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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聚散两匆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像雕像一样坐了很久，久到全身的关节都发出了抗议。他微微活动了一下，麻麻的刺痛感瞬间由大脑通过神经中枢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端，甚至是指尖和发梢。清晰的提醒着他，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早已不再年轻。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冰冷的死亡可以阻止衰老无情的到来。少年便是选择了这种最残酷的方式，封存了在他记忆中恒久的容颜，成了他一生的桎梏，永远的心翳。突然脚下的落叶从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一团黑色的东西正缓缓向他这个方向移动。终于到来脚边，他才发现那是一只小狗，不大，约才几个月的样子。他抱起小狗举到眼前，小狗圆圆胖胖的，全身除了腹部和脸颊是白色的，其他地方几乎都是黑色的。毛长长的很柔软，摸起来非常舒服。“小家伙，你走丢了吗，你的主人呢？”他环视四周，目之所及的地方，并没有任何人。只有这只小狗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然后伸出小小的粉色的舌头舔了他的手背一下。那触感是如此熟悉，眼前的这只小狗渐渐和记忆中的一个小小的影子重合，他不禁脱口而出：“是你吗，小不点？”
“小不点，小不点……”一整天都很忙没有见到小不点，他本来没太在意，那只小顽皮总喜欢到处乱跑。打不过野蛮的Bada，它就喜欢去挑衅冷傲的希范，或是欺负乖巧的Hyaku。但是它也总会按时回家。可现在过来晚餐时间很久了，还是找不到那只贪吃鬼，他就不能不着急了。一月初的首尔晚上的气温很低，小不点的毛看似很长，却并不保暖，他很担心它在外面会被冻病。可他去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也询问了很多人，还是没能找到。到底会在哪里，还有哪里是他没有想到的呢？“天台”，不知为何这个名词在他脑海一闪而过。没有片刻犹豫，像是那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一般他飞快的向天台跑去。“小不点…”他边用力的推开天台的门边大喊，像是在小不点的名字背后他在呼唤着别的什么东西一样。映入眼帘的除了小不点，还有穿着白色的衬衣脸色苍白的少年。风轻轻吹起少年的衣角，在夜幕的衬托下显得虚无缥缈，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他一伸手，少年的影像就会消散在风里。“你怎么在这，这么冷的天会生病的，快跟我下去。”
“哥，你忘记了吗？以前，小不点最喜欢和大波来天台玩了。现在，大波不在了，小不点再来这个天台会不会触景生情？如果会，该多伤心，多孤单啊。我只是来陪陪它。可是大波呢？它在哪，寂寞吗，又有谁会陪着它？”少年的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他走过去抓住冰凉的少年的手说：“这上面风大，你穿的太少，还是先跟我下去吧。看，小不点也走了呢。”少年把手抽了出来，转身背对他，走到天台边上，“哥，你看，首尔的夜景多美啊。我偶尔也会想在这片喧哗的霓虹深处，到底哪一个角落会是属于我的归宿。当我结束了这些被闪光灯照的不真实的生活的时候，谁会和我一起度过以后也许无聊却安闲的后半生呢。哥，你说呢？”
从天台放眼望去，霓虹闪烁，掩盖了天上的星光和月色，一片灯火阑珊的景象。是啊，何处是归程呢，只有这长亭更短亭。他只能对少年说：“总会有一个对的人，在对的地方，等着你在对的时间与她遇见。”多么敷衍的回答，有谁会天真的相信呢。少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转过身，望向他的眼睛，“白天，希澈哥替庚哥道歉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眼底想要掩盖却根本藏不住的喜悦。我一点也没有怪过庚哥，其实大家的都可以理解不是吗？庚哥急着回中国，不过是想趁年轻多赚点钱给他的公主正真女王般的生活，等希澈哥当兵回来，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人们不是总说，能将相爱的人分开的就只有他们自己。希澈哥和庚哥应该再也不会分开了。我好羡慕他们啊，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他们都会是两个人一起去面对。人们也一定都会祝福他们的，对不对？毕竟，相爱有什么错呢。错的，只怕是一厢情愿吧。”少年目光紧紧相逼，他只有无言以对。此刻要说些什么呢，说少年不是一厢情愿，说他心底也涌动着一样的情愫吗？可是说了能有什么用呢，能挽回什么吗?时间滴答地走，年华似水的流，他们早就走失在时光深处的某个路口，只能沿着彼此不同的轨道渐行渐远。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少年瘦弱的身躯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颤抖。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少年披上。这时少年突然抓住他放在肩头的手：“哥，对于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小旭，永远是哥最疼爱的弟弟，永远。”
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恶梦，梦里是一场盛大的葬礼。他站在悲恸的人群中间，随着大家一起咏诵祷告词，可是却不知为何置身其中。当葬礼结束，人们一个个陆续消失不见后，他才赫然发现，遗像中分明是他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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