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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戏〗云何住:我的心头血在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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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何戏刊第31期,八期收官合集


IP属地:陕西1楼2024-01-25 18:23回复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4-01-25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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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23:4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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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篇·
      剧情第七篇:夹谷桃红
      [摘选:离弦覆水]
      梗概:二月初四,郑为前往密国。初五,姬云衣与来时护从归郑,于密郑临界峡谷遇弓箭埋伏,护送八人中两人毙命,一人腹部轻伤,遂折返,姬云衣无恙,箭手未可知。初八,消息抵郑。初十,郑公遣军马两队赴密。十七,宋与冯得宋君书信,言前信已知,颇忧弟近况云云。同日,质子馆起争斗,为宋与冯居处宋国仆役与馆中护卫,护卫大言宋人之患,两人俱克月禄,一时议论更甚。二十,姬云衣启程,密侯遣将护送,郑国军马一队同行。二十二,郑国兵马并亡士棺椁启程,郑为并有料理。三月初一,密国将领与言当时情状,已无可查。初三,郑为携妻子归。十四,宋君再致书于郑,言宋国境内诸论纷然,望送公子冯归商丘。


      IP属地:陕西3楼2024-01-25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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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文目录·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初四:姬云衣
        金鈚箭没送来密侯的家书,却撕裂长风嵌在马车厢壁之上,仿佛本来就有这个装饰去张扬王室为尊。
        -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初四:袁溪行
        “我不想杀你了。”
        -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十九:易池春x郑突
        “如此看来,人事易迁,倒是故地之土永不辜负。”
        “愿助姑娘与公子舟,往后诸细,可与客使细说。”
        -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二十二:姬雪朝x郑为
        我却知道那是他的马蹄声——归途万里、有千山万水的艰险。
        于是密国正春的这一夜,面郑的某一扇窗外,一枝才开的杏,被搁下了。
        -
        庄公三十九年三月初二:高渠弥x姜祝瞻
        “我虽非万户,金玉美酒亦不缺,反奇那两手空风。姑娘日后若相问,无需愁心备酒了。”
        “但我所有,高小将军,并不能与你平视。”


        IP属地:陕西4楼2024-01-25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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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初四:姬云衣
          -
          又是一年春温秋肃,寂寥萧瑟也被东风闯入新绿,倾轧嫩芽而留下的车辙把密女踪迹陈列在世人眼前:噢,还是在反复。她早已厌倦了菟丝子,可又爱极了它所有用的生命力,就像一场烈火,把万物焚烧个干净后疯魔。衣的心愿总能以独特的方式达成。金鈚箭没送来密侯的家书,却撕裂长风嵌在马车厢壁之上,仿佛本来就有这个装饰去张扬王室为尊。密女刚想斟探一番,溃然倒地的甲胄、迎风舞动的一匹软红都灌入她的耳中——悲声惨、心如捣,把帘幔打开的念头沉在心湖的底部。若能看见密女此际姿容,先是巍然不动如钟,再是素日里柔致的眉水染上风霜的冷,一双镜湖里尽灌满了狠戾。宋与冯,密女未曾想到当时和姬雪朝随口捏造的一句成了她的谶语。眼下不知是被他宋公子牵连,才招致祸患;还是说是他宋与冯要杀了她逃回宋国。若为前者,她大可以生受几道伤痛,再以惯用的姿态去利用男人的劣根来获利。后者……密女已经无心去分辨,眼下能活着就代表之后的日子总会不一样。明天、下一分钟、下一秒,都是新的存在。密女不敢贴在车壁上去听外头的动静,只能平复自己的心绪,试着让她平复下来。冷刃与铜箭振出的清鸣划破密女耳膜,仿佛过了很久,只待护卫一声“返程。”才落下了帷幕。密女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在马车调转的嘈杂里顺势把额角撞破,温热流下,点点落在手帕上,洇进丝线。


          IP属地:陕西5楼2024-01-25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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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初四:袁溪行
            -
            两黛青峰抑上波澜翻涌。当芷香兰绕拾棒尾,划过晚冬的四合融金,鸣响出编磬的声声恢弘,惊搅此时安宁。她们倒越发加大了力道。好似这样,又一场铁马冰河,山雨欲来的噩梦便可轻易浑然覆来。
            “我睡不安稳。”这是她孕后头一次向他诉说感受,肩头抵在一处的暖意稳当当的接住她此情哀愁,却和脉脉流转间,无生媚意的一刹低头,肯授分寸小意,将人抱了满袖,萍香呵近,“我倒听着还好,你这样却是食子。让她们走。”温煦低眉,兜藏发端那温意携来兰馥已再无膻奶之香,笼生一室太早来的春情。但又一笑,笑意苦涩漫开,若泼翻了甘淡满壶的安胎好药,唯解那双灵慧眸中深意的,才能懂分寸毫厘,有多少属于蒙兰的不为人知,哀伤郁郁。曾经她也会这样,不加掩饰那佯装和悦的性情,与高弥渠温存。如今事无可扭走入今日,她或许终是一瞬觉得倦了。心底所生的,只淡淡的,如垂坐绒毯之上,双掌徐徐拢摊置于彼身,汲取暖热后所含的困意。“我不想杀你了。”
            蜷拢成拳,徐徐又摊成五指,纵横相错,交换中彼此摩挲,汲取那微不可多的热度。她是那般冷,骨髓及体肤,纵笼风无隙入的车厢,也冻彻不已。这已然是多年郁恨的病根,早早无法根治。
            有朝一日。或是自己也要去了,或是哥哥来此接她,她不能是以一个旁人妾的身份,也不能是以一个敌子之母的身份而在。她自家破,就深知着,这一生,为何而生。也将为何而亡。
            只有些执念。又岂是如今这般年纪,能看得开,放得下。就譬如,她不允许有一个孽种出世,与她血脉有联。
            耳侧淅淅雪落,朔朔风疾,心却是如磐石之定,不偏不倚,浑然无转。
            下雪吧。雪落之时,大千国土庄严,万物红尘静穆。再无有谁,是污垢秽涩,无地能容。她这许龌龊而卑劣的想法,也随淅沥微雪,滂沱渐重,一发,不可收拾。


            IP属地:陕西6楼2024-01-25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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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十九:易池春x郑突
              -
              易池春
              兰时来得扬铃打鼓,莺啼阳和,春昼初长。出户便与三两枝迎春打了照面,缃色的玉英明媚了她目中的清波。夹道千朵稼芳,熏风伴还,常有桃红缀在衣衿。
              她沿西南而行,掠经风月天与说书铺的喧沸盈天而未沾分毫,一瞥驿站的骥骜踏尘而驰逝于目尽,最终驻足在一众流光溢彩的铺面中并算不得轶群的土器铺前。
              铺中所陈琳琅满目,方圆皆具,纹饰各异。然而临近细观,便觉大多不过殊途同归。惟边隅几只,虽非云泥之别,土色形纹却隐约显露出几分客路青山外的伶仃。神游之际,一重人影悄然入目。
              “公子。”
              她转身敛神行礼,与去岁竹林之遇相较不过减了冬裳。许是软节添来柔静,又或是那时卜命之论同声相应,她抛却初识时敬而远之的疏间,望着横陈的陶器兀然慨叹:
              “芸芸众瓵,皆埏泥而造。然而陶土生于异地,所成之器竟也迥然不同。”
              ·
              郑突
              几列褐白的木架列在简堂,土瓮泥瓯不同于庶隶鬲室的粗陋,反是意取方正浑圆,颇似士卿会觅的野居旷行之列。这城之僻处的屋棚繁喧,铺口逐戏的幼童不再困累于可称奢靡的冬袍,赤足的匠人的少年将原土塑作粗胚,粗褐的衣衫沾了厚重的土渍,但他们的肌肤也会经受霜剑与炽阳,于是窘迫反而成了通达和畅烟火之色。
              于这一派土色中所不类的,是那彩织细缎间承托出的一段霜雪,宛若香兰之植立水滨。纤柔的素蕊倾斜,他在回礼之时,恍惚忆起了庶士赞颂的周公教化:向时人主温泛,牧者仁爱而不必从革。
              “人傍五谷而生,谷之生发无越于水土,无怪乎大同之世,金戈未妨,纵歌哭交遍,尚不出生土。故而隔水异俗发,冠行所用皆有所殊。”
              数涤多沥之土,垒砌如墙,雕琢若图,再经火焚润燥,此乃器匠之工。而有游贾人通异邦之俗物而居奇,殆亦甚寡,他故有闲问:
              “姑娘居郑数年,或犹尚纪之奇物邪?两地之异俗,何器可堪赏玩于掌,而效用于身畔?”
              ·
              易池春
              她的目光扫经横列的土器,抬眼恰与铺中的匠人相触。那少年羞怯地用尚还洁净的衣袂抹去脸上的泥点,回馈以淳朴而赤忱的笑容,正如这未被金翠装点的土色,一眼便可望穿,载不动那些问鼎之心,尚够温饱的米粟和粗衣便可餍足。
              “土载万物,安居室,生五谷。凡生于世,上至天子,下至布衣,无不赖此为生,故而祀土之风兴盛。治者祭地,为佑社稷长存;白丁祈地,为求丰衣足食。百众的期盼本就囊括于治者的远景中。若治者未识觉,终不可如愿。”
              “郑地多巧匠,所筑器物巧夺天工。春蒙幸借资,不敢占为己有。春承纪地水土滋养十余载,乡根难断,若说不念,恐怕公子也不会相信。”
              东风轻柔地抚过她的发顶,一如遗留故地的思情不惜翻山越岭予她慰藉。
              “如此看来,人事易迁,倒是故地之土永不辜负。”
              经年的磋磨让她忆起旧事时鲜有大悲的嚎啕,只是淡淡几瞬的落寞,如同初春夜时的风捎来几丝凉雨剐蹭在颊侧。而她确是从未弃置,才会踌躇良久,终向人开口:
              “去岁边郊动乱虽定,纪侯抚民之举不过一时,未能抽薪止沸。春与公子舟牵挂至今,爱莫能助。郑纪相交,流民之乱恐有牵扰。春耕临近,秋收尚远。是故春斗胆相求,望公子以公子舟之名,为流民聊施粥食。虽仍是一时之策,但可解燃眉之急。为谢公子之恩,春愿效劳。”
              ·
              郑突
              匠人的少年又捧起了一抔土,粗褐的松软的土壤被润湿革揉。无须如黄铜的华美器鼎般铸范填模,它也可称世之至厚至淳之物了,可是金铁同样由土生发,人获以稼穑,贪恶滋扰的心种却共以培植。岁序相迭,是生发也是肃杀,民之贫殷不应由他来嗟叹,于土于国,野心使他与世同流。
              “白丁所图,为国者先知,否则何以厉兵临城?疲士卒,耗甲兵,空仓廪,所争的不就是方寸土地?”
              “何况地有方圆,未可尽哺其庶。若不扩张,便只能弃逐其人,或能减免内忧。”
              “姑娘所请在情,突本心愿意相助。”
              “——只是纪国有灾,郑国去岁之初也曾罹大旱,物货不丰,米面价贵,属实艰难。”
              ·
              易池春
              褐雀喳鸣于新叶的间隙,将一季又一季春封入年轮。她愕然惊觉,去日拨云的暖阳或尚存余温,可消融今岁沧凉的雪。这到底应算作冥冥之中的天定,还是旧地对他们这群羁旅的儿女的眷怜。
              “春旧日在纪地时,偶访山林,逢一白须老者,自称为山中采药人,伴行山间。临别之际,老者言因缘际会,赠春一株野山参。其体态玲珑,褐皮老成,环纹细密。春虽于草药之属稀松浅陋,亦可觉乃不可多得的珍品。交由府中医者相看,亦答希世之珍。次日携礼登山欲谢老者,遍寻不得,只好当作山林之恩馈,什袭珍藏至今。”
              她盈盈作拜,如一株于清吹过境时垂首的湖央白荷:
              “今既逢幸,愿赠予公子,也好成全取之于土,用之于土之称。”
              ·
              郑突
              不加遮掩的财贿相赂,他看见高洁的水中汀兰俯首,屏动的洁润珠钗有一瞬摇折灿光,使他想起洧水之滨的草茵,杨柳风吹扬了无所依凭的飞絮,又像是横波掠倾的水底藻荇。不以气节自缚,也不自甘沉沦于命运的浊淖,只是从容端守的姿态,郑突作叹:
              “山珍若适迫时,纵千金万金犹可论沽,竟甘付而独利公子舟。”
              纪,狭立于齐郑卫三国之间,复近狄戎,其君昏聩,是飘摇之人犹图飘摇之国,不堪效宋共谋远图。只以小利足当,他应:
              “愿助姑娘与公子舟,往后诸细,可与客使细说。”
              -


              IP属地:陕西7楼2024-01-25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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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二月二十二:姬雪朝x郑为
                -
                姬雪朝
                北风凛冽的寒冬就快要过去了——在从容流动的时间面前,众生万物都是被推动着不断向前的江水,连绵不绝的波浪或深或浅地暗涌,匆匆裁断咫尺易碎的华缎,把天与地横刀分裂成永无交接的两岸。
                ——夜色深深,原本柔软的月光像刀剑,把床榻前围堵缠绕的帘幔烧尽斩碎,让晚风把梦的厄运破窗而来:
                我闻见血腥气——在风里扬起一面模糊不清的旗帜,它招张的画卷极猖狂地肆虐着恶意,我看见阿翾的脸、和她无助寻找的眼睛。
                但声色哑然,覆血的梦境里,我只能听见冰冷的利刃在未留情面地相撞,有人的哭声和铁器相吻的余音交叠,我在旷野长风里奔跑,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这一幕的消弭,仅有一个眨眼刹那的瞬间。
                再是郑为,尽管不断摇晃的黑洞里没有他的面孔,我却知道那是他的马蹄声——归途万里、有千山万水的艰险,骏马疾驰的嘶鸣点亮了寂暗的夜空,却很快跌落进与阿翾一样的困境。
                充斥着血腥和痛苦的梦让我死死握紧了能够被触手握紧的一切——连日的不安,像一场又一场不肯停歇的绵绵细雨,没有惊天动地的猛雷,只有缠绵的、纠结的、黏稠的细雨,蒙蒙的雾气,让这时的痛苦成为了一种漫长的凌迟——最终汇聚在我萌动着新生的下腹。
                ——生死之间,便是永恒无法割裂的喜悦和哀恸。
                再次睁开眼睛时,昏黄的烛火已将床帏点亮,没有阿翾——她理应在休息;也没有郑为——他也许在屋外徘徊。我听见女人来往的脚步、听见她们聒噪的指点,吵闹、沸腾,让不断袭来的痛意翻涌成潮水,一次又一次淹覆挣扎的蜉蝣。
                ——直到我终于听见了他的哭声。
                ·
                郑为
                装殓亡士的仪程,仅能以“百无禁忌”来慰劝生者:他们殁于归途,或许再走几步,就已踏上故国的壤土。妻不在侧,子难见影,老祖宗规矩里的哀裹衣、抬入棺,要骨血最近者送这最后一程,但回返宛丘后,惶惶然目下无亲,只能尽数交托袍泽。髹漆的内棺外椁,玄底填朱的郑旗,公子为送他们到密都最远一寸土,然后再绊回宛丘。
                这么个外客,他凭什么不回自己的国?亡者魂归故土,向他们的妻、他们的儿,但郑为的妻、郑为的儿在道路的另一端——他连掉头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无可指摘的借口。
                他的妻有一双洞悉世故的眼睛,然后将郑为别居他院的行径冠上“选择”的名号,他曾经也这样以为。
                左也积雪草,右也姬雪朝。
                但如果剥开这场愚蠢的、自欺欺人的文字游戏的外衣,哪一个不是她呢?说什么选择。
                他年少的爱敬退缩成结缡后的不敢近,连离陈来密,都需要扯着“言八子很挂心”的大旗。他永远立在外墙之下,邓后的墙、密国的墙,似乎都在阻隔着他,但他永远都在虚守着她。
                当第一声新啼响起,郑为才看见了宛丘春来时,烂漫开的几树杏魁。庭院之前,不称职的父亲仿佛再一次来迟,露出了或许近十载最真心实意的笑。
                郑为如此笃信,将才诞子的姬雪朝不会打开面北的、只余寒风的窗。于是密国正春的这一夜,面郑的某一扇窗外,一枝才开的杏,被搁下了。


                IP属地:陕西8楼2024-01-25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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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23: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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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三月初二:高渠弥x姜祝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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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渠弥
                  棺椁来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替老妇新妻流完已涸不能的泪。帛图展在殿中央,郑公沉默而立,没人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绘就数十年的山川。远些的封国不在图上,密国的腑核被剖开,拔了树,褪了皮,赤条条陈在画上,东线豁口正好能插一把刀。慨然陈词没有用,密国将领说得对,这是行刺逃离的绝佳之地,就算把密国人尽数编在山上,也看不住那几支箭。那人是怎么进来的?查不清楚,也没人问,若真要塞责,只能扣下守城人的命或钱。刺客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也不晓得。
                  高渠弥没见过这个密国将军,只想若是自己领了这份差事,情愿拿守关一年来换。一个日夜原本不长,马尾和太阳一起垂下去,归人向西,高渠弥往东,拂除一日尽头的零杂。馆内新木葱郁,诸道相交,对流离无家的人来说,不能说不是好去处。可惜他们进不来,想出去的人也出不去。只是有些人或许已经明白,又或唯有接受:有时候待在这里,反而是上选。
                  夕阳遮于连树外,些光翠意攒在叶梢头,差一点就能滴下来,永远无法的那一点。弦鼓自苑内传来,陡然撞破合道凝风,一时叶窣光缭乱,裙涛从春草边岸涌出。他看清涉风而出的女子,有些意外,旋即又笑了:“姑娘。”他不常来,此刻方忆起这里是纪国留处。他不知道院内在做什么,这道墙很高,他在树阴下问她:“打算出门去?”
                  ·
                  姜祝瞻
                  因为早已换上单薄的纱衣,所以瞻并不爱惜任何一枚溅窗的雨滴,总是要无情地抬指拭去阴冷的潮迹,以免这样的湿色漫透倚壁的肩头。但当关于消息传来时,绿酒樽很不小心地倒浇在袖片之上,隐约间漏出白皙的腕口,纤细的走势中唯有一颗银白的珠粒绰闪着。于是指尖停在这处,思虑要徊还很久,有些忧心:一个小女娘何须如此大的阵仗?宋、要变天了吗?还是…
                  大抵在风月场中听过太多尘缘故事,此时仅稍垂了浓翘的睫页,在纷吹的穗带中起身,将歪乱的酒盏扔去一侧。发髻松散地坠摇,束腰的裙带还箍勾着曲段,拨开帘卷,瞥见人身的那刻衣幅恰好被他的影翳罩住,衫轻点到踝腕,意趣自在话声里:“高小将军,是否有幸同行呢?”
                  仰首才能望到他的眼睛,瞻不要这般,却想面前人低头:“稍微低些,否则瞻看不清你呀?原本有这样的打算,以为是沾一沾风雅的‘吹面不寒杨柳风’,但、如今你在。夜将至,要和我饮酒吗?院中所有,现下也算你的了。”
                  ·
                  高渠弥
                  风往她身后吹,一角薄衫像半断的翅、未脱的絮,泄出三十一年的残风。高渠弥认识他们近十载,了解只有寥寥几日夜。第一日,她着麻衣站在郑国城门口,百步外一指宽。那身衣裳将她廓定,以目丈量轻又重,轻的是她母族几十条魂灵,重的是轮毂压下的车辙,纪国的土碎在车马后,分不清哪一粒哪一捧。今春已暖,她身后晴蓝替了灰白,束绡佩珠往前来。高渠弥突然想,这是否在以华光流彩,填补一季半生的红与白?流莺过处水消冻,他看她有笑:“这一程也不长,是我幸短。”
                  他没问她去哪里,柳梢不定归处,而他的影子没有动。直到她说完,他才往后退了寸尺,双臂负在腰后,微低首看她:“看清了吗,姑娘。金杯乱眼,我也怕看不清来人。”高渠弥的余光是春,正中是她,眉是山发是水,一双眼睛两汪潭,但与他无关。墙上停两只雀,高渠弥直身看过去,砖砌的红线,隔开故乡所有年轮。
                  “姑娘,能将院中拥列都给我?”他也凡身一介,贪美爱俗卧酒乡,因而他笑的不是院中物,而是这本不属于她。可耽欢为求欢,换万古握一夜,管什么谁呈谁造,银台累死哪条命。金凉玉温,酒堪闻味,高渠弥不说实虚,缓往前行去:“我不想,也不敢。今夜柳风还长,更宜姑娘。”
                  ·
                  姜祝瞻
                  当看清他的眼睛时,不自觉地使眉柳一动:望到少有的近而不狭。这种目视之中提起裙页,珍惜每一片纷飞的絮子落于其上,若是要垂手,它又会随行止动静惊走至何处呢?瞻宁愿被必然的命运接住,在长久的时间内都不曾松释指力,直到他下句出声,续句不曾太疾:“一刻是幸时,捧在手心里视若瑰宝。若得百刻之长,小将军,走神便在所难免了,何必呢?”
                  将眉、眼与唇形看尽,不曾意犹未尽,亦随他的步履退却半尺,月上柳梢头太过隐晦,不过无约在前,这场相见便潦草地写下了。最后还是收袖,让裙摆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至于杨花白絮么?落尽在身隔的间距里,细看尘土微末,点滴的离人泪忽而淌到心中,那日琴弦若命字,难道不曾折柳就无再见吗?忧心内尚能以玩笑的口吻相对:“既如此,我去俗一次,再不与你提觥筹交错的交游…可除此之外两手空空,想有话问时,小将军,我应如何做呢?瞻太愚钝,柳风若不能吹到你的鬓边,便再无意义。云衣小娘子所遇之险,”停顿,眉结浅些,此刻仰对他的面容,裳缘也低至斜昏沉影中,还是发自心声地轻问,“你有多余知道的吗?”
                  ·
                  高渠弥
                  她的裙往上逆流,堆出不闻声息的几褶浪,鞋影砌两点湖石,骨碌碌往前转去。他记起现在是三月,这样的姿态,更适合出现在荇草岸边、明光廊庭,而非夹于静长的两道红墙。风起时水就乱了,他看到她裙上镶的那几瓣,摇摇欲坠似雪如花,但他想到一个人掰开的年岁,簌簌然化白落下。看来一个人到最后,无非命白发白骨白,若后史画涂无端,不如无纸也白。那一笔画她鬓间,很快又随风抹除淡走,高渠弥看她发顶,背后那汪瀑静着,待一夜弦颤投珠。“叹人一生万刻长,不知我能拿几两霞瑰。”她与他皆往后退,中间落了几点絮滴,始终没有落到地面,卷伏着四散而去。而后她的裙摆往前扬,像一片轻航的帆、激起的水,于是顺流往前走。那声驻时,他的眉似乎动了,问结时低目看她:“你是为换这条消息?”
                  俱怀自伤的谊缘?为纪国?还是交易?那句轻语合着她眉眼的展动,在高渠弥忆中滑沙而过,不再堆塔筑书:“没有了,姑娘。如我尚有相告,则是风言不知真伪,姑娘不必顾此磋磨。此道往西再向北,就能看到她了。”而他们走过这道转口,高渠弥回想上一个秋天,柔声的妇人,指尖几片不谢的金叶。能为中郎将解惑…现在因她有惑,无答而终,他看馆门坛前有人新栽,秋日更添伤浓。他难感此间,付声如常:“我虽非万户,金玉美酒亦不缺,反奇那两手空风。姑娘日后若相问,无需愁心备酒了。”
                  ·
                  姜祝瞻
                  不知何处的廊道已挂上第一盏灯,光斑绰约地在月水中跳动,连同他们写意的泼墨影都被作以剔透的一状。
                  这条路真的很短,如果年岁再长一些,再回忆时估计它已飘渺为尘粒,隐于大荒之中不可见了。可瞻难有这样长远的以后,那这幕大概会成为什么呢?无人知晓。唯能见到毫无相似的他们在并肩时,身衣会有一刹的交逢,好慢地笑了:“噢?但愿未漏数此时掌中的云霞就好,其余,交与明日、或者后日的你吧。”
                  只是走着。有关悲笳、怨琴的声色在掌中淌过数万次,足尖点过的弦音也化释为裙章的形意,此时倒显太无用,反而不比馈送的谢言:“也许我多思了。小将军,”目光比头顶的月色更纯粹,不带欲色地拂碰他的肩襟,随之落倒一片春絮,“这是约定,算你已经许我。纪姬之酒不能换,那么瞻将会捧一颗心,除非力竭,定奉七分所有。但我所有,高小将军,并不能与你平视,”踮履附耳,对他说,“下次,我会仰首看你。”
                  -


                  IP属地:陕西9楼2024-01-2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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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
                    剧情第八篇:悲否喜否
                    [摘选:屋上火凰]
                    梗概:五月,初五,宋国南部村落起火,灾源农户三口死亡,一人逃出,火灾蔓延致损严重,民心不稳,宋君遣臣探望。初七,卫国东部村落起火,几人重伤残疾,民心低迷。十一夜,陈国国君宫殿起火,几名宫人烧伤。十五夜,郑国王后偏殿起火,火势及时扑灭,二三宫人伤,着令重建。


                    IP属地:陕西10楼2024-01-2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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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文目录·
                      庄公三十九年三月二十四:郑为x姬雪朝
                      “母后降恩,纵我欣喜若狂,但豫西会否有你已托真心的牵挂呢?姬雪朝,勉强你、困住你,实非我愿。”
                      “故乡的云和雪,只是姬雪朝圆月高悬时聊以慰藉的思念了。”
                      -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十六:易池春x郑突
                      “春与西街铺主相识二三,其正翘首以待解问。既然王宫之火不会蔓至坊街,不若权当为众民添几声辟晦的爆竹。”
                      “有德弊者摄高位,天所不忿,故降神火以宣之,更延慈君而慑之,因果如是。”
                      -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十七:高渠弥
                      “晚些再杀我。”
                      -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十八:周狐
                      周狐的养生之道一在藏冬,认为冬天对人的五行运转是滞期,故而公主府上下得格外重视:包括不限于小蟾出门必须穿两件冬袄、每顿不需挑食不吃萝卜(周王姬在府内大喊:周狐要你管!),每日他盯着婢女焙暖束袂的绒袜,再亲手哄妻子她穿上……
                      -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三十:子靖希
                      书细纸一圈,匿藏银钗中,这份心意会随着宋郑来往的商道回到宋国,被每一个拥护先王血脉的臣子展阅。


                      IP属地:陕西11楼2024-01-2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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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三月二十四:郑为x姬雪朝
                        -
                        郑为
                        剥去伪饰的皮囊,拆掉假意的骨架,摊在月色之下的不过是两躯已被剜心剔肉的血团子——歧路十载的夫妇,竟也捡回一点默契,互执利刃,插进彼此最深胸腑,等鲜血淋淋地流,从去岁的冬淌到新年的春,两相外使,最后拖着两道血脚印走回郑国。此间太潦草,大约只够斟酌伤心,仅仅推开那扇院门,就散褪了全部气力,疲于再作无力的辩白:“这就是我的答案,欠你的答案。”
                        ·
                        姬雪朝
                        久违的春天,终于在新蕊破土而出时姗姗迟来,看似尘埃落定的一切,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盛大的庆典——至于这场庆典是否会成为浩劫,唯有滚滚烟尘停止流动以后,才能拨云见日、看个真切。
                        而在黏稠长河里缓缓流动的猜忌与犹疑,尚不能如这扇豁然开朗的门扉一样在刹那倾毁,“这是什么?”
                        人总是习惯面对着一个答案,寻找另一个答案。
                        “你的答案是——郑三公子,日夜悬心挂念的,是一地春生冬荒的积马蹄草?”
                        ——一个避重就轻的、不算诚恳的答案。
                        ·
                        郑为
                        如此荒唐的情匠,他掏出真心来,先让自己难堪。封心自囿的情事里,郑为编排一出自欺的游戏,在意识里留住她、困住她——倘若这也能慰藉邓后殿前每一寸光景:“冬下荒芜,我妻南归…”轻易地笑痛,剖白最近音的三个字,“甚至这一地积雪草,我都不能拥有。”躲无可躲,逃无可逃,连呼吸也逼仄,他终于肯捉看妻的眼,交付早年欠漏下的坦荡:“女公子,为爱慕你,自很多年前始。”如果这是答案,算得上书简旁追评的注解吗?郑为不知道,但也已退无可退:“母后降恩,纵我欣喜若狂,但豫西会否有你已托真心的牵挂呢?姬雪朝,勉强你、困住你,实非我愿。”
                        ·
                        姬雪朝
                        这是很痛的——这理应是很痛的,时隔多年的隐秘的春天,在萌生新芽的刹携带着无法启齿的痛苦,在剖白心迹以外,隐忍是重要的、横亘在彼此罅隙里的体面亦是重要的。
                        ——在这些之后,郑为选择沉默不言,而我选择装聋作哑,这样哑然地,承接着对方锥心刺骨的诘责与控诉。
                        三千日夜,噤若寒蝉。
                        ——是自讨苦吃。
                        我没有说话,仍然沉默、仍然缄口,任由他的言谈里带出颤抖的尾音,字斟句酌地摘去一条咫尺之途上的荆棘。
                        如他所言,这爱慕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匙环铜锈,直到短短长长的十年。
                        “冬寒苦短,马上是春天了。”
                        我将因忐忑而发冷的指尖从袖口探出,轻轻拥住他——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在郑地十年,已经习惯这里的四季和日夜,”我的下颌贴在他的颈窝,声音低矮的只有天地能闻,“故乡的云和雪,只是姬雪朝圆月高悬时聊以慰藉的思念了。”
                        ·
                        郑为
                        答案呼之欲出。爱人的笨拙、来迟的剖白,都在如水凉月下静之又静的流淌。所谓相敬如宾的十载里,郑为常常艰涩地泅渡她的眼湖,无风无澜无波,这样寂寥的一潭水,仿佛总能照出隐秘、深刻与难堪——然后千千万次,想触碰又收回的手会拥住她,在这一刻真正地留住她:“叫他纠吧,这个诞于密、但将长于郑的孩子。”迟到太久的拥抱,在两心最近的姿势里,汲取零星一点暖:“不要再走了,我不想你走。”
                        ·
                        姬雪朝
                        过去须臾数年,如同一场应当被改正的错误,好在时日尚多,一年又一年的春天会重复温暖密与郑之间曾经凝结深冰的冬天。
                        我点点头,有日色覆上一地繁荣的绿——新芽会在衰败枯萎之后破土重生。
                        -


                        IP属地:陕西12楼2024-01-25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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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十六:易池春x郑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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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池春
                          自南麓拾阶而上,藓色软滑,与苍竹连成一片翠色。清吹偏爱浓荫,松涛翻浪,拨作一曲野弦。湍溪倒悬于石壁,润珠迸溅,落入宽叶卷作的玉盘。行至峦巅,草木被辟出一座小亭,亭中已然立了一尊依稀可辨身影。
                          “春还以为公子今日大抵不会有登临的雅兴。”
                          她上前致礼,顺着他的目光远眺。虽山势缓平,未可摘星,送目却得以俯望郑宫。昨日的奇火起得兀突,在贝阙珠宫中留下一毫难合的焦黑。不过半月,宋卫陈郑接有火事,观者喧嚷,众说纷纭。
                          “百众激越而论,或说天罚,或说暗有人为。春今晨于坊市闲观,便已耳闻三五篇,各有所异。”
                          ·
                          郑突
                          国之东有幽顿之丘,势缓而峰夷,势不能陈美,唯有春夏相交,浓翠可荫,方能称一句隽秀。山中獐兔未富,路狭鲜趣,曰畋猎、曰揽胜者皆不常往,向来只有樵人相歌。峰之顶有古亭,兴建之始不可考,或许虢叔偶存、共叔思替、武公庆克,更或山人闲作,都作古于现今,自此望城郭,则博览而廓廖,可叹山径之盘盘。
                          “天罚恶佞,有亲迎之人忧之,人祸更未足道。他们当誉我忧母切切,竟不暇兴歌舞。”
                          戏谑或是无趣的不合时宜,其实于尘网中客并无差别,反正往来尽是迎合,如他仍循周之旧俗礼异国之客,但人之畏不在中而在四野,也如他不加矫饰地蔑先王遗风:
                          “——何况民苦争一餐之间,若非志年岁,恐不欲知孰为王公。庶之臧否,士之用也。”
                          ·
                          易池春
                          “沸火焚炀,燎的是王侯玉阙。于白丁而言,不过是一桩天降的奇闻,高谈虚论不过是为饭余添一丝余味。既与自身无甚干系,便鲜少细思,故而随波逐流才是常态。更不论其闻之狭隘,思之浮浅。”
                          自山巅俯瞰,可见西城连甍接栋,隐有人影穿梭其间,细若蚍蜉。
                          “市井之民群簇而居,易听而信之,自身的见解逐渐模糊。稍作默示,便可使其主见相仿,从而心绪激越,任人煽动。倒也可悲可哀。”
                          她临溪自照,倒景因长风与兀石的跌宕几不可辨,她不由地顾影解嘲:
                          “或许惟有圣人才可时时自行其是,超然物外。春有时恐怕也只是与黎氓同病相怜。”
                          ·
                          郑突
                          山石间的流溪激起了的碎雪,汩汩流淌的溪水中,日影或是草木的影子都不分明,这使他想起了国邑奢园中圈禁的水流,在无风无雨之时,那样的水流静如明镜,水榭的雕花飞檐披在游鱼的鳞上。可是山溪不是静流,溪畔的矮草不及椒兰的馥郁,春松的浓荫庇佑着清冽的湿草的气息。树间的灵雀鸣得清越,山风迢递了鸟鸣,不时将松叶吹得窸窣作声。
                          “随波逐流,万类如是。只是若跃出了这浊世之波,节士避世若许由者,不济世事,不称贤于黎庶,直士苦据,枉负痴愚。更有佞者弄波,反饰世以矫词,戏世于鼓掌,而高立庙堂。圣者何如耶?”
                          ·
                          易池春
                          槐蕊已近荼靡,碎白缄默于褐壤,伴着不堪折取的去日一同被行者践踏,终与尘土相融,施泽与来年的春华。仍有念情的夹蝶翾飞于残存的馨香,如同魂牵一场挥之不去的旧梦。蓦然抬首时,她恰巧与翠荫中探目的小雀相视,后者顷刻间振翮惊起,隐入山阴的流岚。
                          “惟见性之好恶,笞诟世之污浊,而不觉百众皆有良知。得利者或该如此批驳诮谤。”
                          她未过多彰显,话中却急转直下:
                          “而公子之言,春深以为然。将抚民济物当作成就夙愿的一步棋,虽不可称大善,总好过止于言辞的怜悯。怜民愤世之句扬葩振藻,终不会化作盘中粟与身上裳。”
                          “火之由起扑朔,皆由人言定夺。春与西街铺主相识二三,其正翘首以待解问。既然王宫之火不会蔓至坊街,不若权当为众民添几声辟晦的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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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突
                          “善恶过功,未必与心同。”
                          古亭的阶前有苔痕,斑驳的蜿蜒地凭石缝而生,飞掀的亭檐与松浪高针相接,晴日照不到他足下的深青。他履苔痕,临流溪,恶意直白而不加掩饰:
                          “有德弊者摄高位,天所不忿,故降神火以宣之,更延慈君而慑之,因果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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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13楼2024-01-25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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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十七:高渠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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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母亲,没有事,王后也没有事,晚一些回去。他一一答过母亲的问,知晓那盏灯同她的睡意一样不安稳,所以在清晨片刻不歇地回来。累吗?是有些累。几年绕郑宫走了几百圈,他总恍惚是否快忘了当初怎么走那么远,怎么摘下那么多人的性命,像捋下一院子的杂草。忘了,忘了又怎么了?难道他非要靠那几年才能活,还是要像沙漠徒行的人,佝偻跌撞剩半条命,瞪一双木眼找口子,撕开红泉、血泉,半个人埋进去,终于不渴了,活过来,人肿成一颗卷心红肉。
                            母亲不问了,妻一直没有问,他接下那勺豆腐,嘴里好像还混着木头味,于是炒豆腐变成烧豆腐,炒是幼年,烧是青年,锅里炖的是老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已过完了。大早怎么吃这些?他突然反应过来,手和肚子不想这些,要他的口吃下去。人醒了也就困了,第二盆水渗进指缝,温吞地把他裹起来。门原本虚掩着,风把它往后推了一点,那声吱呀里,他突然把手裹得更紧,母亲的话、妻的眼神一并挤出来,反把他挤出那间屋子。
                            街上人多了些,他往前走,时间仿佛往后退,人少了。小院中心落了一只鸟,门前小丫鬟本来打着哈欠,张着嘴就往屋里去。吃着什么了?他进了屋,看到小丫鬟的眼睛近乎鼓起来,嘴往后抿着,关上那扇门。屋里的陈设很清,很冷,他的影子先躺下去。“晚些再杀我。”他低头解外衫,从不怕她趁此杀了他,而是人闭上心识,做事才最不犹豫。那声号响,战场上的他们需一起睡,才不会死。他抬眼看她,衣服一天天松阔,人却被栓得更紧,这一等一的大事上,她和所有女子倒没分别。她三句不离西边的畜奶,小丫鬟闻了往后退。他往床边坐下,暖意将尽,她起得比往日早些。“我吃过了,你教厨子自己做。”她倒没再扰他,这被中淡有一股兰香,他于朦胧间想到一场大雪,一株兰花就此折了,断茎汩汩流出绿血,又圆成腹腔中的平静涡旋。还有几个月?几年?这问是指什么?一眠中俱无答话了。


                            IP属地:陕西14楼2024-01-25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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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23:3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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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九年五月十八:周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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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步夏,周狐的养生之道一在藏冬,认为冬天对人的五行运转是滞期,故而公主府上下得格外重视:包括不限于小蟾出门必须穿两件冬袄、每顿不需挑食不吃萝卜(周王姬在府内大喊:周狐要你管!),每日他盯着婢女焙暖束袂的绒袜,再亲手哄妻子她穿上……春在于食气,自立春后七日内,一日府内改一食,其余食东风,辟谷食气,属周狐个人苦修,至于其他太子位迎春祀仪,皆有所履,是为人本。然至步夏,这风景大番松改不同,如姬垆月彻底摆脱本来也不怎么遵守的家法规矩、哥哥规矩,终日在新郑大街跑马,不见人影,没人念叨:上下唯一处格外讲究,周狐看妻甚紧,妊娠辛苦,饮食精细,汤羹条理,雍夫人赐,突王子探,连姬可矜都有所埋怨,周狐这才眉头一松,颇为自嘲的:是吗?这中周遭所有人对可矜拳拳爱护,孕事周重郑肃,已然全显,不必多提。
                              邓后宫中失火,水火失衡。这是日周狐搂妻子,讲到了夏天,要去一味心火,二人指腹共剥一盘早夏的莲子,并送一盘予郑突。这是日周狐召属官议事,原因不详结果为府中多备水缸。这是日王城有谣传:上有恙,乃下不顺至。郑忽失德,泄耗其母。郑忽对诸手足不察不悌,反被相侮。郑为并其妻,为邓后佳指,二人相乘不制,有悖失调,违上期许,是为不孝。(一有说为公子骄纵妻子过度,密女全断诸事,公子为既不能御家有度,更是不忠国体,为元后招致此祸;二有说为公子在宋与冯妻遇袭一事角色不明,有挑拨密氏姐妹之嫌,是以有失妻子,众说纷纭,说辞不一,来意不一。)是郑之三子,泄耗、相侮、相乘,五行不顺,三态皆备。再经言论,民间茶馆已至三子密谋忤逆之事,行纵火之举,欲烧郑王并后。公主府再送莲子予突,附言是束袂瞧鱼尾拨动早荷有趣,周狐多买几缸锦鲤,倒入池中,以博妻一笑,初夏多去火,突王子请用,暗是时突推以朝臣动。


                              IP属地:陕西15楼2024-01-25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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