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历一九二八年一月十四日 东部上空
如果想要尽情享受宁静与紧张感的结合，那么在编队的最前方无疑是最佳位置。
不过要加上一个前提，那就是在战场上，谭雅补充道。
即使是像魔导士这样几乎与引擎噪音无缘的存在，也并非无声。
该如何形容那飞翔的声音呢？是 “轰轰” 声，还是 “嗡嗡” 声，或者是 “嘭” 的一声，甚至可能是无法想象的声音。
关键是，不同的语言圈可能有不同的形容。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如果达不到音速，声音就无法被甩开。
无论以何种方式感知世界，支配现实的都是物理原则。
如果谭雅所熟知的地球和她被抛入的这个存在 X 的世界在这一点上相同，那这不过是模板的重复利用。
如果存在 X 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平凡而平庸，极端地说就是一个草率的造物主。对于那些被认为拥有造物主般智慧的家伙来说，其粗糙之处也非常明显。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种相似性与其说是造物主的杰作，不如说是偶然的产物。
谭雅从观察数个世界的经验中确信，即使是如同奇迹般的世界创造，“最终也只是偶然”。
总之，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一切都不是注定的。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帝国的失败” 这个近乎必然的未来。即使是 “迟早” 会到来的破灭，也不能将其视为 “命运” 而坦然接受，即使是不合理的事情，也没有应该忍受的道理。
人类的行为，人类的意图，创造未来。
那么只要有可能，谭雅就会抗争。
但话说回来，在哪里能够做到这一点是个难题。毕竟，只要瞥一眼大地，就会不情愿地理解现实的残酷。
被破坏至今仍在燃烧的东西。
曾经的防御据点的残骸等，已经不再罕见。作为意想不到的额外好处，夜间飞行中的帝国军航空魔导部队甚至可以利用这些残骸进行追踪。这就是帝国本应据守作战的防线的梦想遗迹。杰图亚将军发起，劳登将军本应率领的 “防线” 如今不过是残骸，或者只是纸上的概念。
谭雅耸了耸肩。

即使逞强，事态的严重性也无法掩盖。但是造成这一局面的终究不是意识形态，而是平凡的人类。人类的力量，只能通过人类的力量来反弹。
谭雅下定决心，要凭借 “自己的力量” 而非 “命运” 来对抗现状，她在天空中独自握紧了拳头。
幸运的是，在她身边有一股虽小却团结的力量。她召集起来的师团规模的魔导部队具有足够的强度。有了这个，杠杆原理一定能发挥作用。
“而且，我被赋予了支点。那么连行星都能推动。”
这是一件足以让人会心一笑的事情。
航空魔导师就是如此万能。
近距离航空支援非常擅长。
他们是能飞的步兵，所以很清楚被支援方的需求。远程阻击攻击也同样出色。
空降？当然可以。
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进行强袭降落并进行临时占领，这也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顺便说一下，还有很多手段没用呢。
想把敌人的脑袋炸飞！
啊，这是拿手好戏。正好有斩首战术。帝国军的拿手好戏，对指挥系统的斩首战术自然是常备选项。
利用这些手段，就能推动世界。即使是命运这样沉重的东西，谭雅也坚信可以通过人力来改变。
在笔直飞行的魔导联队最前列，谭雅愉快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中佐大人，有什么好事吗？”
“啊，维夏，现在的话，甚至能推动世界呢。”
对于魔导师这个兵种，即使是无理的要求，也随时来商量吧。
如果没有魔导资质的稀缺性，魔导师肯定会成为全世界都过度使用的 “黑色职业”，其万能程度让谭雅也不得不感到恐惧。
但是，这时谭雅补充道。
万能，也就是多功能，意味着能做很多事情。但并不意味着能同时做所有事情。
万能机器的弱点就在于此。
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和专注可以说是美好的。实际上却“只能选择一个”。不过就这次而言，谭雅在应该优先做什么上没有丝毫犹豫。

最应该优先考虑的是坚决阻止赤色分子的战略胜利。
为此应该采取的解决方案是阻碍敌人的无间断进攻。
必要的手段只有将航空和魔导的所有可运作战力集中投入到敌人后方。
那么，应该达成的目标也很简单。
第一目标，敌人兵站。
第二目标，敌人兵站。
第三目标，敌人兵站。
炮兵观测任务？前线救援？友军上空的防空？阻止突破的敌人部队？在这种时候，所有这些都可以果断舍弃。
因为没办法。自己能掌控的只有这一件事。
所以，谭雅在出击前的短暂时间里，再三强调 “将所有力量投入到攻击敌人兵站”，全力向指挥官们反复灌输自己的意图，确保他们彻底理解。因为谭雅在东部学到了，如果不这样做，指挥系统就会崩溃。换句话说，彻底集中战力攻击兵站，就意味着完全放弃敌人第一梯队。
换个说法。
对向前线求救的友军见死不救。
不仅如此，即使没有明说，但让逃跑不及的友军前线部队在各个据点进行绝望的防御战斗，尽可能消耗敌人的弹药和燃料，以最大化攻击敌人兵站的成果，这就是战争。
进一步说，联邦军要蹂躏防御线，即使时间很短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恶魔般的算盘，只要能争取到时间就是好事。为了争取几个小时的时间，不惜一切代价。
正因为如此，不能被 “救援” 等事情分心。即使动用所有可用的航空战力，能否摧毁敌人后方的兵站线都还不确定。
…… 如果破坏兵站线失败，一切都将白费。
目前，虽然能看到一点希望，但还很微弱。在希望消失之前，只能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这是一种无情而残酷的决断。
这是一种只有道理的合理性，但至少是有道理的合理性。
有谁能接受这种赤裸裸的合理性呢？
在这一点上，幸运或者不幸的是，被召集起来的 “老兵” 们都是在东部被战争烧尽头脑的野战军官。
战场既能让人变得迷信，同时也能让人拥有过于冷静的眼光。

如果被扔进这样的环境中，即使是善良的个人，也会无条件地接受战争理论所导向的道理，认为 “就是这样”…… 这是真的。
不想抛弃同伴的心情是真实的。
不得不抛弃同伴的心情也是真实的。
如果有能升华这种相互矛盾的感情的催化剂，那只能是 “这是通向胜利的命令” 这种理解，这可以说是武力与战争理论的奇妙混合。
谭雅带领着那些可能就是这样说服了自己的魔导师们，最终率领师团规模的航空魔导部队投入到对东部联邦军兵站的攻击中。
甚至不惜伪装命令。
做到这种地步。
已经做到这种地步。
付出了如此大的牺牲。
即使这只是对沉没成本的病态执着。
如果没有结果，就不只是我自己的毁灭了。
无论是为了军队还是为了自己，谭雅都急切地寻找着联邦军的运输车队。甚至贪婪地渴望着。来吧。拜托了，在这些充满攻击精神的魔导师面前，出现车队吧……
“啊，好，好，好！”
战争理论的确信带来随喜的声音。
如果眼下的景象能证明所赌的道路是正确的。
“看见了！”
在白银般的世界里，无数灰色的点。
卡车，啊，曾经多么渴望看到它们的身影啊。怀着一日三秋的心情寻找的目标，就是卡车的车队。
在后方展开的敌人补给车队。
毫无疑问，是联邦军的。
虽然因为是夜间，实施了相当程度的灯火管制，被严密隐藏着，但在这种低高度冲过去的话，不可能看不到。
喉咙因为感受到战场的气息而一紧。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对能够实现的结果的期待和高涨的精神带来的喜悦的唾液，瞬间涌上喉咙。
“是敌人…… 好！”
将视线投向车队，将意识转向整个天空…… 谭雅情不自禁地，真的是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肉眼可见的敌人。正是所寻求的庞大规模。
超出希望的庞然大物。
超出预期的猎物。
谭雅确信眼前就是联邦军前线部队的生命线 —— 运输部队，而且还有更多值得欣喜的余地。
在上空，竭尽所能地搜索，没有发现敌人的魔导反应！
希望像泡沫一样在脑海中沸腾起来，简直像在举行庆典。
当然，还有冷却这欢快派对的角色。
在头脑的角落里，担当着放下潘趣酒碗的角色代表着理性微微举起手，发出警告：“有没有可能存在抑制了魔导反应来欺骗我们的敌人呢？”……
在冷静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最糟糕的可能性。通常情况下，应该会保持警惕。但是，现在的谭雅可以把这当作是恐惧带来的幻影而一笑置之。
在如此理想的状态下接近到这个距离，如果以自己部队的训练水平，却没有一个人察觉，那就可以认为 “没有敌人”。
“有一定道理。但是能断言吗？有没有可能利用运算宝珠的特性进行伪装呢？这种宝珠特性不是在今年年初的演习中刚刚确认过吗？”
仍然在脑海中响起的质疑声，的确，这也是正确的。
这种能够进行奇袭的运用的宝珠，在世界上也是存在的。
但是，谭雅把这种担忧抛到了一边。
联邦军为了保护大规模的兵站车队，首先应该准备的是用于 “阻止接近” 的魔导兵力。如果为了迎击可能出现的魔导师而准备伏兵般的魔导师，那么从一开始就用正攻法进行保护才更合理。
即使是那些喜欢奇袭的家伙能够准备伏兵…… 如果能进行这样的运用，那么在最前线突破帝国军的防线，在帝国军航空魔导师们的睡梦中开始攻击才更合理吧。
那么就是这样。现在这里几乎可以确定没有敌人的魔导师。
单方面地、压倒性地，把他们踢飞。该做的事情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
在脑海中整理完这些的瞬间，谭雅第一次舒展开愁眉。
“指挥官向全体人员传达！指挥官向全体人员传达！把猎物吃掉！”
告诉狐狸犬们。
向猎犬们吹响口哨。
就是现在。
现在是下雨的一月吧。
连明智之人也会惊讶的提前行动。或许应该向敌人扔一条草莓内裤，但算了这种不被理解的纯粹行为毫无意义。
现在，谭雅只需怒吼就足够了。
“对地袭击！对地袭击！各队，随意突入！”
来吧，不断重复。
“突入！蹂躏！”
只需再加上一句话，意图就清晰地传达了出去。
该做什么。
这是由知晓此事的个体组成的群体的行动。
随着号令，队列散开，转眼间联队规模的魔导士们迅速重新编队，组成突击队列。
军装将士满身战尘的。
但他们手中紧握着宝珠和步枪。
只有通过组织化和极高的训练水平才能形成的冲击力。
这样的战斗机动，即使是看惯了的谭雅也为之感动，美到极致。这是极致功能美的展现。
可以说，破旧却闪耀。
正因为如此，它充满了沸腾的暴力。
即使是同时代的人，也会认同这一点吧。
“…… 这是终极的艺术啊。”
露出微笑。
脸上露出仿佛拟音都能物理凝固、即将在世界上出现的笑容。谭雅带着这样愉快的表情。
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
真诚的专业精神。
无论何时，都令人愉悦。作为善良的市民，也感到自豪。被这种精神所激发，甚至会让人觉得自己也应该更加努力，这是多么美妙的外部经济效应啊。
重新充满干劲，谭雅带着要大干一场的决心，轻轻向副官兼僚机谢列布亚科夫中尉挥了挥手。
“难道不应该让联队的各位，还有联邦的各位，好好看看指挥官冲在最前面意味着什么吗？”
“我随您一起。”
“谢谢，中尉。那么，开始工作吧。”
九十七式突击演算机动宝珠的 “突击” 之所在。

双引擎、双核同步实现多个术式的同时发动。
而且，最重要的是，明显 “速度快”。
埃雷尼乌姆工厂的杰作，无论其主任设计师多么古怪，都快得如同艺术品一般。
那么，如果用这个快速的宝珠将全部力量注入飞行术式，甚至将防御膜乃至防护壳降至最低限度，会产生什么结果呢？
答案是，发挥出任何航空魔导师都无法追赶的速度。也就是说，具有出色的加速性能、灵活的机动性，而且在术式发动速度上具有优势，这才是这种宝珠的真正本领。
只有能够正确运用这种宝珠的魔导师数量极少这一点，才让军政方面觉得这种宝珠 “令人烦恼” 吧。
但是，对于身处现场的人来说，这是一种理想状态。
像谭雅和维夏这样从一开始就一直使用这种宝珠的搭档，即使以帝国军的资深魔导师为标准，也具有压倒性的 “速度快”。
两个小小的影子。
从地面上看只能如此形容的两名魔导师不断加速，在战斗加速的编队最前方，展现出如同本能一般暴力而美丽的破坏性突入航程。他们劈开风，紧盯着猎物，如同锐利的獠牙一般猛扑过去。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狩猎的动物。
比獠牙更锋利的是他们的协同作战。
两人的配合如同经过反复演练一般，每一个动作都完全呼应。
站在联队最前列，用背影向部下示意跟上，毫不回头地冲入敌阵的指挥官。她的后背交给了谢列布亚科夫中尉，谭雅只是一心一意地凝视前方。而负责保护后背的副官，因为将冲入前卫的上司 “突破” 视为理所当然，所以毫不怀疑并能彻底进行掩护。
两人因为相互信任对方的角色和能力而形成的协同作战。因为确信彼此能彻底完成任务而具有的效率。
无数小的改进积累起来，成就了如此伟大的巨人。
拥有经过精心打磨的暴力装置的锐利矛头，而他们要攻击的对象也不可能毫无作为。迎击的联邦军阵容也具有基于军事合理性的暴力般的厚重感。
看到眼前的迎击阵容，谭雅向部队怒吼着发出警告。
“即使是后方车队也不可掉以轻心！有很多装甲力量！而且还有密集的防空火力！”
谭雅带着几分惊愕甚至有点呆愣地怒吼着。
“注意敌人的防空火力！连卡车上都有防空装备！”
尽管联邦军相对脆弱的运输部队本应如此，但联邦军在准备迎接帝国军袭击部队方面似乎没有丝毫延误。

“联邦军真是嚣张！” 谭雅嘟囔着，快速观察了一下敌情后，再次咂嘴。
敌人的车队中除了卡车之外还有很多装甲力量。以轻武装的空降部队或者友军从据点逃脱出来的部队的实力，很可能会被瞬间击败，这是一种重装程度高到难以想象的后方车队。说白了，以东部帝国军瘦弱的标准来看，这只 能被形容为 “强大战斗单位” 的后方车队，实在令人惊讶。如果连己方能够派出的 “战斗部队”，在敌军看来都只是和 “后方部队” 的警卫力量差不多，那真是让人惊愕。从处于劣势一方的指挥官角度来看，只能让人感到恶心。
更何况，谭雅忍住叹息。他们准备得如此周到，甚至在卡车上都搭载了机关炮作为防空装备。“他们对坦克和卡车的使用方式也太奢侈了！” 作为贫穷军队的军官，谭雅不禁流露出嫉妒。后方能用的坦克！不更重要的是卡车。卡车无论什么时候在兵站都是紧俏货。他们竟然特意把卡车挪用作 “防空阵地”！要有多少剩余物资才能做出这种完全不考虑费用效益的奢侈行为呢？他们得到了多少租借物资？租借物资是无穷无尽的吗？
不然的话，难道联邦军是从魔法宝壶里拿出了堆积如山的卡车！不谭雅稍微调整了一下视角。“或者，这是运输部队和第二梯队的混合部队！” 如果是这样的话，后方部队有看起来像战斗团规模的兵力也就可以勉强说得通了。
一边嘟囔着，但是仔细想想，该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向惊慌失措的敌人车队，送上来自帝国的爱，将爆裂术式和贯穿术式成对送出。捕捉目标，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就只是这样。
爆炎、爆音、悲鸣、尖叫。敌人的反应不出所料是激烈的火与铁的回应。照明弹像要打破寂静的夜之帷幕一样纷纷升起只是个开始。如此强烈的光芒以至于让人视线受阻的探照灯也一个劲儿地射向天空。“中佐大人！很明显，每个区域都有弹幕！”“果然，不是突然增加的。是防空专业部队已经展开了吗！” 听到维夏的警告，两人一起向光源发射术式，但敌人的运输车辆以果断的决策迅速撤退。这如果不是已经考虑到了 “被袭击的情况”，一般僵硬的军队是做不出这么机敏的判断的。
而且，这个判断的速度也给谭雅他们设定了时间限制。可恶现在还是在黑暗中。一旦让他们逃脱，再去追踪并击败他们可就麻烦了。还没来得及感叹他们在争取时间方面的狡猾，地面上各种铅弹就朝谭雅他们这些空中的帝国军魔导师飞来。铁、空、铁(可能是形容弹幕的密集，原文就是只有这三个字）。就好像天空是从属，弹幕是主导一样，联邦军不断向天空倾泻着已经构建好的防空火力。“只是袭击不是阵地的车辆就有这样的火力吗！” 副官近乎悲鸣的嘟囔声，大概代表了帝国军魔导师们的共同想法。对地袭击的突击队应该是对地面目标的铁锤。锤子砸中核心，目标就应该被摧毁！也不认为挥下的地方有错。但却还是砸不碎，这可真是让人无奈。
与在达基亚的时候不同，这次受到如此严密的欢迎，连怒吼 “不要被防空射击吓倒！” 都做不到，这让谭雅只能目瞪口呆。火力的密度完全不寻常。即使是高速且坚固的九十七式突击机动，面对的也是 “会被击中” 程度的防御网。而且这不是 “偶然被击中” 的程度，而是必须担心 “持续被击中” 的程度。一边用防护壳弹开子弹，一边不耐烦地用光学系狙击式还击射击点，但完全打不破的防御网让人感到厌烦。
不过，即便如此。从寻常这个角度来说…… 人类的历史来看在各种方面都有其极限。虽然防空火力很强大，但谭雅还是松了一口气。以 “本次大战” 的标准来看很严酷，但这也说明还没有出现制导导弹和雷达联动型的短距离防空武器，情况还 “不算太糟”。“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后方补给车队竟然有能压制我们突击部队的防空火力……”“恰恰相反，维夏。” 谭雅对着惊愕的副官开朗地笑着，从心底感到安心，因为这比真正的最糟糕情况要好。

“因为这是后方，所以目前这种程度就已经算不错了。”
“啥？”
“与设想中的最糟糕情况相比，这已经相当温和了。虽然有一定密度，但能以这种程度收场就该庆幸了。”
谭雅一边说着 “嘿哟” 一边在空中调整轨道，稍微提升高度后又开始紧急加速，毫不犹豫地再次突入。
“说出来可能不太好，但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就像在浴缸里伸展双腿一样轻松。这水温正合适，我们就笑着面对吧！”
与在北约空中优势下还能冲锋的红军装甲部队相比，这防空火力已经相当温和了不是吗？与排列着便携式防空导弹（MANPADS）和自行高射机关炮的防空复合体相比，这还算可爱呢。或者说比冲进刺猬般的美军机动部队要好得多。
当然，在这片天空中，没有人与谭雅有同样的安心感。即使是与谭雅长期合作的瑟雷布里亚科夫中尉也一样。他的表情确实是一脸惊愕。
同时，某种理解和各种想法也浮现在谢列布亚科夫中尉的脸上。
如果翻译他的表情，那就是 “啊，这个人的话，肯定会这么说吧”。
即便如此，谭雅和谢列布亚科夫中尉这对搭档在保持着确切的协同作战的同时，继续勇敢地潜入防空火力的海洋中。
基本战术是使用爆裂术式。
如果目标是卡车，那就是软目标。
重视爆炸的危害半径，以效力圈为重点提供爆裂术式。
一边散布术弹，对坦克则偶尔像顺手给的小礼物一样，在有空闲的时候尽可能地提供光学系狙击术式。
这是航空魔导师进行对地反复袭击的典范。
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精华。
这种执着和彻底程度，即使是联邦军的防御火力也无法阻止，这也是帝国军航空魔导师的暴威的体现。
但是，在第五次突入时，谭雅不得不承认自己部队的极限。
“我的大队暂且不论，就整个联队而言…… 行动有点迟缓了。”
解说：MANPADS：指的是便携式地对空防御系统，或者被称为便携式地对空导弹，即个人可以携带、运输，顺便一个人就能发射并瞄准飞机的地对空导弹。

“虽然有防护壳，但往蜂巢里冲可不容易啊。”
“嗯。” 谭雅点头赞同副官的话。
仔细想想，这近乎必然…… 对于航空战力来说，冲入积极迎击的地面防空阵地，原本就是强度很高的要求。
对于被要求去做这件事的一方来说，这可不是简单能完成的任务。既危险又艰难。也就是说，在这种时候，领导应该发挥领导作用。
“没办法了，中尉。再一次，指挥官冲在前面。这次我们冲进防空火力最密集的地方，向部队展示只要安全行动就没问题。”
“…… 冲进那个地方吗？” 副官一脸惊愕，脸上露出困惑，指着敌人的防御火力。谭雅苦笑着想，副官的这种反应大概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吧。有些事情只有有了知识才能知道并非不可能。
所以，作为知道该做什么的人，谭雅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喂喂，维夏。关键是该做还是不该做。这只是个简单的二选一，敌人的防御火力是有漏洞的。既然如此，我们还能做吧？”
“…… 能做是能做，但……”
谭雅笑了。美国那种程度的防空火力。没有防护壳的雷击机都能在雷击高度冲进去。当然，生存率很绝望。
相比之下，魔导师们可幸运多了。毕竟，如果有九十七式的防护壳，连四十毫米的直接攻击都能弹开。这就是突击机动演算宝珠的厉害之处。只要有这个，冲进火力中进行非文化的交锋，安全脱离的可能性实际上非常大。当然，不是零风险。安全和安心是两回事。
但作为风险来说，在合理可接受的范围内，所以谭雅坚信 “没问题”。不过问题始终在于把 “比较对象” 的标准放在哪里。谭雅没注意到副官惊愕地看着她，轻轻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赶紧解决掉吧。

“全体人员，这是攻击敌人车队的好机会！这算什么！这只是后方的敌人！这种程度的弹幕，笑着冲进去……”
不，谭雅在这时大喊。
“跟我来……”
她挥挥手，加固防护壳，仿佛指挥官要冲在最前面一样，毅然冲进地面上射击最激烈的区域。
“你们好啊，联邦军诸君！让我来打个招呼吧！”
“中佐大人！请，请等一下！”
惊慌失措却又追随着的谢列布亚科夫中尉。只要她在后面掩护，来自空中的威胁就有限。
最重要的是，指挥官和副官率先冲锋。
快速看一眼天空，没有部下会 “犹豫”。
对有重重防御的地面目标进行第六次反复对地袭击。
虽然有些 “鲁莽”…… 但既然指挥官和搭档率先冲锋，部下们就只能继续下去。
而且，坚持就是力量。
无论地面部队的物资多么丰富，到了第六次冲锋，有很多防空车辆被炸飞，防御火力网中也能看到很多漏洞。
更令人高兴的是，还有战术上的次要好处。
毕竟，变亮了。地面袭击的结果是燃烧的地面目标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袭击者的视野。
当然，这些只是谭雅的理由。不可能是所有在这片天空中飞行的帝国军航空魔导师都能接受的理由。
“除了我的大队…… 其他部队行动有点迟缓。”
“是疲劳了吧。再继续下去可能不可避免地会这样。”
是啊，谭雅表示同意。
对于不习惯如此高强度作战的部队来说，确实很艰难。需要的是明知鲁莽却继续冲锋的勇猛。
于是，谭雅以身作则，展示指挥官应有的风范。
冲破防空火力，接近到中距离时发射术弹。
“这是来自亲爱的帝国军全体的充满真心的欢迎炸弹和炮弹！好好享受吧！”
装有术式的术弹如工业制品所设计的那样沿着完美的轨道飞翔。到达敌人车队正上方时，盛大的爆裂术式爆发。在地表上掀起卡车的装甲无法防御的破坏漩涡。
同时，跟在谭雅后面冲锋的谢列布亚科夫中尉发射的术弹也同样炸飞了防御火力的一角，联队也终于姗姗来迟地进入袭击航程。
很好，谭雅满意地点点头，趁机向联队大声激励。
“帝国军魔导师们，勇敢的人们！这是很容易的工作。新兵都能做的事情！还是说太没有挑战性了？”
但是，人是要面子的生物。
指挥官深知士兵们比起因为害怕而发抖，官兵更害怕被嘲笑发抖了。谭雅在理解人性方面虽然也有 “一些偏差”，但也当然明白这一点。
露骨的，甚至有些恶劣的煽动。
给疲惫的人们注入活力就需要这么简单、恶劣、喧闹的方式才刚刚好。
“搅动起来，烧毁，炸飞，随便什么都行。各位，我们就是暴力！我们就是暴威！”
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呼喊，而只是煽动。意识到这是职务上的职责的谭雅，只是为了履行职责而不断呼喊。
“破坏！燃烧！摧毁！野蛮至极？非常好！不是很棒吗！让我们优雅地把敌人送进坟墓！我们，在此尽情享受生命！”
这会被怎么看待呢？
本想客观看待，却犯了人类无法从俯瞰视角客观看待的特有错误的当事人，只是，只是在表演和呼喊。
“勇气、蛮勇、名誉、义务、厌恶、恐惧，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泻在东部的土地上！我们是航空魔导师！我们才是航空魔导师！”
战争是极端的非生产性行为。
即对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看。
谭雅确实是一件乐器。
在战争这个糟糕的世界里，发出最响亮声音的那种。
只说结果吧。

帝国军魔导师比起防空火力，更害怕 “被嘲笑”。
这到底是蛮勇、战场心理的极端表现，还是巧妙的人心掌控技巧，虽然有很大的争议。
但结果是明确的。
作为对控制得当的暴力装置的破坏力是什么这个问题，最平凡的回答就是车队的残骸在燃烧着、冒着烟的无数残骸之上，其制造者们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 “下一步”。
“停止袭击！停止袭击！全体人员，集合！重复一遍，全体人员，集合！”
看着眼下的景象，谭雅熟练地进行着 “战果判定”。
一个敌人的补给车队被完全摧毁。
虽然有一部分逃走了，地上也应该还有相当数量的残敌。
应该继续追击吗？不。没有时间去歼灭他们。这是时间成本的问题。进一步说，本来就没有刻意去歼灭他们的军事必要性。重要的是攻击了敌人有组织的补给车队这个事实。进而，只是提供了一个明确的事实，即给敌人的梯队在所需的补给上制造了一个重大困难。
这意味着大量的生产物资消失了。
即使是亲手制造了这一切的谭雅，心中也对浪费和不经济感到非常惋惜。
战争！终极的浪费！不经济的极致！
全面战争达到极致，完全不是什么好事。
非文明也该有个限度吧…… 谭雅尽管身处战场，却以人本经济学的感性，产生了一种寂寞的感伤。同时，她对自己厌恶浪费的正常感性感到满意，也因即使在战地自己的文化性也没有受损而感到安心。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她坚信，即使在战争中，人性，也就是作为热爱市场的善良市民的价值观得以保持，这对战后丰富的市民生活很重要。正因为相信未来，怀有光明的展望，所以对待工作认真的谭雅在这时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工作上。
任务完成，重新编队后立即攻击下一个目标。
当然，所有过程都要尽可能迅速。“这里的工作结束了。开始撤离！途中只瞄准看到的卡车！其他的不管！” 谭雅发出明确的指示，觉得这样就安排好了，却在这时听到一个意外的声音。“不追击吗？” 不熟悉的声音，大概是被召集来的部队的指挥官。谭雅把 “别胡说八道” 这句话咽了回去，把脸转向那边。

歇息了

“没有时间去管那些小喽啰！”
“小喽啰吗？”
谭雅有力地点头回应。
最应该优先考虑的是破坏兵站。
正如再三强调的那样，第一目标是敌人兵站，第二目标、第三目标也是敌人兵站。
阻碍敌人的有组织行动，除此之外大概无法达成。
这一点在出击前已经反复强调过很多次了。
还是不够吗？不，既然有疑问提出，那就说明反复强调得还不够。谭雅转换思路。
时间很宝贵。每一秒都极其珍贵。
但是，即使时间限制极大，作为领导者，如果不能让相关人员彻底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那也不行。
一个组织如果不能共享目标和对现状的认识，就会无法行动。
更何况这是在杰图亚阁下名义下强行召集起来的，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集体行动训练的杂牌军。必须格外留意彻底传达自己的意图。“扩大战果只能通过动摇敌人全军来实现。”
在让部队重新编队的短暂时间里，谭雅选择与其他指挥官进行讨论。
在众多魔导师们迅速在空中整备出发态势的时候，谭雅简洁明了地向指挥官们慷慨陈词，阐述自己的意图。
“攻击兵站、攻击兵站、攻击兵站。切断敌人的兵站。只有这一点。要阻止敌人的进攻，从物理上来说，除了切断敌人的补给之外别无他法…… 这是针对在战略层面渴望‘决定性一击’的敌人，我们在作战层面能够采取的唯一对策。”
明确地提示了意义。
并且，不能忘记他们应该这么做的理由。
谭雅用简单的话语，让将士们牢记应该做的事情，就像将其印在他们的脑海中一样。
“我们才是希望。”
加上 “希望” 这个词。然后，重复 “为什么”。
“希望大家明白，我们不是在战术层面，而是在作战层面截断敌人的根基，从而挽回战略劣势的唯一希望！”
如果部下们稍微咀嚼着 “希望……” 这样的词，露出思索的神情。“应该成为希望的是我们。我们不能犯错。我们，我们的决断，在这种情况下具有唯一的、决定性的意义！” 谭雅环顾四周，以周围没有异议为前提，好像将其视为同意一样，接着说道。

“工作还很多呢，各位？那么，开始下一项工作吧！”
“目标是！”
“搜索东部方面军指定的‘运输主干道’以及‘铁路线’，准备袭击遭遇的车队。另外，如果在其他道路上发现成规模的运输部队，随时进行攻击！” 被召集来的魔导师们虽然表情有些严肃，但还是像表示理解一样点头。照这样下去，至少还能攻击一个或两个敌人的运输车队以及一些运输部队吧。
以联队规模的魔导师部队攻击敌人运输部队，自己直属的部队再攻击一个。如果其他联队也各自摧毁一个，加上刚才攻击的一个，就有望攻击四个。只要所有部队都能成功与敌人运输部队遭遇，所有部队都能给敌人造成重大损失，并且全部部队的消耗停留在能够继续战斗行动的程度。
不，谭雅摇了摇头。
“到底是太贪心了吧。说不定，说不定，一切顺利的诱惑太强烈了。”
揉了揉额头，用理性冷却开始发热的头脑。
想到事情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就会变得自负的危险性。
这种愚蠢的行为在众多历史中反复出现，尽管人们都知道并且能够理解这种危险。
现在她终于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太有诱惑力了，以至于一不小心就会被迷惑。
现实是残酷的，直视现实是痛苦的。比起拥抱痛苦的现实，用 “希望是这样” 的有色眼镜去看更容易。
但是即使以愿望来定义现实，现实和愿望也是两回事。
只有不断正视令人厌恶的现实，世界才会露出微笑。
在带领重新编队的部队飞向下一个目标的途中，谭雅通过管制接到了遭遇敌人的报告。
“第二联队来电。与强大的敌人航空魔导部队遭遇，正在交战中。”
敌人！前来对抗的强大航空魔导部队！在这个想要尽快攻击敌人后方的瞬间，这无疑是最坏的消息。
但是，谭雅忍住了咂嘴的冲动。
在有对手的游戏中，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能让双方竭尽全力。对方也在拼命。那么，对方会怎么做呢？
“CP，这里是东部检察官首席参谋。发送敌情信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