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气氛在“时间胶囊”的封存后达到了全新的高潮。喧嚣渐歇,天边已透出极淡的灰白。西蒙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微凉的玻璃驱散着身体的疲惫。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逐渐冷却的余烬,而天际线处,一丝真正的晨曦正小心翼翼地晕染开来。他手中空无一物,那把惯用的扳手已随未来而去。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沾着油污的双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因常年握持工具留下的硬茧,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冰冷金属的纹路。
“我的战场……”他望着窗外苏醒的城市轮廓,低沉的声音几乎融入了玻璃的微凉,“需要……”
“需要你。”
一个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上了他未竟的话语。
艾琳妮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她换下破损的华服,一身简洁的珍珠白长裙,湿发随意挽起,卸去了大部分妆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没有看他,目光也投向窗外那片正被晨光温柔点亮的城市,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需要你,和我们一起。”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他沾着油污和汗水的侧脸上,那眼神里有审视后沉淀下来的信任,有共同跨越时光长河的默契,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东西,“去面对下一个十一年,无论那战场在废墟里,还是在……”她目光扫过身后一片狼藉却洋溢着暖意的庆典残局,“这里。”
西蒙的身体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依旧看着窗外。晨光熹微,如同融化的金箔,流淌过鳞次栉比的高楼,也流淌过远处低矮的旧城区。城市的脉搏在寂静中隐隐搏动。他粗糙的手指缓缓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良久,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他沾着油污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弧度很浅,却像破晓时分第一缕刺破阴霾的光线,带着粗粝的暖意,落在他染着硝烟与机油、此刻正映照着初升朝阳的工装肩头。
宴会厅的角落,那个小小的钛合金匣子静静立在铺着绒布的展示台上。匣盖是透明的。晨光穿透水晶般澄澈的材质,温柔地照亮了匣内:巴拉克磨平的弹壳,卡莉娜黯淡的训练枪,莫里斯泛黄的检讨书,库洛姆折叠的旧地图,贝利亚写着夸张数字的欠条……它们簇拥着匣子的中心。
那里,一把沾着陈年油污的扳手静静躺着。一道深刻的凹痕如同勋章般烙印在它坚韧的金属身躯上。一片流光溢彩的祖母绿丝绸碎片,以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缠绕在它粗糙的手柄上,如同藤蔓依附着沉默的钢铁。油污浸染了丝绸华丽的边缘,丝线的光泽却柔和了扳手冰冷的棱角。它们紧紧依偎,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折射出奇异而和谐的光晕——那是实用与华美、粗粝与优雅、昨日硝烟与明日星图,最完美的共生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