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伤悲已成往事
讲述:阿微 22岁 咖啡店服务生 笔录:实习生 刘立红
和阿微不曾相识,谈不上认识,但实际上,我们却早已是未曾谋面的“熟人”,确切点说,她和我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阿微有一双咖啡似的眼睛。”朋友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好奇,不久便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动,想要和这个有故事的女孩畅快地聊聊。朋友说她时常在阿微面前说起我,对于我,阿微也并不排斥,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采访要求。
在一个阳光不炽烈的下午,我终于见到了这个带给我很多好奇的女孩。她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我费力找了一阵子,最终才找到。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土的平房,但门却很宽,屋外的墙皮像皮肤病患者身上的牛皮癣一样,让人看了心里不由得生出难受来。敲了门,里面没有应答,再敲,没有我期待的结果。我稍稍有一点失望,她悔约!?正在我疑惑不解之际,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我本能地回头,虽然之前我们并没有见过面,直觉告诉我面前的女孩就是我要找的人。对她来讲,我也是一样。
她有些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的,见我一脸诧异,她一手插腰,一手拍着自己起伏的胸口,很有些口渴似的,连连说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你久等了……”我正想表示我也是刚到,她不必太在意,话还没有到嘴边,她已经冲上一步,麻利地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间屋子很小,除了一扇门以外,四周找不到一扇窗户,要开着灯才能将里面的陈设看得清楚:左手边放了一张半旧的沙发,一个小型的茶几,有两张矮矮的小凳子,这样的搭配让我感到十分别扭,我无论如何体会不到现代与传统结合的美感,但我可以理解,也许这就是阿微吧;往前的屋角是一个水池,旁边放置着一个盆架,再过来,是厨房了,煤气炉,案板,小橱柜,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右手边紧挨着墙是一张很低的单人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套,白色的枕头,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白净了。我正在打量着,阿微端着一杯水给我,“你坐沙发,我坐凳子。”我很“顺从”地坐到了沙发上。
递给我水杯,她双手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突然有点事,占了时间,又怕你等久了,所以跑回来。脸很红,很难看吧?呵呵,凉一会儿就好了。”好像她并不是在问我,因为我已经没有必要回答了。“你很漂亮。”“很多人这么说。”声音中没有骄傲,反而多的是不屑,我并不感到多么奇怪。阿微有一双大眼,眼神里有着闪亮的光彩,很有灵气,但又包含了几丝不易觉察的忧伤,几许沧桑,几分温柔,那分明就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的眼睛啊!我极力想要看穿那双眼睛里深藏的东西,但却根本做不到。我从来都坚信:世界上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独一无二的,那里包藏着许多的故事。朋友那句“咖啡似的眼睛”,我认为并不准确。
“你想知道什么?”阿微看着我,微笑着问。“你的过去,你的现在。”我不想躲躲闪闪,那对幽幽的眼睛告诉我,她想知道我真实的想法。我知道这几个字说出之后,以下的不用我再多问什么了。
一个没有温暖的家
我不是本地人,老家在陕南,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那里很美。
我父亲从小没读过几天书,没什么文化,人很直,也没什么本事。自我懂事起,就知道他脾气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家里凡是能拿来摔的,他随手抓过来,就扔得老远。那时我虽然还小,但你知道吗?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聪明,每次见他生气摔东西,我都会乖乖地跑过去,把那些受虐的家具拾回来,将就能用的,就摆回原位,尽量让他消气。可以说,我的童年整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别人家小孩被父亲宠着、爱着,当时的我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亲却是那样。稍稍长大了,父亲的脾气没有一点变好,在外面受了气,找不到挣钱的门路,都回家出气。我和母亲就成了他的出气筒。我的两只耳朵曾经先后裂开过四次,是他生气时狠命撕开的。
记得一个夏天的晚上,白天玩累了,我早已睡去,忽然被一阵骂声吵醒。我害怕极了,趴在门缝,看到屋外的一切,顿时我的眼泪就倾泻而出。母亲在洗碗,父亲操起一把椅子直直朝着母亲的身上扔去,一声痛苦的喊叫,母亲倒在地上,旁边是折了一只腿的椅子。我吓傻了,张大嘴,却叫不出来,眼泪不住地涌出,流进嘴里,那时我知道泪水是有味道的,又咸又涩。母亲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那几天经常对我说的是“还不如死了算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不知道死是什么,但却知道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