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XIAH520*文文】100804（HE）亲爱的人(珉秀/甜虐)（改编）

作者：连城雪
     
     如果在桌子上放一颗美丽的水果糖，它能够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饥饿者眼中的美食，也许是少女温馨的收藏，又或许，是孩子们的梦一场。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就会有千千万万种意义。
     关于生活，关于爱情。
     就像许多盘旋向前的轨道，偶尔相遇，多数互不干扰。
     我们拥有的唯一共同的东西，就是时光。
     在人生这漫长的荒芜的轨道上，慢慢成长，褪去青涩，变得象小朋友眼里的成年人一样，有着被坚硬的信念所包裹的内心和从不为任何遭遇所动的坦荡。
     也惟有那种时刻，我们才能开始有生而为人的明晰的感悟。
     这感悟往往很复杂，一言难尽，往往很模糊，触手不及。
     但潜藏在感悟之中，一定会出现一个温暖，恒久，美丽的影子，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翩翩起舞，永远不会因过于漫长而褪色斑驳。
     他太美好了，他叫做亲爱的。
     亲爱的人。
     也许不甜美，也许不完满，也许更多的是苦涩和错过。
     但一切都无损他无暇的容颜。
     他是我们青春中最执著的等待，他是我们 生命里最美丽的境况。
     他也是……我们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我竟然产生了种恍如隔世的朦胧感。
     如同乞丐遇到王子。
     冰棒触碰哈根达斯。
     卑微的小溪远望见了无际的蔚褐海洋。
     ——2004年9月1日
     “小秀啊，别忙了，快上学去吧，误了大巴可就赶不上报到了。”
     半边妇人的身影出现在狭小厨房的门口，已然泛白的发丝微微凌乱，身躯单薄，衣着简朴而干净，在清晨的微熙光芒中有着这片平房特殊的沈旧感。
     也许与她在街道上擦肩而过，绝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位十五岁男孩儿的母亲，多年前妇人也曾眉清目秀，宛如夏花，纤纤素手在钢琴上起落就是温柔的图画。
     比起成就一个人，生活更愿意做的，是摧毁一个人。
     没有比还在灶台前刷碗的少年更懂得这个道理了，他身形纤瘦，回首微微一笑，修长的眼睛弯成新月，丝毫流露不出骨子里那种常人少有的倔强和坚忍。
     “嗯，我知道，妈你先把饭吃了，以后我不能时常回家照顾你，你可得自己好好的。”他把被水弄湿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摆放好廉价却干净的餐具。
     妇人点点头，未多说什么，她已然很久没有表情了，只嘱咐道：“多给家里打电话，把校服穿好，到了那儿得好好读书，知道吗？”
     “知道，您放心吧。”
     看着儿子一年比一年舒展的眉目，妇人长叹了口气：“没有比我家小秀更懂事的了……”
     说着便离了开去，只留下少年抽离出笑容后的微凉的脸。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提起金俊秀的名字，绝对算得上模范中的模范。
     他爸爸死得早，此后母亲精神状况又不大稳定，在学校频频犯病失去了中学音乐教室的工作，赋闲家中领些保金度日，加上缺亲少友，生活比起一般人家算得上贫寒了。
     可金俊秀这孩子，不仅没随波逐流，反而一门心思的上进，从小学起就从来没松懈过半天光阴，成绩好，会干活，对母亲又孝顺，人长得清清秀秀，说起话来一股温和的书卷气，街坊四邻没有不喜欢的。
     也是众望所归，他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名，被一中破格免费录取了，弄得红色横幅连着初中整整挂了三条街道，都说进了那种名校可是金榜题名，前途无量。
     或许只有金俊秀自己能感觉到，离开孤苦伶仃的母亲到繁华的都市寻找一个未来，对于满是稚气的孩子来说，有多么令人不安，又多么荆棘重重。
     他和别人不一样，没有保护伞，没有退珉，没有失败。
     所以，他总是比要别人更完美，更坚强。
     赶上了一早的长途大巴，金俊秀放好行李等着车缓缓地开动后，便从书包里拿出个很旧的ｓｏｎｙ随身听，这是初一时英语竞赛得的奖品，放磁带的，市面上也只值个两百元，甚少有人购买了。


也许是天生对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又嫉又恨吧，谁要说上帝是公平的，他一定会跟谁急。
     "姐姐，你的弟弟是我的同学吗？"
     美丽的女人闻言一楞，转而又露出贝齿大笑出来："这个孩子...沈昌珉是我儿子，他和你在一个班"
     金俊秀跟着傻笑："可是您看起来好年轻啊。"
     旁边的男男女女也乐不可吱，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嘿嘿的说："颜总，您老说我拍您马屁，可是孩子不会说谎嘛。"
     女人又笑着摆了摆手，转头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孩子，一中的西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倒是真的很不错，她说道："我听说过你，姓...金？"
     "我叫金俊秀。"他跟着说道。
     "哦...不错不错，我家小祖宗若是有你一半乖，我也不用发愁了，金老师，沈昌珉整个就是一纨绔子弟，你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女人说："我看金俊秀挺上进的，你就给他们安排到一个宿舍，好好管管沈昌珉。"
     "成吧..."金在中第二次模棱两可的说出这个词，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金俊秀一眼。
     金俊秀温和的微笑。
     他知道没有人能拒绝笑容，尤其是看起来很真诚很纯洁的笑容。
     帮金在中整理好了报名表，又和几个男同学风风火火打扫完教室，人认识了不少，听得最多的，竟也是那个沈昌珉。
     虽然都是些胡乱传言的东西，只知道他妈是做房地产的，家境极为殷实，人长得好，大少爷一个。
     金俊秀并不担心这个用心机争取来的室友会很难相处，有钱人并不复杂，和有钱人做朋友，自然是好处远大于坏处，这些考虑没什么龌龊的，要知道，所有人都在生活。
     但推开宿舍门，他还是吃了一惊。
     尽管想到沈昌珉会不穿校服也会打扮得很帅，但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外国人。
     过于修长的身形，穿着简单而价值不菲的白T-shirt和牛仔裤，在不大的屋子里像是屈尊降贵的王子。
     鼻梁高挺，清澈的眼眸荡漾，皮肤温玉似的白皙，配着天生的栗色随发，整张脸都充满了欧洲气息。
     沈昌珉正笔直的站在桌子前拿着本书，发现推门进来的脸色苍白的瘦弱男孩对着自己半天没说话，眨眨眼便会意："我爸爸是法国人帅哥，没见过老外啊，傻冒。"
     标准的带着北京口音的普通话，而且声音清清透透的特别动听，金俊秀简直都要怀疑上帝是不是把好材料都给这人用上了。
     他没对室友第一句话就牵带上的侮辱性词汇生气，反而微笑："沈昌珉吧？你好，我叫金俊秀，今天起我们就住在一起啦，还要多麻烦你呢。"
     沈昌珉又眨眨眼睛，松开手，教科书啪嗒就掉在桌子上。
     不理不睬。
     金俊秀规规矩矩的走到自己桌子前把书包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拿出来利落的放好，转身拿起扫把便打扫起地板上乱七八糟的名牌包装袋。
     "还挺爱干活，把我桌子也收拾收拾吧。"沈昌珉站在那儿得寸进尺。
     金俊秀抬头笑："行，马上。"
     沈昌珉表情怪异的瞅着他的熨得平平的校服衬衫和西裤，又问："大热天的，你穿这个不难受啊？"
     "我看通知书上说让我们穿，要不干吗寄到家里去呢。"
     沈昌珉琢磨琢磨，开始明白有时候对话也是很艰难的事，比如和这个老妈安排的小乡巴佬室友。
     那时候十五岁的夏天还很美好，阳光都显得格外简单。
     没有复杂的选择，没有沉重的打击，没有死也不愿承认的隐晦秘密。
     他们并不彼此喜欢，也不彼此讨厌。
     就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开始给对方打下个私下的判断与印象而已。
     佛说：缘起情空，诸法丄轮转，是以一切生减俱为无常幻想。
     当事者着实难悟。
     很快，他们屋第三个人也来了，是沈昌珉的发小，另一个不着调的家伙朴有天。
     相同牌子的手机，彼此会意地笑话，行动作派如出一辙。
     他们两个显然才能情投意而各取所与狼狈为奸。
     金俊秀对自己沦为清洁工兼宿舍长并无怨言，因为是沈昌珉让他当上了梦寐以求的班长，他可以和妈妈打电话报告第一个好消息了。
     就因为选举时，俨然风云全校的沈昌珉嘲笑性的拿修长手指对上了金俊秀，露出万人迷的淡淡微笑，说了一个字。
     他。
     虽然还有些在食堂只能吃最差的饭，要做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杂事，那些天之骄子们骨子里的蔑视之类的坏消息。
     但是在牵回家的那条电话线里，完全不值一提。
     第一次知道他欺负我后，没有很愤怒，没有很委屈。
     只是奇怪。
     这么闪闪发光的钻石，为什么想要在一块玻璃上划出伤痕呢？
     --2004年9月8日

自然界有很多与生俱来的潜在准则，如同我们的生活。
     习惯坐五号地铁，吃明治巧克力，无事买一份南方周末，初恋的对象总是很漂亮，有品味的人通常会读书。
     实际上没有人必须要这么做，但就好像骨子里带的天性，无关任何原因，另辟蹊径总是很奇怪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会这样，讨厌一个人也是。
     沈昌珉在某个清晨朦胧间睁开他那双美丽的有着优雅睫毛的褐眼睛后，又看到了墙角书桌前点着台灯背单词的单薄背影。
     "我说你能不能不再大早晨看书啊？天还没亮呢，真邪门这人！老开着台灯谁能睡好啊！"朴有天很显然没睡醒，恶声恶气地翻了个身，修长的腿踢开被子随便一搭，就再没了声音。
     但墙角本就黯淡的灯光转而就更暗了。
     褐眼睛眨了眨，默默地瞅着金俊秀专心致志的背影发呆，沈昌珉知道他等到六点四十分钟的时候宿管大爷把门打开，便会离开宿舍第一个走进教室，开灯，打扫，继续学习。
     还真是不知道疲倦的家伙，沈昌珉忽然想到开学一个礼拜了他都没见着金俊秀倒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看见金俊秀，不喜欢他好像永远都有要做的事情，不喜欢他对谁都没脾气，不喜欢他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活的顺顺当当，如果这就是他家颜总看上的标准好儿子范本，那沈昌珉真的想告诉她即便是范本也会有一次性货色。
     淡淡的光打在这张天使才有的美丽面庞上，很快便捕捉到了半丝温柔笑意。
     沈昌珉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再度回到了梦境。
     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心地有多恶毒，这真是件好玩的事情。
     "六百四十八..."金俊秀数好刚收齐的练习册的钱款，小心翼翼的装到袋子里。
     窗外已经响起了广播操的声音，整个教学大楼都显得空空荡荡的。
     他习惯性的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同桌先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极为心安。
     是法国人才有的发质么...轻轻柔柔的碎发，被阳光一照就自然而然的露出栗色，比那些到美发沙龙染得不知好看多少倍，衬着牛奶般的白皙脸庞，真像个王子。
     沈昌珉莫名其妙的突然睁开眼，瞅着有点神游的金俊秀笑："你看什么？"
     "啊？"金俊秀被吓得回神，忙摇头："没，没有，你怎么不去做操？"
     "帮我买瓶水来。"陈露没回答，直起身子从皮夹里抽出张粉红色的纸币在他眼前晃晃。
     "不是有饮水机吗？"
     "不愿意喝。"
     金俊秀犹豫的看了看钱袋，最后点头："好吧。"
     瞅着那小子颠颠出去的背影，沈昌珉又笑起来，转身从后面的桌子里扯出朴有天的LV，嫌弃似的把装着零零散散的钱的保鲜袋拎了进去放好，又心安理得的趴在空无一物的课桌上睡起觉来。
     "喂！你醒醒，我的钱呢？"
     没过多久，沈昌珉最后一点睡意就被金俊秀摇醒了，他故意疲倦的坐直，抱怨道："干吗？什么钱？"
     "就是...就是..."一时情急沈昌珉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拿着一大把零钱有点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钱啊？你想买什么买什么呗。"陈露指了指他的手。


     全班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转回去看着后排的男生们。
     金俊秀一直低头看着单词，照旧云淡风轻的表情，衣领洁净，书桌整齐，所有细节都很模范。
     沈昌珉泡咖啡厅似的悠闲的样子要多不合适就有多不合适。
     "你想说什么？"原本打算上课的金在中扶着讲台若有所思地微笑。
     "我想说..."沈昌珉拖长了调调："你们若是怀疑我就来翻翻好了，事先声明，我才看不上那点小钱呢，翻不出来就给我道歉。"
     "第一，没有人有权利搜查你，放心好了，第二，一个一分钱不赚的人看不起六百元的资格在哪？第三，我看你是因为你最好尽快穿上校服再把教科书带到教室来。"金在中利落的翻开教案："好了，先把上节课的内容复习一下。"
     瞅着金在中认真的听着别人回答问题，朴有天狠踹了前面的椅子一脚。
     沈昌珉回头。
     朴有天哭笑不得的说："你..."
     "我怎么？"褐眼睛眨了眨。
     "算了，没事，下午别上课了吧，咱们出去玩，忒无聊啊这学校。"
     "去哪？"
     金在中忽然转身看着他们："朴有天！"
     "在！"他嘴贫的站起身。
     "Now，pleasetellme..."金在中拖起了留学带回来的美国腔。
     沈昌珉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以前在美国他妈让他见过金在中，所以这老师从来不拿英语折磨自己。
     金俊秀就好像和所有的事都没有关系，他凉凉的侧脸让沈昌珉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他真的很美丽，毫无缺憾的那种美丽。
     湖泊似的暗褐双眼，鼻梁高的恰到好处，个子是西方人的修长高大，皮肤属于东方的细致白皙，微微笑，或者淡淡悲伤，都像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真正的美丽，并没有让人嫉妒，也没有让人觊觎。
     而是毫无疑问的卑微。
     我就是如此。
     一看到他。
     自卑就渗到牙髓中去，隐隐作痛。
     --2004年9月17日


     背景音乐很优美，金俊秀静静的看了会儿，说："你喜欢看电影？"
     沈昌珉觉得他不和他说话挺别扭的，没想到金俊秀乖乖的被金在中派来说话让他心里觉得更别扭，索性一键关掉电脑，沉默的走进浴室摔上门。
     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金俊秀傻站在那里，倔劲又上来了，不屈不挠的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大声说："沈昌珉，上回我没有和金老师说你的坏话，他也没怀疑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还是把校服穿上吧，为了这些小事把你妈妈找来多不好啊..."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了，沈昌珉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话这么多。"
     金俊秀闭了嘴，水亮的眼睛默默的沈昌珉，皮肤苍白而脆弱，像是无害的兔子。
     然而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优秀并且功利的兔子呢？沈昌珉眼神一转，直接从浴室里走出来，说道："好啊，不就是校服吗，你给我穿上。"
     头一回见到裸体的陌生人，金俊秀只觉得那张发丝粘在脸庞上的湿嗒嗒的沈昌珉让他头晕目眩，看都没敢看，径直用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沈昌珉嗤笑："怕什么，你是女扮男装啊？"
     "不，不是。"金俊秀犹犹豫豫地放下手来。
     "嗯。"沈昌珉尖下巴一挑，对着被金俊秀翻出来的校服。
     小金子慢腾腾的走过去拎起衬衫，走向已经抬起手的陈大少爷，很老实的给他套上袖子。
     还有些少年的修美，但沈昌珉比起同龄人要成熟得多，白皙结实的肌理上还沾着水滴，真的比电影里的人都要好看。
     不知多少个人说他金玉其外，的确，此时此刻沈昌珉正在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在琢磨如何进一步折磨这个已经抖得不成人形的伪善鬼。
     说起来，金俊秀并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男生中已经算很高了，但他总是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加上那张中性的惨白的脸，显得要多渺小就有多渺小。
     "穿好了。"金俊秀一身冷汗，系完最后一颗纽扣。
     "裤子。"沈昌珉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金俊秀根本不跟往下看。
     沈昌珉故意微笑："我不喜欢穿内裤，你不知道吗？"
     金俊秀猛得摇摇头："我不和你闹了，我要去上自习。"话必猛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沈昌珉眯起暗褐的眼睛，睫毛还粘着水气。
     转而他一下子拉住金俊秀，轻而易举的把他压在门板上，道："你到底怕什么，我和你开玩笑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亲你？拜托，我又不是死gay。"
     金俊秀闻言脸又白了几分，皮肤薄的几乎透明，下面细小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他动了动淡色的薄唇，没说出话来。
     一个人远看和近看是不一样的，沈昌珉觉得这样的金俊秀很陌生，却又忍不住底下头去离得更近。
     几乎相触的距离，空气有些压缩。
     就在此刻，门的另一面却适时传来敲击声。
     "金俊秀，沈昌珉？在吗？"
     是金在中。
     也许他们和他仅隔着不到十公分的长度，金俊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恳求似的看着沈昌珉。
     无声的骂了句脏话，沈昌珉转身拿起裤子走进浴室，薄薄的衬衫下裸露的一双修长的腿，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水边顾影而沉醉的少年。


     一扇门重重的关上了，另一扇门轻轻的打开了。
     "老师？"
     金俊秀微笑，侧身给金在中让出路。
     不穿制服的金在中象是邻家的大哥哥，他走进来问："沈昌珉呢？"
     "他...额，他在洗澡。"
     "哦，我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额..."金俊秀结巴。
     正在尴尬的时刻，沈昌珉一脸平静的从浴室里出来，照旧他和金在中独特的打招呼方式："Hi，Frank。"
     长辈们总喜欢教育孩子，不要想买明星们代言的昂贵服装，他们和我们的气质是不一样的，金俊秀此时觉得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校服上面了。
     同样的黑色长裤，雪白衬衫，松松的系上暗蓝领带，那清新的完美的样子，也许就是每一个人对青春犹如雨后梧桐般干净的回忆。
     "这不是挺好吗？看你嫌这嫌那的，多不成熟。"金在中笑着拍了拍金俊秀的肩膀："还是我们班长有办法。"
     "要你管。"沈昌珉躲开他们的注视，转身对着镜子随便抓了抓半干的头发："您又来干什么，我妈让的？"
     "说对了。"金在中挑挑眉毛："她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我干脆就带你出去，吃顿饭，看看缺什么买什么，成吧？金俊秀一起来。"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披萨？"金在中问。
     "不爱吃，我不去。"沈昌珉走到桌前拿起古龙水，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傻冒，你不会，没吃过披萨吧？"
     金俊秀摇摇头。
     大少爷沉默的喷了两下，继而向门外走去。
     屋里的两个人不解的对视。
     沈昌珉片刻又在门口转过身，对着金在中不耐烦的说："还不动换？亲爱的表哥，我晚上还有事呢。"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不好的人了。
     我憎恨过，但更多的是原谅。
     对于一个不晓得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少年，原谅是唯一的馈赠。
     --２００４年１０月７日

Ｂ市一中属于严格的住宿学校，除了每个周末，国家级的长假是学生们最期盼的了，尤其对于刚刚入学的高一学生来说，能有七天不在学校，简直就是梦境。
     所以到三十号中午，学校基本空掉。
     但金俊秀除外，他回趟县城来回得花一百多块钱，本来就因为书费的事欠下金在中的债来，再多花费真的是难以承受了。
     给县城打个电话报平安，余下的六七天，就在一片寂静中做了图书馆的两本习题集。
     他习惯了这种寂寞和疲劳的日子，比起在家中还要照顾妈妈，反倒轻松不少。
     无事时，听一听王菲的卡带，仿佛在那美妙的音乐中，自己什么痛苦都不曾有过。
     "妈？"
     长假最后一天清晨，金俊秀奇异的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本该在家弹弹琴，看看书的母亲。
     她变得更消瘦了，还是那几件简朴而黯淡的衣服中的一件，头发却盘的很齐。
     "妈，你怎么来了？"金俊秀摸摸刚洗好的短发，微笑。
     "你王叔来城里拉货，妈跟着搭了个便车。"
     妇人淡淡的说着，拎着个大包便进了屋。
     从县城到这儿起码四个小时，看来母亲是半夜出发奔波才到的，金俊秀咬咬嘴唇，没吭声。
     "傻孩子，还不过来让妈看看，等一会你王叔拉完货，妈就得跟着走了。"
     金俊秀朝着妇人伸出的依旧纤细却已然粗糙的手走过去，蹲到了她面前，却是笑着叫了声："妈..."
     "好孩子，瘦了，学习累的吧？"
     "还行，也不是很累。"
     "努力学啊，你们金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考个重点没问题，孩子加把劲，再给妈争个光！"
     "您放心吧，到时候清华北大随便挑，还怕咱看不上呢。"金俊秀笑嘻嘻的眯起眼睛。
     "出来两天倒学会耍贫嘴了，来，尝尝妈给你做的桂花羮，前两天刚晒的桂花，新鲜。"妇人递过一个样式过时的银色饭盒，叹了口气："哎，早该买个保温桶的，都凉了。"
     "凉了才好喝。"
     送走突然而至的母亲，金俊秀心情却沉重了许多。
     他始终觉得自己欠她的，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也还不起。
     默默的收拾好一些从县城买的日用品，金俊秀有些强迫的站在镜前一遍一遍的打着领带，直到比商店里的还要整齐也不停下。
     他只是想做些事情，让自己忘掉不断涌现出脑海的那些久远却残忍的记忆。
     门忽而被无声的推开，金俊秀侧头，看到沈昌珉带着茶色的太阳镜一身新衣，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他打招呼。
     "嗯。"
     "十一去哪玩了?"
     "香港。"
     "哦..."金俊秀摸摸头："好玩吗？听说那里有迪斯尼乐园。"
     "没意思。"沈昌珉放下行李箱坐在椅子上长吸了口气，他想起母亲边逛街边打商务电话的样子，他随便把个香港女孩搞上床她也不生气，永远是包容，宠爱，却又有距离，就像她对待每个陌生人一样。
     金俊秀见这个大少爷又开始闷闷不乐，就打开饭盒的盖子，把已经凉透的桂花羹递了过去："你吃吗？我妈妈给我送来的。"


     沈昌珉半摘着太阳镜用褐眼睛瞅了瞅，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桂花羹，就是用扫下树的桂花和莲子冰糖之类的东西煮的，挺好吃的，小时候我妈总给我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沈昌珉开口就说了句很难听的话："我才不喝，你妈怎么和你一样尽喜欢又穷又脏的东西。"
     金俊秀闻言僵在那里，两三秒后，又默默地转身把盖子盖好放回自己的桌子。
     沈昌珉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转移话题："出去吃饭吧？我请你。"
     金俊秀还是不吱声，把几本教科书放进书包才道："如果因为你富有而我贫穷你俯视我没有关系，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但你因为富有而侮辱我家人的贫穷...我就不再想理睬你了。"
     沈昌珉一愣，瞅着他拿起书包出了门，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没想到这个家伙自尊会突然爆发出来，真是个别扭的人，不像朴有天怎么说都会嬉皮笑脸的反驳。
     也许...戳到他的痛处了吧。
     终于能让金俊秀离自己远远的了。
     沈昌珉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那个八十年代才有的饭盒，用指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淡淡的，凉凉的，带着植物的气味。
     果然都是穷人的味道，不可理喻。
     沈昌珉没有想到的是金俊秀这回是真的不再理睬自己了，上课沉默，下课沉默，回了宿舍也沉默，即便在走廊对面碰上，也没有半句招呼。
     就连那回丢钱的事情，金俊秀都没这么生气过。
     傻冒生气后的寂静还真的是很无聊。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打，金俊秀拿起书包就走了。
     沈昌珉想了想，把杂志往桌上一和，跟后面还狂打PSP的朴有天说："喂，我先走了啊。"
     "急什么，等我把这关打完。"
     "自己慢慢玩吧，我有事，拜拜。"沈昌珉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朴有天哼道："又追哪个丫头去了，死性不改。"
     九点的时候夜已然深了，秋天的空气有着微微的冷，天空繁星如雪。
     沈昌珉在花坛上远远一看，尽管有那么多情侣和彼此嬉笑的女孩，还是能片刻就在人群里找到那个别扭的家伙。
     背影消瘦，身子挺得很直。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吧。
     沈昌珉收起目光，头疼的走了过去。
     "金俊秀！"知道他这两天爱搭不理，沈昌珉故意抬高声音叫了一声。
     果然他顶不住别人目光的压力停了下来，转身表情淡淡的瞅着他。
     沈昌珉微笑："一起回去嘛。"
     长了张天使的脸，心却那么恶毒，金俊秀全身都觉得不舒服，又扭头继续走。
     沈昌珉追到他旁边，说道："我从香港买了几盒巧克力，放你桌上了，你拿去吃吧。"
     虽然不知道这些甜食有什么好，但看金在中每次拿它们给他时他都特别开心，只好效仿效仿。
     没想到金俊秀冷冰冰的说："谢谢，我吃不起。"
     说完就疾步离开了自己。
     沈昌珉顿时满脸恼怒，当然，这恼怒远不及他回到宿舍看到自己满床的巧克力来的猛烈。
     人们都说占有是一种消极的霸道的情感反应。
     可是我有时会想，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人起了占有心呢？
     其实说到底，是那些很纯粹，不自知丝毫不懂得长远利益的干干净净的幼稚吧。
     --2004年10月15日


金俊秀每天早晨都要收齐英语作业送到金在中的桌子上，今天也不例外。
     正在自习的教学楼内鸦雀无声，所以自己一下一下的脚步声特别明显，伴着窗外吹来的秋风和落叶，静静地冲走了那些疲惫的倦意。
     "班长，班长！"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金俊秀忽然被人从身后莽撞的拉住，原来是班里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叫秦思，白白瘦瘦的，坐在第三排，和他们后面的男孩都玩不到一起去。
     "我又起来晚了，给，这是作业，你可别告诉金老师，他说我在这样就该家访了，我爸会狠狠收拾我的。"
     秦思手忙脚乱的把英语本插在中间，满脸拜托的神色。
     金俊秀温和的笑笑："好，你放心吧，不过以后还是早点起的好。"
     "嗯，嗯。"
     "这样吧，晚上你到我宿舍拿我的闹钟去用，反正我自然醒。"
     秦思特开心的拍了他一下："班长，你真是个大好人。"
     "叫我名字就行了。"金俊秀友善的看着他："你去上早读吧，金老师还等着批作业呢。"
     "成，班长真够意思，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金俊秀忙摇头。
     "嘿嘿，下课我在门口等你，别推辞啦，拜拜。"秦思背起书包，不管不顾的撒丫子就跑回教室了。
     金俊秀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一中的新食堂是KFC式的中式快餐店，米色的装修红白桌椅，做得也不错，所以到了中午基本人满为患。
     金俊秀不喜欢吵闹，也为了节省，是很少到这里来吃的。
     他跟着活蹦乱跳的秦思买了份套餐，坚持自己结了帐。
     "秀秀，这里，这里。"
     秦思一早站好位子，可金俊秀一看就倒了胃口。
     好死不死，他竟然要坐在全食堂最受瞩目的那桌旁边。
     沈昌珉根本没抬眼，倒是朴有天和他的校花女友朝着金俊秀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啪嗒，小金子把托盘放在桌上，分明感觉到大少爷释放的怨恨冷气。
     他苦笑，就当是前世造孽吧，好不容易吃顿有营养的还得受着无端的精神摧残。
     说起朴有天的女朋友赵紫薇也算是一中的名人，她老爸就是人见人怕的校长，娶个漂亮老婆，生个漂亮女儿，这个漂亮女儿还极其任性的把头发染成栗色曲卷过腰，除了学习不好，才艺表演还是邪门歪道那都是样样精通。
     大家都以为朴有天是朝着刺激去的，只有朴有天明白他是在自己老妈和赵紫薇老妈的逼迫下朝着受刺激去的。
     就比如此时，赵小姐已经俨然对刚才还热烈要求的饭菜失去兴趣，一门心思光明正大的偷看邻桌在年级里相当神秘的小金子同学。
     "他这个人还真奇怪啊，我只能在教室和办公室看到。"赵紫薇眯着大眼睛叹气。
     朴有天冷笑："那是因为你从来不去自习室。"
     "自己影子歪少说别人身不正。"赵紫薇极其唾弃的反驳。
     沈昌珉闷闷的拿着手机打游戏，偶尔吃口咖喱，一副游离的表情。
     正在此时，秦思却在为能和传说中的天才一起吃顿饭而亢奋不已，他七嘴八舌的问："班长，你怎么门门都能考满分啊，有什么秘籍没给我传授下。"


     金俊秀淡淡的笑着摇头。
     "那你平时都喜欢玩什么啊，怎么都没见你和同学出去过？"
     金俊秀还是摇头。
     秦思没了辙，和这个怪班长说话他不是微笑就是摇头，女生们说他很忧郁还真是没错，他边喝果汁边转了转眼睛，突然灵光一闪，说道："班长，知不知道你特别像日本明星？"
     金俊秀疑惑的摇摇头。
     "嗯，他们都那么说...反正挺帅就是了。"秦思说着吃了一大口饭。
     金俊秀显然不明白大家都在想什么，但还是礼貌的笑出来，微露着洁白的牙齿。
     "没错。"偷听完毕的赵紫薇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小声问道："金俊秀皮肤怎么那么好，他用什么护肤啊？"
     朴有天象听到外星语式的想了想小金子一块香皂解决一切的人生，感叹："你问他还不如问我。"
     "一张老脸。"赵小姐翘翘卷卷的睫毛眯成两道缝。
     "那你问我家珉珉啊，他的皮肤好吧？"朴有天死活不肯长他人志气。
     "对呀，沈昌珉？"赵紫薇奇怪的拿手在沈昌珉完全走神的褐眼睛前晃了晃："沈昌珉？"
     "虚伪。"
     "啊？"
     沈昌珉完全回过神，又提高声音说了个抨击性很强的词汇："做作。"
     赵紫薇和朴有天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双双看向不远处脸色变白的金俊秀。
     "为了点小事没完没了，好像多清高，还不是在这里出卖色相吃别人的饭。"沈昌珉彻底口不择言。
     食堂这一片都因为这句针对性极强的无厘头的话沉默下来。
     倒是赵紫薇猛然满腹了然的样子。
     金俊秀再也吃不下半口东西，猛地站起身来，勉强对目瞪口呆的秦思笑笑："改天再吃吧，我现在不舒服。"
     "哼。"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又火上浇油的补了句："还想吃人家几顿啊？"
     愤愤地看了一眼那张混血的帅脸，金俊秀拿起书转身就走。
     没想到被人立刻拉住手腕。
     他低头，赵紫薇满脸母性的柔说："没关系，小受都是在被虐中找到爱情的。"
     金俊秀完全困惑，甩开这个看似脑子不好的漂亮女孩的手，怒道："你胡说什么啊？"
     赵紫薇斩钉截铁："别扭受。"
     金俊秀不想再丢人现眼，半秒都没等，众目睽睽之下挺胸抬头的走掉了。
     留下一干人等满脸不解。
     沈昌珉经常被这个裙带关系荼毒，胃里有些恶心的瞅着赵紫薇说不出话来。
     倒是朴有天，笑容极其兴灾而乐祸。
     chapter6
     我不能接受这个人变得太友善太完美。
     那在他的世界里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别有所图。
     所以坏脾气才是沈昌珉赤裸裸的真诚。
     --2004年10月23日
     "天啊，我要出国！！！"
     朴有天发泄似的把课本摔在桌子上，吹了整个早晨才出来的发型早已成了鸡窝。


     屋里一片寂静。
     "喂..."朴有天转身拍了拍木然的打CS的沈昌珉，哀怨道："珉珉，这次考试就全靠你了。"
     沈昌珉心不在焉的说："我只会说，又不会金在中那些破题。What'sthedifferencebetween‘inthetree'and
     'onthetree'?whocare?"
     "啊？"朴有天显然没听懂。
     "没事儿，反正你对我放心你就抄。"沈昌珉结束游戏，回头朝他笑。
     朴有天极其唾弃的对他的长胳膊长腿上下打量一番，叹息："我还是找个可靠的吧，再不及格我爸还真得把我送出国了。"
     "好啊，国外有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洋妞。"朴有天更哀怨。
     "那去东京。"沈昌珉漫无目的的在桌面上看着照片，随口敷衍道。
     朴有天闻言倒真得开始认真考虑，正蹙眉思索着，宿舍门静静的被推开。
     是刚从图书馆回来的金俊秀，他只有在周末的下午才会早些回宿舍捧着那个旧随身听读读诗集。
     瞅着小金子永远挂在嘴边的微笑，朴有天眼前顿亮："班长，下礼拜月考谁排座啊？"
     "我，怎么了？"
     朴有天谄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把我放你旁边呗。"
     "不行，你肯定会抄袭的。"金俊秀坚定地摇头。
     "班长，我求你了。"朴有天就差趴倒在地。
     "金老师说了不让我借你抄，你坐我旁边他也会调开的。"金俊秀无情的抽出手，翻出自己的笔记："我出去给同学讲题了，你好好复习吧。"
     朴有天哭得心都有："你怎么不给我讲啊？"
     金俊秀置之不理的关上门。
     沈昌珉哼了声："你会听吗？"
     "喂，"朴有天丝毫不介意沈昌珉的打击，拍拍他问："你俩不挺熟的吗，你帮我说说呗，你也知道..."
     "闹翻了。"沈昌珉啪嗒摔下笔记本的盖子。
     "我知道啊，可是为什么，哎呀，为了我的前途你去倒个歉呗。"
     "我道歉？"沈昌珉褐眼睛一张："是我看他不爽我倒什么歉？"
     朴有天切了声："明明是他看你不爽。"
     沈昌珉干脆站起来走到阳台口离他远点，抱着手问道："你不觉得他特别烦人吗？"
     "不觉得。"朴有天想起小金子任劳任怨的品质摇摇头："挺好的啊。"
     沈昌珉哼了声，转身按下洗手液，在水池前哗啦啦的洗了起来。
     "你真讨厌金俊秀？"朴有天扯着脖子问。
     "当然，我看到他的穷酸相，伪善，势力就恶心，真恨不得他换个宿舍。"沈昌珉拿着毛巾边擦边说："不，干脆退学。"
     "珉珉..."朴有天摇了摇头："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怎么了？"
     "刻薄。"朴有天断言道。
     沈昌珉闷不吭声的往门外走去。
     "珉珉，珉珉，开个玩笑嘛。"朴有天忙拉住他，不知出于什么居心的说道："你讨厌他他也少不了一块肉，不如让他觉得你特好，再重重的摔他一下来的爽。"


     "是吗？"沈昌珉皱着眉反问。
     "当然了。"朴有天大手一拍："你首先要做的是和金俊秀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沈昌珉眨了眨眼睛，开始疑惑。
     他从小在美国玩到大，多学了许多中国没有的东西，可惜也错过了中国拐弯抹角的教育，弄得性格相当直率而坦荡。
     说白了，容易相信人，也容易觉得自己被人相信。
     "嗯...不知道。"赵紫薇拿着小锉磨指甲，叹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什么。"
     沈昌珉拿着她的指甲油玩来玩去，哼："是你来追问我的，又一说三不知。"
     "谁让你说话太直接，伤了小帅哥的心~~你看他那么斯文温柔，是只能呵护不能欺负的~~"赵紫薇把小脸凑近装的悲从中来。
     "Betty，comeon..."大少爷被她的三八暧昧弄得很不舒服。
     "你看看，你看看，某个人一紧张就说英语。"大小姐满意的吹吹形状完美的指甲，奸笑。
     沈昌珉无奈的放下ANNASUI的瓶子，趴倒在课桌上。
     "不过呢，我倒是有个主意。"赵紫薇拖长了声音："你为什么不找个和他很像的人问问呢？"
     "什么像？"
     "家里没钱，学习好，性格又别扭的那种。"她笑："肯定正中靶心。"
     "同学，不一定四个字就是成语，回班里多看看书吧。"
     一个清清凉凉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赵紫薇抬头便看到金在中的脸。
     "嘘--"她把手指放在嘴间："就是晚自习嘛，这又没人坐，你们班长在讲台上看纪律呢。"
     "你也知道有人看纪律，给我回去。"金在中毫不客气，老鹰捉小鸡似的把赵紫薇拉了起来，一拖两拖便出了教室。
     朴有天终于在后排把纠结的脸抬了起来："她可走了？神...装睡也是够累的。"
     "Iknow~"沈昌珉拍拍他，一脸了然。
     王新婕可能一辈子没想到这个平凡无奇的夜晚是自己梦想成真的时刻，她正像每天一样最后收拾起书包，打算回宿舍洗一洗已然憔悴的脸。
     没想到全班，不，全校都很有名的那个帅沈昌珉竟然还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玩他的蓝色IPHONE。
     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的从这个比自己还香的男生身边走过，没想到他却象突然回身一样拦住自己："同学，等一下。"
     "有事吗？"王新婕看着他深邃的褐眼睛心跳得厉害，不停的默念要镇定要镇定。
     "额..."沈昌珉苦思冥想了片刻，问道："你说要是有人不小心做了很伤你自尊的事情，他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
     难道沈昌珉终于意识到开学自己和他打招呼他不理不睬的错误了，王新婕装大方的微笑："我觉得只要好好倒个歉就好了。"
     "是吗，这么简单？"沈昌珉又问："那他做什么能让你觉得这个人不错，可以当个朋友呢？"
     王新婕简直心花怒放了，这可不是没有关系的男生女生会讨论的话题啊，瞅着沈昌珉的电影演员范儿，她开始飘飘然的幻想："这个就很多了，比如，和我一起吃饭啊，一起上图书馆，一起散步，一起去逛街，一起旅游，一起看电影...会理解人，照顾人，很体贴的那种，还有..."
     沈昌珉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怪女生把从影视剧看来的东西加工意淫了，倒是满脸愁苦打断她："这么麻烦啊？再说又有什么不一样？"
     "啊？"王新婕没反应过来。
     "没事了，谢谢你。"沈昌珉随手从包里拿出个他妈买完忘记拿走的唇彩很大方的塞给人家，头也不回的奔回宿舍睡觉了。
     倒是这个无辜的女生，曾因为这件事有好长一段时间夜不能寐。
     作为报应，沈昌珉也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误。
     他被赵紫薇搅和的很坚定的搞错性别了。
     这世上幸福的事不仅仅是得到，还有付出。
     年轻的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从来不知道连付出的权利都没有是多么痛苦的一种感觉。
     --２００４年１０月２５日


     金俊秀开始觉得这个世界错乱了，在沈昌珉对他强颜欢笑的第三天。
     上午的阳光很灿烂，即便是在冬日，也将红色的塑胶操场照得极为透亮。
     来来往往的学生的欢叫和呼唤，让人隔着窗棂在很静的房间内也会想：这确实是中学的声音，好像永远有钢琴伴奏着，那么轻快而快乐。
     "好，自由活动。"做完准备活动，体育老师拍拍手，倒是自己先走掉了。
     男生们一哄而散。
     秦思趁着金俊秀准备器械的时候凑上去，笑道："秀秀，和我们踢足球吧？"
     "额．．．"金俊秀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就被一道阴影罩住。
     沈昌珉拎着两瓶午后红茶，对秦思拉着脸道："不，他要和我去打篮球。"说着就把瓶子往金俊秀手里一塞。
     "秀秀．．．"秦思不敢和沈昌珉顶撞，转而看向金俊秀。
     小金子对他俩左看右看，最后把饮料扔还给沈昌珉，默然答道"我什么也不玩，今天要到仓库帮老师整理了。"
     沈昌珉倔强的把瓶子再次递过去："我给你买的。"
     "自己留着吧。"金俊秀根本不接。
     眼看着两个人气氛不大对，秦思老好人似的把红茶小心翼翼的抽过去，嘿嘿的乐："别这样，都是哥们．．．"
     沈昌珉熟视无睹，褐眼睛带着一丝不愉快的气息瞅着金俊秀："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怎么样。"
     "那你干吗爱搭不理的？"
     金俊秀哭笑不得的堵了他一句："我们本来就不熟。"说完拖着装满排球的车就往储藏仓库走去了。
     "哎～～"秦思拧开瓶子和了一大口，若有所思的叹道："秀秀果然是个怪人，阴晴不定。"
     谁知清凉的水还没咽下去，就被沈昌珉满是唾弃的神情吓了一跳，他不高的个子顿时矮了不少，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把饮料递还过去。
     "拿着吧，喝死你！"沈昌珉把另一瓶也砸到他怀里，诅咒说："你少叫他秀秀，像个变态，小心找不到对象！"
     话必大步流星的走了，连背影都写着四个大字。
     我不高兴。
     一中的经济实力雄厚，什么教学器材都会准备的很充裕，收拾起来也特别吃力。
     金俊秀摆好网球拍，插着腰长长喘了口气，微薄的秋季运动服已经有些湿了。
     "你还真是任劳任怨。"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语调阴晴不定，但音色非常好听。
     回头，果然。
     沈昌珉慵懒的靠在门口，悄无声息的，不知看了多长时间了。
     "嗯。"金俊秀最近和他说话很有芥蒂，他总奇怪无论自己讲什么沈昌珉都会拿很难听得话回答，他更奇怪沈昌珉竟然每天乐此不疲的追着自己说那些很难听的话。
     不知又有什么阴谋鬼计。
     "你是不是还生气呢？"沈昌珉问。
     "没有。"
     "那我们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
     "一切都过去了？"


     晚饭后的教学楼是最喧哗的了，大家都吃了饭不够时间回宿舍，又不会有人学习，便都三五一群的拥在走廊里窜班聊天，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当然，我们金模范金班长是决不会这样的。
     他正夹着本单词书正从食堂直奔教室，当然，如果没有沈昌珉少爷的阻挠和骚扰。
     "我不想打球，不是刚吃完饭吗？"金俊秀无奈的停在画坛边搭拉着眼睛。
     沈昌珉把篮球在两个手间慢慢的倒来倒去，八成被拒绝惯了，顿时改口："那我们...随便走走？"
     金俊秀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两眼，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那你就直说好了。"
     沈昌珉更疑惑："我没事儿啊。"
     小金子转而不耐烦，绕过他边走边预期不好的说："没事我就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儿慢慢走吧。"
     "喂--"沈昌珉叫了他一声。
     好不容易解脱了的班长逃得更快了，转瞬就冲进了教学楼。
     沈昌珉表情冷了下来，眯着眼睛瞅瞅手里的篮球，愤然扔了出去。
     红色的球在石路上跳了跳，落入一只纤纤玉手。
     "嘿嘿，没趣了吧？"赵紫薇把篮球给他扔回来，乐不可支的玩起自己的长发。
     "用你管。"沈昌珉抬脚想走。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看操场上没事走走的都是什么人，他能理你才怪。"
     褐眼睛随便扫视一圈，果然，不是一对儿晃来晃去的女生，就是拉拉小手的情侣，沈昌珉颓然的拉松了校服的领带，说："中国人真是麻烦，开心不就好了，哪来这么多的毛病。"
     "孩子。"赵紫薇踮脚拍了拍陈海归的肩膀："我想金俊秀一定是以为你在拿他取乐吧，我们正常的中国人都会这么想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沈昌珉无言。
     赵紫薇张着化了烟熏装的德大眼睛表情很无辜："我以为你在拿他取乐嘛..."
     "走开，真烦人。"沈昌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追着金俊秀跑了半个月竟然换来这种效果，顿时气急败坏。
     "凶，巴，巴。"赵紫薇翻了个大白眼，拍拍已然傻掉的朴有天："老娘走了，好好开导开导这位美国人啊~"
     瞅着妖孽消失，朴有天脸色泛绿的拉住沈昌珉，欲言又止。
     "你又想干吗？"沈昌珉使劲抽出被用力过度的胳膊。
     "额...我问你个问题你别跟我急啊，"朴有天小心翼翼："哥们，你不是gay吧？我让你和那小子搞好关系只是图个考试方便，你可别为此误入歧途..."
     沈昌珉摇头。
     "那就好。"朴有天放下心来，又想起沈昌珉像追女孩一样围着金俊秀打转的这些辛酸的日子，不由又问："你确信自己不是在拿他取乐？"
     沈昌珉闻言大怒，抱球离去。
     当夜沈昌珉确实认真想了想朴有天的疑问，在仔细回顾自己长达三年的恋爱史中无数的女孩子之后，不禁躺在床上松了口气，长叹一声自己太多心。
     刚巧金俊秀洗完澡，正朝着镜子擦他半长不短的头发，反射中看到陈少爷满脸纠结的痛苦表情，不禁奇怪的回头问："你真没事？不要出事了自己憋着..."
     沈昌珉哼哼："我能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