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r睿文晟语s』【该文】嫁给极品太子

好一会儿，李敛枫才有些懊恼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我为何就这样了。”
哼，推卸责任。李晟在心中鄙视，半搭着眼皮没有说话。
李敛枫大约也觉得自己的说法不靠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总之，我真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
“嗯，我相信了，所以你先放开。”李晟撇撇嘴，心中补充：我相信你大少爷是抽了。
“一点都不诚恳。”李敛枫忽然将悬着的那只手快速伸过来，捏了捏李晟的鼻子，说：“你让你弟弟到处找我，必然是有事，可是你这态度真是嚣张。你可知，求我办事的人，可没你这态度的。”
“我可不知我所认识的李敛枫有恶少行径，会对女子肆意轻薄。”李晟小声反驳，其实，她早就觉得自己过于猖獗。但是被他莫名其妙地拉着，心里总是愤愤的不爽。而且，叶三的那个电话总是盘桓在她心头，让她隐隐不安，这好脾气就去了许多。
“我如何轻薄你了？就是拉拉你的爪？”李敛枫很有耐心地问。
李晟抿着唇，没有说话。李敛枫却也不追究，趁着公路上车辆少，拉着董小葵快步走到对面。
原本，李晟还在琢磨如何将手从他的爪子里挣脱。李敛枫却是极其绅士地放开她的手，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这地方应该限速，夜间更应该限速，***门都是酒囊饭袋，只知道处理交通事故，就不知防范于未然。哼。”
他说到后来，语气就有些发狠。
这家伙还真是忧国忧民，管得宽泛，尤其是对交通问题。这么个才人，真该立马调到***门去，一定能杜绝车祸的。比如，上一次在Q大走一圈，就看到个自行车来去，他就认为校园里不能跑自行车。
不过，貌似第二天就禁自行车了。李晟本来正在往新街上走，这个想法倏然窜入脑海，倒是让她一下停住了脚步，心里似乎有几百个雷在齐齐炸响。暗自思量：不会这么狗血吧？
李晟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本来就是北方高大的男子，身形颇好。一直以来，李晟都觉得他的背影是很好看的。
李敛枫一直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发现李晟没有跟上来，便停下来等着她，说：“看来不牵着，走的速度确实不够快。”
李晟一听，立马走得很快，与他并肩而行，听见李敛枫发出威胁得逞的满意的轻笑。
这下子，两人并肩走着，一并往老街那边走。李敛枫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李晟自然是在琢磨如何开口让他帮忙，也在琢磨那Q大禁自行车是否与他有关。
怀着心事的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这晚的月色实在是美，整个镇子看起来犹如梦中的场景。走了一阵子，李敛枫忽然说：“李晟，我发觉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人。天生心性凉薄。”
呸之前给自己扣一顶勾引人的狐媚帽子，现在又扣一顶没良心。李晟斜睨他一眼，问：“不知我又哪里开罪了李大爷，这么一顶光荣的大帽子哐当就砸下来了。”
李敛枫双手插袋，站在青石板街口的老树下，那老树盘虬卧龙的树干，像是某种亘古的片段，他一字一顿地说：“从你见到我到现在，你没有问过我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在学校里做老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后面那句话说得有点小媳妇的委屈，让李晟无语，顿了一下，才说：“我并不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这些属于你的隐私部分。”
李敛枫大约觉得她说得在理，也不予反驳，只是脸上明显不悦，生闷气似的大步往前走。
李晟觉得哭笑不得，很想追上去问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李敛枫。
是啊，她认识的李敛枫哪里是这样孩子气的？那个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总是温文尔雅，颇具风度的男子。
这李敛枫倒是走得来劲儿了，越走越快，居然走过老街，一直往后街走。李晟的家本来就在老街，本来走到老街，只要往左拐，走一百米左右就是她家了。可是这家伙没有送她回家，也没有听她说祖屋的事，居然就这样往后街走。
祖屋的事，刻不容缓，也许对方今晚就在行动了。那么，今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谱。于是，她立刻追上去，压着嗓子喊：“李敛枫。”
那人不答应，还是走得快。李晟几乎是小跑，追上去，喊了一声：“李敛枫。”
他一下子停下来，严肃地看着李晟，很郑重地纠正：“敛枫。”


又是这一套说辞，自己的行为和心意都无法把握么？李晟心里本来烦躁，加上李敛枫这么一闹，她也彻底绷不住，语气也不好，问：“你不知，你不知。如果你是对自己的行为无法把握的人，宜华集团又怎么会风生水起？”
“那不同。”李敛枫的回答有些无力。
李晟也懒得争论，只是一字一顿地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告诉我：量体裁衣，脚踏实地。我喜欢历史，也有过思考，很清楚‘齐大非偶’于是我从来没有对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有过任何的想法。我想要的不过是平凡的人，与我对等的人，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罢了。所以，不管是张睿，还是叶浩铭，或者是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我都巴不得楚河汉界。”
她说得慢，说到与张睿，巴不得楚河汉界的时候，到底也是浑身一凉。原来到底不如想象中那么洒脱，光这么说，都会觉得难过。
“那——，我呢？你也要与我楚河汉界么？”李敛枫问，声音很轻，如同那月色一般梦幻。
李晟停了一下，才回答：“我不仇富，也不恨贵。朋友不问阶层，不问高低贵贱。可是，必得是尊重的。如果，你是不尊重我，那便是再难过，也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晟晟，我希望，在你眼里，我就是我。不是李家的老四，不是宜华集团的领袖，不是李国宁，只是李敛枫这个人而已。”李敛枫很着急地地说。
李晟看到他的着急，适才怒气是消了不少，原本她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女子。所以，她语气软了下来，说：“在我眼里，你从来都只是李敛枫，因为那些身份，在我认识你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知道。”
李敛枫因为这话，紧绷的脸放松下来，笑着说：“谢谢。”
这还要说谢谢。在这一瞬间，从这两个字里，李晟忽然感到一种心酸。李敛枫却是自顾自地说：“不过，晟晟，以后，你要耐心提醒我。因为我从来没有试着这样，自己去结交过朋友。我身边很多的人来来去去的，玩的也很多。不过都是生意场上的，利益至上的；或者又都是与我同样家境的，我很少去注意别人会不会因为我而难过。如果，我言语行为伤害你，你一定要提醒我。不要——，动不动就说楚河汉界的。因为——”
李敛枫说了一大串，李晟只觉得心里酸楚。那一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落寞孤寂，如今听他说起来，便更觉得心疼。
他们这些人，怕都是这般的环境长大。因为家族权力在手，财富无数。他们一出生，就必然有各种阿谀奉承、心怀鬼胎的人以各种名目来接近他们，以期望图得利益与好处。怕他们也是渴望过纯净的情感，不带任何目的的对待，但是遇见的多半不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即便遇见了，也总是因为过去的经验，对遇见的这人审视，反复怀疑，最终扼杀了获得这种纯净的机会。
她瞧着他，想说一句“我会耐心提醒的”，还没说出来，却看到李敛枫瞧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很珍惜能遇见你。”
李晟听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低声说：“我会提醒的。不过，有时候，我脾气也不好，你也要提醒我。”
“嗯，一定。”李敛枫的声音十分柔和。
不知怎的，李晟觉得从这一刻开始，两人之间忽然不一样了。周围月色正好，如同轻纱。夜风凉爽，带着稻花香，远处有蛙声此起彼伏。
静默了一会儿，李敛枫说：“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李晟“嗯”了一声，然后又摇摇头，说：“我还有事要跟你说的。”
“你祖屋的事，你弟弟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李敛枫一边回答，一边往老街走。
李晟讶然，这人居然早就着手办事了。
他笑了笑，说：“走吧，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明天我陪你去会会那人。”
李晟只是觉如释重负，追上去与他并肩走着，心里到底记挂着陈俊，于是说：“你知道先前是陈俊在帮我办这件事么？”
李敛枫一听，眉头一蹙，扫了李晟一眼，说：“他竟然这样做”
李晟也知道陈俊身份不一般，但是到底不一般到何种地步，她并不清楚。但看李敛枫得知这消息的表情，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如果陈俊身份如此不一般，他竟然这样做，那么与他楚河汉界怕真的是不容易吧。她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总之是一片混乱。
“既然是陈俊去办，应该没有问题的，怎么会半途出妖蛾子？”李敛枫自语，似乎对陈俊的办事能力十分赏识。
这话却是让李晟更着急，她说：“所以，我觉得对方来者不善，而且我很担心陈俊安全。毕竟如果因为我，给张家添麻烦，或者让陈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李敛枫一听，略略沉吟，然后说：“你不必担心。在锦城，还没有人能给张家添麻烦。还有，陈俊有张二的印信，敢拒绝他的人都少，何况是动他的。”
“如果这么大的权力，那出现这种不接电话的事情，便更不正常了。”李晟立马分析。
李敛枫一下子停住脚步，思考了一番，说：“可能是遇见大事了。总之，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我保证，明天之内，给你最准确的答案，今晚，你就安心睡觉。知道么？”
李晟的心安宁了不少，“嗯”了一声，跟着李敛枫一并往家老街走。两人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快要到李晟家门口时，李敛枫忽然说：“晟晟，我还想再走走，可以么？”
这人——
“我很喜欢这个镇子。平素里睡不着，我一个人走，今天难得朋友一起。”李敛枫继续解释。


李敛枫一听，十分懊恼，又颇为责备地说：“你倒是好，不喜欢也不说，这样陪着我去遭罪。我原本以为你是地头蛇啊，土生土长的，没想到过你会怕这个。你这个家伙，以后有什么就要直说，别在我面前忍着。”
李晟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大半，立刻说：“那我可直说了？”
“嗯，直说。”李敛枫很满意地点头。
李晟立刻问：“Q大禁止自行车，不会跟你有关吧？”
大约是李晟思维太过跳跃，李敛枫一下子怔在那里，有些呆地瞧着李晟。
李晟咳嗽两声，说：“这事。我想问很久了，是你说有什么就别忍着，直说的。”她说着，很无辜地看着他。
李敛枫也不自在地咳嗽几声，很严肃认真地问：“晟晟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别问我。你说是，还是不是。”李晟坚决不让这人跑题，直入主题。
“这个——，我是看跑自行车实在是危险，那个，所以，就向你们学校建议了一下。唉，果然是百年学府，底蕴深厚，素质就是不一样，不仅采纳建议，而且执行力相当不错。”李敛枫言语中很是赞赏Q大。
天，果然是这个家伙。李晟几乎是跳上去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地说：“额滴神啊，真是你，真是你，你可不知，那段时间，我走着去查资料，去别的系办事，我腿都快断了。哼，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李敛枫任由李晟掐着，只是笑着，等她放开了，这才慢慢地说：“我原本以为自行车这些不会有太大的事故，可是那天我跟你一起吃饭回来，遇见那事，我就觉得自行车原来也那样危险。那种跑法，搞不好也会弄死人的。所以，我就觉得这自行车也该禁。”


李晟听着这话，敏锐地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因为李敛枫的语气到后来有些落寞，并且他用了“也”字，难不成之前Q大夜里禁车，畅园一段神马车都禁与此君有关？
不过，似乎听说那禁车是跟金融系那位跳楼没死，结果被疾驰而来的车撞死的那位师姐有关。貌似听闻，那位师姐的男朋友退学了，而那位撞死师姐的人似乎被废了手来着。
不会是这个家伙所为吧？李晟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番。
“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又有什么想问我的？”李敛枫斜睨着李晟。
李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做了做鬼脸，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举起手，说：“我可以弱弱地问一句：Q大禁车，也是您老人家的杰作么？”
这一问，李敛枫彻底变了脸色，一下子没有说话，脸上的温柔笑意全部隐去，然后一转身对着那棵桥头的大树。
亲娘啊，看来还真是有关，难道那位师姐是他最挚爱的人？
李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起初还只是等待他的答案，可是到后来，她意识到这位师姐的死对于李敛枫来说，也许是人生中最重大的打击，是心底最重的伤。而她的这句问话，无疑是将他心底的伤疤揭开了。
“对不起。”李晟鼓起勇气，低声说。
李敛枫没回应，而是摸了烟，慢慢点起，也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还是背对着李晟。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知道禁车是跟那件事有关的吧？”
“嗯。我们——金融系的一位师姐。”李晟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是我亲妹妹，叫李舒宁。”李敛枫慢腾腾地说。
原来那位师姐是他的亲妹妹，难怪他会那样极端，运用手中的权利去做这样一件极端的事。
“你一定很爱你妹妹。”李晟低声说。
李敛枫没有回答，而是深深抽了一口烟，又咳嗽了好一阵子，咳得弯腰蹲下去，却是丢了烟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之间，低声说：“妹妹对我最好，我有什么不开心，总是妹妹第一个瞧出来。记得我初次见到妹妹时，我十四岁。那时，刚刚回到李家，许多地方都格格不入，是妹妹总是对我好，陪着我。后来，我在她的陪伴下，才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来适应家里的生活。”
李晟讶然，他竟然十四岁才见到自己的亲妹妹，十四岁才回到李家，这到底又是怎样一种隐藏的身世经历。
她想问，但是不敢去说，因为这些是李敛枫的隐私，似乎还是伤心的往事。她便站在原地等着，等着他告诉她。等着他诉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站起身，说：“权贵之家的小孩，并不一定都能够在父母身边长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是与父母亲人聚少离多的。因为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们要守住家业，必须要比别人学得更多，我也不例外。”

李晟算是听出来了，妈妈说来说去，以为移情别恋的那个是她。她立刻打断妈**话，说：“妈，我跟李敛枫只是朋友，在我困难时，他帮过我。如今，祖屋的事有些难，我恰巧得知他在这里，所以去请他帮忙。至于陈佳川，是他——”
李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轻声说：“是他有了新欢。”
这话声音很低，妈妈一下子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问：“那你老实说，你跟他没啥吧？”
“没有为**的名分，怎么可能做为**的事，女子要自尊自爱。妈**教诲，我没忘记。”李晟回答，听得妈妈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那就好，早些看清不适合，也是好的。”
“嗯，妈，你别担心，我精明着呢。”李晟呵呵一笑，搂着妈**胳膊安慰。后来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妈妈很少熬夜，终于是撑不住，回屋去睡了。
妈妈走后，李晟这才仰面倒在床上，将今天遇见的种种整理了一遍。她想：有些事，过去了，可以不再去纠结，有些真相，掩埋起来是最好的，不必刨根究底。
可是，有些人却总是要一直记挂着，比如他。
他到底如何了。她总是觉得叶三打来的电话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张睿，你可不能有事。我还没亲自将龙飞虎翼交给你。李晟自言自语，随即又觉得可笑。她向来是目标明确的女子，做事情绝不拖泥带水，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很快执行。她的心很静，很少被一些情况左右。可是，遇见张二以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样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你倒是好，冷不丁地出现，扰乱我平静的步调。她苦笑，看着月光低低地从窗户照进来，落一地的安宁，她却是睡意全无，只是那样躺着，越想越是害怕。
也许——
她终于是按捺不住，生平第一次做了不礼貌的事，在夜里一点，给余姚打电话。手机彩铃唱的是那首《问》，陈淑桦的声音在空寂里想着，每句话都是问。李晟更觉得头大，她将电话贴近耳边，期望着余姚接电话。
可是那歌曲唱了两遍，电话停掉了。
李晟犹豫了一下，又拨打了一遍，依旧没有结果。电话终于停掉。她坐在床上，看着纱帐外的月色，只觉得心悬空着，凉得慌。于是，又不死心地拨打叶三的电话，却不料竟然打通了。电话的长音在夜里听起来像是以心作鼓面，在狠狠捶打着，让人听得颤颤的。
这次，电话只得三响，那边的人很快接起来，压低声音“喂”了一声。李晟有些紧张，说：“我是李晟，我找叶浩铭。”
那边的人清了清嗓子，说：“我就是。”
“哦。我想问，你白天说要告诉我一件事的。是不是睿-—”董小葵开门见山，心更是慌乱，又不敢明确问下去。
叶三有些不自在，声音一如既往的小，并且似乎是在空荡荡的地方，他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夏可可的。”
“夏可可？”李晟反问，心却是一下子落地，松了一口气，补充问：“你对她是认真的？”
叶三却是说：“现在说话不方便，改天跟你说。”
李晟一愣，看来叶三并不想跟她谈话，说：“好，改天说，打扰了。”
其实改天只是一个托辞而已，改天就不知改到哪天了。李晟很清楚，于是说：“我以为是睿的事，才深夜打扰，请谅解，我挂电话来。”
刚要挂电话，叶三却是急急地说：“李晟，你要快些回京城来。”
叶三这个人怎么可能有急切的语气？李晟小葵狐疑，还没问，叶三却说：“他就快回来了。你办完事，就早些回来。他不容易。”


李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诚然，一遇到许二的事，她总是有些犹豫。因为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回去。可是，从内心来说，她是真的想看到他。
“总之，七月二十日之前，你回到宁园去。”叶三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过，声音一如既往，压得很低。
又是七月二十日，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上次偶尔一次看到他的身份证，他的生日似乎跟自己一样是秋天，同样为十月的。
李晟正要问叶三，却听见有极其有礼貌的女子声音低声说：“叶先生，您要的粥热好了。”
“嗯，放在那里。”叶三的声音也极其低。
李晟有些纳闷，即便是夜深人静，在自己的家里，他也不应该是这种说话的状态，像是怕吵着人似的。这叶三也有些反常。
她还在纳闷，叶三却说：“总之，你尽快回来。你有什么决断，总得是要当面给人交代的，行了，我去吃点东西。”
李晟一听他要挂电话，急忙问：“你可知道陈俊的下落？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有接。”
叶三一听，顿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说：“陈俊这次居然也迷糊了。行了，我让他明天给你打电话。”
“不用，我知道他没事，就行了。”李晟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
叶三也没再说什么，毅然挂了电话。
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陈俊并没有出事，祖屋的事也亏得遇见李敛枫。唯一记挂的，就是张二。
想起他，李晟便还是睡不着，索性起来打开电脑，只是看着电脑里那张照片，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明净温暖的，而她靠在他怀里安然入睡。这画面有一种隽永的唯美，让她想到两个字：永远。
她呆呆地瞧了许久，竟然又将认识他的点点滴滴都拿出来细细咀嚼。就那样睁着眼，看着月华如霜，直到天快明时，才沉沉睡去。
睡梦里，却并不踏实，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张二的脸，阴沉沉的不悦，冷冷地说：“让你呆在宁园好好照顾龙飞虎翼的，你跑什么。”
她耷拉着脑袋不语，站在他的面前，其时似乎是炎夏，窗外有鸣蝉在不遗余力地鸣叫。
“你总是自作聪明。”他说，俯身过来，巨大的影子落下来罩着她。
这里正是宁园的书房，屋外日光正好。她在他的步步紧逼下，不由得往后退，退无可退，便是靠着黒木边框的窗户，窗外有吊兰绿意葱茏，在日光里金光流动。
他终于俯身下来，气息都在周遭，李晟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一动不敢动，也不敢看他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慢慢俯身下来。
这——
这似乎是电视里常见的亲吻的前的举动。她想到这一点，更是无路可逃的慌乱，不由得半闭着眼。可是张二却只是俯身在她耳边，有些鄙夷地说：“我道你是真聪明，到底是我看走眼了。”
这话让李晟的心咯噔一声，还没说话。他已经转身往书房外走。不知怎的，她就有些着急，喊了一句：“你倒是说清楚。”
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去，将那门重重一关。“嘭”一声，重重敲打在她心上。
他终究是对她的行为极度失望了吧？他让她呆在宁园安心照顾着龙飞虎翼，纵使祖屋有事，办完了，就应该回去，他说争取七月二十日之前回宁园。
是啊，七月二十日，所谓的会议早就结束，他便可以不那么忙了。


可是，她却是打定主意要远离他。不仅仅是因为“齐大非偶”以及门第差异让她裹足不前。更是因为她心底到底有着一丝念想，有着别的一番打算。
这京城是他的地盘，他虽然为人清冷，极少炫耀，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耀眼，他如同太阳一般的存在，光芒耀眼，即便李晟是璀璨的恒星，站在他身边，还是黯然失色。
即便，她想要跟他在一起，也不想成为他的莺莺燕燕，成为那些他经过的那种叫做“女人”的符号。
所以，她选择离开京城，在没有他的地方去自由呼吸，去发光发热。也许，在这茫茫宇宙中，他偶尔朝她的方向看时，会看到她的精彩。
她也知道，这种离开，必然会让他失望。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一步步都计算得很好，而她逆了他的意。
她也知道，他失望，自己会难过，只是不知道竟然会这样难过，呼吸之间似乎都牵扯得疼痛。
窗外日光正好，鸣蝉此起彼伏，虎翼龙飞在园子里偶尔叫两声，似乎很是欢乐。
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那该有多快乐。她靠着墙壁慢慢蹲身下来，轻轻地闭上眼，泪一下涌出来。这一涌，内心的难过一股脑儿都出来了，她竟是呜呜地哭了，像是小时候丢失了心爱的蝴蝶结的发绳。
哭了一阵，她想：该是离开的时候，也要有尊严地离开。
所以，虽然还在抽泣，但她还是一边抬袖子擦眼泪，一手抓着窗棂想要站起身。却不料被他抱个正着，她一下子没有动。
他却是问：“哭啥？”
“我——”她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十分惊异。
“用袖子擦眼泪，脏兮兮的，自己去收拾干净，然后来替我磨墨。”他说。


李晟站在一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妈妈担心的是李敛枫的身份问题。如果要干涉祖屋的买卖，必然是李家的人，而李敛枫凭什么去。
妈妈想到的自然是李晟的夫君，所以，一听李敛枫说要跟她回祖屋，立刻就觉得不妥。
可李敛枫的反应也太快了吧？妈**脸色稍微有异，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妈妈担忧的是他以什么身份去。这男人还真是聪明。
李晟不由得暗赞，看了他一眼。李敛枫恰好转过来，笑着说：“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嗯。”李晟也觉得时间不早。
两人一并走出门，李敛枫却是让他在镇口等着。正是赶集的时候，很热闹的街市，各种农副产品，新鲜的蔬菜水果比比皆是，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李晟站在街口，往着老街口张望，怕李敛枫没看到他，谁知他竟然是开了车，在她旁边落下车窗，笑着喊：“晟晟，上车。”
李晟一愣，看了看这车，也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可以肯定这家伙开的车自然也不差。貌似上次钓鱼时，听那云少与张二对话，要求飙车，有提到李敛枫十分喜欢车，尤其喜欢改车。
李晟坐好，想起上一次，他跟云少飙车，那个惨烈的速度——，她立马乖乖绑上安全带。李敛枫抿着唇笑而不语。
这一次，李敛枫开得很慢，在山间水泥路上行驶，落了车窗，窗外的风，带着植物香，十分舒畅。李晟靠在椅背上，看着两旁蜿蜒起伏的山路，忽然觉得没有方向一样。
李敛枫却是深深呼吸，自顾自地说：“国家这村村通，还不错。大自然的味道，就是惬意。”
李晟一笑，看了看他，打趣道：“若要你天天生活在这里，你倒是不愿意了。”


“怎么会？我倒是喜欢生活在这里，比如云来镇。我来到这里，从未有过的平静，靠着河岸而居的人们，单纯质朴，哪怕有坏心，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我在这里，睡觉都安稳。”
这些权贵公子哥总是这样李晟摇摇头，也不予以强力反驳，只是嘟囔一句：“皇帝有皇帝的幸福，百姓有百姓的苦楚。如果你是柠檬，就喜欢自己的酸味，不要去羡慕糖的甜味。想太多，不好。”
李敛枫没说话，专心开车，许久才说：“也许，你是对的。”
李晟没说话，只是看着车上挂的旧旧的中国结，数着它的纹路发呆。
车到祖屋，李晟一下车，三爷立刻就拉过她，低声问：“今天，你可有把握？那女人昨天打过电话来说，今天带着律师过来，可以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还有那人是谁？”
三爷爷说着，看了看站在祖屋门口的李敛枫。
李晟对着三爷爷一笑，说：“那是我的律师，三爷爷不必担心。成功失败，如今都有我来担。”
“你这孩子——，你这是怪三爷爷。”三爷爷有些不悦。
李晟抱着他的胳膊，笑着安慰了一番，才算安抚了这个老头。那个女子还没有来，于是，李晟带着李敛枫参观祖屋，又在村里走走。
李敛枫一路上都只是听着李晟叙述，参观完了祖屋，他在门口葡萄架的躺椅上躺着，枕着手臂，这才慢悠悠地说：“李家还真是睿智，在大唐衰落后，能看清楚当时的社会，名门望族，书香门第，避祸蜀中。选择荷香渡这样的世外桃源。并且，作为一个民间存在的世家，能够传承这么多代。他的后人依旧能保有一些先祖的书香气质，实在是不简单。”
“看出来了。”李敛枫略略偏过头来，神情慵懒，半眯着眼，瞧着她，说：“说话带古味，走路与坐姿，都不是妖娆随意，着装也略微偏古。不过，我更有兴趣的是：你们的祖训是什么？”
李晟抿着唇，转了转眼珠子，狡黠地说：“秘密。”
李敛枫一摆手，撇撇嘴，说：“切。以你之前的打算，以这个祖屋为文物买点，将这周围都开发了。那你这个买点里，总不可能不提董家祖训吧？”
“这可是商业机密。不过，要是李敛枫先生想要投资，作为合作伙伴，当然是有权提前知道了。”李晟坐直身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哟，敢情你在这条道上等我呢。我就说，你怎么那样好心，还带我参观祖屋，并且详细讲解，热情如火啊。”李敛枫一侧身，也是坐正身子，偏着脑袋瞧着李晟。
李晟掩面一笑，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这个方案，我也跟你说过，非常具有可行性。如果真是做好了，其中的利益也是巨大的。我一来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是熟人，你也有这个能力，给陌生人不如给你做；这二来，像你这么有远见卓识的合作开发者，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年头，好些做企业的，不是缺乏远见，就是不够大气。所以，想来想去，你都是这个案子的第一人选。当然，前提是你有兴趣。我只是这么一提。”
李敛枫打量着李晟，并没有回答，而是慢腾腾地重新躺倒躺椅上，气定神闲地说：“我今天才知道晟晟对我的评价居然，到达了这样的高度。真是受宠若惊啊。”
李晟呵呵一笑，说：“听你这话，看来，你过去对我的眼光十分怀疑啊。”
“伶牙俐齿的。”李敛枫半垂着目，瞟她一眼，懒懒地说：“你很聪明，懂得找我来投资，然后，我在这祖屋问题上有利益的牵扯，就必然会在竞争中灭了对方，然后，你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因为我们是朋友，在了解这个祖屋后，开发案也好，或者将这个祖屋交给国家做文物也好，我都不会拆了这祖屋。晟晟，你的心思很不错。可是——”
李敛枫说到这里，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很是严肃地看着她。李晟有些慌，这男人居然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打算戳穿，一点余地都不留。如今，这副严肃的模样，不知又有什么想法。

她怎么不明白？在她决定要李敛枫来做这个投资人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在走一步最危险的棋。如果这次运气好，之后的路都会顺顺当当；如果运气不好，自己的眼力出了问题，那么这一把也会赔得很惨。
他说她在算计他。她确实是在算计他，可是她却没想过能算计得了他。张二曾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教育过她，说永远不要去算计你算计不了的人。
她牢牢记得那句话，所以对于这些略微有点谋算的事，都万分小心。所以，今天，面对着同样来自于权贵之家的李敛枫，她又怎么可能去算计他？
她今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李敛枫看出她这种笨笨的算计。
“明白。”她小声说，低着头。
“要真明白就好。”李敛枫撇撇嘴，又在一旁坐下。
李晟站在那葡萄架旁边，看着他。心里想：他这样对我说，今天的事便是笃定了百分之九十八。可是这种赢到底是让人心酸。因为虽然她已经决定不去对一些事情刨根究底，但有时还是有冲动，想去将一切揭开。
“对了，还说是礼仪之家，这么久，也不知沏茶，哼哼，小丫头，快去，给本公子弄点茶点，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李敛枫哼哼地说，语气很嚣张。先前的严肃瞬间扫干净。
李晟严重怀疑这人是双重人格，狐疑地瞟他一眼。
“赶快去，要饿死人的，我今天可是给你打工，午饭你要提供一下嘛。”李敛枫挥挥手。
李晟耸耸肩，去了祖屋祠堂，那边有专门招呼人用的茶叶与茶具。小槐前两天在这边住着，也是弄了一些点心，正好一并拿来。
白瓷杯的盖碗茶，里面是本地的手工茶，自家出产，都是精选，只是李家人喝的。她端着托盘过去，放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
“我懒得起来，捧给我。”李敛枫得寸进尺。
李晟抿着唇无语，心里想：好吧，今天有求于你，就委屈自己一把。于是捧着茶碗递到他面前，双手捧着，十分恭敬地说：“李敛枫先生请用茶。”
李敛枫竭力憋着笑，“嗯”了一声，接过茶，用盖碗荡了荡，十分满意地说：“香浓扑鼻。奉茶到位，不错。”
李晟闪到一边去，心想这人还真开始装逼了，跟古代的地主老爷似的，真有使唤人的潜质。她一边摆弄茶点，一边想。忽然想到那天，李敛枫说到叶三的事情时，似乎说过叶三有个大丫鬟。
嘿嘿，不知这人有没有大丫鬟？这大丫鬟又不知是什么概念，是不是袭人之于宝玉的那种。或者古代的有钱人家的通房丫鬟。


李敛枫这一次没有否认，只是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的存在。那些女子是离这些优秀的公子哥更近的，可是却也是有着最远路程的人。公子哥喜欢她们，或者不喜欢，都是一种可悲。
即便没有身体上的纠缠，这种处境，必得跟《红楼梦》里大观园袭人晴雯之辈不相上下了。
李晟黯然没有说话，李敛枫靠着葡萄架，一时静默。倒是荷香渡的山路上，几辆车徐徐开来，六叔家的牛似乎挡着道，领头的一辆车在拼命的按喇叭。

那一个场景，是她对秋水长歌最清晰的印象。之后，一袭红衣做新郎的秋水长歌，在婚礼场上惊世骇俗的风骚，以及之后与自己一并去旅行，驾着车掠过三界，游遍所有美景的秋水长歌，她却不记得，只记得他在身旁，眼前是三界美得动人心魄的景色。
而且，很奇怪，有几次在梦里。她梦到初见秋水长歌，也是那个场景，只是那张帅气的动漫的脸渐渐清晰，清晰了，清晰了。她便看清楚，那一张脸，算不是惊世骇俗的好看，却是极端的周正，有清冷自持的神色，幽深璀璨的眸子，让他身后的星空都失色。
她站在对面，看着他。暗想：原来他穿古装，这样好看，身上那种孤独反而成了一种动人心魄的遗世独立，一种儒雅与侠气竟然浑然天成在他的衣袂飘飞之中。
他站了一会儿，抬起手，一把青色长剑在手，然后舞动着剑，一招一式，动作优雅。
这画面没有言语的画面，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第一次梦见这场景，她只觉得宁静喜悦得落下泪来，他却是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后来，又有几次，也是同样的场景，便是不想醒来，这梦境如此宁静而甜蜜。
她后来想，也许梦魇而死的人并不是吓死的，而是甜蜜到了极致，从此就不愿醒来，于是魂飘飘过了奈何桥。因为她李晟在梦里从来不惧怕任何的艰难险阻。困难只会让人更加清醒，积极向上，而只有甜蜜会让人沉溺。


此岸彼岸讶然，尴尬一下连忙问：“阿姨，这茶什么名字？很清香。”
妈妈也是喝了一口，说：“这是自己种的茶，李家有人在道观里做道士，附近的青云观后山有几棵茶树，产的茶很不错。”
“呀，那改天一定要去瞧瞧，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活着的茶树。”此岸彼岸很夸张。
李晟这下已经在井台上打水洗脸，妈妈一边说随时都可以让晟晟带你去，一边责备晟晟，说：“有客人在这里，你也不知个好歹。人家可可还说你身子不好，让我不要打扰你。你倒说说，哪里不舒服了？”
李晟洗脸，清凉的井水滑过脸，浑身不由得一激灵，说：“没事，只是有些累。”


妈妈听得也不说什么，便起身去做午饭。李晟一心惦记着李敛枫的身体问题。匆匆梳洗，也没吃东西。便对此岸彼岸说：“我有些事，出去一趟，午饭时回来。”
此岸彼岸点点头，说：“放心吧，我可当这里是我家的。”她说完，就无比悠闲地靠着竹编的躺椅，半眯着眼，一脸的妩媚。
李晟这才匆匆出门去找李敛枫，快走到李敛枫的住处时，她拨了号，心里竟然微微紧张。听着电话的长音一声声，终于第五响时，李敛枫接起来，“喂”了一声。
“我——，在你家门口，来看看你。”李晟说，这才抬头看到那大黑木门上了锁，一时傻了眼，没说话，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低低的音乐声，有女声低低在唱歌，吐字并不清楚。
“我——，不在家。”他语气一顿。
“你在开车？去哪里？”李晟问，心里莫名的紧张。
“嗯，在开车。有些事要处理，需要离开几天。”他回答。
原来他要离开。李晟“哦”了一声，慢慢靠着青灰高墙，看着蔓延的苍苔，说：“在开车，就不要讲电话，不安全，我挂电话了。”
她说得急切，他却是慢腾腾地说了一句：“嗯。”


李晟挂上电话，手心里微微渗出汗来，那苍老的柏木树从院子里伸出虬曲的枝干，根本挡不住日光的猛烈。她拿着电话，看着那门上的锁，才想起，她是来问李敛枫身体状况的，刚才居然忘记问了。最终真是过得浑浑噩噩的。
慢腾腾地走回去，吃了午饭，李晟还是觉得头晕，仿若日头白晃晃的，让人眩目。就这样，傍晚时分，她终于病倒，发烧咳嗽。当晚，镇上医疗站的医生就来为她打针，又开了药，说大约是水土不服，又没休息好引起的。
李晟这一病，拖拖拉拉一周多才痊愈。这一周里，此岸彼岸已抓着李小槐带着她将周边都游玩个遍。而李晟才好一些，此岸彼岸就抓着她陪着去荷香渡祖屋住几天，说看看传说中的古建筑，并且要去玉米地里摘新鲜的玉木棒子。
李晟应了，便与她搬去祖屋住了几天。后来终于因为无线3G网络实在是烧钱，才迫不得已回到镇上。
这样一来二去的，很快就到了七月中旬。这十多天来，生活格外平静，静得让她觉得有些可怕。就连那电话也安静得让她疑心是坏了，有几次，按捺不住，她还很可笑地拿此岸彼岸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听到熟悉的《每当变化时》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平静让她觉得太诡异，也不踏实。因为她打从娘胎里出来，生活就是妖蛾子不断，她就没有过这么平静的生活。
这是不是意味着巨大的变故？想到这个，她心里慌乱。因为如今，盘桓在她心里的事有两件，第一件就是祖屋问题，虽然由于李敛枫的介入，那位周姓女子没有再为难她，尚华集团也在族人退还定金后，没有继续追究，但是这祖屋的修葺问题还摆在那里，那文物保护单位的证明还没拿到，国家也没有正式接手，到底不踏实；第二件事便是担心许二。
那段日子，他隔几天就会打电话来，可是现在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消息。而这十来天，她虽然有大部分时间因为生病浑浑噩噩的。但精神略略好转，她竟然就盼着电话响起，可以听到张二低低的声音。于是，她竟然有好几天在半夜里自动醒来，看着电话屏幕发呆。
她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没有未接来电。连此岸彼岸都看出来了，有一天早上，她正在洗脸，此岸彼岸忽然，问：“无忧，你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
她做贼心虚一样，立马摇头，说：“没有。只是以前在京城天天都在忙着打工，现在回来休息这么十多天，到底是有些不自在。”
“劳碌命。哼哼，老娘可巴不得就这样坐看光阴过，混吃等死的，并且在这混吃等死的过程中，毁各色各类的帅哥。嗯，然后偶尔兴趣来了，为祸一下法律界。这才是人生，懂咩？”此岸彼岸躺在躺椅上，气定神闲的模样。
“知道，知道。”李晟梳洗一番，就去准备早饭。
此岸彼岸提议将饭桌摆到天井里的树下，亮堂浪漫。李晟从厨房舀了绿豆粥，端了盐花生米，刚走到廊檐下，就看到有人走进来，凭着直觉，她便一下子站在那里，看着那人。
他也看到李晟，便慢慢走过来，也站在廊檐下，脸上是一种轻松宁静的笑，继而，他喊了一声：“晟晟。”
“嗯，你回来了。”李晟说，觉得这话真是多余，人都站在这里了，可不是回来了。
此岸彼岸也是知道李敛枫的事，一看两人的对话，便知道内情。却偏偏笑着，说：“哟，晟晟，这位玉树临风的帅哥是谁啊？”
李晟没回答，他转过来，说：“我是晟晟的朋友，李敛枫。”他伸手过来，此岸彼岸礼貌性地握了一下，然后避开他，从晟晟手中接过清粥，开始旁若无人地品尝。
“吃早饭了么？”李晟问。他点点头，说吃过了。
“那你坐。”李晟说着去搬凳子。
李敛枫摇摇头，说：“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车，不想坐了。”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李晟长眉一展，惊讶地瞧着他问：“你出国去了？”
他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只是这几天马不停蹄地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而已。”
“哦。”李晟低了头，也不问他马不停蹄地做啥。长久的性格使然，她不喜欢去刨根究底，对别人隐私更没有兴趣。于是，气氛再度静默，陷入尴尬。偏偏此岸彼岸将花生米咬得脆响。
等吃完早饭，李敛枫提出让晟晟陪他走走，此岸彼岸耸耸肩，端着一杯清茶说上楼去玩游戏，让李晟别打扰她。
这女人总是这样上道。李晟心里感动。于是跟李敛枫出去走走。两人绕着镇子一直走，走了好一会儿，李敛枫忽然停住脚步，说：“晟晟，你真的决定要将祖屋捐给给国家吗？如果捐了，以后即便这祖屋要拆掉，你也不能阻止了，知道吗？”
“知道。”李晟点点头。
“如今是尚华集团，你还可以据理力争，如果到时候是国家，你如何能保得住呢？我想，要不然——”
“不用。就给国家，这原本就是历史的产物。并且，要得到保护，必然要有价值，这个我懂。”李晟回答，李敛枫提的这个问题，她又不是没有思量过的，她早就有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