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圌九
后来齐桓很庆幸吴哲当了信息中队的中队长，否则他肯定会参加那次惨烈的战斗，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齐桓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失去吴哲会怎么样，但是他一下子失去了好几个战友，好几个兄弟，他觉得自己的一半也随着他们去了。
这次战斗的原因齐桓不得而知，只知道是绝密，而且是国家最高级绝密。他估计袁朗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但是仗打到这个份上，他齐桓要是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他就是个大傻圌瓜了。说白了，他们是诱饵，是那个充当炮灰的诱饵。
齐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经过了三昼夜的激战和突围，又再医院呆了整整十个小时，他不光体力透支，心力也憔悴到了极点。打开灯，发现吴哲竟然坐在凳子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跑到这来干嘛？！”齐桓的声音嘶哑极了，而且嗓子还很疼。
“完毕怎么样了？”
“还活着。”齐桓没有再理会吴哲，径直走进浴圌室。
直接把自己投入到花伞下，让水冲刷着自己，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伸过来一对手臂，把自己紧紧地搂进一个同样也是光溜溜的身体。齐桓顺势靠在吴哲的怀里，吴哲把下巴搁在齐桓的肩上，脸贴着齐桓的侧脸，闷闷地说：
“菜刀，我好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害怕没有你的生活……”
吴哲开始亲吻齐桓的侧脸，一下一下，轻柔而虔诚。齐桓猛地转身，捧起吴哲的脸，狠狠地咬上了吴哲红圌润的嘴唇，又伸手扣住吴哲的后脑勺。吴哲没有挣扎，任凭齐桓的粗暴，尽量迎合着齐桓。当齐桓感到快要窒息时才放过了吴哲的嘴唇，嘴唇红艳艳的，流着血。看到血，齐桓有点儿恍惚了。
吴哲明显感到了齐桓的停滞，他开始主动亲吻齐桓的脖子，锁骨，胸，腹……一路向下，直到齐桓最柔弱的地方。
齐桓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用力拉起了吴哲，双手抓圌住吴哲的肩一转，然后把吴哲推到墙壁上。齐桓扑到吴哲身上，双手支撑在瓷砖上，把吴哲圈在自己的怀里。而此时下圌身的欲圌望已经十分坚圌挺，齐桓觉得浑身躁热难耐，他得找一个发泄口。于是出于本能，齐桓开始用分身顶撞吴哲。终于，齐桓找到了吴哲的密圌穴，没有迟疑，齐桓一下就冲了进去。
“啊——”吴哲失声叫了出来。
齐桓的大脑一片混沌，他只是跟着感觉，一下一下的冲击着吴哲的甬道。好诱人，那么紧致，那么柔软，那么温暖……直到现在，齐桓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吴哲在齐桓身下很乖巧，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配合齐桓，时不时会发出低低的呻圌吟声。
……
对于两个人第一次性圌事，齐桓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事后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吴哲。那天齐桓实在太累了，他根本就没顾及吴哲的感受，一定把他弄伤了（吴哲从来没有跟齐桓说过）。而且等发泄完后，齐桓直接就睡过去了，是吴哲把俩人弄干净，再把他抱回床上的。
齐桓这一通睡，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32个小时后的事了。
齐桓站在袁朗的办公桌前，看着袁朗“噼噼啪啪”狂敲键盘。袁朗显然没怎么休息，满眼的血丝。是啊，要写报告，要申请军功，要争取更多的抚恤金，还要通知家属，够他忙的。
“队长，我来写报告吧，你先睡会儿。等过几天，家属到了，你就更不可能休息了。”
袁朗没有理他，手也没停。齐桓叹了口气，他知道袁朗心里比任何人都难受，他只能通过折磨自己来得以发泄。
“队长，你还是睡一会儿吧，整个中队都还指着你呢。”齐桓说完转身想离开，他也得找些事情做，比如给医院的战友煲粥。
“齐桓——”
“嗯？”齐桓回头。
“总得有人去干。”袁朗原本就暗哑的嗓音已经快发不出声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齐桓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
“我们不干，会有其他人干。”
“为什么是我们？”齐桓感到眼睛发热，声音也有点儿颤抖。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袁朗注视着齐桓，眼中满是坚定。齐桓没有说话，而是转回身，面对袁朗庄重地敬了一个礼，然后扭头出了办公室。


一九零
大热的天，许三多中午也不好好休息，又钻到成才的宿舍里去打扫卫生了。自从吴哲搬到干部楼去后，这间宿舍就空置到现在，所以积了不少灰。
“许完毕！”齐桓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吴哲的毛病，那就是对谁不满时，就连姓带外号的一起叫。
许三多看见齐桓立马晒出大白牙，比天上的毒日头都晃眼：
“菜刀，你怎么不休息啊？”
齐桓心里这个气啊，哦，感情你也知道大热天中午要休息啊？！
“完毕啊，你中午不好好休息，待会儿下午训练别中暑了。”
“不会的，”许三多还是呲个大白牙：“我不会中暑的。”怕齐桓抓他回去睡午觉，许三多特卖力地表白：“真的，我，我可耐热啦。在家那会儿，大热的天，我们老师说有40多度呢，成才追着我满山跑，我都没中暑。”
齐桓看着满脸堆笑，眼睛都眯成缝，五官都往脸中央挪的许三多实在没话好讲。
这家伙向来都是一根筋，严格按照条例办事，从不打折扣。据说钢七连解散的时候仍然坚决贯彻执行条例，气得装甲老虎高城冲他吼——你就是我的地狱！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许三多也有违反规定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徒手杀人，再有就是碰上成才的事儿。
“完毕啊，你成才哥还有两个星期才回来。你现在就扫了，到时不又是一层灰吗？”
“不会，”许三多很认真的说：“我会每天扫的。”
“那你不会在你成才哥回来的前一天再扫吗？！”齐桓真想把许三多的脑子扒圌开来，把自己的放进去。
“可，可万一成才哥提前回来了呢？”现在要想转移许三多的方向已经不再那么容易了。
齐桓瞪着许三多看了好一会儿：毕业答辩的时间是随便能改的吗？再说，就算是改了，成才也会通知队里的。即使成才不通知，以队长的人脉，他能不知道吗？
最后齐桓什么也没说（说了也等于白搭），认命地转身回自己的寝室继续睡午觉。
也别说许三多，就是吴哲也早早地给齐桓开了一张清单，上面竟是成才爱吃的，这还用得着他给吗？！
话说回来，成才这小子可真行，就他那高中底子，竟然能提前毕业，而且还是优秀学员。有他回来帮忙，队长可以轻松许多了。
许三多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成才，整个三中队都快被他作死了，终于等到成才回归的日子。
下午训练一结束，许三多也不管保持队形了，“噌”的一下就跑到了队伍的前头，立马就取代了齐桓这个队首的位置。齐桓没说什么，也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队员们也紧跟在后，整个中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下了375。
离着宿舍楼还有很远，许三多就叫起来了：
“诶，窗户开了，成才哥他回来了。”说完许三多的脚步更快了。这时候还能加速冲刺，许三多的体力真是没得话说。
一帮人以旋风般的速度刮进了成才的寝室，差点把站在门口的吴哲踩在地上。
“干嘛呐，你们这是？！我们夫妻刚见面，怎么那么不识象啊……”
齐桓在吴哲腰上捅了一下，吴哲这回总算反应快，立即消声。
大家一阵忙乱，争着问候成才，有几个还拉着成才又是抱又是波，连发小许三多也被他们挤到了人堆外面，所以也就没人注意齐桓和吴哲。
吴哲用手使劲掐齐桓的后背，齐桓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用手不停地挡着。
等大家闹够了，齐桓发话了：
“都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的回屋洗洗，待会儿食堂有好吃的。”
“噢——”一群人一哄而散。
成才说：
“菜刀，你们先去，我得到队长那报到。队长在吗？”
“在。”齐桓的音还没落地，成才已经冲出门去了。
吴哲摇着头说：
“花花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啊？！”
齐桓斜睨了吴哲一眼：
“就你，还好意思说人花花。你说你这样的，是算大家闺秀呢，还是算小家碧玉呢？”齐桓说完立刻冲到窗边，直接从窗户跳到了外面。现在，越是公众场合，越是安全。
齐桓在厨房里挥汗如雨。食材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炒一下就行了。汤已经煲得差不多了。吴哲呢？坐在操作台边上，用手直接抓菜往嘴里送，也不怕烫着！“锄头，拿毛巾给我擦擦。”齐桓两只手不得空，最主要的是想让吴哲体贴一下自己。结果吴哲顺手从桌上操圌起一块抹布，
直接扔齐桓脑袋上。
“死锄头，你干嘛呐？！”
“你没见我很忙吗？”吴哲的手和嘴都没闲着。
“你忙什么，就忙着吃。”
这时成才走了进来：
“菜刀，让我来吧。”边说边卷起袖管。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队长说了，要吃我烧的菜。”
“烂人想干嘛？！你刚回来就剥削你啊！”
“这算什么呀，还有呢。”
“还有什么呀？快说说。”吴哲的八卦精神立刻被吊了起来。
“要我做今年南瓜选训的方案，而且后天熄灯前就得完成。”“啊！你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齐桓没想到袁朗会突然调离，他和吴哲都知道成才心里苦，但是成才和袁朗一样，啥事儿都憋在心里不说，喜欢一个人死扛。而且成才还有一点和袁朗一样，那就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只愿一个人躲起来独自舔伤口。
齐桓知道这些年来成才一路走来的艰辛，他和吴哲都希望他能早日得到幸福。
一九二
庞卫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收回视线，侧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成才，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帅气。
成才的话不多，除了和自己的队员，就数跟吴哲和齐桓的话还多点儿。平时实在难得开金口，但绝对不会让人忽视，有着极强的存在感，在这点上，大队长吴哲都没法比。
庞卫很喜欢看成才笑，成才笑起来总是那么云淡风清的，嘴角还会蹦出一对可爱的梨涡，再配上俊俏的模样，真是好看得没话说。最主要是那对漂亮的桃花眼竟然还会放电，那电波能迷死人。
庞卫认识成才还是在南瓜选训的时候。
那次选训的总教官是袁朗，主教官是齐桓和吴哲。
第一次看见成才，是在报道的第二天。那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庞卫就被屠夫的哨声扰了清梦，然后就被吉普车撵着绕着操场跑了25圈。接下来，就是在大太阳底下有气无力地跨立着，聆听两位少校的冷嘲热讽，挖苦打击，外加布置那些难以置信的训练科目。
当时成才就站在齐桓和吴哲的身后，跨立着，两眼平视前方，目光没有投向他们，而是从他们头顶越过，冷漠地看向远方。成才是个很奇怪的存在，不仅是他过于俊俏的外表，冷若冰霜的态度，更因为他肩上扛着的士官军衔。士官在这儿可是个稀罕物，A大队门口执勤的都至少是少尉。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庞卫那期南瓜来说，简直就是黎庶涂炭，水生火热。更要命的是，唯一能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骄傲和自尊竟被成才打击得所剩无几了。
一般情况下，成才只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有南瓜跳出来提出质疑时，他才会露一小手。
“什么？没人能做到！成才——”
“真的不可能完成吗？成才——”
“什么叫闻所未闻？成才——”
……
那个叫成才的士官一次次颠覆他们固有的观念，打破他们固有的思维，改变他们固有的模式。渐渐的，所有的南瓜不再反抗，学会了容忍，因为他们不能输，不能被一个小士官打败，更不能让那个人小瞧了他们。
南瓜选训的场地和老A是分开的，但是两者也是有交集的，比方说吃饭的时候，A大队是不会专门为南瓜盖个食堂的。
想到南瓜时吃饭的情景，庞卫至今都有阴影。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吃了，用塞和灌也许更恰当。
一天中午，马上要过饭点了，所以食堂就餐的人并不多。剩余的12个南瓜被齐桓扔在食堂的旮旯里，正龙吞鲸吸时，就听到一个带口音的声音响起：
“成才哥——，我帮你把饭打好了。”
南瓜们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碗，朝声源看去。一个小士官正晃着口大白牙，冲着食堂门口招手。南瓜们立刻掉头望向食堂门口。
成才就站在那，浅笑盈盈，墨晶石般的眼睛又黑又亮，目光温柔似水荡人心魄，嘴角还嵌着两个小梨涡脉脉含情。
所有南瓜都镇住了。
“我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秀圌色可餐’了。”
所有南瓜寻声一看，是19号。正这时，齐桓吹着哨子从操作间里跑了出来，午饭时间结束了。
从那天开始，剩下的南瓜开始拼命，他们一定要留下来。
最后，享受过秀圌色的12颗南瓜都通过了选训的第一阶段。当庞卫他们得知，每个人都会和一个老A同寝时，内心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谁会撞上大运，和成才教官一个寝室。
那个大嘴巴19号脑子绝对是进水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问谁和成才住一屋。结果所有人的憧憬全部破灭了。
老话说得好——小事情看大问题，那个19号最终没有通过最后的考评。
接下来的日子，庞卫他们过的比以往更为惨烈。和第一阶段不同，成才并不是每天都在，只有加入新的训练科目时他才会出现。不过有一次却出现了例外，那天下午成才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大白牙——许三多。虽然许三多的动作也几近完美，但是所有南瓜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那天晚饭时，在食堂门口，庞卫看见那个烂人总教官左手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经过，脖子后面居然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呃——，这家伙果然怪异。
庞卫他们知道老A是会参加实战的，很明显，袁朗中校是挂彩了，那么成才呢？庞卫他们心里不免有点担心起来。
吃饭时，12颗南瓜凑在块儿一合计，打算从老A最薄弱的环节——许三多身上找突破口。
虽然庞卫他们自诩是大好青年，不过在老A地头上泡了整整三个月，天天被A得找不到北，多多少少也耳睹目染了些“不良习气”。
晚上，庞卫按事先安排好的，突然心急火燎地冲进了许三多的宿舍：
“诶，王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啊？”王冬很配合地瞪大了眼睛。
“就那个，那个成才……”庞卫故意上气不接下气，而且故意停顿了下来，果然成功把许三多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听说受伤了。”
“不会吧？！”王冬站起身：“严重吗？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成才没受伤，是队长受了伤。”许三多立刻纠正。
哦，原来没事，那就放心了。庞卫和王冬冲着许三多乐，这木头真不像老A；许三多也冲着他们笑，他是被感动的。

而庞卫呢，趁着八一组合没注意到自己时，轻轻地关上门，然后飞也似的给成才通风报信去了。结果可想而知，两条香烟悉数充公，庞卫也报了当年还是南瓜时，被袁朗欺压的一箭之仇。
一九四
庞卫觉得，其实“矛盾”这个外号更适合成才。
成才的外表漂亮得没话说，又高又帅。可是生活得却跟个苦行僧似的。A大队本来就是个枯燥乏味的地方，所以大家都想方设法地找乐子，而成才呢，不是把自己扔到靶场，就是在寝室里看书学习。庞卫经常碰到成才找吴哲请教，要是吴哲不在，他就会问自己。有一次庞卫实在忍不住问他：
“花花，你不闷吗？”
“怎么会？！我觉得特充实。”
庞卫暗自翻白眼，这话从许三多的嘴里出来还差不多。
A大队的正副中队长都是属鞭炮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暴。
就拿一中队长韩阳来说，绝对是个“二踢脚”；袁朗和孙海虽不及韩阳，那也是“雷鸣炮”；就齐桓好点儿，是个“电光炮”。那吴哲呢？吴哲是枚烟花，偶尔会响两下，特别是在齐桓面前。
至于副中队长，由于有队长压着，所以即使有“二踢脚”的威力，也只是显出“大地红”的水准。
而成才却是个例外，他为人随和，脾气好的没话说。不光是对领导，对自己手下的兵，后勤保障人员都很温和。
在A大队，一般队员都不敢在队长面前肆意妄为，但是在队副面前那就放肆得很了，历届队副都是受夹板气的命，庞卫也是深受其苦啊！可奇怪的是，只要成才脸一板，他的队员立马抖三抖，连袁朗都得瑟缩。
成才看起来挺精明的，可实际上是一根筋，有时候根本不拐弯。A大队里有多少人给他提亲，他也不管做媒的是谁，也不讲究个方式方法，直接就给人脸色看，为这事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害的后来没人敢给他说对象。不过这对其他人倒是个福音，要不是他的断然回绝，庞卫也骗不到自己的老婆。
原本那次政委打算把成才介绍给老上级的女儿的，可是任凭柴政委怎么说，成才就是不去。没办法，政委临时拉庞卫充数。庞卫在讹了政委许多东西之后，终于答应替成才去相亲。没想到，两个人一见钟情，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当然事后，政委许愿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兑现。
很多人说成才像袁朗，包括袁朗自己，可是庞卫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成才当队副的时候，把光环都留给了袁朗，自己总是在袁朗的背后默默地支持他。但是当成才接替袁朗成为三中队队长后，就展示出了自己独特的思想性格和过人的才华魅力。
庞卫认为成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指挥官，英勇、顽强、睿智、谦逊……而且还有战略眼光和高度。
庞卫正走神，就听身后的许三多说：
“来了。”
果然，远处传来了轰鸣声。不一会儿，一架武直从群山背后飞腾而出，映入眼帘。
武直停稳后，从飞机上利索地跳下一大群人，迅速整队，看来袁朗手下无弱兵啊！
成才和庞卫迎了上去。站在队列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西北汉子和夏天。
“雪狼大队一中队中队长——余力。”
“雪狼大队信息中队中队长——夏天。”
“A大队三中队中队长——成才。”
“A大队信息中队中队长——庞卫。”
双方致礼后，庞卫率先跑到夏天身边，一把勾住夏天的脖子：
“夏天，你怎么才来呀，都秋天了。”
成才看看没正形的庞卫笑了笑：
“我们大队长和其他三位中队长正在食堂等着给你们接风呢，快走吧。”
夏天拉了拉庞卫，俩人落在了队伍后头。
“这就是你上次说的成队吗？就是我们大队长当初在A大队的副手？”
“对呀，怎么啦？”
“我觉得他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呀。”
庞卫看着夏天，诶，西北孩子就是实诚：
“夏天啊，你千万别被表面现象给迷惑啦，成队的外表可是很具有欺骗性的，这可是在A大队历史上数一数二的。你记住喽，A大队的中队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各个是祸害，叫你的队友小心啦！”
“你不是也是中队长吗？”夏天茫然地看着庞卫。
庞卫的嘴角抽圌搐了一下：
“别拿我跟他们比，我是文化人。”


一九八
雪狼一字排开坐在一个超长的会议桌旁，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另一边的老A三中队。对面的老A很多都似曾相识，好几个那天在舞台上献过歌。
成才站在桌头，身后是个大屏幕，飞快地反复地播放着一个小镇的俯视图。
“两个人一组，老A和雪狼各一人，自由组合。目标：找到我放在小镇中的盒子。时间：两小时。注意，其他组都是你们的敌人。”
“头，里面是什么啊？不会是‘潘多拉的盒子’吧？”
“‘潘多拉的盒子’里有很多苍蝇噢？”
“诶，干嘛又拉上我？！”
“费什么话啊，抽签。”
雪狼的人没动，就见老A一下子都窜到桌头，伸手就抢着抓成才面前盘里的阄。
“干嘛干嘛！”成才毫不客气地拍开无数只手：“没看见还有客人在呐吗，一点儿礼貌都不懂，都跟我一边儿呆着去。”然后微笑地看向余力：“余队长，还是你们的人来吧。”
夏天眼睛早就瞄住那个被人叫作‘苍蝇’的少校，据庞卫说，他是队副，肯定厉害。
跟在余力后面第二个抓好阄，夏天一个箭步来到童天翔的面前，笑嘻嘻地说：
“战友，我们俩一组吧？”
童天翔很豪爽地说：
“好啊！”童天翔拿过夏天手中的纸团打开：“我们是E组，我是E1，你是E2，去领装备吧。”
领完装备，准备完毕，成才抬起手腕：
“对一下手表，19：07，现在坐车去小镇，20：00准时开始。”
夏天用手肘捅了捅童天翔：
“诶，E1，为什么要抓阄呀？”
“因为每个组的频率是不一样的，电脑上的识别标识就不同，可以随时掌握每个组的动向，行动后可以精确作出评估。”
“那也不用抓阄呀！”
“每个组进入小镇的地点是不同的，为了公平起见……”童天翔一边对着装备做最后检查一边说：“你看，现在下去的是A组。”
夏天跟着童天翔迅速地跳下车，就见童天翔猫着腰迅速地躲到一个障碍物后面，他也紧跟过去。童天翔从作训服掏出个掌上电脑，机敏地扫视着四周，间隙看一眼屏幕。现在夏天才明白成才为什么让他们练习左手操作仪器，童天翔右手拿着把九五，左手熟练地操作着电脑。
“跟上。”童天翔话音还没结束，人已经几个翻滚到了另外一边的土坑里了。
夏天跟在童天翔后面，几经周折终于到达了E点。
夏天学着也用左手操作掌上电脑：
“E1，干嘛要绕那么大个圈啊？！刚才直接走G5不是更近吗？”
“G5过于开阔，容易被人伏击。”童天翔正研究着GPS数据。
“谁会设伏啊？”
“我们队长呗！记住，进入战区就等于进入战场。”
“可我们还没有进入小镇呢！”
“战场上是没有规则可讲的。”童天翔拍了拍夏天的肩膀：“等会儿当心点儿，目标附近会有很多陷阱。”
“成队还会设陷阱？”
“我们队长这次设不设陷阱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其他组一定会给我们下套，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童天翔抬手看了一下表：“还有5分钟。地图记住了？”
“嗯。”
“谈谈你的看法。”
“目标的位置在小镇的中心附近，一侧是个开阔的广场，容易暴露。我们只能从广场的背面进入。”
“装上消音器。”
“是。那，要戴夜视镜吗？”“你见过哪个小镇晚上八点是黑灯瞎火的？！”
“20：00整，出发吧。”夏天准备起身进入小镇。
“等等，”童天翔一把拉回了夏天，顺手扔出去一块石头，石头“嗵”的落地，又“咕噜噜”滚了几下，然后又是寂静一片。童天翔摆了下头：“走。”然后迅速隐身于夜色中。
小镇里到处都是拼搭而成简易的房屋，代表商店、超市、饭馆……应有尽有，房子里透出灯光，道路两侧还有路灯。
夏天和童天翔小心翼翼地隐身于阴影中，互为警戒，向GPS定位仪显示的方向快速前行。


突然一扇门打开了，一个靶子突然弹了出来，夏天举枪，发现是位老大娘图像，立刻压低枪头。这时身后又有什么弹出的声音，童天翔举枪就射，夏天知道肯定是个歹徒画像，可是他不能看，他要保护好童天翔的后背。 收藏 评分 分
一九九
“要穿过去。”夏天把头从屏幕上抬起来，扫了一眼四周：“但是路灯太亮了，我们直接过去会暴露的。”抬头看了看：“E1，我们还是改道屋顶吧。”
“好。”
夏天打算从前方阴影处的消防梯爬上楼顶去，却被童天翔一把抓住。顺着他努嘴的方向，夏天看见正对着消防梯，上面有个很好的潜伏点，于是说：
“那我们还是从后面爬上去吧。”
俩人绕到房后，夏天迅速地看了一下，没有落脚的地方，这时童天翔示意他踩着自己的肩膀上。童天翔的脸是冲着外面蹲下的，夏天飞速踏上他的肩膀，童天翔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夏天借力翻上屋顶。
夏天回身去拉童天翔，当童天翔爬到一半时，夏天发现有状况，赶忙一松手，举枪就射。有子弹打在墙上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童天翔的枪声，他在下坠的过程中竟然已经抢先开了枪，夏天的枪声比童天翔晚了0.2秒。两股白烟从拐角处冒出，童天翔落地后一个翻滚，迅速地找到了一个隐匿点。
拐弯处有两个人走了出来，是佟志国和一个老A，那个老A很沮丧：
“苍蝇，我怎么那么倒霉，又被你干掉了！”
童天翔没接话茬，从包里摸出一把绳索，往房顶一抛，然后紧了紧绳子，一下子爬了上来，而此时夏天正紧张地在屋顶警戒。
迅速地收起绳索，童天翔朝夏天摆了一下头，俩人继续小心地但是仍快速前行。
远处传来几声爆炸声。
夏天用枪上安装的夜视瞄准镜在180°视角范围内侦察着，童天翔和他背靠背，观察着另外一半视野，附近没有生物体。童天翔从包里抽出把小的弓弩，把绳索的一端串在一个金属铆钉尾部，然后朝着对街的房子发射。“砰”的一声闷响。把绳索的另外一端绕着房顶的烟囱转了两圈，然后再串到一个铆钉上。拉弓射箭。
夏天按童天翔的比划，双手拉住滑轮，腾空跃出房顶，速度虽然快，但还是挺平稳的。他飞一样的从空中滑过街道，落地后，快速隐匿起来，没发现什么，冲童天翔比划了一下。童天翔抓住已经返回的滑轮，也快速地滑了过来。在夏天的警戒下，童天翔收起绳索。
夏天握着枪，一边紧张地从瞄准镜中巡视着前方，一边向前行进，偶尔回身看看。童天翔在他侧前方，大多时间目视前方，但会时不时往下方瞄上几眼。
突然，童天翔挥手示意停下，然后人蹲了下来，夏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也就两秒钟，童天翔再次站起身：
“诡雷。高度5厘米。”说完，他走过去，率先跨了过去。
夏天走到跟前，看了一眼导绊索，也紧随其后跨了过去。追上童天翔：
“谁啊？这么缺德！”
“敌人。”童天翔戒备着，许久才冷冷地掷了一句。
夏天很自觉地闭上嘴不再开口，落后童天翔两步距离。这是战场，不是课堂。但他心里还是很惊讶：他们已经很快了，有人竟比他们更快！而且还能在这么紧张地时间里布雷，并且还在导绊索上涂了伪装膏。他不知道童天翔在这么远的距离是怎么看出来的。
走出不到两分钟，后面就有爆炸声，看来有人中了招。
俩人一路前行，又遇到三处诡雷，每次雷的布置方法都不同，夏天穿过一处草丛时差点儿中招。此外还遭遇了四拨“敌人”，幸亏童天翔身手了得，否则夏天早就阵亡了。
好不容易摸到了目标所在的房子外，就见余力和一个老A正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抽烟。
“余队——，” 夏天压低声音，可是余力没理他。
“余队——，”夏天略微提高了嗓门：“阵亡了？”还是没有回应。夏天小心地从暗处探出脑袋，可是童天翔并没有动。
“余队？”
余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见过死人开口的啊？”
“我就是想问问……”
夏天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整个人就笼罩在一片白烟里。
夏天咳嗽着走出隐蔽点，一边挥着手驱散白烟，一边走到余力身边坐下。抬头扫了一下四周，童天翔已经不知道溜哪去了。
“没看见我们阵亡了啊？还瞎嚷嚷！被狙杀了吧。”余力不满地敲了敲夏天的钢盔。
“我观察过，这么刁钻的角度，应该很难击中的。”夏天沮丧地说。
“哈哈——，刁钻！”余力身边的老A笑了起来：“对于我们队长来说，再刁钻的角度，也能秒杀。”
“刚才是成队吗？” 夏天一听来了精神：“他一个人对付我们那么多人吗？”
“我们队长可没那么傻，他等我们内耗得差不多了，才会闪亮登场的。”那个老A把身体斜靠在树干上：“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你们也是被成队击毙的吗？”夏天看着余力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余力猛地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扔地上，用鞋子碾了一下。“那是？——”

二百
“知道‘借刀杀人’吗？”老A懒懒地开口。
夏天点了点头，怕对方没看见，立刻发声补充：
“知道。”
“有人故意暴露了我们的行踪，结果让‘强力胶’他们捡了个大便宜。嗯——”老A伸了个懒腰：“不过，他们的运气不会一直都这么好的。”
“啊？”夏天忽闪着眼睛看着那个老A。
“呵呵——，”那个老A一脸得瑟：“没准这是我们队长‘欲擒故纵’呢？”
屋子里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夏天找来根树枝，好奇地凑到窗前，手上慢慢的使力，用树枝把窗户推开一条缝，没有爆炸。
“好奇害死猫。”那个老A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夏天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回头，手上再用点力，把窗户推得更开些，还是没有爆炸。反复了几次后，夏天放了心。终于开口可以进一个人了，夏天扔了手上的树枝，正想往窗户那蹭，结果被余力占了先。
“砰”的一声，夏天吓了一跳，半天没见已经趴上窗台的余力有啥反应。
“余队？”夏天忐忑不安地问。
余力慢慢地转回身，满头满脸的全是黑灰。
“哈哈——”那个老A笑得歪倒在地上。
夏天憋了许久才忍住没笑出声，但是嘴角却不可抑制的上翘了。抬手想帮余力擦一下脸，被余力一下子大力拍开。余力虎着张脸，气哼哼地回到树下，重新坐好。
“延时引信。”老A有点儿幸灾乐祸。
“你们成队够阴险的啊！”余力冷冷地说。
“这算什么呀，”老A瞥了一眼余力，乐得有点儿抽抽：“上次野外对抗时，我们队长弄了几个延时诡雷水壶，里面还放了水，结果其它三个中队全中了招。哈哈——”
“啊？！”夏天愣愣地看着那个老A：“都是自己人，干吗那么损呀？”夏天现在相信庞卫的话了。
老A收起了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样子，难得严肃认真：
“在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诡雷不但能达到出敌不意的杀伤效果，而且会使敌人产生严重的恐惧心理，以扰乱和迟滞其行动。”
“噢——”夏天低头思索，看来雪狼离老A的差距可真不小啊！
……
“刚才，你们童队副真厉害，自由落体时还能转身射击，并且命中目标。”
“这个啊，小菜一碟！”老A得意了起来：“我们队长那才叫厉害呐。他能在向陡峭的悬崖上冲锋时的瞬间反身射击；人悬挂在崖壁上可以用左右手同时向各个方向射击；在空中打开飞机舱门可以进行无依托射击；……而且命中率百分之一百。”
夏天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那你呢？”“我可比我们队长差多了，我只能做到命中率百分之八十五。” 那个拽得不得了的老A难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那也相当不错啦。”夏天眼睛里满是崇拜。
“惭愧，惭愧。”老A挠挠头：“属于我们中队垫底的几个。”
……
“诶，好像枪声停了，不知道战局如何了？”夏天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了面前这幢漆黑的屋子上：“即使我们有相当大的损失，但是成队要一个人对付剩下的人，恐怕也不会有胜算吧？”
“放心，”老A晃了晃手中的机器：“我们队长的那个比我们的多开通了好几个功能。”
“什么？”
“比方说，可以测出近距离敌人的数量和位置。”
“啊？！”夏天有些吃惊：“这不是不公平了吗！”
“你以为我们队长是三头六臂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我们70多号人呢？！”
……
红色信号弹在天空中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对抗结束了。所有的人以最快速度冲到小镇外面的**地点。
夏天上车后，挤到童天翔身边坐下：
“最后怎么样，胜了吗？”
原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童天翔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瞟了夏天一眼：
“功亏一篑——”然后闭眼，继续养神。夏天看了一会儿，也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今天晚上他碰到的很多事儿够他消化一阵的了。

雪狼们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尾随老A奔了出去。
第二天开始，雪狼们就被分配和老A三中队的队员同寝。夏天知道，他会度过很精彩的三个月。
二零二
成才正盯着电脑屏幕看，听到有敲门声，这节奏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齐桓，一连串，就像用菜刀在砧板上剁肉馅。“进来——”
成才没抬头看一眼，就觉得一股风刮到了桌前。有拖椅子的声音，接着，有两只大靴子搁到了桌上。
“干嘛呢，啊？”成才按动着鼠标，还是没看齐桓：“不知道现在禽流感正猖狂着嘛？！……”
“扯淡！”菜刀用靴子敲了敲桌子。
“把你那鸡脚爪搁地下去。”成才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从桌上抓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人往椅背上一靠，自己的两只脚也习惯性地搁到了桌上：“有事儿说事儿，我洗耳恭听。”
“不是还有一天这个月就结束了吗？我今天是特地过来跟你结账的。”齐桓放下脚，站起身，双臂支在桌上，脸凑到成才脚附近，顺手把成才的脚推下桌子：“怎么样，兄弟我上路吧？！”
成才无辜地眨着大眼睛。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这招对我没用，还是省省吧。”
“我什么时候欠过你东西啦？！”成才把脸凑到齐桓面前：“虽说咱是兄弟，可是亲兄弟明算帐，你不能讹我，不是？！”
“就你记的那变天账！本来训南瓜训得好好的，硬是要和我换着训土豆；答应分我半小时新训练基地使用权，结果和雪狼一起资源共享，愣是多赚了两小时；说是把苍蝇给我，结果我连苍蝇屎都没看见……”
“打住，”成才开口辩解：“苍蝇是你自己给放回来的，可不是我要回来的。”
“我能不让他回来吗？！你看他那小样，好像我欠了他二八五万似的。”
齐桓说完往后一仰，重新坐回椅子，又把脚搁在了桌上：“放心吧你，我不惦记你骗我的那些东西，啊——”
成才满脸堆笑：
“那，菜二哥，您又相中我什么啦？”
“你才菜呢，你们中队就是菜地！”齐桓最讨厌成才这么叫他，听起来跟菜鸟近亲似的。
“确切地说是南瓜地。”
齐桓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成才，不能被这家伙轻易转移了方向：
“我相中的就是你。”
“我？！”
“对，你。”齐桓再次欺身上前：“最终考评方案被我修改了，里面新加了一个非常有份量的角色。”
“那你打算让我杀生成仁呢，还是舍生取义呀？”
“想得倒美！……”
自从总教官换人后，钟鸣就一直不在状态。要不是最后终于认识到要是再不努力，就会被淘汰，就永远见不到成才了，才重燃斗志，终于以仅剩1分，刷新了A大队的选拔记录。
老A的袖章刚带好，就在“判官”的吆喝声中搬了家。
一个老A搭配一个南瓜。
钟鸣根本就没在意和自己同寝的老A的那张臭脸，也没注意到李轩冲着身旁的老A横眉冷对，更没发现郝仁的突然失踪，此时此刻，他的目光被对面寝室门口的那个大白牙牢牢地吸引住了。许三多，曾经在连长马小帅的相册里见过，钢七连的守望者，702团的兵王。最重要的是，他和成才的关系非同一般，接近他是否可以更容易接近成才呢？
想到这，钟鸣愤愤地看着许三多身边站着的34号郁垚。这时，屁股上被人踢了一下：
“愣什么啊，毛病，还是欠收拾！”
钟鸣这才发现那个叫项翼的判官脸已经逼到了面前，吓得一个激灵：
“啊？没——，没愣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南瓜们的梦想终于成真了——折磨人的教官消失了。
但是教官消失了，却涌现了一大帮折磨人的“队友”。每天都要面对那些冰冷的面孔，重复完成他们布置的单调机械的动作。
钟鸣发现自己有点儿犯贱，竟然开始怀念起屠夫和判官了，至少那时还有挑战和愤怒，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在适应中一点点都放弃了，除了一样——不管有多累，钟鸣每天晚上洗完澡都会蹭到郁垚的寝室去串门。
“哈——嗯，嗯，嗯……我说山寨啊，真佩服你，每天被训得跟狗似的，你还有力气串门……唉，不说了，你自便，我——，先睡了。哈——”刚说完，郁垚就倒枕头上，径自会周公去了。
许三多没理会钟鸣，他正在写信。钟鸣很奇怪，几乎每回来，许三多都在写信。他曾经偷偷瞄过，有父亲、哥哥、连长、班长、班副……人还真不少，而且许三多写信风格是事无巨细，一一道来，怪不得怎么写也写不完。今天他给谁写信呢？
悄悄走到许三多身后，还没靠近，许三多就一个回身，面无表情，两眼木木地看着他。钟鸣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冲着许三多讨好的笑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许三多回身继续写信。就在这一瞬间，钟鸣看见了信的抬头——“小帅”。
小帅？！钟鸣心里一阵激动，一定是写给连长的。
“你认识我们连长——马小帅？！”钟鸣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许三多诧异了，因为二中队是临时替代三中队削的南瓜，而且他又不是教官，所以没看过档案，不知道钟鸣和钢七连的渊源。
“你？——”
“我是钢七连第5272名士兵，我的连长是马小帅。”钟鸣非常自豪地介绍。


钟鸣感到有点儿不对劲，虽然前面的脚步声还在持续着，但是有什么起了变化，是什么呢？对了，原来的声音很密，现在稀疏了许多。想到这，钟鸣一阵心惊，那就是说一个人还在向前走，用来迷惑他，剩下的两个人呢，就应该是……
钟鸣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就被两个从侧面扑出的人压制在了地上。这多少让钟鸣有点郁闷，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个老A，怎么一点反手之力都没有就被别人抓了呢？！
钟鸣头上被套了个头套，双手被反绑着，跌跌撞撞走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后，突然被人大力从后面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紧接着，身上又被人踢了好几脚，真疼啊！
“起来！”一个凶恶的，冰冷的声音，但是声调好怪。
钟鸣艰难地站起身，还没站稳，又被人在背上狠打了一肘，再次扑倒在地。钟鸣忍着疼，挣扎着爬起来，站直。衣领被人揪住，推推搡搡的往前走。是楼梯，钟鸣被绊了一下，是木头楼梯，然后钟鸣磕磕碰碰的走完了16级台阶。接着就是走在木头地板上的感觉，根据长度应该是走廊。再然后，就听到敲门声，隔着门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身边的人赶忙恭敬地回复，但是钟鸣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接着就是开门声，钟鸣被一把推进了房间，紧接着就是关门声。
钟鸣踉跄了几步，勉强保持住了平衡，慢慢挺直身躯，安静地站在那。
二零七
“吱吱嘎嘎”的破旧地板被踩的声音，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只手用力的抓住钟鸣的胳膊，猛的带着他走了好几步，强行把钟鸣按在一把椅子上，然后麻利地把钟鸣捆在了椅背上。
钟鸣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他并没有慌乱，被俘到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建设了。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暗哑的，别扭的普通话响起。
钟鸣倔强地紧闭嘴唇。
眼罩突然被揭开，一阵炫目，钟鸣赶紧闭上眼睛，等适应之后，才慢慢睁开。
屋里有三个彪形大汉，一个站在他正面五步开外，另外两个站在他身侧，和前面看见的三个人一样都戴着头套。
“你叫什么名字？”
钟鸣仍然紧闭双唇，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蒙面人。看样子这人是头，情报上说：这伙人的头是个中泰混血儿，叫昆泰，会说华语。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面门被狠狠地揍了一拳，钟鸣连人带椅子仰面倒下。眼前金星直冒，还没等钟鸣脱离疼痛，他的前襟就被人抓住，整个人像被拎小鸡似的，又连人带椅子的被放回了原位。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里已经透出了点不耐烦。
钟鸣愤怒地瞅着昆泰，恨恨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不就是想知道老子的名字吗。
“翟山。”哼，李轩不是叫我“山寨”吗，那就倒过来告诉你，老子就不跟你说实话，就给你说反话，看你怎么办。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昆泰除了声调奇怪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没长眼睛哪……”钟鸣还没说完就被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就老子一个。”
昆泰慢吞吞地向前晃了两步，弯下腰，俯视着钟鸣，冷酷地说道：
“就在刚才，有三个和你穿着一样军服的人，因为不说实话，被我的手下处决了。你想和他们一样吗？”
钟鸣的心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昆泰，身体不自觉地绷紧。虽然那三个人惹人讨厌，但是毕竟是战友，是自己人。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竟然已经长眠了。钟鸣突然感到胸口堵得慌，有液体要从眼睛里释放出来。
钟鸣赶忙闭起了双眼，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然后才睁开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昆泰，突然眼露凶光，猛地连人带椅子朝眼前的人撞去。可是两边的蒙面人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下就按住了钟鸣。钟鸣立刻改用腿踢，可是还是被那个家伙逃脱了。


3次集体一等功；7次集体二等功；19次集体三等功；出过4位将军（最近那位还是集团军的军长，前任连长，现任702团高副团长的爹）；……
在这些曾经的辉煌中，连长马小帅最常挂在嘴边的是兵王——许三多，其次是枪王——成才。这也难怪，谁让许三多是他的第一任班长是呢，那就是他永远的班长。而和许三多人生轨迹并轨最多的成才也会捎带着一起被提起。
如果说，许三多的故事是一段传奇，那么成才的故事就是一段神话。
作为狙击手，钟鸣对成才可以说是崇拜至极，成才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钟鸣不断给自己加餐，加餐，再加餐，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成为成才那样出色的狙击手，甚至超越他。
所以当老A的邀请函送到他手上时，他毫不犹豫地参加了选拔。当他成功入选后，不顾连长满眼的不舍，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老A。
成才没有让他失望，他那完美的射击，每发子弹都射中了钟鸣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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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九
李轩轻松愉悦地走出会议室，刚才进去时的满脸愤怒早已烟消云散。他走到钟鸣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
“山寨，让你进去呢。诶，我说你这眼圈都比上熊猫了，怎么，昨晚没睡好？”
“嗯，”钟鸣努力扯出一抹笑：“一直想睡来着，可就是睡不着。”
推开门，再关上，标准的军姿，走到屋中央，停住，左转，敬礼，手背身后，横跨，目视前方。
长条桌前坐着一排军官，中间是大队长吴哲，他的两侧是二中队长齐桓和二中队队副项翼。
“说实话，钟鸣，昨天你的表现让我很惊讶。”第一个开口的是齐桓：“开始我以为你会挺不过去了。”
“我也这么以为。”钟鸣淡然地回答。
“告诉我，你最后是怎么想的。”
钟鸣垂下了眼睑，扯了一下嘴角，满满的苦涩，小声道：
“我怎么想的？我能想什么！我别无选择。”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痛苦。
“钟鸣同志——”大队长吴哲适时插了进来：“在四个月的相互了解中，我们坚信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人才。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大队的一份子……”
钟鸣平静的听完吴哲的话，这才是真正加入老A的邀请，虽然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是现在他却不再需要了。
“谢谢上校，但是我还是想回老部队。”
“是因为对A大队失望了吗？”吴哲微笑地问道。
“不是。”
在钟鸣之前的每个人都进行了一番义愤填膺的控诉外加失去信心想离开的决心。可是钟鸣没有抱怨，没有愤怒，事情好像有点儿偏离轨道了。
“我很好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是因为我对自己失望了。”
吴哲和齐桓快速的对视了一眼。
“继续。”齐桓不自觉地把身体的重心往前移了移。
“中校，对于昨天的最终考核，我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这次考核，真TMD变态。”钟鸣直视着面不改色的齐桓，吴哲侧脸瞟了一眼齐桓。
“不过，我得谢谢你，让我经历了最绝望的时刻，在完全失去理想和希望的情况下……”钟鸣的眼中出现了一层雾气：“这让我有机会想明白很多事。”
“哦，你都想明白什么了？”齐桓不温不火的。
“一直以来，我拼命地追逐着自己的目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在老部队，班长宝贝着，连长器重着，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大家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但是却不曾留意过别人，也从未考虑过别人，从来没有对战友付出过。我只是一心一意考虑自己的奋斗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我很轻易地丢弃了其它一切。
曾经以为，这个目标就是我的一切，比我的生命还宝贵，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我竟然以为他比我的责任更为重要……
可就在昨天，在我以为我快要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太过专心于自己的目标了，错过了很多很多，忽视了很多很多，我甚至忘记了，天是蓝的，水是绿的。”
吴哲看着钟鸣，眼中的欣赏之情已经慢慢溢出：
“我很欣慰，你能够理解我们的用意。我更高兴的是你能够自我反省。重新起跑不是件坏事。可是钟鸣，你现在已经在山腰了，干嘛只愿意俯览山麓，而不去仰望山巅呢？只有登上了顶峰，你才会知道是否风景这边独好。”
钟鸣垂下眼帘，若有所思，但是还是没有改口。
“钟鸣，树立目标并没有错。为了达到甚至超越目标，我们都会或多或少的放弃一些我们在意的东西，这就是代价。”
钟鸣抬起头看着齐桓。“告诉我，你们七连为之骄傲的那六个字是什么？”
钟鸣有点儿吃惊，他没有想到齐桓会清楚七连：
“不抛弃，不放弃。”
“你有没有想过，‘不抛弃，不放弃’只是相对于某些环境说的，而在另一些环境中，我们只能放弃，只能抛弃。”
“原来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选择放弃，直到昨天我才明白，有时候，我们只能放弃。”
“所以你开始质疑自己过去的一切，想否定自己过去的一切。”
“我——”
“如果你把休息时间都用来和战友聊天唠嗑，或是打牌下棋，而不是给自己加餐的话，你觉得你还会有机会来到老A吗？还会有今天的这场谈话吗？”
“应该——不会。”
“时刻反省不是坏事，但是千万别矫枉过正了。”
“是，中校。”钟鸣挺直腰板，大声的回答。
“欢迎来老A。”齐桓示意钟鸣出去：“叫下一个进来。”
钟鸣敬礼，大踏步地走出房间。当房门关上后，齐桓侧身对吴哲说：
“我喜欢他。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像花花。”吴哲不冷不热的说道，但是那眼神……
“呃——嗯——嗯——”齐桓干咳两声，赶忙坐直身体，避开吴哲含刀带刃的眼神。


番外二
此次选训，最后剩了7个南瓜。因为成才领着三中队临时出任务去了，所以得等他回来，中队长都凑齐了才能分南瓜。于是硕果仅存的7颗小南瓜暂时被全部留在了二中队。
为了弥补这些天来对新南瓜的“亏欠”，压制内心的“罪恶感”，二中队的队员集体请圌愿，让中队长齐桓掌勺，安慰一下小南瓜受伤的心灵，顺便也犒劳一下辛苦的老南瓜。
晚宴没开始多久，食堂里的气氛就相当热烈了，一色的南瓜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一新小南瓜东看看，西瞧瞧：
“怎么没看见成教官哪？”
“嗨嗨嗨，我说，我们队长哪点比成队差啦，你怎么就只惦记着成队啊？！”
小南瓜顿时蔫了。
“干嘛呐，坑子，欺负新南瓜是要遭天谴的。”
“说老实话，其实吧，我觉得齐队比成队厚道多了。” 李圌轩想缓解一下气氛：“要不，我怎么会管成队叫‘食人花’，而叫齐队‘屠夫’呢？！”
李圌轩刚说完，后背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差点就跌坐到地上去。
“好小子，怪不得能通过考核，原来早就有做老A的潜质啊。”周围的老队员哄堂大笑。
“啊？”李圌轩有点儿莫名其妙，其他新南瓜们也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一个老队员一把搂住李圌轩的肩膀：
“我跟你说哈，我们老A 有个传统，每个队员都有外号。就成队的外号——”说到这故意不说了。
“叫什么呀？”李圌轩来了精神。
“花花。”
“什么？！”新南瓜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虽说挺贴切的，可是一个中队长叫这个外号，也忒那个了吧。
“成队可是我们老A花园里最艳圌丽的花呕，我们大队长的后宫之首。”
“不是说老A是南瓜地吗？”小南瓜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那是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自从现任大队长继任之后，我们老A就由南瓜地转型变成了花园。”
“知道大队长的外号是什么吗？”
众新小南瓜齐齐摇头。
“锄头。”
“此外，他还自封为花匠。所以，老A上上下下，除他是人之外，其他的都属花。”
“照你们这么一说，我们岂不是不应该被称为‘南瓜’，而应该改成‘花骨朵’吗？”李圌轩总是问题宝宝。
花骨朵？！众老南瓜齐齐一哆嗦。
“花骨朵哪经得起削啊。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南瓜削成南瓜花，懂不？”
“那，成队是什么花呀？”
“牡丹。”
“我觉得是玫瑰。”
“才不，应该是雪莲。”
……
看着争论不休的老南瓜，李圌轩决定转移话题：
“那齐队呢？”
“菜花。”
“那他呢？”李圌轩指了指食堂窗口站着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家伙。
“老姜？他顶多算是棉花。”
……
小南瓜们越问越带劲：
“那，政委算什么花？”李圌轩将了大家一军。
“他？”一阵沉默。
“没有花了吧？”李圌轩得意洋洋，他还就不信了，老A里都是花。
“政委嘛，也就算是老眼昏花。”
？？？！！！
正说着，许三多手里拿着张单子，开开心心地走进了食堂。
“完毕，什么事那么开心啊？”
“我，我二哥今年买卖做得不错，给我汇钱来了。”
“诶，他是什么花？”李圌轩指了指许三多。
还没等大家开口，许三多急急的把单子揣到口袋里：
“我，我不能花。我，我还要还债呐。”
大伙儿一愣，随即大笑。
许三多急得满脸通红，结巴得更厉害了：
“真，真的，我，我没钱花。”
二一零
袁晴默默地站在窗前，透过凝着厚厚白霜的玻璃，望向阴霾的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白色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杂乱无章地漫天飘落下来。手上举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仍然是移动公司小姐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袁晴无奈地按了挂机键，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拨打了，得到的回复仍然是关机。
一大清早，母亲就犯了病，吃药也不起作用，只能赶紧送医院。还好，在急救室门外只等了一个多小时，母亲就转危为安了。幸好，幸好自己昨天出差回来了，否则……袁晴闭上双目，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等把母亲的一切都安顿好之后，袁晴想起该给袁朗打个电话。都三年多了，袁朗再也没回过家，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也是极其简短。这次正好借机让他回来看看母亲。母亲平时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袁晴知道母亲其实心里是很挂念袁朗的。
打电话到袁朗的办公室没人接，打到总机说大队长往军区开会去了，打圌手机关机，估计在开会。虽然袁晴已经发了短信，但是她担心短信会延迟或是遗失，所以还是坚持着拨打袁朗的手机。
转身看看仍然在昏睡的母亲，默默地走回床边坐下，伸手握住母亲干枯的手，因为在输液，手冷得像块冰。
“得灌个热水袋捂捂。”邻床的阿婆好心的提醒：“医院的小卖部里就有卖的，小小的，正好垫手底下，3.80一个，不贵。”
“嗯，谢谢了，于阿姨。”袁晴冲着她感激地笑了一下。
“你现在就去买吧，我帮你盯一会儿。”于阿姨的老伴儿说。
“那，谢谢啦。”袁晴站起身，冲着两位老人点点头，就走出了病房。
“什么？！卖完了。”
“实在不好意思，刚卖完的，早就请购了，但还是断货了。”小卖部的营业员一脸的抱歉：“这不，天冷吗，很多吊针的人都会来买，所以……”
“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还有卖的吗？”
“现在也没什么人会用这个了，所以外面是不是有的卖就不好说了。要不，你到前面一星百货去看看，它那儿有个地下超市，挺大的，兴许有。”
“谢谢啊。”袁晴把围巾解开，把头包了起来，然后踩着厚厚的积雪朝不远处的百货大楼走去。
快过年了，商场里热闹非凡，背景音乐震耳欲聋，超市里更是人满为患，喧嚣吵闹……袁晴有点儿恍惚了，那些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虽说还没有进入春运高峰，可是火车票已经很难买了，尽管托了人，车票上的时间还是比袁晴计划的时间晚了一天。
袁晴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再次睁开眼，摸圌到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9：00。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下床，拖拖塔塔的进浴圌室洗漱完毕。把简单的行李规整了一下，穿好衣服，看了一下手表，9：55。宾馆每天12：00结账，下午4：00的火车，多余的时间去些干什么呢？
和大多数城市一样，L市的火车站在市中心，交通便利，商圈繁华，而袁晴住的宾馆正好在火车站附近。于是袁晴决定先结账，把行李寄存在宾馆，然后去逛一下商场。马上要过年了，得给母亲买点东西孝顺一下。
商场十点开的门，袁晴到的时候才十点半刚过，大概是周末，且又快过年的缘故，商场里早已是人流攒动了。
袁晴排了好几次队才算帮母亲买齐了礼物，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都12：30了。得找个地方吃午饭，本来就没吃早饭，现在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袁——晴——？”
袁晴正在商场的顶楼，对着一排饭庄门口的广告作着比较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个犹豫的声音喊她的名字。袁晴浑身一震，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她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听到……
慢慢地转过身，微微抬了头，，目光聚焦到那张脸上。是他，真的是他，岁月在他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还是那样的英俊，那样的帅气，那样的温和……一股热流霎时向眼睛涌来，那张脸又变得模糊不清了，难道是梦吗？
“袁晴！真的是你，我刚才还担心认错了呢。”声音愉悦而轻快，和记忆中的没有分别。
袁晴眨了两下眼睛，再次看清那张思念的脸庞，真的是他，没错。
“志平——”袁晴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温柔的微笑。
“是啊，真是太巧了，我也没想到。”袁晴的心激动的颤栗着，仿佛要跳出来般。
“爸——爸——，给我三个钢镚儿——”一个稚圌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志平转身喊：
“等一下，马上过来了。”
袁晴寻声望过去，在拐角处，放着几台游戏机，一个男孩正冲着他们挥手。
收回视线，正对上志平含笑的目光，那里面满是骄傲和宠溺：
“我儿子。”
“噢。”袁晴突然感到心很苦很苦，他有孩子了，是和别人生的孩子。

二一二
“同志——，同志——？同志——！”
“啊？”袁晴被惊醒过来，回头看见一个推着满车日用品的营业员正看着她。
“不好意思，请您让一让，我要摆货架。”
“哦，对不起。”袁晴赶忙侧身让开：“请问，有热水袋卖吗？”
“没有。不过你可以到前面卖小家电的地方看看，好像有卖电热饼的。”
“谢谢啊！”
袁晴买好电热饼回到病房。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于阿姨问。
“小卖部没了，我就到一星百货没了个电热饼。”袁晴陪着笑：“不好意思，我母亲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于阿姨连忙摇手：“这个电热饼多少钱呐？”
“54元。”
“啧啧，这么贵啊！……”
袁晴笑了笑，任于阿姨一个劲的唠叨，年纪大的人都一样，省吃俭用，舍不得花钱，母亲也是如此。
把电热饼充热后，套上袋子，觉得还是有点儿烫，再裹了一层毛巾，小心地放置在母亲的手掌下。
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袁晴赶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是袁朗。
“喂？”
“妈怎么样啦？”低沉暗哑的声音。
“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没醒。”
“哦。”
“小朗，你能不能回来一次？”
一阵沉默。
“小朗，你知道，其实……”
“我会争取的。等这两天的会议结束后，我尽量挤点儿时间回来。”
“那就好。”
“姐，妈这儿就麻烦你了，我还有事儿，先忙去了。”
“好。小朗，你一定……”袁晴还想强调一下，可是耳边已经传来了忙音。
袁母醒来的第五天，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儿子。先前，袁晴担心袁朗请不出假，就没有跟袁母说，怕老人过于失望。所以当袁母看见日思夜想的儿子时，愣了半天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儿子消瘦了好多，也苍老了好多，两鬓竟然也有了白发，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疲惫。才三年多没见，那个意气风发，精神十足，叫嚷着还没玩够的儿子，已经消失了。袁母一阵心酸，落下泪来。
“妈——”袁朗一只手轻轻握住母亲纤细的手，把它压在脸庞上，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母亲的泪。
“诶，”袁母抽出袁朗压着的手，触摸住袁朗的鬓角：“小朗，你，都有白头发了。”
“妈，您眼神真好，就这么几根，还被您瞧出来了。”袁朗温柔的笑着：“我姐呢？”
“去办出院手续了。”
“这么快？！”
“能不快吗？！”袁母和袁朗同时看向房门，袁晴笑着走了进来：“还不是看见邻床的出院了，妈也呆不住了，非闹着回家不可。”
“哪有在医院里过年的？！”袁母擦了一下眼角：“今年我们家终于是人到齐了，可以过个团圆年了。”
“妈，我只能呆三天。”袁朗很歉意地看着母亲：“我是大队长，按惯例应该在基地和队员们一起过年的。”
袁母和袁晴难掩的失望。
“对不起，妈。”袁朗低低地说道，手再次抓住母亲的手。
“三天就三天，我们就提前过年。”袁母吸了一下鼻子。
“大夫怎么说？”袁朗探询的望向袁晴。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就是要按时吃药，还有，就是要随时注意观察。”
“费什么话呀，赶紧的。”袁母此时归心似箭：“小晴，帮我把衣服拿来。”
“出院手续都办好啦？”
“还没有。”
“拿来，我去办。你帮妈穿衣服，多穿点儿，外面冷。”
“诶，你顺便叫辆出租车。”
“不用，我是开车回来的。”袁朗的声音消失在走廊里。
袁朗抱着瘦弱的母亲在前，袁晴双手提着行李紧跟在后，走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袁朗小心翼翼的把母亲放置在后座上，还细心地盖上一条军用毯子，然后又帮袁晴把行李搁进后备箱。


“小朗啊，答应妈，你要好好的。”
“嗯，我答应你，妈。”袁朗乖巧地说。
袁母把袁朗的脑袋搂在怀里，喃喃道：“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二一伍
大年夜，雪狼基地的大礼堂里。
所有特勤中队和后勤部门都表演过了，现在就剩下电子中队了。
年前，政委让夏天把节目单上报，可是夏天不干，说是这样就没有效果了。
“你还在那捣鼓什么呐，腰眼？赶紧的！”余力大着嗓门，冲着舞台边一堆音响器材旁的夏天嚷嚷。
（都是老A惹的祸，自从到老A集训后，雪狼的每个队员都有了自己的外号，而且还在私底下叫袁朗——狐大，叫孟政委——孟婆。要不怎么说，学好不容易，学坏快着呢。
至于夏天的外号叫腰眼，还多亏了余力。
夏天他们几个技术兵到老A之后，主要是跟着庞卫的电子中队训练。经过两个星期的突击培训，夏天他们迎来了第一次技术考核，结果六个人全军覆没，全部垫底。
作为领队的余力特地来“安慰”夏天：
“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次，你们一定能把老A毙得满地找牙。”看见夏天他们几个冲自己翻白眼，余力继续“鼓励”：“那个，当然啰，让你们一下子夺取状元估计是不可能的啦。不过，榜眼还是有希望的嘛，啊，哈哈——”
“你知道什么是榜眼吗？”夏天跑到余力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这里是状元。”又勾住余力的脖子：“这里是榜眼。”最后戳了戳余力的腰，恶狠狠地说：“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你懂吗？！”
“我懂了，”余力特真诚地眨了两下眼睛：“你们现在是腰眼。”）
“急什么，雷黑，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夏天手上不停，还不忘回嘴：“我们电子中队走的是高科技路线。”
（雷黑，和老A三中队在小镇训练时，被延迟雷炸的满脸黑灰。）
“关灯。”夏天冲着自己的手下嚷道。
礼堂里的灯光暗了下来，悬挂在头顶的投影仪把影像准确的投射到银幕上，礼堂四周的喇叭也配合着放出节奏明快跳跃的音乐。
最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雪狼队员的笑脸，速度很快地翻阅着。袁朗一看，除了夏天他们6个技术兵，其他99个去老A培训的队员都屏上有脸。
然后从屏幕中间旋转出一个大标题——5A，5A，5AAA。
接着就是一中队在老A训练时出的各式洋相，夏天还做了很多卡通式对话框，惹得二三中队一片哄笑声。尽管一中队的当事人再三高声否认，但就是没人理会他们。
正当二三中队跺脚拍桌子的时候，画面一下子转到了二中队受训时的场面，立刻引起一中队报复性的嘲笑。三中队中队长邢子彬一看大事不妙，想去扯夏天电脑的电源线，却被袁朗喝住了。结果三中队也被其它两个中队奚落了个够。
等屏幕上终于跳出“END”后，三个特勤中队的队员都冲着电子中队的那帮家伙摩拳擦掌。二中队中队长端木宏冲着夏天说：
“腰眼，你个不厚道的家伙，你知道把我们都惹火的结果是什么吗？”
“没关系，”夏天耸了一下肩，谁让你们这帮家伙集训时竟笑话我们电子中队来着，怎么的我也得为兄弟们扳回一点面子：“我用《雨》灭火就可以啦。”
“啊？”
“什么？”
……
看着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样子，夏天得意地点开了另一个文件。
如水般的吉他声，清新淡雅的嗓音，美妙的歌声恍若天籁之音，雪狼的大部分人都镇住了。因为除了一中队的和电子中队的受训队员有幸听过成才唱歌，其他人还没有这个福气享受过。
袁朗呆呆地望着屏幕。那张脸，那张他魂牵梦绕的脸，此时就展现在眼前。还有那声音，那个念念难忘的声音，此刻也回响在耳边。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是那样轻易地牵动着自己的心。袁朗用眼睛一遍一遍勾勒着成才的脸庞，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了。
邢子斌捅了捅端木宏：“老二，这是——那个——花队长？”
“啊？”孟政委不解：“不是说他姓成吗？”
礼堂里一下子笑开了锅。
“那个政委啊，”余力好心的给政委解释：“成队姓成是没错，可是他还有个号。”
“号？！那是不是还应该有个‘字’才对啊？”
“嘿嘿——，政委就是有学问。”余力挠了挠头，转向同样有学问的夏天：“那个腰眼啊，成队字什么来着？”
夏天没好气地白了余力一眼，好像在说，我干嘛帮你啊？
余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像在说，你不帮我，我就告诉政委，“孟婆”这个外号，是你给他取的。
夏天撇了撇嘴：
“成队，姓成名才，字大能，号花花。”
“对对对，”余力马上接口：“号‘花花’，所以我们就叫他‘花队长’。”
这回孟政委也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诶，我说老袁，老袁——？”
袁朗被惊醒：
“啊——，什么？”
“没想到，你在老A的副手，竟然是朵花，啊？哈哈——”
袁朗也笑了，是的，他是我心中唯一的花。


二二零
“你们这的供电能承受的了？”
“首长，您到后面看看就知道了，我们是用风力发电的。我们班长还筹划建个大浴室，等夏天的时候，作训部队就可以洗澡了。”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风车，诶，战友，你是5班的？”
“嗯。”
“你叫什么？”
“报告首长，我叫李东。”
“李东你好，请问你们这的风车是哪来的，没听说团里给你们配过这个嘛。”
“这个是我表哥实验的新产品。”
“你表哥？”
“对。我表哥开的厂就是生产风力发电机的。我跟班长提议用风能，既节能又环保。班长觉得很好，就向连长提申请，可是连长说没经费。我就请表哥帮忙，他把他们厂新研发的设备作为新产品试用，免费提供给我们班使用，连平时的常规保养都是免费的。不过我们班长说老是麻烦他不好，让我学会维护。”
“你学会了吗？”
“嗯，这其实不是很复杂的。诶，首长，好像开饭了，我也得去帮忙了。”
“好好好。”
“就一会儿功夫，5班的战士就在房前的空地上放好了折叠桌椅，已经有战士们开始吃了，我们去看看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菜。”
“诶，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
“报告首长，我叫刘建国。”
“今天晚上有什么菜啊？”
“今天的一号菜式是：麻油鸡腿、黑椒牛柳、炒菌菇、卷心菜；二号菜式是：红烧大排、西芹牛柳、炒菌菇、卷心菜；三号菜式是：板栗烧肉、五香牛柳、炒菌菇、卷心菜；汤是榨菜蛋花汤。”
“很丰富嘛，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我们班长的手艺那真是没得话说，不信你问他们。”
周围的战士纷纷点头称是。
“首长，这道炒菌菇可是我们这的特色菜，是我们班长带着我们在草原上摘的新鲜的，可香呢。”
“诶，你们班长呢？”
“班长和副班长在厨房忙呢。”
镜头开始向营房移动。迎面遇到一个推着小车的战士。
“你是？”
“报告首长，我是薛林。”
“噢，我知道，你是5班的副班长。你这是……”
“刚装好的饭盒，送前面去。”
镜头继续往里移动。
“这就是厨房。很大很新也很干净，不比团部食堂差。”
“请问你是成才班长吧？”
成才戴着个口罩，手里拿着大勺正在装菜。抬眼有点儿莫名地看着张干事：
“首长，厨房重地，闲人莫入。”
“噗嗤——”会议室里响起了轻笑声，可是袁朗没有笑。
“看来你是个很讲原则的士兵。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了，现在我们去你们寝室看看。”
……
“这里就是5班的寝室。非常整洁，可以算是模范啦。
这是战士们的柜子，打开看看，一切用品分门别类，也非常整洁。
我发现除了军用品之外，战士柜子里最多的私人物品就是书，看来5班的学习气氛很浓啊。
诶，这个是什么？
……”
“首长，该去吃饭了，菜都要凉了。”薛林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张干事手里拿的东西，一下子就红了脸：“那个，首长，这是我的。”说着伸手就想去拿。
“诶，薛林，这是什么呀？”张干事避开了薛林。
“我织的手套。”
“没想到你竟然会编织！”
薛林微微低下头：
“那个，再过1个月，我就要退了，我想给他们每人织一付手套，算是留个纪念吧。”声音越来越轻，眼眶也红了。
“4付手套，还有一条围巾。”
“围巾是多给班长的。他是个好班长，我得谢谢他，是他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多亏他，我这兵才算是没有白当。”
张干事把东西还给薛林，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