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发出嘶嘶声开了，霍洛韦伯爵夫人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两个安保机器人。她一进房间就毫不动摇地和盖姬对视着，甚至在她对我和萨莎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我的人已经调查了荒野，你说的是真的。”她向我们做了个手势，安保机器人们就露出了它们的数码爪。我强烈怀疑霍洛韦是想杀了我们而不是付钱。
“嘿，等一下，我们肯定能做一笔……”我刚开口就停了下来，因为机器人熟练地切断了绑我们的缆线。
“好。”我说。
“那报酬呢？”萨莎问道。
伯爵夫人做了个苦相，就好像萨莎告诉她，她的两颗门牙中间夹着一片牛肉。她啪的一声向萨莎打了个响指，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萨莎便靠了过去。
伯爵夫人轻拍了一下手腕上的ECHO设备，然后拍了一下萨莎的，就好像拍苍蝇一样。
“好了。”她说，“八十亿。”
“赏金是一百六十亿。”萨莎抗议道。
“我干了一半的活，把她从潘多拉引了过来。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讨价还价，赏金猎人。”
我清了清嗓子，用我最为平和的声音说话：“你是把她引到这里来了，但我们做到了你的安保机器人大军做不到的事情。我敢肯定那值得多花十亿，或二十亿。”
她眯起眼睛，权衡着额外的代价和再也不想见到我们的愿望。这真的很遗憾，因为我认为我脸上堆满了友好。
“一百亿。”她啐了一口，“这是一个合理的代价，让盖姬在伊甸五号最高安保监狱的墙内度过她短暂的余生。但我不会再合理下去了。”
“一百亿太棒了，谢谢。”我说着，抓起萨莎的胳膊，“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去疯狂消费了。就去最近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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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病床上，难以置信地盯着ECHO设备。
一百亿。
十个，十亿。
一个10，然后是一个逗号，然后是三个0，然后是一个逗号，然后是三个0，然后又是一个逗号，然后又是三个0。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想过要花多少钱才能让我和萨莎在我们的余生中有吃有住，我想是一百万美元。这意味着我们现在有足够的钱退役一万次。减去我们的二十万债务手铐和医疗费用，现在仍然是九十九亿九千九百八十万美元。
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我大概是死了，来到了天堂。”萨莎说。显然，她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们做到了。我们有钱了。”我的眼睛无法聚焦，我觉得口干舌燥。这说不通，好事是不会碰巧发生在我们身上的。
萨莎也难以置信般地不停点头：“显然如此。你想买房子吗？”
“我想是吧？”
萨莎点击了她的ECHO：“完成了。”
买房子的速度使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噢，我是说以后。你确定你想住在这里吗？我们可以建套房子……等回到家……别管了，这是个愚蠢的主意——”
“谁会在潘多拉星上建造家园？这是愚蠢的——”
“我知道。它从我嘴里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它听起来很蠢。”
“还不如把房子建在铺满刀片的厕所里呢。”
我挠了挠帽子下面：“那么我们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它花了10亿美元，所以……应该很大吧？”
我试着坐起来，感觉背部的缝线在拉扯：“你花了10亿美元买一栋我们看都没看过的房子？！”
“是啊。你知道我们还剩多少钱吗？”
萨莎靠得很近，我们的鼻子都碰到了：“90亿美元！我甚至不知道剩下的钱该怎么花，除非我们开始吃千元大钞当早餐。”
她眯起了双眼，我能看出她在心算：“照这样的话，我们把它吃光要……2700年。”
“你醉了。”我说。
“我富有。你能想象我喝了几千美元的香槟酒以后会有多难受吗？”
“那我可真不愿意。”我笑着说。尽管萨莎很狂躁，但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不用担心被别人抢先拿到一大笔钱，也不用努力思考我们下一个错综复杂的大骗局到失眠。我的意思是，她确实很兴奋，但她很冷静。她很满足。我从没想过我还能活着看到她这样。
“哦，顺便。”她说着，重重地打了我受伤的肩膀一拳。
“喔!什么—？”
“为了你把我扔进监狱的事。你知道出去有多难吗？”
“不知道？”
“哦。其实并不难。在我友好地问了几次之后，劳蕾尔就让步了。但有整整半个小时我都想杀了你。”
“我很抱歉，真的。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
“可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人是你。”
“说到这个，我好无聊啊。”我从床边坐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微笑，“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是什么样子。”

我这么说吧：10亿美元确实可以买到一间相当不错的房子。
我们的三层楼的宅邸有一个大到夸张的房间，里面有一座通往二楼的双通道楼梯。这是一种你想在晚上由一群目瞪口呆的客人敬畏地看着你时走下的楼梯，还带有你想在挥舞双枪时滑下的扶手。
一楼有休息室、餐厅和冰淇淋吧，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我们住在二楼，有五柱床和多巴胺喷雾。三楼是专门提供娱乐的设施，如零重力游泳池和可完全互动的ECHO模拟房间。
总而言之，这所房子有所有的设施：浮空网球场、一个解决麻烦事的管家、音响淋浴器和七个浴室、一个只说真话的人和他只说假话的兄弟守护的保险库。还有一幅我和萨莎的肖像画，我不知道是谁画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我们的肖像画得这么好。
最重要的是，有一套全天候的安全系统，包括监控摄像头、壁挂式军刀自动枪塔，还有一个防核弹的避难室，里面有足够维持十年的食物和水。
我们做到了。
我等待着地板从我们脚下塌方，等待着局面扭转，事情变得糟糕；或者等待我了解到，我其实并不享受富裕——比如说大房子、丰盛的餐饮、随心所欲地买东西而不用担心我们的银行存款，这些都很好，但几周后，这一切开始变得空虚和空洞。
但事实并非如此。
变得富有真是太棒了。
我们一生都在逃离贫穷，我们终于摆脱了贫穷。这是我们一直梦想的生活，梦想终于实现了。
看吧，钱不是钱。它不是货币，不是物物交换，也不是一个构想。它是两件事：自由和安全。做你想做之事的自由，以及不承担后果的安全。
这并不是说我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即使我理性地理解我们已经逃离了贫穷这个黑洞，我仍然感到它的引力有把我拉回湮灭的危险。
突然间，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突然间，我们有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家——或者至少是一个不带轮子的家。

头两个星期，我都在等着哪个酒商偷偷往我的沙布利酒里下毒，或者我们的园丁拿剪刀攻击我。我们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把每一次好运都当作潜在的威胁。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相比之下，萨莎更容易放松。自从她意识到我们可以订购像丝绸一样柔软、味道像绿莓的床单，她就很少想离开家了。她几乎每天都和瑞斯聊天，尽量不让他觉得我们做得很好，而阿特拉斯公司却在赔钱。
第一周，我们举办了乔迁派对，邀请了附近所有的亿万富翁。尽管他们对我们的出现感到很不舒服——显然，我们冲了多少次酸性香水淋浴，潘多拉的气味也永远不会消失——但他们的乔迁礼物本身就证明了把我们带到这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事实证明，对于“该给什么都有的女人送什么”这个问题，答案是“每张至少价值200万美元的礼品卡”。我们花了10亿美元买房子，但我们差点就把钱都拿回来了，用ECHO网超级商城的礼品卡可以买到你需要的任何东西。显然，唯一比有很多钱更好的事就是赚更多的钱。这不是因为贪婪，而是因为我们积累的每一点，无论是现金还是礼品卡，都让我感到更安全，都更能肯定血和死亡被我们甩得更远。
不过，我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我在ECHO网上撒了很多钱，以获取关于盖姬的所有信息，以及她被拆解的机器人的下落。有一天她可能会出来复仇，我需要筹码。
我需要安全感。
甚至当一位老牌镒矿大亨在我们的早午餐上中毒时，我们的管家菲茨维金斯几乎立刻就认出了罪魁祸首。(他说：“看来这位工业巨人是被另一种紧缩压垮的：他的肋部挤压。”）
我焦虑吗？是的。这是我的默认状态。我快乐吗？令人惊讶的是，是的。我贿赂了一些人，知道了死神小吵闹的坏底盘被藏在哪里。据我所知，它正在被科技区一些自由的机器人专家剥离并分析。换句话说，向我们复仇的机会不会到来得多么快。我们头一次没有什么事情可担心的了。
我们在那所房子里的第一个月过得很疯狂。清洁人员全天轮班，以确保我们不必自己收拾东西。这个地区最好的厨师每天手工为我们做三顿饭菜。
当萨莎意识到钱可以买到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复仇时，她更开心了。
（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大错特错。”萨莎说，“巨错无比。”
“这就是你要对她说的话吗？”瑞斯的全息影像怀疑地扬起眉毛问道。
“是的。我仔细研究了一下——黛丽拉成衣店的销售人员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佣金。所以如果我真的从她那里买了一件衣服，她会大赚一笔的。但我不会，因为我从不在混蛋那里买衣服。”
“而你准备回去告诉她这些。”
“是的。是不是太小气了？”
“不。我也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生产的第一批枪，以此提醒那些曾经欺负我的前同事，我比他们更成功。”
“好的。”萨莎说，“那瑞斯系列武器卖得怎么样？”
“哦，真的很糟糕。”瑞斯说。“但关键不在于钱。”
“就是！因此才有‘大错特错’这回事。但是，嗯，另一方面，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我们也许——应该暂停一下，直到我把事情解决好。”
“我确实记得。”
“我现在……差不多把事情解决好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也许你想过来看看或者做点什么？我们有一间客房，里面还有一间小点的客房。就像民宿里的火鸡套鸭套小鸡一样。”
瑞斯皱起了眉头：“天哪，我真希望你一个月前能告诉我这些。我很想去，可是——”
“没事，别担心。”
“不，真的。这不是借口。公司火急火燎的。”
“我明白了。”
“是字面意思。有人在我的一个军火库里点了根烟，它烧到现在。”
“哦。”萨莎扬起眉毛说，“好吧，这就说得通了。那么，以后再说吧？”
“是的。呃，我真的很想你。所以……嗯。”一旦到了该坦白自己感受的时候，瑞斯说话就像个失灵的机器人，这次也不例外。
“嘿，我也是。”萨莎说，她的声音经过多年的骗术影响，完美地将“浪漫”和“柏拉图式的友好”区分开来。即使萨莎想关掉它，她也做不到——肌肉记忆太强了。如果男人不太确定自己和你处在什么关系，他们往往会更顺从你的一切。
坦白说，萨莎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立场。他是一个善良、英俊、有抱负的男人，但她对公司兼并、办公室政治或任何让瑞斯早上有理由醒来的事情都不感兴趣。这种异地恋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种尝试：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会过得更好吗？他们中的一个会牺牲自己的生活方向，来花更多的时间和另一个在一起吗？见鬼，他们甚至还没正式约会过呢。当一段关系严格来说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你该如何向前发展呢？

是危险使瑞斯和萨莎走到了一起。如果说她是被危险所吸引，而不是被他本人吸引呢？
就在这时，她意识到他已经说了十秒钟的话。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奇怪，但我很感激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而且……”他的脸因多情而迷惘的努力而涨得通红。
不，萨莎想，她喜欢危险，也喜欢这个人。
“你很好。”萨莎说。“我们处得很好。但你听起来很忙，也许你该回去工作了，而我会毁了一个刻薄女店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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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当时没有钱。”塔米莎说，“我能怎么办？”
“哦，我不知道……”萨莎说。她的上半身被抱着的一堆衣服挡住了。她径直走进黛丽拉成衣店，抓住她看到的第一个“不是塔米莎”的销售人员，然后开始挑衣服，直到那个销售人员（顺便说一句，她叫葵恩）可以用佣金供全家读完大学。“……别叫警察来抓我怎么样？”
“这是商店的规定。”塔米莎说，“我不是……对不起！”
“是的。”萨莎说，“我想也是。”
萨莎用她手腕上的ECHO设备扫过了付款扫描仪，这笔钱立刻打到了葵恩的账户上，让这位销售人员高兴得昏了过去。
“给你。”萨莎说着，把那堆衣服扔给吓了一跳的塔米莎，“把这些捐给慈善机构。它们跟我的配色不搭。”
萨莎大摇大摆地走出商店。如果她能让整个世界都变成慢动作，只为让塔米莎多看一眼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绝对会这么做的。
是不是很刻薄？是的。是小家子气吗？绝对是。但是，它是否挠到了自从这对姐妹发家致富后就挠不到的痒呢？百分百是的。她肾上腺素激增，一如打败敌人的喜悦……诚然，训斥一名小时工比不上逃脱一群强盗的追杀。但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接近很久都没挠到的痒的一次。
也许是时候更努力地去挠了。

第十二章
（菲奥娜视角）
恕我冒昧，一切都很好。安全、温暖、柔软、美味。
在我们搬进来的头五个星期里，我们遇到的最接近实际问题的事情是，萨莎买了一条昂贵的地毯，然后滑下大楼梯，掉进了我买的一堆潘多拉女孩娃娃中。我抓住她，向她解释潘多拉女孩娃娃不是保龄球瓶，它们应该得到认可和尊重。萨莎说：“等等，你不了解秘藏登陆，却了解潘多拉女孩娃娃？这怎么可能？”我拿起潘多拉女孩娃娃，抱怨道：“潘多拉女孩娃娃代表世界各地女孩的勇敢精神，把它们装起来就像把那种精神装起来一样。”不过之后我用草莓圣代洗了个澡，感觉一切都很好。我就不告诉你我们买的每样东西的细节了。没人想听富人把钱浪费在什么事情上。
起初，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在伊甸五号看到的所有富人中，这世界上所有的“霍洛韦伯爵夫人”中，似乎没有一个会经常微笑。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像我和萨莎这样，在第一个月的每一个小时都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
好吧，抱歉，还要说一件事：我们买了一种泡泡浴液，里面充满了微小的寄生虫，它们按摩着你身体的每一小块肌肉；然后，因为它们生来就喜欢按摩，它们高兴死了。当它们死的时候，沐浴液闻起来就像是薰衣草，不过一瓶要两百万美元。
回到故事上来。
在两个月后，我们的享乐主义生活方式搞得一团糟。屋子里开始散发出干糖和无聊的气味。我本以为我永远不会对美好的生活感到厌倦，但你能吃的圣代只有那么多，然后它们就会变成模糊的、乳糖味的污迹。新钱的味道会逐渐消失，你会遇到和以前一样的问题。对我来说，它们环绕着一种模糊的焦虑，尽管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不是这样，但我仍然感觉不安全，感觉我们离被赶上街头还有一步之遥。
至于萨莎，她的问题表现在她想要被冰冷地杀死。

一天晚上，当我在零重力游泳池里漂浮，听着真实犯罪的ECHO广播时，萨莎朝我扔了一条虾尾。我摘下耳机，靠在我的天鹅绒气垫上看着她。她在微笑，这是个好迹象。我们最近几次共进晚餐，除了某种失落、阴森的沉默和明显不舒服的气氛之外，她几乎没有表现出其他什么。
“收拾好你的东西。”萨莎说，“我们要去旅行。”
“好吧。”我说着关掉了浮空游泳池，“去哪儿？”
“这是一个惊喜。别担心，票已经买好了，我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力场把我轻轻地放到地上。“我需要一点提示。”我说。
她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个提示。一旦这次旅行结束，我们就不是秘藏猎人了。”
我歪头不解。
“我们将会成为——”萨莎说，“多重秘藏猎人。”
萨莎正确地把我的张嘴斜视解读为困惑。
“好吧，去他的暗示。我一直在研究卫星数据，我认为甘提斯星上有个秘藏。嗯，就在它的一个卫星上。可能除了我，没人知道它在那里，因为它在极为偏僻的地方，而且基本上就是一个充满痛苦和愤怒的星球，脑子正常的人都不愿意去，所以我们可以去打开秘藏了！”她搂着我的脖子，“惊喜吧！”
我的胃一沉，我的胸腔紧紧绷住了心脏。我抓住她的肩膀，试图尽可能温柔地拉开这个拥抱。
“你想去找另一个秘藏？”我询问着，希望自己是听错了她的话，或者这是一个奇怪的恶作剧。我希望她说：“不，我当然不想。这是某种奇怪的测试，而你通过了。”
相反，她扬起眉毛说：“嗯，是的。很明显吧。”
我扯着自己的头发，靠在自己的金像上支撑。
“什么?”她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我提高了声音说，“我们不会再去寻找另一个秘藏了。我们想发财，我们发财了，现在我们余生都在放松，享受没人试图用自己的肠子勒死我们。”
“哦，别这样。”萨莎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也很无聊。不要假装你没有。”
“这与无聊无关。我们以前从没这么安全过，我们需要保持这种状态。”
萨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那么，我没有发言权了？”
我站了起来：“我们终于安全了。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全。所以不，萨莎，你没有发言权。我要以姐姐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
萨莎的下巴紧绷着，她的难以置信变成了愤怒：“你已经尝试过了。你想把我锁起来，如果我没有及时逃脱，你就死了。”
“而你确实死过。”我走到她身边回击道，“就在潘多拉星。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不是——”
“那你呢？”萨莎也吼了起来，她的声音在我们豪宅的大厅里回荡，“你要干什么？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是因为我死的时候你很难过吗？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连问都没问！”
“你看上去很好。”我说，“你还拿它开了玩笑。”
她翻白眼翻得太厉害了，我还以为她的眼睛会卡住：“我的天……拜托，菲奥娜，你应该更聪明些。”
我张开嘴想争辩，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是对的。即使在我们离开潘多拉之后，即使在我们赚了数十亿美元，手里有的是时间之后，我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感觉、她是否还需要什么。
我一直觉得萨莎不慌不忙，能应付任何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问她是否还好，或者我只是不想花更多时间去想我的决定是如何让她被杀的。

“你知道我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她问道。“我看到你、瑞斯和其他人，然后……什么也没有。当你用那个……什么碎片把我带回来时，就像时间没有流逝一样，就像我只是被震晕了一样。一开始我想：‘哦，这很好。死亡并不伤人。它只是……什么都没有。不存在了而已。’但我越想越害怕。如果我们在出生之前什么都不是，死后什么都不是，那么这些——”她指着我们周围的一切说，“这只是什么都不是中间的一个短暂假期。”
她没有哭，没有大喊大叫。我看得出她还在生气，但除此之外，她只是看起来很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对不起。”我说。“我知道这可能很可怕——”
“你不知道。这是我的观点。”
“但这样就更有理由小心了！”我反驳道，“在你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急于再一次投身于枪林弹雨。”
她说话的声音只比耳语响一点。“因为就是这样，菲奥娜。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把我仅有的一点时间浪费在坐着，用那种愚蠢的垃圾自娱自乐。”她指着我的雕像说。
“这座雕像是你的主意。”我说。
她点了点头。“是的，因为我觉得那会很酷。但事实证明它很无聊，就像这里的其他东西一样，就像你一样。但是当我们在潘多拉星上时，当我们在寻找秘藏的时候……我不确定，可我像是找到了重要的东西。”她对我摇了摇头，好像我是一只受伤的狗，“我还以为你也是呢。”
血涌到了我的脸上。我可以控制愤怒，我能承受做个坏姐姐的感觉，但我无法忍受被同情。
“是啊。”我说，“我确实喜欢追寻秘藏，然后我妹妹死了。我想也许我应该成熟点。”
我盯着她愤怒的目光，等着她的反驳，可她始终没有反驳。她从我身边挤过去走向前门。
“你要去哪儿？”我喊道。
她从男管家身边挤过去，在他伸手去够门把手时拉住了他。
“找个没有该死的草莓味的地方。”她咆哮着带上了门。
（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萨莎走在精英区的街道上，姐姐的话仍在她脑海中回响。菲奥娜是对的吗？她是不是太幼稚了？她已经从追寻秘藏的兴奋到达了退役后的奢侈。她怎么了？她真的只是无聊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和菲奥娜一样爱他们的家，可食用的相框、会唱歌的莲蓬头、能破案的管家——这一切都令人愉悦，非常好的消遣。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一切都是为了消遣。
但消遣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脚带着她走过抛光的鹅卵石，经过关门的珠宝店和服装店。即使在这么晚的时候，店里仍然散发着肉桂和玫瑰的香气。她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字面意义的十字路口：在她的左边，是一条穿过伊甸公园的小路，公园里有鲜橙色的树和训练有素、会落在伸出的手指上的鸟儿；在她右边，是通往锈镇的路。
她向右走去。
鹅卵石路逐渐被一条泥土路取代。她离精英区越远，树木就越小越稀疏。最后，在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泥土和岩石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标记她的位置。除了锈镇本身昏暗、但随着她的走近越来越亮的灯光，还有她头顶高处的高速公路，什么也没有。
天很黑。她独自一人，手无寸铁，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但她仍然走着，渴望把家里的空虚舒适抛在脑后，渴望找到……什么东西。沙漠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扬起了路上的尘土。
当她离锈镇大约还有一小时的路程时，咔哒一声响，她突然沐浴在灯光中。在她右边的一座圆形建筑顶上，一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惊住了她。圆形建筑深色、柔和的色调使它在黑夜中几乎看不见。要是没有这聚光灯，萨莎可能走到它锻铁大门的咫尺之遥都浑然不知。铁丝网盘绕在栅栏柱上，上面装着机枪。停车场的押运车若隐若现。
这是一座监狱，但不是锈镇的那种债务人监狱，而是一个关押惯犯的、最高安保级别的监狱，几乎就在锈镇和其他更好的地区中间。富人绝对不会允许监狱靠近他们，但他们也不相信锈镇一贫如洗的穷人会让罪犯好好待在监狱里。
她感到自己的脚正拖着那束光朝监狱移动。里面有个秘藏猎人，她想跟他谈谈。

“生活就是垃圾——把它清理干净！生活就是垃圾——把它清理干净！”看门人自言自语地唱着，眼睛低垂，脚踝的镣铐互相碰撞，拖着拖把在油毡地板上跳舞。整个门厅的监控摄像头也在来回转动，房间四周布满了巨大的金属门，每扇门都通向监狱的不同区域，且都有一个拥有小型军械库火力的人类守卫保护。
萨莎拍了拍看门人的肩膀。
“哇！”他喊着，匆匆扫视了一下房间，看那些守卫们的反应。他似乎对他们“耸耸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感到困惑。“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守卫们什么都不做?”
萨莎眨了眨眼：“我刚想到的一个超级秘密的秘密战术。”
“哦，是吗?”
“我付给守卫们几百万美元让他们放我进来。”
“哦。”看门人皱着眉头说。“我猜这是所有者自作自受的报应。让他们对人抠门，对安保机器人却大肆挥霍。”
“我想是的。”萨莎点点头，然后说，“你想要几百万美元吗？”
看门人挺直了腰：“我当然愿意。”
“那么我只需要两样东西。我需要有人来删除那些内容。”她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指着监控摄像头，“还需要你带我去见那个红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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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萨莎从盖姬的头上拉下布袋时，尽量控制住了倒吸凉气的冲动。秘藏猎人的脸上伤痕累累，她的鼻子看起来像被打断了、再固定好如是三次；她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哦，嘿！”盖姬说，用爽朗的声音掩盖了显而易见的痛苦。她双手锁在身后的墙上，尽可能地向萨莎挥手：“是你！嘿，能让我杀了你吗？你炸了我的机器人。把你的脖子伸过来，我会很快的，我的牙齿强壮得很。”
“对不起。”萨莎说。
“没事。只要给我你甜蜜的颈动脉，我们就扯平了。”
“守卫们伤害你了吗？”
盖姬摇了摇头：“哦，你是说我的新自然造型吗？不，这种特殊的妆容是霍洛韦给的。她是监狱的所有者之一，所以她什么时候进来都会把我痛揍一顿消遣。不过没关系，我有个逃跑计划。”
“具体是？”
“一个秘密。我一般不会跟杀了我最好朋友的人分享的那种。”

萨莎半跪下来平视盖姬，离她被咬脖子的距离不远：“好吧，我不知道你的逃跑计划有多好，但我知道我有一个更好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一起合作。”
盖姬透过肿胀的眼皮打量着她：“你说啥？”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又安全，又隐秘。作为回报……我想和你一起去寻找秘藏。”
“哈！有趣的笑话。那么，关于你的脖子……”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盖姬嘶声喊着，“哪怕我有一点选择的余地，你觉得我会在你身边多待一秒钟吗？你和你那戴着丑帽子的姐姐帮助了杀害我父亲的女人霍洛韦。”
萨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青铜怀表，表的背板上刻着“时间治愈一切创伤”的字样：“如果我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呢？”
“恶。”盖奇呻吟道。她翻了个白眼，然后痛得缩了一下。“我以前听过比你更有说服力的人推销永生。我一闻到就知道这是骗局。”
“我来自潘多拉。”萨莎说着，拧掉了手表的背板，“我不是来谈都市传说的。”背板落在她手中，露出一块发光的绿色水晶碎片。“我说的就是这个。”
“有趣的发光岩石！我才不在乎。”
“我死过。就在不久之前。”萨莎忍着把喉间的一口怨气咽了下去，“我爸爸菲利克斯给了我这个以防紧急情况。就是这个绿色的东西让我活了过来。”
盖姬瞪着她：“你能……我的眉毛扬起了吗？我想挑起眉毛，但很疼。你能看见吗？”
“没有。”
“嗯，你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样子。这是我对那些当着我面胡扯的家伙的反应。”
萨莎咬着嘴唇，全神贯注思考着。“是啊，有道理。”她说着站起来，从大衣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
盖姬咬紧牙关咯咯地笑。一丝血从她的嘴边流到下巴。“来吧！试试。我看你敢不敢。”
萨莎举起枪，拉开撞针，然后把它放到盖姬的手里。
“呃。”盖姬说，“什么？”
萨莎把水晶从表里撬了出来。“这应该管用。”她说着，更多的是为了说服自己而不是盖姬，然后把它塞进了嘴里。

“这是什么？”盖姬旋转着手中的枪问道，“这是把变戏法的枪？会走火害死我吗？你在玩什么把戏？”
萨莎把枪口抵着自己的心脏。她的脸颊鼓起，发出绿光，水晶牢牢地含在嘴里。“不系把戏。扣扳汁吧。”
“你以为我有多蠢？”盖姬低声说着，但语调没什么力度。她打量着萨莎坚毅的脸，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萨莎咬紧了牙关：“蠢到让你的机器人朋友死——”
在狭小的牢房里，枪声震耳欲聋。盖姬震惊得喘不过气来。萨莎踉跄着向后退去，一块暗红色的血迹在她的胸口越来越大。
人类的大脑在心脏破裂后还能保持大约15秒的意识。这15秒钟被萨莎用来说了句“哎哟”，坐到了地上，对盖姬眨了眨眼，说着“马上就来”，用手比枪指着盖奇。
然后她的15秒结束了。她瘫向了一边，手指仍然指着那个杀了她的姑娘，眼睛空洞地盯着地板，脸上维持着一丝假笑。
“呃。”盖姬说，“我……嘿，我不喜欢这样，伙计。这真奇怪。那是哑炮吗？”
鲜血透出了萨莎的衬衫，滴落在地板上。
“是啊，好吧。不，这么……这么多血不可能是哑炮。你……你已经死了。酷、有趣，真正的不可思议。杀了死神小吵闹之类的就去死吧，不过。还是很奇怪。”
萨莎的尸体没有反应，盖姬的牢房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她很高兴布袋被摘掉了，但令她惊讶的是，她只能看到那个帮忙把她送进这里的女人尸体，却并不怎么高兴。
两分钟后，萨莎又活了。
“嗨！”
她猛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盖姬惊掉了下巴：“什么？不。什么？不。”
萨莎拽了拽她粘满血的衬衫。“你杀了我。”她说着，给盖姬看布料上的洞。她把水晶吐在手里。它比她从表上拿下来时更亮，几乎让人看不清楚。“这让我活过来了。”
“哦，好吧。”盖姬说，“真奇怪。”
“是啊。”萨莎说着站了起来。“不知道它是如何起效的，但我没资格抱怨。所以怎么说？我带你逃出去，我们救活你爸爸，然后去找秘藏。”
盖姬抬起了头：“你看起来一团糟。我加入。”

萨莎在监狱看守的银行账户上狠狠地打了一拳。她手腕上的ECHO设备重重地撞上了嵌在他臂上的ECHO设备。就这一拳，萨莎把那个人变成了百万富翁。赢得战斗的方法有很多——暴力、贿赂等等；而在本例中，它是两者的结合。
盖姬和萨莎刚走出盖姬的牢房五六米，警卫就用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他们。两个姑娘发现自己被许多男子包围，通过枪战击败他们是不可能的。
萨莎想到了一个主意。
好吧，是两个主意。
好吧，是一个半主意。
想法一：霍洛韦想年复一年地折磨盖姬，这意味着她不允许盖姬死。
想法一点五：人们喜欢钱。
一个卫兵伸手去拿萨莎手里的枪。“你会愿意把它给我的。”他说。
“哦，我确实想给你点东西没错。”萨莎说着，一只手把枪递给他，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她的ECHO设备重重地拍向他。
三十把枪抬了起来，但它们的主人都不知道萨莎到底在做什么，而且害怕在这么近的距离可能击中盖姬。
“呃。”警卫说着，朝通讯设备竖起大拇指，“我不干了。”
“什么? ！”通话另一端的警官咆哮道。
“我现在是个百万富翁了。所以——再见吧，我想。”
这位新富起来的保安把枪扔在地上，尽可能礼貌地挤过一群困惑的前同事。
萨莎举起了她的ECHO设备，它的发光屏幕显示了她可观的银行存款余额。
警卫们目瞪口呆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同时向她们发起了冲锋。
萨莎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冲动炸飞所有人，她也可以想象这对盖姬来说有多困难。她来回挥动着她的ECHO设备，拍在其他警卫的头上和肩膀上，偶尔也会撞到他们的ECHO设备。
人群中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欢呼声，狱警们一个接一个地扔下枪，跑出了监狱。
很快，就没有人能阻止这两个姑娘了——直到沉重的钢靴声逐渐逼近。
萨莎对这双靴子是谁的不感兴趣，她抓住盖姬的手向门口跑去。不幸的是，她们俩的速度不够快。
一个身材高大、秃顶、留着胡子、衬衫上贴有“典狱长”字样的男人挡住了门。他的身躯如此庞大，只要他站在敞开的两扇门前，月光就照不进监狱的门槛。
他颤抖着，气得脸都红了。他的手指紧抓着一根有萨莎腿那么粗的警棍。当他说话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他的嘴唇动作：“你们两个哪儿也不许去。我不可能被贿赂。”
萨莎给他看了一个数字，然后加了6个0。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着退到一边。萨莎用她的ECHO装置撞击了他的ECHO装置，让这个男人富有到哭了起来。
两个姑娘走进夜色，朝着锈镇闪烁的灯光走去。
（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萨莎在阴影中蹲在盖姬身边，看着安保机器人在盖姬父亲的坟墓周围巡逻。自从她们逃出监狱以来，盖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个工作——或任务已经感觉跟和菲奥娜一起的时候不一样了。这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不过也许这就是盖姬本身。
“该死。”盖姬说着，朝安保机器人示意，“死了一个多月了，它们还在看守他。”
霍洛韦把盖姬的父亲葬在了锈镇广场的正中央。街上到处都是弹孔和焦痕，这是盖姬刚回伊甸五号时想向死者表示敬意所经历之战斗的证据。
“也许他们害怕人们向他致敬。”萨莎说。
“或者他们只是忘了给这些仿冒的破罐头下新命令。”盖姬嘟囔道，“哎。看看这些东西。只有死神小吵闹的功能，却毫无美感。”
她嘴上微笑着，眼睛却没有。萨莎突然意识到，她既悲伤又愤怒，这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不需要探究得太深。
“是啊。”萨莎说，“我的意思是，它们看起来差不多。只不过这些上面没画骷髅。”
“正是。”盖姬说，枪在她手里颤动着，“毫无美感。顺便问一下，你确定你不知道他们把它关在哪儿？”
萨莎摇了摇头。“对不起。”
又一次，只有嘴巴在微笑。盖姬挥了挥手：“啊，没关系。他们想要慢慢来，分析我为DT所做的所有改进，这需要很长时间。有足够的时间打开一个秘藏回来，找到它在哪里，杀死所有想挡在我和我机器人之间的人。”
萨莎注意到，当盖姬谈到杀死偷走她机器人的家伙时，她的眼中也流露出了笑意。不过，萨莎已经不是第一次独自和一个不甚了解的秘藏猎人在一起了。
应该没事吧。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