(成郡王人多好呀,长得俊俏,人又有趣,办事周到……这些话,倘有心打听,任凭是十个八个小宫娥嘴里,说出来也是一样的。我或很了然她们的心情,风流而多情的贵主儿肯说上两句玩笑,也没见得嫌弃谁,足可成了姑娘们口中的好郎君;就连柳叶儿这样,分毫不肯让理的丫头,若碰见为裘,人前兴许还要挤兑,给一个白眼,可私下有时,却也能同我说起他的两句好话来……是了,什么都瞒不住她,但我也庆幸,她乐意做个哑巴,用不着说半句真话。)
(可就是这样周到的人,现在站在我跟前儿,半句话都不说,好像有人硬生生封住他的口,好的坏的都烂在肚子里,变作一段长久的缄默;呼吸仍很缓然,胸口却闷,有石头硬生生压着,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在下面,生喘不过气,也十分煎熬。眼睛慢慢从为裘脸上挪开,粘人的皮糖也有了掉落的时候,就像我跟他:扯起嘴角,勉力笑了一笑,攥在袖口上的五指舒开,是呀,也就这样了,到此为止吧。)
“……你不用讲,我明白了。”
(多得是自嘲与怆然,我的确不是个好演员,学不会其他贵主儿那样不形于色的本事,纵使早早预料到——早就没有比像现在这样,更好更周全的结果,心却还是蓦然沉进海下,却半点儿水花都激不起来。为裘袖口生出褶皱,我的掌心也重落了空。慢慢后退两步,晚婴,你的梦该醒了,就现在。)
(低着头看鞋尖儿,却蓦然被拉住了手,下意识抬头看去,不过半息工夫,人就被迫在墙角,全然蔽在阴翳下。他大概是生气的,却又无奈——随即便迎接了这个破碎的吻。又重伸手,像要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压过去,血肉也嵌在他身上,成王肩上平整的裳又出了褶皱,我仍不解气,还拍打了几下,攥着他的衣裳。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人也是。气息是乱的、杂的,带着怨愤与不解,直到尝到一点血腥气才停,那是我的吧,我猜。)
“那你要我怎样呢?我、我……”
(一贯宽厚温暖的掌也带着凉,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小寒栗,应着他的动作,我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能怎样呢?我要活着,他也要。话是碎的,也竟找不出个完整托辞。眸光落下,扣住他的手,却没法儿像刚才一样,再看为裘的眼睛,我害怕,也惶恐。)
“我走不出去的……我们都走不出去。”(心脏的急速跳动显然说明了我的窘迫,到最后,近乎乞求般地。)“我也——你有这样多的选择,倘若是你厌弃,大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别这样,好吗?”
(是被细网缚住的鸟,被主人饲养而忘却自由。)
(我甘愿做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