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审核我= =++】
1L防吞神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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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一年前的坑。。我真是能拖。。
结果拖来拖去，我忘记最初设定的剧情走向了。。
而且我也把稿子弄丢了……嗯，别打我= =||||
于是。。我继续脑补，然后搞出个连结局都是两回事的东西= =
【最初的结局是夙夙没挂，而且还见到过天青最后一面的HE，
现在你看的是BD。。。不过我觉得挺好的（喂）】
好吧，除了还记得“夙夙”和“天青”和“夙莘”还有“夙纱”【陆姐入ing】这四个人
大概其余的全被我给弄忘记了orz
我真是太可恶了
然后吧。。我删减了好多【远目……】
所以，陆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QWQ《《《飙泪ing
好吧，我不废话= =
自己看，，
【这东西已经不是坑了放心吧。。我写完了才发的=w=+】


再不审核过关，就去我BD空间算了=-=|||我发上面了orz

你的签名很个性……
【妈妈说，不带签CL的孩子是好孩子】

回复：5楼
我一直是好孩子。。其实我是在找妹子的签子啊0 0
灵梦妹子~~【飙泪伸爪子】
该死的度受审核完没了啊，我了个去

     很多年以后的某天，偶尔清醒的那一次，看到一排排飘飞的柳絮时，突然想起了琼华后山上如血一般绯红的凤凰花。
     花开花落，他独自站在那一处，恍惚地伸出手，温柔地看着花瓣一片片降下。那些轻柔的残花，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铺了薄薄的一层，像极了一滩化不开的血泪，映照着他静谧温暖，哀伤得令人窒息的微笑……
     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的身影。
     孩童的嬉笑声却灌入双耳。
     “那天小月说昆仑山上的哪个修仙门派遭天谴了哎。”
     “所以她就和她父母搬回来了？”
     “嗯，好像是这样的……啊，她还说那个爆炸连地都撼动了呢！”
     “好恐怖……那，仙人们都死掉了吗？”
     “不会吧，仙人都长生不老的。我想长大后，也要去修仙！”
     …………
     孩子们嬉笑着渐行渐远，幼小的身躯在杨柳荫中，闪闪烁烁，飘飞的蝴蝶一般。
     我依旧待在原地，手指绕着柳丝，一圈又一圈，微微地一笑：“呐，我们唯一有过记忆的地方，好像也归了虚无呢……”
     再也控制不住喉中翻涌的粘稠液体，倒下的一瞬间，路人蜂涌过来围在一边不断地说着什么，我却听不到一个字，灵魂似乎挣脱了肉体的枷锁，思绪竟再也控制不住。
     我又看到了那一天。
     阳光明媚得不真实，天也像浅浅的海，丝丝卷卷的白云缠绕在了一起，浮在上面，似是泛起的阵阵涟漪一般。
     琼华正值午休时间，大多数弟子早已回房歇息，除了我，依旧留在剑舞坪。
     一刻钟之前。
     “练不好就不要来见我。”重光这个老不了的臭老头挥了挥雪白镶蓝边的衣袖，一阵金光闪现后，就没了他的身影。又御剑走了。
     我拿着剑，无聊地挥着。
     说得简单，三字两句的解释搞得我至今都还搞不懂御剑诀和踏风诀在哪里有区别，哪个又在什么情况下用，我练你个头啊，当谁都和你一样天才怎么的。最可恨的是他刚刚一腔“这东西这么简单你居然不会”的鄙夷语气，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的表情，真想揍飞他。
     嗯，那样的话我会是最惨的吧……
     无奈地望着蔚蓝蔚蓝的天，终于忍不住了，满腔的怨气终化作一声仰天长啸：
     “臭老头我和你势不两立！”
     然后，我感到整个琼华都抖了几抖？于是没这么夸张吧，难道是因为刚刚没吃午饭【被罚】饿得产幻了？
     绝对是的。
     “这么大声地嚷着‘臭老头’就不怕被一堆糟老头子围攻吗？”
     回头。
     金色的逆光中，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
     白袍蓝衫，衣袋随着他悠闲的步伐上下翻飞，长发柔软地靠在他胸前，偶尔在微凉的风中懒懒地伸个懒腰。
     我觉得他不像人。
     像在风中招展的狗尾巴草才是真的。
     后来的某天，我对他提起了这件事。
     “这就是你对你敬爱的英俊潇洒的天青师兄的第一印象么？”他无奈地单手捂住双眼，“还真是独特啊……”明明是在故作沉痛，但我看见他掩不住的上扬嘴角。
     不过，这些已是后话。


     我一挑眉：“公然说着‘一堆糟老头子’的你才是最值得担忧的吧。”他微微一愣，旋即“噗嗤”一笑，摊开双手，无奈状：“我可没小师妹这么深厚的内力……还是说小师妹打算告发师兄？”我看着他从头到尾脸上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就大概猜到他是谁了——琼华唯一一个，见到就必须要绕道的人，云天青。
     不过这好像不是关键性的问题，“别随便拖人当你‘小师妹’。”我狠瞪了他一眼。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名字，否则下次见了依旧叫你‘小师妹’。”他环着手，邪笑着，故意在“小”字上下了重音。
     突然有种亲手掐死他的冲动。
     不过看了看他的衣饰，再看看自己的……理性顺利占了上风，举着彩旗在高处挥舞。
     “夙苏！”几乎是没好气地回答着。本来就已经被重光老头气得够呛了，现在又来一个麻烦得要死的人，我今天得罪九天玄女娘娘了吗？
     “夙夙啊，好怪，比‘玄霄’这名字还怪，啧。”他微微扬起脸，看向一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走，背着我挥了挥手：“那，夙夙小师妹再见了~”
     “快滚吧你！”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眨眨眼，他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
     “混蛋，我叫‘夙苏’不是‘夙夙’！还有，把那该死的‘小’字去掉！”
     扯着嗓子在后面叫嚣，他却像是聋了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径自朝传送点走去。
     有点奇怪的初识……？
     几个月之后，重光心血来潮，突然就要检查我的符咒技术有没有提升。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碎碎念地搜遍全身也只搜到一张皱巴巴的火属性符咒，郁闷地看了一眼，再用余光瞟了瞟重光，老头子依旧冷冷清清，仙风道骨的“孩子”样……
     火属性就火属性吧，虽然那一串咒语没怎么记住就是了。
     然后闭上眼，默默念着“玄女娘娘佑我”一边结结巴巴地低声念着炎咒。反正把它燃起来就是了，至于怎么燃就不关我事了。
     事实上，符咒确实挺给我面子地燃了起来，但是呢，重光的一头银光闪烁的头发也很配合地燃了……
     于是我被关思返谷了。
     谷中风光甚好，加上月光皎洁，草长过膝，其间星星点点的野花恰如珠玉般散落，耳边的清风低声吟唱和着断续的虫鸣声，要不是因为住这里意味着没了一日三餐，我早就把我的床搬这里来了。清清静静的多好，免得耳朵遭受同屋的师姐师妹们奋发的读书声攻击。
     看着这堆软绵绵的青草，忽然就有种倒下去滚几滚的冲动。
     于是一屁股坐了下去，结果似乎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还冰冰凉凉的，像是，缎子？！
     琼华就是有钱，思返谷里的石头居然也穿“衣服”，还是缎子的，啧啧。
     正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细若游丝的叹息声便攀上了我的耳朵。
     “小师妹，不带这么投怀送抱的啊……”
     这一声声音虽小却弄得我全身汗毛集体肃立，“腾”地跳了起来，指着“穿了衣服的石头”惊诧地快说不出话：“云、云天青？！”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伸懒腰，踢踢腿，再扭扭脖子，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耶，不是说关我一天的吗？这才半天啊，难道我又睡沉了？”
     我看着他自言自语，一股无名火蹭蹭地燃烧：“喂，没听见我叫你吗？”


     “你叫的‘云云天青’我又不认识。”他侧过头，露出一丝微笑：“夙夙小师妹是来叫师兄出去的吗，真是劳烦了啊~”
     说罢又是潇洒的转身，准备离开。
     我无奈地撑着无比疼痛的头：“大哥，我也是被关进来的好吧……”
     “哎？”他回过头，呼扇着比我睫毛还要长的睫毛，虽然是很天真无邪的样子啦，不过，为什么我就是老想揍他呢……
     不得不说思返谷真的很“美丽冻人”，刚进来倒没觉得怎样，坐久了就会觉得自己待在冰窖里一样，手脚僵硬到几乎不能动弹。早知道带点东西过来了，一是可以御寒，二是避免一直听着岩石后面的某位“思返谷常客”的呼唤：“夙夙小师妹啊，你就算不用我的毯子，至少也喝口酒吧，否则真的会冻坏的……这酒不难喝的，我保证！”
     我转过头，咬牙切齿【冻的，嗯，有气的成分】：“我，我暖和，着的呢。别，吵，吵我。再多吵，吵一句，我砍了，你！”
     然后，岩石后面安静了，世界清净了，完美的结局，真好。
     第二天将醒未醒的时候，太阳就已经快升到正午的高度。金光像千万利剑直刺向我微阖的眼睑。再也睡不着了。于是翻身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大懒腰，结果有个什么东西从肩头滑下，软软摊在了地上。
     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蹲下身一看竟是一条毛毯。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于是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天，天青？”却没有人应我，除了幽静的空谷中那一声声回音。
     他应该一早就走了吧。把这东西给了我，想必是怎么也睡不舒坦的。
     后来想起，原来昨夜梦中冰雪化作春水，竟是因为他。
     我蹲下身，将毛毯折叠好，触到那尚还温暖的地方时，忽然不自觉地一笑，想着，下次见到他就还给他吧。
     ==================================================================
     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再这么自然地笑过了。
     在遇到青阳那老头子之前，我无名无姓，流浪在大街小巷。
     那时的人，看见我都立马掩着口鼻，一脸嫌恶地疾步从我身侧走开。偶尔遇见好心的，就会扔过来几枚铜板，哐当当地碰撞着青石板的路面，折射着阳光，金灿灿地映着人的脸颜。
     只是，我从来不会去捡。
     倒不是我清高，只是捡来也无用。因为迟早会被别人抢走的，而我打不过他们。那就只有让那些铜钱躺在那里罢，我还不想免费帮他们搜集铜板。
     那时候的日子，单调得只剩我的那些朋友。
     它们不会说安慰，却会伸出粉嫩的舌头舔尽从我伤口中汩汩流出的脏血；它们不会说关心，却会记得帮我衔来几块沾满尘土的面食；它们不会说眷恋，却会在寒冬时候在我身边依偎……
     它们构成我幼年的记忆，而最终它们也被我舍弃了。
     只因为我的自私。
     那天，一个白衣的道长递给我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肉包子，看着我连个“谢谢”都来不及说便狼吞虎咽。他微笑着看我吃完，然后轻声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块走。
     我呆望着他，点了点头，伸手捉住那袭白衫，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低声呜咽。
     对不起。
     这三个字时常出现在我脑海。
     我竟然忘了它们也会遭人毒打；它们也会饥饿；它们也会受冻。


     一个纤长的白影，轻盈地走在前面，脚尖触及地面时没有一丝声响。而白影后面跟着另一个鬼鬼祟祟的白影，正左挡右闪地跟着前者，脚步声略微沉重，几次都险些被发现。
     叹只叹自身学艺不精，就算被发现也是正常。
     结果，跟着玄霄左拐右弯，踏遍了几乎半个琼华，脚都能自动行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片绝艳的美景。是一片凤凰花的海洋。
     如今正值凤凰花开得最为繁盛的季节。落英缤纷，凤凰花瓣片片飞舞在天际。花开织出一片片绛红的轻云，悬在空中，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来，碎裂的锦缎一般。凄凉却醉人的美。
     禁不住伸出手去捉那些粉蝶般的花瓣。但手挥动时带起的一阵阵风却让我始终无法碰触到花瓣的一角。不禁苦笑。
     耳边若有若无地缭绕着一曲歌谣，声音婉转悠扬，清丽却哀伤。
     杳杳灵风，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一遍又一遍，少女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这花海之中，不经听得有些痴迷了。只是从来就没读几个书的我，连歌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得那少女的声音便会觉得彻骨地哀伤，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过头时却发现“目标”不见了，正在慌张之时，却又彻悟一样露出了一个贼笑。
     我当出了名的大冰块玄霄这么晚了跑到这个浪漫到倒人胃口的地方来做什么呢，原来也是有约在此啊。
     要是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想想就觉得好笑。
     本来我是不想参合别人的约会的，但是实在是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绝代佳人让一个大冰山融化的，于是再一次偷偷摸摸地猫着腰往前走去。
     当我躲在某棵树后面，往外偷瞄的时候，我惊讶得可以吞下一只大鹅蛋。
     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景。
     为什么会有三个人啊？！而且，为什么他也会在那里？不是说下山了么？三个人在这里搞密谋？打算灭了琼华？……
     一串串莫名其妙的问题不断钻出，却懒得细想。
     后来，玄霄和那个长发飘飘面容清秀的少女离开了，大概是赏花？
     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女长得实在不像人，像天仙一样，比外面九天玄女娘娘的雕塑好看到哪里去了。不过，少女整个看上去，也是十分得清冷呢，啧，果然冰山要和冰山待在一起才行啊，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无意朝另一边瞥去，他却依旧留在原地。
     原来他们并不知道他也在。
     我躲在树后，看着他一直站在那里，脸上不改一贯的漫不经心的微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就会觉得，心很痛。
     他狭长明朗的双目，无神地看着飘落的绯红的雪，伸出一只手，任“雪”融化在他的掌心。一片，三片，五片……花瓣不断飘落，最后铺满了他整个掌心。他却依旧温柔地笑着，注视着手中柔弱的残花，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分辨了好久，我才看出他反复念着的那一句话：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我抱着原本打算还给他的毯子，躲在树的背后，皱着眉想到底要不要出去的问题。如果，如果我这个时候突然出去了，他会怎样？还会像以前那样嬉笑着，想什么事情都不曾放在心上一样对我招一招手唤一声“夙夙小师妹~”吗？
     最后我终于决定要出去的时候，却愣在了那里。
     原来在我一度踌躇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只留下遍地残花，在风中飘散零落。


     后来，我再也不曾见过他。即使是在与妖界的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上。
     那场战斗，我并未直接参与。
     我在开战之前就跑到了师父跟前，对他说我留下来干后勤工作。他老人家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转过了身挥了挥手，算是默认。
     我恭敬地退下，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不少。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是个胆小鬼，怕死。
     我低头一笑，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冲过去对他们大叫：“你才胆小，去就去，谁怕谁？！”只是默默地走着我自己的路。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胆小鬼。
     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见到他。
     我知道以他的身手，他一定会出现在浸满鲜血的战场上。他裂裂鼓动的白袍，泛着冷冽银光的剑身，还有他白皙胜雪的脸颊，都会被雪所染红，像是天边的残阳映照上去一般。
     并不是怕他舞动剑时的身姿，是怕见到他为她而舞动手中的剑。
     如果是她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让剑出鞘吧。
     为了她，不惜杀开一条血路；为了她，不惜让自己双手染血；为了她，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我相信他会这样的，但是我不想亲眼去见证。我只要好好留在后方，在帮受伤的弟子们疗伤时，从他们口中听见那三个字就足够了。
     但是没有。
     所有的一切在他带着她与望舒逃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听谁提起过他。
     之后长老们的震怒，出去捉拿他们的人的无功而返，玄霄走火入魔不得已被冰封，师父的隐退……
     这些震惊琼华上上下下的大事被人所传说着的时候，到了耳里却细如蚊蝇。
     我在乎的不过只是那三个字，而那三个字却永远地和“叛徒”连在了一起。
     对于他曾经的潇洒，行走江湖的仗义，斩却恶妖首级的决绝，他们一概否决。在他们看来，他早已十恶不赦。
     我看着头顶上的碧蓝的天空，忽然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容化作了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我已经在琼华待不下去了。
     “夙苏，你真的想好了？你资质并不浅，况且如果你停止修仙的话……”当我穿过醉花荫，找到师父双手呈上佩剑的时候，一向清冷的他也竟有些犹豫地看着我，试图让我回心转意，我却摇着头坚定地打断了他的后话：“我想通了。师父。”他也只得叹了口气，接过我的剑。
     在他隐隐透出怜惜的眼神下，我笑着转过身，踏出阁楼。
     楼外，云淡天青。
     回房的时候，师姐妹们也已经帮我备好了细软。我笑着谢过她们，接过包袱，没有多说一句话便离开了。这琼华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唯一对师父。是我负了他的厚望。
     而我现在要做的，只是下山，至于下山后要到哪里去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何方，会不会偶尔在想到他的“夙夙小师妹”的时候露出一丝微笑？
     我想找到他，却竟无从找起。
     不过想见他一面而已，看来也有够困难的。自嘲地一笑，径自下了山。
     但我也苦笑着发现，我那条还未归还与他的毯子，已经被她们换成了新的。
     天青，你可知道你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也被换走了？


     很多年以后的某天，偶尔清醒的那一次，看到一排排飘飞的柳絮时，突然想起了琼华后山上如血一般绯红的凤凰花。
     花开花落，他独自站在那一处，恍惚地伸出手，温柔地看着花瓣一片片降下。那些轻柔的残花，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铺了薄薄的一层，像极了一滩化不开的血泪，映照着他静谧温暖，哀伤得令人窒息的微笑……
     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的身影。
     孩童的嬉笑声却灌入双耳。
     “那天小月说昆仑山上的哪个修仙门派遭天谴了哎。”
     “所以她就和她父母搬回来了？”
     “嗯，好像是这样的……啊，她还说那个爆炸连地都撼动了呢！”
     “好恐怖……那，仙人们都死掉了吗？”
     “不会吧，仙人都长生不老的。我想长大后，也要去修仙！”
     …………
     孩子们嬉笑着渐行渐远，幼小的身躯在杨柳荫中，闪闪烁烁，飘飞的蝴蝶一般。
     我依旧待在原地，手指绕着柳丝，一圈又一圈，微微地一笑：“呐，我们唯一有过记忆的地方，好像也归了虚无呢……”
     再也控制不住喉中翻涌的粘稠液体，倒下的一瞬间，路人蜂涌过来围在一边不断地说着什么，我却听不到一个字，灵魂似乎挣脱了肉体的枷锁，思绪竟再也控制不住。
     我又看到了那一天。
     阳光明媚得不真实，天也像浅浅的海，丝丝卷卷的白云缠绕在了一起，浮在上面，似是泛起的阵阵涟漪一般。
     琼华正值午休时间，大多数弟子早已回房歇息，除了我，依旧留在剑舞坪。
     一刻钟之前。
     “练不好就不要来见我。”重光这个老不了的臭老头挥了挥雪白镶蓝边的衣袖，一阵金光闪现后，就没了他的身影。又御剑走了。
     我拿着剑，无聊地挥着。
     说得简单，三字两句的解释搞得我至今都还搞不懂御剑诀和踏风诀在哪里有区别，哪个又在什么情况下用，我练你个头啊，当谁都和你一样天才怎么的。最可恨的是他刚刚一腔“这东西这么简单你居然不会”的鄙夷语气，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的表情，真想揍飞他。
     嗯，那样的话我会是最惨的吧……
     无奈地望着蔚蓝蔚蓝的天，终于忍不住了，满腔的怨气终化作一声仰天长啸：
     “臭老头我和你势不两立！”
     然后，我感到整个琼华都抖了几抖？于是没这么夸张吧，难道是因为刚刚没吃午饭【被罚】饿得产幻了？
     绝对是的。
     “这么大声地嚷着‘臭老头’就不怕被一堆糟老头子围攻吗？”
     回头。
     金色的逆光中，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
     白袍蓝衫，衣袋随着他悠闲的步伐上下翻飞，长发柔软地靠在他胸前，偶尔在微凉的风中懒懒地伸个懒腰。
     我觉得他不像人。
     像在风中招展的狗尾巴草才是真的。
     后来的某天，我对他提起了这件事。
     “这就是你对你敬爱的英俊潇洒的天青师兄的第一印象么？”他无奈地单手捂住双眼，“还真是独特啊……”明明是在故作沉痛，但我看见他掩不住的上扬嘴角。
     不过，这些已是后话。


     我一挑眉：“公然说着‘一堆糟老头子’的你才是最值得担忧的吧。”他微微一愣，旋即“噗嗤”一笑，摊开双手，无奈状：“我可没小师妹这么深厚的内力……还是说小师妹打算告发师兄？”我看着他从头到尾脸上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就大概猜到他是谁了——琼华唯一一个，见到就必须要绕道的人，云天青。
     不过这好像不是关键性的问题，“别随便拖人当你‘小师妹’。”我狠瞪了他一眼。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名字，否则下次见了依旧叫你‘小师妹’。”他环着手，邪笑着，故意在“小”字上下了重音。
     突然有种亲手掐死他的冲动。
     不过看了看他的衣饰，再看看自己的……理性顺利占了上风，举着彩旗在高处挥舞。
     “夙苏！”几乎是没好气地回答着。本来就已经被重光老头气得够呛了，现在又来一个麻烦得要死的人，我今天得罪九天玄女娘娘了吗？
     “夙夙啊，好怪，比‘玄霄’这名字还怪，啧。”他微微扬起脸，看向一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走，背着我挥了挥手：“那，夙夙小师妹再见了~”
     “快滚吧你！”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眨眨眼，他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
     “混蛋，我叫‘夙苏’不是‘夙夙’！还有，把那该死的‘小’字去掉！”
     扯着嗓子在后面叫嚣，他却像是聋了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径自朝传送点走去。
     有点奇怪的初识……？
     几个月之后，重光心血来潮，突然就要检查我的符咒技术有没有提升。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碎碎念地搜遍全身也只搜到一张皱巴巴的火属性符咒，郁闷地看了一眼，再用余光瞟了瞟重光，老头子依旧冷冷清清，仙风道骨的“孩子”样……
     火属性就火属性吧，虽然那一串咒语没怎么记住就是了。
     然后闭上眼，默默念着“玄女娘娘佑我”一边结结巴巴地低声念着炎咒。反正把它燃起来就是了，至于怎么燃就不关我事了。
     事实上，符咒确实挺给我面子地燃了起来，但是呢，重光的一头银光闪烁的头发也很配合地燃了……
     于是我被关思返谷了。
     谷中风光甚好，加上月光皎洁，草长过膝，其间星星点点的野花恰如珠玉般散落，耳边的清风低声吟唱和着断续的虫鸣声，要不是因为住这里意味着没了一日三餐，我早就把我的床搬这里来了。清清静静的多好，免得耳朵遭受同屋的师姐师妹们奋发的读书声攻击。
     看着这堆软绵绵的青草，忽然就有种倒下去滚几滚的冲动。
     于是一屁股坐了下去，结果似乎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还冰冰凉凉的，像是，缎子？！
     琼华就是有钱，思返谷里的石头居然也穿“衣服”，还是缎子的，啧啧。
     正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细若游丝的叹息声便攀上了我的耳朵。
     “小师妹，不带这么投怀送抱的啊……”
     这一声声音虽小却弄得我全身汗毛集体肃立，“腾”地跳了起来，指着“穿了衣服的石头”惊诧地快说不出话：“云、云天青？！”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伸懒腰，踢踢腿，再扭扭脖子，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耶，不是说关我一天的吗？这才半天啊，难道我又睡沉了？”
     我看着他自言自语，一股无名火蹭蹭地燃烧：“喂，没听见我叫你吗？”


     “你叫的‘云云天青’我又不认识。”他侧过头，露出一丝微笑：“夙夙小师妹是来叫师兄出去的吗，真是劳烦了啊~”
     说罢又是潇洒的转身，准备离开。
     我无奈地撑着无比疼痛的头：“大哥，我也是被关进来的好吧……”
     “哎？”他回过头，呼扇着比我睫毛还要长的睫毛，虽然是很天真无邪的样子啦，不过，为什么我就是老想揍他呢……
     不得不说思返谷真的很“美丽冻人”，刚进来倒没觉得怎样，坐久了就会觉得自己待在冰窖里一样，手脚僵硬到几乎不能动弹。早知道带点东西过来了，一是可以御寒，二是避免一直听着岩石后面的某位“思返谷常客”的呼唤：“夙夙小师妹啊，你就算不用我的毯子，至少也喝口酒吧，否则真的会冻坏的……这酒不难喝的，我保证！”
     我转过头，咬牙切齿【冻的，嗯，有气的成分】：“我，我暖和，着的呢。别，吵，吵我。再多吵，吵一句，我砍了，你！”
     然后，岩石后面安静了，世界清净了，完美的结局，真好。
     第二天将醒未醒的时候，太阳就已经快升到正午的高度。金光像千万利剑直刺向我微阖的眼睑。再也睡不着了。于是翻身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大懒腰，结果有个什么东西从肩头滑下，软软摊在了地上。
     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蹲下身一看竟是一条毛毯。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于是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天，天青？”却没有人应我，除了幽静的空谷中那一声声回音。
     他应该一早就走了吧。把这东西给了我，想必是怎么也睡不舒坦的。
     后来想起，原来昨夜梦中冰雪化作春水，竟是因为他。
     我蹲下身，将毛毯折叠好，触到那尚还温暖的地方时，忽然不自觉地一笑，想着，下次见到他就还给他吧。
     ==================================================================
     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再这么自然地笑过了。
     在遇到青阳那老头子之前，我无名无姓，流浪在大街小巷。
     那时的人，看见我都立马掩着口鼻，一脸嫌恶地疾步从我身侧走开。偶尔遇见好心的，就会扔过来几枚铜板，哐当当地碰撞着青石板的路面，折射着阳光，金灿灿地映着人的脸颜。
     只是，我从来不会去捡。
     倒不是我清高，只是捡来也无用。因为迟早会被别人抢走的，而我打不过他们。那就只有让那些铜钱躺在那里罢，我还不想免费帮他们搜集铜板。
     那时候的日子，单调得只剩我的那些朋友。
     它们不会说安慰，却会伸出粉嫩的舌头舔尽从我伤口中汩汩流出的脏血；它们不会说关心，却会记得帮我衔来几块沾满尘土的面食；它们不会说眷恋，却会在寒冬时候在我身边依偎……
     它们构成我幼年的记忆，而最终它们也被我舍弃了。
     只因为我的自私。
     那天，一个白衣的道长递给我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肉包子，看着我连个“谢谢”都来不及说便狼吞虎咽。他微笑着看我吃完，然后轻声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块走。
     我呆望着他，点了点头，伸手捉住那袭白衫，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低声呜咽。
     对不起。
     这三个字时常出现在我脑海。
     我竟然忘了它们也会遭人毒打；它们也会饥饿；它们也会受冻。


     一个纤长的白影，轻盈地走在前面，脚尖触及地面时没有一丝声响。而白影后面跟着另一个鬼鬼祟祟的白影，正左挡右闪地跟着前者，脚步声略微沉重，几次都险些被发现。
     叹只叹自身学艺不精，就算被发现也是正常。
     结果，跟着玄霄左拐右弯，踏遍了几乎半个琼华，脚都能自动行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片绝艳的美景。是一片凤凰花的海洋。
     如今正值凤凰花开得最为繁盛的季节。落英缤纷，凤凰花瓣片片飞舞在天际。花开织出一片片绛红的轻云，悬在空中，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来，碎裂的锦缎一般。凄凉却醉人的美。
     禁不住伸出手去捉那些粉蝶般的花瓣。但手挥动时带起的一阵阵风却让我始终无法碰触到花瓣的一角。不禁苦笑。
     耳边若有若无地缭绕着一曲歌谣，声音婉转悠扬，清丽却哀伤。
     杳杳灵风，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一遍又一遍，少女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这花海之中，不经听得有些痴迷了。只是从来就没读几个书的我，连歌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得那少女的声音便会觉得彻骨地哀伤，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过头时却发现“目标”不见了，正在慌张之时，却又彻悟一样露出了一个贼笑。
     我当出了名的大冰块玄霄这么晚了跑到这个浪漫到倒人胃口的地方来做什么呢，原来也是有约在此啊。
     要是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想想就觉得好笑。
     本来我是不想参合别人的约会的，但是实在是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绝代佳人让一个大冰山融化的，于是再一次偷偷摸摸地猫着腰往前走去。
     当我躲在某棵树后面，往外偷瞄的时候，我惊讶得可以吞下一只大鹅蛋。
     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景。
     为什么会有三个人啊？！而且，为什么他也会在那里？不是说下山了么？三个人在这里搞密谋？打算灭了琼华？……
     一串串莫名其妙的问题不断钻出，却懒得细想。
     后来，玄霄和那个长发飘飘面容清秀的少女离开了，大概是赏花？
     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女长得实在不像人，像天仙一样，比外面九天玄女娘娘的雕塑好看到哪里去了。不过，少女整个看上去，也是十分得清冷呢，啧，果然冰山要和冰山待在一起才行啊，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无意朝另一边瞥去，他却依旧留在原地。
     原来他们并不知道他也在。
     我躲在树后，看着他一直站在那里，脸上不改一贯的漫不经心的微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就会觉得，心很痛。
     他狭长明朗的双目，无神地看着飘落的绯红的雪，伸出一只手，任“雪”融化在他的掌心。一片，三片，五片……花瓣不断飘落，最后铺满了他整个掌心。他却依旧温柔地笑着，注视着手中柔弱的残花，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分辨了好久，我才看出他反复念着的那一句话：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我抱着原本打算还给他的毯子，躲在树的背后，皱着眉想到底要不要出去的问题。如果，如果我这个时候突然出去了，他会怎样？还会像以前那样嬉笑着，想什么事情都不曾放在心上一样对我招一招手唤一声“夙夙小师妹~”吗？
     最后我终于决定要出去的时候，却愣在了那里。
     原来在我一度踌躇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只留下遍地残花，在风中飘散零落。


     后来，我再也不曾见过他。即使是在与妖界的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上。
     那场战斗，我并未直接参与。
     我在开战之前就跑到了师父跟前，对他说我留下来干后勤工作。他老人家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转过了身挥了挥手，算是默认。
     我恭敬地退下，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不少。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是个胆小鬼，怕死。
     我低头一笑，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冲过去对他们大叫：“你才胆小，去就去，谁怕谁？！”只是默默地走着我自己的路。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胆小鬼。
     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见到他。
     我知道以他的身手，他一定会出现在浸满鲜血的战场上。他裂裂鼓动的白袍，泛着冷冽银光的剑身，还有他白皙胜雪的脸颊，都会被雪所染红，像是天边的残阳映照上去一般。
     并不是怕他舞动剑时的身姿，是怕见到他为她而舞动手中的剑。
     如果是她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让剑出鞘吧。
     为了她，不惜杀开一条血路；为了她，不惜让自己双手染血；为了她，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我相信他会这样的，但是我不想亲眼去见证。我只要好好留在后方，在帮受伤的弟子们疗伤时，从他们口中听见那三个字就足够了。
     但是没有。
     所有的一切在他带着她与望舒逃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听谁提起过他。
     之后长老们的震怒，出去捉拿他们的人的无功而返，玄霄走火入魔不得已被冰封，师父的隐退……
     这些震惊琼华上上下下的大事被人所传说着的时候，到了耳里却细如蚊蝇。
     我在乎的不过只是那三个字，而那三个字却永远地和“叛徒”连在了一起。
     对于他曾经的潇洒，行走江湖的仗义，斩却恶妖首级的决绝，他们一概否决。在他们看来，他早已十恶不赦。
     我看着头顶上的碧蓝的天空，忽然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容化作了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我已经在琼华待不下去了。
     “夙苏，你真的想好了？你资质并不浅，况且如果你停止修仙的话……”当我穿过醉花荫，找到师父双手呈上佩剑的时候，一向清冷的他也竟有些犹豫地看着我，试图让我回心转意，我却摇着头坚定地打断了他的后话：“我想通了。师父。”他也只得叹了口气，接过我的剑。
     在他隐隐透出怜惜的眼神下，我笑着转过身，踏出阁楼。
     楼外，云淡天青。
     回房的时候，师姐妹们也已经帮我备好了细软。我笑着谢过她们，接过包袱，没有多说一句话便离开了。这琼华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唯一对师父。是我负了他的厚望。
     而我现在要做的，只是下山，至于下山后要到哪里去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何方，会不会偶尔在想到他的“夙夙小师妹”的时候露出一丝微笑？
     我想找到他，却竟无从找起。
     不过想见他一面而已，看来也有够困难的。自嘲地一笑，径自下了山。
     但我也苦笑着发现，我那条还未归还与他的毯子，已经被她们换成了新的。
     天青，你可知道你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也被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