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好！"她关掉水龙头，动作利落地擦干身体。镜面上凝结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轮廓。云昭雪伸手抹开一片清晰区域，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训练有素的身体线条被宽松的睡衣遮掩，指尖的薄茧可以用"练琴"来解释，锁骨处的细小疤痕则归咎于"小时候爬树摔的"。化妆是她最精通的伪装术之一。不是那种让女孩变美的化妆，而是让人变得普通的技术。一点点粉底掩盖眼下的青黑，柔和的眉形减弱眼神的锐利，浅色唇膏让嘴唇看起来没那么紧绷。最后，那副圆框眼镜——平光镜片，却能完美改变她的面部特征。"完美。"云昭雪对着镜子调整出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这是"铭远高中优秀学生云昭雪"的标准表情。楼下飘来葱花烙饼的香气，父亲已经坐在餐桌前翻阅早报。云昭雪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又多了几道划痕——法医的工作总是让他的戒指与各种证物袋摩擦。"听说你们今天有物理测试？"父亲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例行公事的平淡。"嗯，电磁感应和楞次定律。"云昭雪接过母亲递来的豆浆，温度刚好是可以直接入口的六十度。"准备得如何？""刷完了近五年的竞赛题。"这倒是实话，只不过是在监视目标的屋顶上完成的。母亲将一盘切成星状的水果推到她面前："别太勉强自己，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云昭雪叉起一块哈密瓜："可能是备考熬夜的缘故。"这个谎言她已经用了太多次，几乎要变成真的了。餐桌上的对话如同每天的天气预报般规律而简短。父亲谈论着最近接手的一起离奇车祸案，母亲抱怨医院新来的实习生连静脉注射都做不好。云昭雪适时地点头应和，思绪却飘向了昨晚截获的那段加密通讯——"铭远"、"钟楼"、"三天后"几个关键词让她隐隐不安。七点二十分，云昭雪站在玄关处调整书包肩带。母亲突然从厨房探出头："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带上伞。""知道了。"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折叠伞，却在握住伞柄时微微皱眉——重量不对。快速检查后，她在伞骨夹层里摸出一枚微型通讯器。组织又在未经告知的情况下补充她的装备了，这不是个好兆头。七点三十五分，云昭雪在距离家两个路口的银杏树下等待林暮雨。这是她们的固定集合点，那棵百年银杏是这条街上最醒目的地标。初春时节，嫩绿的新叶在朝阳中近乎透明，风过时发出沙沙的私语。"昭雪！救命！"

林暮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云昭雪瞬间绷紧肌肉进入戒备状态，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她的配枪。待看清情况后，她才放松下来。林暮雨抱着几乎要散开的书包狂奔而来，身后追着一只气势汹汹的橘猫。"它抢了我的三明治！"林暮雨躲在云昭雪身后气喘吁吁地说。云昭雪忍不住笑出声，从包里拿出备用能量棒递给好友："老规矩，用食物换平安？"那只橘猫是街区的霸主，人称"橘座"，以打劫学生早餐闻名。见到能量棒，它傲慢地踱步过来，叼走战利品后跳上围墙，居高临下地瞥了两人一眼，仿佛在说"算你们识相"。"你居然随身带猫粮？"林暮雨整理着跑乱的麻花辫。"能量棒，人类也能吃。"云昭雪帮她捡起散落的笔记本，"不过现在归橘座所有了。"两人沿着银杏大道向学校走去。林暮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昨晚观测到的流星雨，云昭雪则分神留意着周围环境——那个在报刊亭前看报纸的男人已经连续三天出现在相同位置，而往常这个时间应该是个卖豆浆的老太太。"...所以我觉得那颗流星可能是解体的人造卫星！"林暮雨突然拽住她的手臂，"天哪，是江学长！"云昭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铭远高中的校门口，江临风正站在布告栏前张贴通知。晨光为他高挑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微微蹙眉专注工作的样子，与校园里流传的那些传奇故事完美吻合——全国物理竞赛金奖得主，铭远高中科研社创始人，十七岁就拥有两项专利的天才少年。"他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云昭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林暮雨狡黠地笑了："据科研社的朋友说，他通宵调试参赛机器人，直接睡在实验室了。"她突然压低声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别闹了，我们又不熟。"云昭雪推了推眼镜，这是她掩饰紧张时的小动作。"去年文学社联合科研社办科普讲座时，你们不是合作过吗？""那只是一次工作接触。"云昭雪加快脚步，"物理测试前我还想复习一下公式。"她没告诉林暮雨的是，那次讲座后江临风曾私下找她讨论过一篇关于弹道学的论文——一个普通高中生根本不该感兴趣的主题。当时她编造了"叔叔是警察"的借口搪塞过去，但江临风若有所思的眼神让她至今想起来都后背发凉。铭远高中的教学楼呈"回"字形布局，中央庭院里种着四季常青的灌木。云昭雪喜欢三楼物理教室的位置——窗户正对钟楼，视野开阔，便于观察。"今天进行电磁学单元测试。"物理老师莫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九十分钟，满分一百二，最后两道是竞赛难度。"

试卷传下来时，云昭雪注意到前排的沈星河对她做了个"救命"的口型。作为射击社搭档兼物理苦手，沈星河每次考试前都会求她传答案——当然，云昭雪从没答应过，但会在考后花两小时给他讲解错题。试卷比预想的简单。云昭雪四十分钟就完成了基础部分，剩下的时间她假装检查答案，实则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绘制钟楼的结构图——这是下次任务的潜在地点。她用不同密度的点阵标注出入口和监控盲区，任何不懂行的人看来都只是一堆随意的涂鸦。"云昭雪同学。"莫教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云昭雪条件反射地合上草稿纸，动作快得让老教授挑了挑眉。"你的最后一题解法很特别。"莫教授指着她的试卷，"能上来给大家讲解一下吗？"云昭雪松了口气，走上讲台。这是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题目，她下意识使用了组织实验室教她的简化公式。在黑板上推导时，她注意到教室后排的江临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演算步骤——他本该在高三年级教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解法很巧妙。"莫教授评价道，"不过用到了大学级别的矢量分析，你们现阶段掌握常规方法就够了。"回到座位时，云昭雪发现草稿纸不见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向窗外——江临风正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张"涂鸦"。两人的目光隔窗相遇，江临风对她晃了晃纸张，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午餐时间，云昭雪借口复习溜出了喧闹的食堂。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联系组织，确认钟楼是否已被列入监控名单。图书馆顶层的古籍阅览室常年无人问津，是理想的隐蔽场所。云昭雪刷卡进入后，熟练地避开监控摄像头，钻进最里侧的书架间。她从书包夹层取出改装过的电子词典，按下特定组合键后，屏幕跳转为加密通讯界面。「霜华报告：发现可疑人员连续三天监视银杏大道7号报刊亭，请求背景调查。另，钟楼结构图可能已暴露，需要确认安全等级。」发送完毕，她刚要把设备收回，突然听到书架另一端传来脚步声。云昭雪迅速关闭设备，随手抽出一本《古代兵器图鉴》假装阅读。"《考工记》里记载的青铜剑配方，现代冶金学家至今无法完全复制。"江临风的声音从书架对面传来，伴随着书本被抽出的摩擦声。云昭雪屏住呼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从书架间隙划过，停在一本《中国古代冷兵器》上。"好巧，云同学也对武器感兴趣？"江临风的脸出现在书架空隙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探究的光芒。他晃了晃手中那

本《弹道学基础》，正是云昭雪上次谎称帮警察叔叔借的书。"只是...课外兴趣。"云昭雪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真巧，我也是。"江临风微笑着将一本书推过书架，"这本《密码与密写技术史》你可能会喜欢。"书本递来的瞬间，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云昭雪的手腕——那个位置正好是"影刃联盟"特工植入微型芯片的地方。云昭雪确信自己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谢谢推荐。"她强作镇定地接过书，"不过我得回去准备下午的社团活动了。"转身离开时，云昭雪感觉到江临风的目光如影随形。更让她心惊的是，那本《密码与密写技术史》的扉页上，用铅笔淡淡地画着一个羽翼短剑的图案——"影刃联盟"的标志。物理实验室的示波器屏幕上，一道异常波形正在跳动。云昭雪假装调整设备参数，余光却紧盯着那道17Hz的低频正弦波——这是人体最敏感的次声频率，足以引发内脏共振。按理说，铭远高中的实验室根本不可能产生这种特殊频率。"奇怪，怎么会有次声干扰..."她小声嘀咕，故意让身旁的沈星河听见。"什么次声？"沈星河凑过来，好奇宝宝似地推了推眼镜，"这难道不是设备故障吗？"云昭雪迅速切换屏幕："可能是我接错线路了。"她指向窗外，"你看钟楼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施工？"沈星河转头望去："哦，说是要修复百年钟楼的报时系统。昨天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搬了好多仪器进去。"示波器上的波形突然剧烈震荡。云昭雪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按住腕表——组织配发的多功能探测器显示，这股次声波正以钟楼为中心向全校扩散。强度虽然微弱，但若持续增强，足以让师生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严重时甚至会导致内出血。下课铃响起，云昭雪第一个冲出教室。她需要确认两件事：江临风拿走的结构图是否落入了敌手，以及钟楼里究竟藏着什么装置。天文社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声。云昭雪贴着墙根移动，特工训练让她能像猫一样无声前行。透过门缝，她看到江临风正与几个陌生人站在星图投影前，桌上赫然摊开着那张被她标记过的钟楼结构图。"...共鸣腔必须调整到完美频率。"一个穿电工制服的男人指着图纸，"古老的铜钟本身就是理想的次声发生器。""明天校庆典礼，所有人都会聚集在钟楼广场。"江临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测试数据

我要亲自检查。"云昭雪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早该想到的——江临风反常出现在物理教室，对武器知识的了解，还有那个羽翼短剑的标记...他不是普通学生，而是敌对组织"暗潮"安插在学校的核心成员！后退时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扫把。云昭雪闪身躲进隔壁储物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她摸出钢笔——伪装成电击器的近身武器，准备在必要时..."出来吧，霜华特工。"江临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或者我该叫你云昭雪同学？"这个称呼让云昭雪瞳孔骤缩。"霜华"是她在影刃联盟的代号，绝不该被外人知晓。除非..."代号'孤鸿'，安全识别码E-7429。"江临风继续道，声音压低成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指挥官让我监视钟楼异常，没想到先遇到你。"云昭雪的大脑飞速运转。E开头的识别码确实是影刃联盟高级特工的编号格式，但这也可能是陷阱。她缓缓推开门，钢笔尖端仍对准江临风的颈动脉。"证明。"她简短地说。江临风——如果真是孤鸿特工——无奈地笑了笑，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锁骨位置有一个淡蓝色的微型纹身，在特定角度下会显现出羽翼短剑的图案，与她徽章上的完全一致。"三天前发现钟楼维修工携带可疑设备，跟踪时意外截获了你的结构图。"他快速解释，"那些人在改装钟楼的机械报时系统，想利用铜钟制造次声武器。"云昭雪没有放松警惕："为什么不直接报告组织？""通讯被屏蔽了。"江临风递给她一个烧焦的电路板，"这是我从他们设备上拆下来的干扰器残骸。"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不是整点报时那种清越的声响，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嗡嗡震动。云昭雪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视线边缘出现黑斑——次声波已经开始影响人体。"他们提前启动了！"江临风抓住她摇晃的身体，"校庆彩排的学生都在钟楼广场！"通往钟楼顶层的螺旋楼梯仿佛没有尽头。云昭雪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向上攀登。每跨一步，都像有铁锤敲击着她的太阳穴。江临风的情况稍好，但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频率在18到19赫兹之间波动。"他查看腕表上的读数，"再增强5赫兹就会造成永久性听力损伤。"

转过最后一个弯角，眼前的景象让云昭雪倒吸一口凉气。古老的铜钟被改装得面目全非——钟体内部贴满了压电陶瓷片，连接着复杂的电路；原本的机械击锤被替换成可调频电磁驱动器；一组蓄电池隐藏在雕花装饰后面，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三个穿维修工制服的人正在调试设备，其中一人戴着耳机监听输出频率。云昭雪认出他就是连续几天出现在报刊亭的可疑男子。"分头行动。"她对江临风比划战术手语，"你解决左边两个，我负责监听者。"突袭在无声中展开。江临风像影子般贴近第一个目标，一记手刀精准命中颈动脉窦。云昭雪则甩出钢笔，电击器精准命中监听者的后颈。但第三个敌人反应极快，猛地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铜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频轰鸣。云昭雪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震颤，耳膜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监控屏幕上的频率数值疯狂攀升——21Hz、23Hz、25Hz...已经超过安全阈值！"必须...破坏...共振腔..."她艰难地爬向控制台，视线因剧烈头痛而模糊不清。江临风的情况更糟，鲜血从他鼻孔和耳道渗出。但他还是挣扎着举起消防斧，用尽全力掷向铜钟。"锵——！"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暂时干扰了次声波的规律振动。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云昭雪拔出藏在发卡里的微型激光器，对准控制台的主电路烧灼下去。一阵电光火花后，令人窒息的低频震动终于停止。夕阳将钟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云昭雪靠在顶楼栏杆上，看着下方广场上浑然不觉危险曾近在咫尺的同学们。校庆彩排仍在继续，没人知道二十分钟前他们距离内脏出血只有一步之遥。"干扰器伪装成5G信号增强器。"江临风走过来，手里拿着从敌人身上搜出的手机，"他们计划明天校庆时制造'集体癔症'事件，让铭远高中从此背负闹鬼传闻。"云昭雪接过手机，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加密信息："暗潮组织想要这块地皮...钟楼下有二战时期的地下工事？""难怪。"江临风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次声波既能伤人，又能探测地下空洞。一箭双雕。"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清香。云昭雪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与"孤鸿"特工并肩作战，却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她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少年——阳光下，他侧脸的轮廓格外分明，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完全看不出刚才战斗时的凌厉。"所以..."她犹豫着开口，"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江临风转过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从你转学来的第一天。指挥官说新来的特工是个伪装高手，结果你在第一节物理课就解出了连教授都惊讶的量子方程。"云昭雪涨红了脸："那是计算失误！我本该用高中生能理解的...""很可爱。"江临风突然说，然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急忙补充，"我是说你的伪装策略。故意在擅长的科目上犯错，反而更显真实。"远处传来集合哨声，校庆彩排结束了。云昭雪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些俘虏怎么处理？""后勤组已经接手了。"江临风指了指钟楼地下室，"倒是你，最好在有人发现前回宿舍换件衣服。"云昭雪低头一看，制服袖口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防弹纤维。她匆忙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踉跄了一下。江临风及时扶住她的手臂，两人距离突然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明天见，霜华。"他轻声说，手指在她腕间的芯片位置轻轻一按。云昭雪落荒而逃时，心跳声大得仿佛要盖过方才的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