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随风摇晃的树枝，心里阵阵烦躁。
该死的，自杀又失败了。
这时，门被敲响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果然，母亲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母亲年过六十，岁数不算太大，花白的头发和满脸沧桑暴露出她这一生的不顺遂。
母亲看着我，我却没看向母亲，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树枝上，一只麻雀站在树枝上，随着树枝摇晃而摇晃，看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是啊，我上吊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随着风而摇晃。
想着想着，我突然笑出声，原来我曾离成功那么近。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母亲仍没习惯我阴晴不定的脾气。
“出去看看吧。” 母亲小心翼翼的说：“儿子，妈推你出去逛逛吧。”
我像是终于发现了母亲的存在，目光落在母亲身上，盯着她脸上的讨好，心中的不满顿时倾泻而出：
“去哪？我能去哪？我腿都断了，我已经截肢了，我是个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了的废物！我还能去哪？你告诉我我还能去哪！”
我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对着母亲发泄心中的怨恨。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要解脱！我差一点就解脱了！当初是你的一己私欲生下了我，让我在这世上受尽折磨，如今我找到了解决之道，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我继续受苦！”
母亲泪流满面，她不住地说：“儿子，妈对不起你，可妈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啊…”
“所以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受苦吗！这就是你自私自利的母爱吗？只要我能留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完全不顾我意愿的母爱吗！”
“儿子，我…”
“滚！***！滚！” 我气红了眼，拿起身后的枕头使劲砸向母亲，母亲被我打得一踉跄，只好流着泪离开了。
我气喘吁吁地望着窗外，麻雀不知何时飞走了，树枝也不再摇晃。
风停了。
我与母亲长久的没有说话，她按时给我端过来饭菜，为我洗净污秽，我被迫承受着母亲的爱意，却疲惫到连句话都不想讲。
这段时间天气不好，大雨下个不停，家附近的河流开始涨水，水势非常凶猛。
我对母亲说：妈，我想吃镇上李婶卖的桂花糕。
母亲愣住了，她擦擦眼角的泪水，欣喜交加的说：儿子，你等着，妈这就给你买。
从家到镇里距离不算太远，走路需要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足够我跳河自尽了。
看着母亲走远，我支撑两条胳膊爬下床，胳膊拖着我残废的身体，一步一步爬到轮椅上。
这个过程非常艰难，我腰腿部就是一团死肉，毫无力量可言。
想想怪也神奇，从那么高楼上跳下来，竟然只是高位截瘫。
每个人都说我命大，可谁知我根本不想命大。
我的胳膊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等到我坐到轮椅上时，我已经力气尽失，眼前一片模糊。
我知道我的时间没剩多少了，我咬着牙推动轮椅，一点一点朝着河边走去。
我到了河岸边，水势确实像母亲说得那样凶猛，黄央央的泥水夹杂着污泥朝前方奔涌而出，我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在哪，我知道我此生的目的地就是它们。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期待与渴望，推动轮椅向河里走去。
水汽扑到我的脸上，我闻到了水里的土腥味。
我嘴角带动了脸部肌肉，哦对，这叫微笑。
我微笑着推动轮椅，我离岸边只有一步之遥，就差一点，就差一步——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吓得我猛然一哆嗦，而轮椅像是受到什么阻碍似的，竟推不动了。
我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黑猫卧在轮椅下，用它的身子挡住了我前进的路。
这只猫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它受到老天爷的指示，过来阻挡我奔向幸福的路。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只好咒骂这只该死的黑猫，随后调转轮椅方向，可这只该死的黑猫就像通了什么人性似的，又一次卧在轮椅下，让我无法动弹。
正焦急时，我突然有了主意。
我舍弃了轮椅，用胳膊一步一步爬向岸边。
解脱之道就在眼前，我怎么可能放弃？
我的指尖触碰到岸边的湿润，我再一次微笑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我马上…
“——儿子！”
我彻底泄了气，怔怔地看着河中翻滚的波浪，突然笑出声。
自杀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