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赤羽忍下肩膀的不适,面上依旧淡淡的,像是置身事外一样。
“你想让我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
“这不是你希望的么。”最先开始躲着自己的,是他吧。
“我希望的?你知道什么?!”
赤羽深吸了一口气,他试图用自己全身所有的感官记住肩膀上那熟悉的重量,和周身的气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左之助。”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原田的名字,“迹部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迹部家的人,所以做起来自然会比其他人方便,只是这样。”
“你骗的过我,可骗得过你自己吗?!”原田大声的吼道,赤羽觉得他扶在自己双肩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好,那我就告诉你。”赤羽仰起脸,雪白的纱布在冬日的月光下微微散发着晶莹,只是唇角的笑很疏远,让原田觉得刺目,那种笑容,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原田左之助,我喜欢你,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你放弃一切,但是,与你无关。”
“谁说与我无关?!”原田猛的松开抓着赤羽的手。
赤羽挑眉,自从那日庙会回来,原田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到最后干脆就和土方请了假,这会儿为什么又不依不饶一副质问的口气,难不成还是自己错了?
“阿光。”原田断断续续的说道,在赤羽的印象里原田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谁说过话,就像是哀求,“我没有要躲着你,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想让你烦心,所以才躲着你的。”
那天他亲了赤羽,本来就紧张到快要昏倒,偏偏赤羽又没有什么表示,害得他根本不敢见赤羽。他原田左之助看似风流,其实根本没有尝试过恋爱的感觉,他平日里总是唠叨要找个妻子平稳的生活,但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这个不声不响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少年。
他很笨,他没有总司的文采斐然,没有藤堂的细心体贴。他不会逗人笑,不会哄人开心,他声称自己勇敢异常,连切过腹都活过来了。但其实他连告诉赤羽自己心情的勇气都没有。他不问,自己也就不说,他以为他们两个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那天的事情打乱一切,但同时也让他明白,他所期待平静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在漫长的时光里和深爱的他一起成长,在人生最后的岁月一同凋零。
不过原来,他也是喜欢着自己的啊。
“哈哈哈哈。”原田忽然笑了出来,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消散,他笑的热烈豪放,似乎只是一瞬间,那个热情的原田左之助就又回来了,赤羽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在轻微的颤动。那笑声让他说不出话,无法思考,甚至连脚步都无法挪开。
他简直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阿光。”原田抓住了赤羽冰冷的双手,赤羽想要挣扎着抽开,却无奈力不从心,只得由着原田把自己的手紧紧地贴到他唇边。
“阿光,我要你知道,你喜欢我和我有关。因为,我爱你。”温热的唇瓣摩擦着指尖,赤羽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要燃烧起来了。
“哎?怎么哭了。”眼见白色的纱布上晕开一片暗色的水文,原田急的手忙脚乱。没有得到赤羽的回答,他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两只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忽然腰上一紧,束手无策的原田被赤羽狠狠的抱住。
作为医者,最首要的一条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赤羽现在非常的怀疑自己的听力。
他说,他爱他??????
“笨小孩。”原田的声音沉下来,像往日一样悦耳,赤羽想起了十几年前他为他治伤的时候。那日他还不知道原田切过腹,换药时摸着原田腹上的旧伤疤,他心疼得无以附加,他对他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身上留下一点伤疤。原田笑着说,笨小孩。
赤羽光活了十几年,他最骄傲的事情不是成功救治了哪个患者,不是在医药学里又发现了什么新药材,爱他,是他赤羽光这辈子最骄傲,而且做得最好的事情。
原田捧住赤羽的脸,解开他纱布松松的挽扣,在他的唇上细致的吻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再也感觉不到怀里人轻微的啜泣。
“阿光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我,还是要去的。”赤羽毅然抬起头,任由脸上的纱布一层层滑落,“谁都阻止不了我,连你也不能。”
“阿光——”
“我想赌一赌,压上我的全部,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仅此而已。”眼睑上的纱布终于全部滑落,赤羽伸手接住,绝美的眼睛被星光点亮一样神采飞扬。蓦地,他松开手指,手中的纱布被风卷走,高高的挂在了樱树最顶的枝桠上,像是一条丝带。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原田问道,手却还是紧紧地搂着赤羽。
“明日一早。”
“好。”原田低下头,在他额前深深地一吻,盖章一般,然后他把头埋进了赤羽的肩窝,“我不送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当晚,久久没有下雪的京都飘起了雪花,晶莹的一片片落地无声,厚厚的一层仿佛掩盖住了这个世界全部的丑恶,不堪和瑕疵。
次日清晨,新选组最年轻的大夫带着一把上等的三昧线和永不离身的药箱,随着山崎等人离开了,一切都像他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只是他的眼睛上再也没有缠上纱布。
迎送的人群里,赤羽没有嗅到原田的味道,但他知道,自己一定就在他的视线里。登上牛车的一刹那,他转回了头,对着屯所的天空,浅浅的一笑,那笑容颠倒众生,人们都感叹着这位深居简出的药师俊美和无畏。
在没人注意的屋顶,一个身影转身离开。
你走,我不会送你;但你来,无论是多大的狂风暴雨,我都会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