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宫苑一夜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如烟的细雪，一点一点地拂过碧瓦红墙，我已久不见红墙外映雪仙鹤的景象，那玉阶生寒，满地的积素，半点没有尽头。我怀提一篮小饌糕点，往衍庆殿来，偏阁是细柳新妆的温暖，同窗棂外苍劲挺拔的梅花不同。）
姩姩，太妃娘娘令我送些糕饼来，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索性，每一样都挑了一些。
（北风的映衬下，万籁好似无声——轻抚锦食盒子上的金扣，糕饼的甜香，随着盖启堪堪泄出，我缓摆珍馐在碧瓷碟，还有两杯甜浆玉露。）
天冷，你身子可好？

［ 雪落之时，寒英如絮，万物红尘静穆，让人陡然生了些许敬畏感。碧瓦红墙已覆上厚厚一层新雪，佳木良树，皆以白雾笼罩，仿若九重凌霄。佳客自寿康宫来，姩姩替她解了披风，抖落一身风霜，笑盈盈的迎进了暖阁。 ］
还要劳烦阿姊跑一趟，赶明儿我同昌主儿告假，去寿康宫谢太妃娘娘恩。
［ 藕臂相挽，话间已在桌边落座儿。姩姩羽睫扑闪，一只手托着腮看李姐姐将糕点一样样摆出，另一只蘸着茶汤在桌上写写画画。］
好着呢，前几日羡公主那儿伴读期满，我还把姜娆送出了宫。拖她带给四哥四嫂的信也不知送去了没。

（纤红的玉指上，还落着适才从殿外梅枝上无一意勾下的小水珠，霞锦小绣囊装着些秋天时晒干的桂叶，用来怀念春浓花茂的时候。）
跟着昌娘娘，定是忙罢？（太妃上了年纪，闲适逍遥，平素也不喜踏出寿康，除了日常起居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琐事，令我也沾了闲暇的光）阿姊倒认为，不必告假，处理宫务时若偶尔得了空、路过寿康宫时，可顺道进去瞧上一瞧。
（而我的来意，总是起于那有名分的好奇心…他们岳察家的儿郎谈婚论嫁，都是如此之快么？）
玄鹮竟嫁得这般的快，可惜，那婚宴你我二人还不能参加——说来，姩姩家中有几位阿兄？

等日后出宫了，姊妹之间聚上一场，再补齐便是。
（那殿外的霜风催瑟，还不曾停歇片刻，偏殿内的辉辉灯火，温暖如春，影中映着她清丽娴雅的眉目——能从她的面相骨肉中看出另一人的样貌么？好似有些难度，我暂不再想，轻取案上的糕点，拈之轻盈，将小食递至朱唇，是紫闼中常见的严整礼节，食相雅致。）
三哥哥，便是那位太妃娘娘常提的、年岁轻轻，为官四年便已经坐至二品巡抚的岳察大人么？（我问得太过明显。实则，应当遵照双亲的媒妁之言，不该任意打探，可一来，是年轻女子的好奇，二来，总归想知道托付一生者，是怎样的儿郎）若是姩姩方便，还请与我多说说他。

离谱。这个格式为什么会这样。

3
［ 姩姩雁眸稍抬，眉稍儿蹙，点头称是，却不知何年才能走出这红墙内院。直到李姐姐说起了仲冬，心思才又拉回来几分。］
对对，我三哥哥可厉害啦。小时候儿还背我同四哥哥赛跑呢。
［ 谈起仲冬，姩姩眼角眉梢都蕴了笑意，她虽说不在岳察本家，但每年都会同漱石、奉青回去小住几月，府上就缠着三哥哥和四姐姐玩儿了，也是岳察府鼎鼎有名的小粘人精。］
好端端的，怎的打听起三哥哥来了——哎呀！
［ 黛眉一挑，姩姩突然醒了神儿，她居然忘了。手儿探过去扯扯人家袖子，唇边勾了一丝促狭。］
好嫂嫂，我差点儿忘了，你早就同三哥哥定了亲的。

2
从前还好，昌娘娘念我年岁小，倒是偏心几分，经常允我躲懒，也就万岁爷驾临衍庆殿时警醒一些罢了。现下年关将至，难免忙上一些。等得了空，不仅去看太妃娘娘，也得去找阿姊叙话儿。
［ 正经八旗格格，怀圣长公主嫡女，姩姩来贵妃身边当了女官，与那些普通的包衣宫娥们到底不一样，粗活累活脏活杂活通通轮不上，干些体体面面的活计着实谈不上累。说起来四哥哥和玄鹮，姩姩不由得瘪了瘪嘴。］
玄鹮变成了嫂嫂，喜酒我还没吃上，真真儿心里不痛快。
［ 碎碎念叨了几句，姩姩才捻起一块糕点说给李姐姐听。］
唔——公主府我嫡亲的兄长有两个，岳察本家那边还有三个哥哥，大哥哥和三哥哥都在南边做官，现下只有二哥哥还留在京城。

不信邪的成功了！

还未过门，自然算不得数。（清眸往下睇时，恰好瞧见了她衣裙上缝缀着的一段绫罗，寻常女子被这般称作嫂嫂，定然羞怯，可自诩和普通人不一样，心若止水，无窘态，也无矫饰，只轻轻地绽开一靥，清音宛转）怎能随意地称成嫂嫂呢？
姩姩，按理说，长辈定下的亲事，不该随意置喙，我自知不该因为这事儿来叨扰你，但是——（我无意之间暴露了我的忐忑和不安，世间女子，又有谁能出其左右呢…）我不曾见过你的三哥哥，于是便会好奇他的品性，是不是良人，是不是值得托付此生。
（宛转蛾眉，落落大方地向她问出）你三哥哥可有心上人不曾？

［ 明眸流转，秋水横波，姩姩笑得明媚。螓首微微一偏，把李家姐姐上挑的眼尾，温柔的双眸，象牙玉面，柳叶双眉，统统印在秋水之中。］
好好好——阿姊。
［ 一句嫂嫂是打趣儿，阿姊却是真心实意。姩姩不曾定亲，除了家里的兄长，也没见过几个男人，现下自是不了解她所不安和担心的，只能尽力为她解惑。］
这倒未曾听说。以我三哥哥的脾性，只要与阿姊定了亲，就肯定不会同其他小姐格格来往过密，这点我敢担保！
［ 两扇羽睫映影，恰对上阿姊投来的眸光。唇角一撇，怕她不信，姩姩的音儿都亮了几分。］
我三哥哥是顶顶好的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阿姊你放心！

（仕途如棋，多有权谋辈，以权势为梯，迅速升迁。真正谦谦温润的君子么？在仕途之路难免步履艰难，四年之间，从庶士登至二品官职，难上加难，不是政绩卓著，便是时势之助，天时地利人他占据了哪一样呢？细手拈起案上糕饼，又是轻咬下几口，玉颊微动，展道。）
是吗，那倒是十分难得，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静立在窗子侧，雪越大，风越疏了，好似催我速归寿康之中，不让夜寒侵扰人魂。珠帘落处，不曾雪晴云散。）
嗳，雪瞧着又大了些，我该走啦。

［ 姑娘们凑在一起，无非就是些女儿家的闺中话儿，看着李姐姐的模样，姩姩心里的某一处也隐隐有了些期待，她把最后一块儿点心咽进肚里，拍拍手上的碎渣儿，盈盈一笑。］
那我就等着吃喜酒啦。
［姩姩一拢裹着的狐裘披风，把李家姐姐送出了承乾宫。长风过，枝头细雪纷纷跃下，眼角眉梢都带着沾染的雪花。她静静立在红墙之下，看着那窈窕身影慢慢消失在宫道深处，才拂去肩头新雪，缓缓归。］

11

[衍庆殿|偏阁]---婉侍女官（岳察姩姩）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