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挂上电话,手心里微微渗出汗来,那苍老的柏木树从院子里伸出虬曲的枝干,根本挡不住日光的猛烈。她拿着电话,看着那门上的锁,才想起,她是来问李敛枫身体状况的,刚才居然忘记问了。最终真是过得浑浑噩噩的。
慢腾腾地走回去,吃了午饭,李晟还是觉得头晕,仿若日头白晃晃的,让人眩目。就这样,傍晚时分,她终于病倒,发烧咳嗽。当晚,镇上医疗站的医生就来为她打针,又开了药,说大约是水土不服,又没休息好引起的。
李晟这一病,拖拖拉拉一周多才痊愈。这一周里,此岸彼岸已抓着李小槐带着她将周边都游玩个遍。而李晟才好一些,此岸彼岸就抓着她陪着去荷香渡祖屋住几天,说看看传说中的古建筑,并且要去玉米地里摘新鲜的玉木棒子。
李晟应了,便与她搬去祖屋住了几天。后来终于因为无线3G网络实在是烧钱,才迫不得已回到镇上。
这样一来二去的,很快就到了七月中旬。这十多天来,生活格外平静,静得让她觉得有些可怕。就连那电话也安静得让她疑心是坏了,有几次,按捺不住,她还很可笑地拿此岸彼岸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听到熟悉的《每当变化时》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平静让她觉得太诡异,也不踏实。因为她打从娘胎里出来,生活就是妖蛾子不断,她就没有过这么平静的生活。
这是不是意味着巨大的变故?想到这个,她心里慌乱。因为如今,盘桓在她心里的事有两件,第一件就是祖屋问题,虽然由于李敛枫的介入,那位周姓女子没有再为难她,尚华集团也在族人退还定金后,没有继续追究,但是这祖屋的修葺问题还摆在那里,那文物保护单位的证明还没拿到,国家也没有正式接手,到底不踏实;第二件事便是担心许二。
那段日子,他隔几天就会打电话来,可是现在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消息。而这十来天,她虽然有大部分时间因为生病浑浑噩噩的。但精神略略好转,她竟然就盼着电话响起,可以听到张二低低的声音。于是,她竟然有好几天在半夜里自动醒来,看着电话屏幕发呆。
她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没有未接来电。连此岸彼岸都看出来了,有一天早上,她正在洗脸,此岸彼岸忽然,问:“无忧,你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
她做贼心虚一样,立马摇头,说:“没有。只是以前在京城天天都在忙着打工,现在回来休息这么十多天,到底是有些不自在。”
“劳碌命。哼哼,老娘可巴不得就这样坐看光阴过,混吃等死的,并且在这混吃等死的过程中,毁各色各类的帅哥。嗯,然后偶尔兴趣来了,为祸一下法律界。这才是人生,懂咩?”此岸彼岸躺在躺椅上,气定神闲的模样。
“知道,知道。”李晟梳洗一番,就去准备早饭。
此岸彼岸提议将饭桌摆到天井里的树下,亮堂浪漫。李晟从厨房舀了绿豆粥,端了盐花生米,刚走到廊檐下,就看到有人走进来,凭着直觉,她便一下子站在那里,看着那人。
他也看到李晟,便慢慢走过来,也站在廊檐下,脸上是一种轻松宁静的笑,继而,他喊了一声:“晟晟。”
“嗯,你回来了。”李晟说,觉得这话真是多余,人都站在这里了,可不是回来了。
此岸彼岸也是知道李敛枫的事,一看两人的对话,便知道内情。却偏偏笑着,说:“哟,晟晟,这位玉树临风的帅哥是谁啊?”
李晟没回答,他转过来,说:“我是晟晟的朋友,李敛枫。”他伸手过来,此岸彼岸礼貌性地握了一下,然后避开他,从晟晟手中接过清粥,开始旁若无人地品尝。
“吃早饭了么?”李晟问。他点点头,说吃过了。
“那你坐。”李晟说着去搬凳子。
李敛枫摇摇头,说:“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车,不想坐了。”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李晟长眉一展,惊讶地瞧着他问:“你出国去了?”
他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只是这几天马不停蹄地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而已。”
“哦。”李晟低了头,也不问他马不停蹄地做啥。长久的性格使然,她不喜欢去刨根究底,对别人隐私更没有兴趣。于是,气氛再度静默,陷入尴尬。偏偏此岸彼岸将花生米咬得脆响。
等吃完早饭,李敛枫提出让晟晟陪他走走,此岸彼岸耸耸肩,端着一杯清茶说上楼去玩游戏,让李晟别打扰她。
这女人总是这样上道。李晟心里感动。于是跟李敛枫出去走走。两人绕着镇子一直走,走了好一会儿,李敛枫忽然停住脚步,说:“晟晟,你真的决定要将祖屋捐给给国家吗?如果捐了,以后即便这祖屋要拆掉,你也不能阻止了,知道吗?”
“知道。”李晟点点头。
“如今是尚华集团,你还可以据理力争,如果到时候是国家,你如何能保得住呢?我想,要不然——”
“不用。就给国家,这原本就是历史的产物。并且,要得到保护,必然要有价值,这个我懂。”李晟回答,李敛枫提的这个问题,她又不是没有思量过的,她早就有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