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海棠。
“ 冰肌玉骨能香玉,艳质英姿解语花”,彼时有人于笙箫阑珊众人散尽之时在醉酒的他耳边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低沉而沙哑的声线销魂入骨。他醉得平衡不能只想找个依靠,小邪不在身边,就循着那声音攥住了不知谁的手臂,恍惚间觉得西服料子蹭过脸颊柔软而冰凉,然后听得耳边轻轻一笑身子拦腰被人架起来。
他事后质问黑瞎子明明一清二白为何弄得欲辩不能,一起喝个花酒为何最后两人进了房间,在一旁的一干人等要么恍然大悟要么心领神会,解家小爷炸毛就更像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这个样子当然只有我能看。”
后来黑瞎子一脸装出来的关切告诉他实在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的醉酒样,捎带解释酒后犯罪简直是无法避免迟早的事,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眼波粼粼眉梢的胭脂色仿佛渗入四肢百骸,一颦一笑尽是风流夺人,直酥到骨子里。他一边不怀好意地描述限制级一边灵活地躲着解家小爷某种状态下实在勉强的踢击,出其不意的最后一扑成功地再把少公子压到身下。
房间安静下来,房间暗下来。淡淡的光线若隐若现地浮动,他的脸离自己近的要命,这瞎子其实有着很不错的皮相…迷迷糊糊间解雨辰还能及时两根手指挡住眼前人无限逼近的唇。
" 怎么,花爷不要?″蛊惑的声音由远而近几乎就在他耳边,绵绵长长的吐息穿过耳下直击心脏,转瞬之间火烧火燎灭顶燎原。
“给我把眼镜摘了。”解雨辰记得自己那晚还算平静的对话,就截到这句为止。
他竭力去回忆更为清晰一些的画面,竭力去看清模模糊糊的幻影中那个人的样子,穿过久久长长的黑暗,的确有人在等他,或者说曾经等过他——黑色的身影瘦削修长,斜倚着血色一片慵懒地支起身子,然后忽然抬起脸看他。黑发散开,眼镜反光,唇线分明,薄薄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让人迷醉的宠溺。
真实感过于强烈,让他以为他死了一年多不过只是个道上的误传。
他最后被人架着出那个斗,全身上下哆嗦着腿软得不像自己的。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血色背景汹涌一片。他似乎是跪下去了又被人强行架起来,眼前明明灭灭一片模糊。小邪搂着他带着哭腔喊着小花,他来不及转头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肋下架着自己的那双有力的手,无比清晰的两根骨节突出的奇长手指。
不是他,真的不是了,这一次。
手下的伙计近在眼前,声音却好像从来自地心,九爷,人怕是折在斗里了。
解雨辰再穿上水袖戏服时,至少在旁人看来已经不太悲伤。尽管某个名字已经成了禁忌,解家小九爷大概还得活着向前。解雨辰颇有兴致地扬手展开长袖,是一件不常穿的素色,衣身柔软与肌肤自然相贴,一支画工细致的碧桃缠缠绕绕由落地水袖一路枝枝蔓蔓攀向胸际,宽松的白绫袖口绕了几层安静地垂落,隐隐约约看出边缘细细镶滚一道娇娇俏俏的水红。春花温煦,香风袅袅,水袖扬起在空中飘舞翩跹的姿态像谁落寞无依的剪影,素白的绸缎误拂脸颊的温和触感宛如谁的手指久久不散的余温。
池畔杨柳逐风而去,花絮纷飞落在碧水之上,悠悠飘向池心抽出却还未开满的荷。衣角猎猎,未贴紧的发丝缕缕散开,翘起的乌发更衬得眼如桃瓣,神似秋水。解雨辰轻笑一声看向随风漾起泠泠波纹的水面,隐隐绰绰还是他自己的脸,残妆未洗尽,天生一副薄情像。戏里戏外他都是不喜欢,直到有一天有人对他说,留着,我要看。
当时他是撇了撇嘴略带厌烦心里发火道去你妈的,耐着性子调笑着说句黒爷这是把自己当谁了,对面人靠近领带被挑起心里却莫名其妙有些酸楚。修长有力的手指安妥地环过腰际停在他薄薄的胯骨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黑暗中有些看不清眼前熟悉的脸。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突然就无限放大,逼入绝境走投无路。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自然他也不会放弃反抗。就像当年解家家道中落人心惶惶,年仅八岁就被推到风口浪尖时咬着牙硬撑着过去。现在自然也是咬着牙要他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