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岫听到门口有动静,喊了一声,“你回来了?”
半天听不到动静,便趿着拖鞋出来,看到一抹粉红站在玄关处,面色很不佳地望着自己。
枫岫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凉凉地说,“没事,坑的厉不厉害?太厉害了我给你报仇去。”
拂樱劈手夺过他的扇子,紫色的扇面在手指间扭曲,“我今天跑了九条街,要不是剑之初那小子,侯爷我这条命就算交代在那孽子手上了!”
枫岫每次听到拂樱自称侯爷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他一把揽过侯爷的小腰,带到客厅沙发上。
听完了故事的来龙去脉,枫岫说,“已经很仁慈了,当初珥界主直接在谈判地装炸弹,要不是殢无伤在,无衣自个儿都要搭在里头。”
围杀雅迪王的时候,无衣师尹自愿为饵,咒世主、邪玉明妃为助力,殢无伤接应。不过雅迪王要是能被这点小阵势算计到,他也就不是雅迪王了!
先去打头阵的人是太宫,这点无衣早能料到,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拖着时间,等到真正的雅迪王一踏进门,珥界主的手下立刻引爆了炸药。
这个时候,宾馆里除了杀戮碎岛的人,无衣师尹也在!
雅迪王逃走的时候,只有火宅的人在追,殢无伤鸟都没鸟给他下命令的人,径直冲进了火场。
枫岫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湿淋淋的无衣师尹,被殢无伤那件浸满了水的袍子包着,圈在怀里,任医护人员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枫岫吓了个半死,上前去拍了拍无衣的脸,那双很大很黑的瞳仁从迷蒙中醒转,愣愣地看着他。
枫岫说,“快跟他说两句话,他吸入了有毒的燃烧气体,晕过去了。”
无衣转了转身子,抬手笼住殢无伤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殢无伤的手松了,僵直的身体塌了下来,倒在无衣身上。
枫岫后来想,没准无衣就是在这个时候爱上他的?
他津津有味地脑补着,无衣这人素来没什么安全感,当时正被一生挚爱的恩师蒙骗了,心灰意冷之际,九死一生中,冷冽飒踏的青年凛然而至,像洗发广告一样高高飘起的银灰色长发,似火舌也不敢侵噬,站在一片鲜红烈焰中,脱下自己的长袍护住他…………
多么完美的一副英雄救美画面!
烧伤已好,正在照顾殢无伤的无衣师尹戳破了他的幻想泡泡,“好友,你最近是不是写言情写多了?殢无伤进来的时候,我都要愁死了,本来饮水机里的水就不是很够,又要分一半给他……”摇摇头,“看来慈光之塔的消防教育课还要加强,穿着一身化纤的衣服就往火场里头冲,真是嫌火不够大!唉……功劳都被火宅抢去了……不过好歹熏瞎了太宫的眼睛…………”
无衣转头看看病床上的殢无伤,紧紧攥着他的一只手不松开。
枫岫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脑补!
那场火灾引起的后遗症,把殢无伤的体内的旧疾引发了。主治医师找无衣谈了三次,最后问,他家族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史?
无衣师尹立刻办了出院手续。
在师尹家里,枫岫问,你这样算不算包养?有没有违反《公务员条例》?
无衣师尹说,我当初把他从渎生暗地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什么法!
殢无伤在他家里断断续续吐了半年的血,陷入了人事不知的半昏迷状态。
有时候他也能醒过来,说两句话。他说,“即鹿呢?即鹿怎么不见了?”
枫岫看到无衣划针剂的手,顿时多了道血口子,因为背对着,看不清表情,无衣说,“你好好治病,治好了,我就带你去看她。”
殢无伤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你骗我……你骗我…………我要去找即鹿…………”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走不了几步路就摔在地板上。
无衣师尹走过来,以枫岫从来没见过的温柔姿态,把殢无伤从地上扶起来,挪到床上,“我不骗你,真的。”他把被子盖好,“等你好到能走路了,我们就去见她,你也不想即鹿看到你这么没用的样子吧?”
殢无伤的眼神登时凌厉起来,“我要练剑!”
“好好好,等你好了,我们就练剑。”无衣拍着他的被子。
殢无伤看他看了半天,眼神终于从清亮转为迷蒙,沉沉睡过去了。
突然发病的时候,殢无伤几乎没有忆起自身的来历,直到血从他的气管喷薄而出,落在枕上,那一抹鲜红艳丽,让他记起渎生暗地的遍地冰冷。
殢无伤在昏迷中想,明明一样都是人,为什么自己要有不同?
无衣师尹靠过来,隔着被子将他圈在怀里,他说,“赩矿是世间最劣等的矿,它三日一吐涎,不仅自身不能成器,还会侵蚀到周遭的矿石。但是人,只要肯付出心血和努力,就能将它锻造成剑,殢无伤,你的墨剑,是世上罕见的名兵利刃,不会输给自己的宿命。”
轻柔絮语间,殢无伤的胸口,似注入了一股暖流,渐渐的,他觉得身体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