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竹风荡漾，翠云恬雅。
N大一隅的“一点竹意”是学生情侣出没率最高的附庸风雅的场所之一。几丛纤竹，伴以皱
瘦玲珑的几块怪石，总能激起人心底柔情万千。
宋茜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袁皓石。
照例英挺的眉，照例含情的眼，照例笔直的鼻，照例颀长的身材……她发现自己竟对他的所
有所有都记忆忧新，仿佛那些早已刻入骨髓。一幕幕往事如风般飞速穿梭于自己的脑海中，一石
激起千层浪。
初中，他坐在她后面，总是傻傻地看着她笑，却不说话。她也傻傻地笑着，然后，悄悄从桌
下塞过去一块巧克力。午餐，他们分享着彼此的便当，一口一口吞咽着彼此朦胧甜蜜的情意。放
学，他骑车载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买她想吃的任何东西给她吃，直到她累了、饱了，才安全
送她到家门口。周末，他带她去看足球赛。她其实不懂，可是，仍看得激情四射，只因可以跟他
一起肆无忌惮。
高中，看似极有缘份的，她和他又同班了。但繁重的课业令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讨论最多的是
习题，幸好他们都不怎么讨厌念书。偶尔，他们给自己放假，翘了晚自习溜出去看电影，买一大
桶冰淇淋带进场，两相依偎，然后，美美地吃着。
高一结束的时候，他随父母的工作调动去了北京，自此，他们开始了两地相念的日子。两人


想尽一切办法通电话，上网聊天，打视频电话，甚至动手写信。他和她其实都不善言谈，电话里
常常充斥着“你好吗”、“我很好”之类的话，偏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语句来表示自己的思念。但
，即使什么也不说，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她也觉得很满足，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
那时真的好单纯，也好快乐，他和她都心甘情愿地做过许多数不胜数的傻事。
记得高二那年的暑假，她一个人搭火车去北京，为了快一点儿见到他，她很早就拿了行李站
到车门边等下车。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看见了气喘吁吁的他，脸上脖子上全是汗，却笑得很安
心……
原来他也想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便直接跑到站台去接她，谁知火车快停下的时候，却发
现自己跑错了方向，她乘坐的车厢已经开过了，他只好拼命跟着火车向前跑，幸好，最终还是被
他赶上了。
他这么告诉她的时候，腼腆而得意，像个做完事情想得到大人夸奖的孩子！
她听了，却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那个傻子呵……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刚好碰上他十八周岁生日，她一直想送他一份特殊的礼物，什么好呐？
想了很久，在他生日前的近一个月，她开始动手给他写信，每天一封，满满两页信纸，直到写满
十八封。然后，一齐塞进了邮筒。
在接到他的电话时，她既兴奋又有些羞怯，因为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结果，他只说了一句
话：“以后，我会有一个很罗嗦的老婆，是不是？”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有睡，打了整个通宵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给她唱了好多歌，几乎唱尽
了他所会的一切！她在电话这头呆呆且幸福地听他唱，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五音不全，呜……好
想跟他鸾凤和鸣……
少女情怀总是诗……这话是谁说的，还真对！宋茜发现此时此刻自己想得起来的事情，全是
既快乐又温馨的，事实当然不可能如此，否则他们怎么会分开？
他们第一次争执出现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他的成绩一向出色，清华自是他的首选，所以
，他一直希望她报考北京的高校。可是，她却清楚地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绝不会离开家
人到太远的地方念书，而且，那时二哥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如果可以，她情愿天天在医
院里陪伴他。
于是，他进了清华，她则选择了本市的N大。
变化也来自进大学之后。他一直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早已设计好自己的未来，本科、硕士
、出国……而她，恰恰相反，没有什么理想，也不太在意将来的工作，一切随缘就好。但，有一
点她非常坚持，无论如何她都要跟她的家人一起生活。
他的课业变得异常繁重，电话渐渐少了，一星期都难得听到他的声音了。打去他寝室的电话
永远都是他同学的声音，而他永远在教室，手机有等于没有，因为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关机。
也在那时，二哥的病情每况愈下，大家都心里明白，他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二哥终于走了。虽然她曾做过几千次几万次的心理准备，但依然发现自己几乎被汹涌而来的
伤痛彻底击垮。可是，她不能被击垮！老爸需要自己的支持，大哥需要自己的安慰……而她，想
要依靠他，却找不到他，看不见他，摸不到他，也听不见他温暖的声音。
一天晚上，她终于崩溃了，在寝室里放声大哭，吓傻了整个寝室的人……但她已经无暇顾忌
别人了，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撕心，嚎啕，裂肺，直到嗓子哑然无声，泪腺几近干涸。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她站在江边吹了整整两个月的江风，从秋天到冬天，吹得头生疼生疼
的。当时她想，这样很好，这样她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用去想了……然后，回到人群，
正常地活着。
就在那两个月里，他和她断了联络，他没再来过电话，她也没再去过电话，直到今天。

第十一章
可是，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我来这儿参加一个比赛。”他这么说。
是呐！代表学校来参加比赛啊……他成绩一向很好，可进了清华还那么出色……可以想象他
平时的努力和付出。
果然是好学生哪……宋茜暗自叹息。
她的头发又剪短了……就跟自己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清清爽爽的，秀秀气气的……袁
皓石想象过千遍万遍，却没想到她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模样。
“为什么不留长发了？”他问。
为什么不留长发了……呵呵……她心底暗笑，难道真要告诉他，长发为君留？这么古老的戏
码自己竟也上演过呐……虽然，剪掉是不得已，但，似乎也预示了他们的未来……
心，渐渐平静下来，果然不一样了啊……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一见到他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
的细胞都在叫嚣燃烧的热情了……虽然，那一切似乎只发生在昨天，很近，也很清晰，但某一瞬
竟分不清那究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是……只是自己从别人那里看来的故事？
好奇怪的感觉……
她又在发呆了……他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了，一点儿没变啊……记得很早以前就发现她会
突然走神的习惯，所以坚决不让她自己骑车，宁愿每天载她。
“我听说你二哥的事了……”回来遇到以前的同学他才得知，可是，已经晚了……他当然知
道她那时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可是，他总是很忙。
大学不比高中，人才济济，甚至是天才济济，他们似乎不必看书就可以学得极为出色。可他
不是！他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了，将勤补拙是他唯一的出路，因为，他不想不战而败！
所以他永远比别人忙碌，比别人用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好强如斯！那时，他顶着巨大的
压力拼命努力着，连在电话里听她声音的勇气都没有，怕自己在听见她的声音后会垮掉……过一
阵子就会好……他这么说服自己。
等他适应了忙碌的生活，已经过了一个学期，他恍然惊觉，他和她已经失去联络整整三个月
了……他终于静下心来想他们之间的事。
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比如，他们起码还有四年的分离，不止，如果他继续读硕读博，更
将遥遥无期……或许，就这样算了对她会更公平些。
可是，他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如果知道，他绝不会做那样的决定！因为他太了解家人对她
意味着什么了……他竟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凄凄凉凉地渡过了那段日子，幸好她撑过去了，如果
没有……他不敢想象！
“对不起……”他诚恳地凝视着她。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他必须当面表示他的歉意。
她知道他为什么跟她道歉。当初或许曾经埋怨过他，可是，现在想法却完全不同以往了。她
既然不愿意让自己至亲的父亲哥哥担心，他是与她心心相印的男朋友，当时的自己又怎么舍得他
陪她一起难过呢？
“不……”她轻轻摇了摇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我有心理准备。”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现在好吗？”
“好……”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有些了然。
“呵呵……早知道你是念书的料，以后一定会出人投地功成名就的了……”
看她笑魇如花的样子，他却只有更苦涩。虽然明知道失去了，但没有见面的时候总会抱有一
丝幻想，可现在……一切都显得多余。
他们并没有聊很久。他说晚上七点的火车回北京，还得回去收拾行李，便跟她挥手告别了。
他走得很慢，直且稳。
夕阳下，影子悠长。
她怔怔地看着，出神，突然，鼻子微微酸涩了。她赶紧转过头，自嘲地笑了笑，朝反方向走
去。
5号研究生楼，515寝室。
赵有风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立在阳台上的尼坤。
反常！实在反常！


不是说他在那儿呆站了三个小时反常，而是他这三个小时里面竟然没抽一支烟！要知道，这
家伙的烟瘾之大，常常让他上课上到一半就中途消失了。在赵有风的印象里，几乎没有任何事可
以让他忘记抽烟。今天是怎么了？
“几点了？”正当赵有风犹豫着是不是要暂时离开寝室出去逛逛的时候，尼坤开口了。
“啊？！噢……八点半了……”
话音犹在，人已消逝。
赵有风脸上的肉颤了颤，看着空空的阳台，又看看敞开的门，他突然觉得心里直发毛。他刚
才是跟尼坤说的话吧？为什么自己无法确定？
213……尼坤并没有走8号女生楼的正门，直接绕到阳台下，恰在一盏莹亮的路灯旁。
“宋茜——”
“宋茜不在！”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接着，出现在阳台上。
“她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回来过？”他没发现自己又开始蹙眉。
“是啊……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孩睁大了好奇的眼，打量起楼下的男生来。不是文学院的
……
“兰兰，谁啊？”刚进门的那嫣听见贺兰姗跟人说话的声音立刻窜了过来，“是宋茜吗？”
“不是，是找她的人……”
那嫣冲阳台下一看，是他！她记得他，餐厅见过的。他跟宋茜什么时候那么熟了？看他若有
所思的模样，她心念一动。
“你等一下。”
尼坤望着这个气喘吁吁冲到他面前的女生，有些不明所以。
“你，你找她做什么？”
“没什么，看看她回来没有。”
“这么说你今天见过她？！什么时候？！”她急问。这个女人八成又忘了带手机，打不通电
话，害她瞎操心！早知自己下午就亲自带那个人去找她好了！
“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毕竟那是她的隐私。
“她是不是跟一个高高瘦瘦的斯文男生在一起？”
他微讶抬眼。
他们见面了……
“那家伙说他晚上要走的，现在早离开了……就算去送他也该回来了……”那嫣开始自言自
语，不停地在尼坤面前晃荡，突然，身子定住，倏然回头看向他，眼中精光爆起，神秘一笑。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闻言，他眼睛竟也跟着一亮，却没注意一旁表情逐渐朦胧的那嫣。
第十二章
21：00，陆陆续续仍有些学生在操场跑步。没有亮灯，稀稀疏疏的光来自操场外小道上的
几盏路灯。


晕黄的色泽，有些萧条，默默的沉静。
尼坤在操场的看台上找到宋茜的时候，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她脚边依稀可辨地散落着五六个啤酒罐子，身边还齐齐排列着五六个没有喝的，可，她看向
他时，眼神却依然清澈明亮。
“你……来找我？！”她很是惊讶。
他默默掏出手机递给她。
“呵呵……我就这记性……”她释然一笑，接过手机，“你去过我寝室了？那那告诉你的吧
？”
这个地方晚上很安静，也够暗，喝个小酒什么的更不会骚扰到谁。其实，这种事她之前只干
过一次，那次是那那陪着她，一喝喝到天空破晓……呵呵，那那那个女人，凶是凶了点儿，不过
胜在够义气！
“坐会儿吧，反正离熄灯还早。”
他看了她许久，一边回想起那嫣的话，“你让她喝吧，醉不死她！她是天生的酒囊饭袋！…
…不过，麻烦你多陪她一会儿，熄灯前拽她回来就行！回不来也打个电话过来……有个男生我们
放心一点……”好吧，坐一会儿。
“你酒量不错。”他瞥瞥地上的空罐子。
闻言她忍不住嘿嘿一笑，“跟你比……我好太多了……”
被她这么一说，早抛在他脑后的疑问自然而然绕回来了，“昨晚……我没干什么吧？”
“没……”她似笑非笑盯着他，“就是一会儿喊我妈一会儿喊我奶奶的……呵呵……我提前
享清福咯……”
那不是梦？！他的脸垮了下来，“我还说什么了……”
这回轮到她看他，看到他心里痒痒的，毛毛的，浑身不对劲起来。天……还有什么呀……“
今天不抽烟？”她却突然转了话题。
“啊？”他呆了呆。
“带了吧？给我一支。”突然想试试吞云吐雾的感觉，印象中他抽烟的样子很个性，不知自
己能不能抽得潇洒些，呵呵……
没什么想法地给了她一支，自己也咬了一支，点上。
她抽了一口，浅浅的，没有呛到，却倏地笑开了。
“怎么了？”
“呵呵，想起一些事……家里没了禁忌之后，有一阵子老爸和大哥突然开始抽烟了，好像憋
了很久一下子释放了……可谁都知道那不好，是不是？我只好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掐他们的烟，
外加喋喋不休……”她望着远处，语音悠悠，嘴边仍含着丝丝笑意，“后来……我才明白，原来
他们并不是喜欢抽烟，他们只是想让我管着他们，想听我的唠叨……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
我是关心他们爱他们的……呵呵，你说他们傻不傻？”
她笑呵呵地回头，不经意发现他僵硬着脸。难不成他……
其实，尼坤早已忘记自己为什么开始抽烟的，因为……那什么也没改变……只不过这会儿被
她这么一说，却也想起了某些事。当初自己恐怕也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吧……想让自己觉得是受重
视的……
她熄掉了手里的烟，顺带熄了他的。
“抽什么烟嘛，一会儿把校卫队招来就麻烦大了。”说着说着她又拿起啤酒喝了起来，霎时
，脸皱成猴子状，“咳咳……这什么味儿啊？！是谁发明一边抽烟一边喝酒的，这种味道他也受
得了？！我崇拜死他！！”


他倏地笑了，为她天真率直的话和可爱逗趣的表情。
“有人说你笑起来很迷人吗？”她想她一定是醉了，否则怎么今天胆子那么大？她明明是以
胆小而出名的嘛……；；
他没有接话，眸光似乎微微闪烁着。
“其实，你昨天晚上也笑了……呵呵……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很可爱……”她伸手轻轻
点上他唇边某处。
两人同时一震，然后一怔。
月儿圆圆，星子闪闪。
她慢慢收回手，他缓缓低下头。
默然进行时。
“我想你奶奶一定很慈祥吧……”她胡乱找了一句话想消除此时的……奇怪气氛。
“是……我是她一手带大的……”他也胡乱地答着。要知道平时他只会“嗯”一声，哪像现
在居然还奉送解释？！
“那……她现在在北京？”继续尴尬中。
……
“我十五岁那年她过世了。”他说得很平静，几乎没有情绪。
奶奶……走了之后……我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她又一次想起他的呓语。
“你知道吗？我二哥刚走的那几个月，我天天都在江边吹风，原本是想让自己什么也想不起
来的……可是后来，我却反而悟出了一个道理。原来，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
“你那么悲观？”他从不觉得她是那样的女孩儿，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你说我悲观？”她皱了皱鼻子，“我倒不这么认为……可以说恰恰相反吧，正因为这样想
，所以我更加明白人与人能成为父子兄弟亲戚朋友甚至恋人，都是极有缘份的，只要我们都曾经
好好珍惜过我们之间的缘份，努力做父母，努力做子女，努力做恋人，努力做朋友，等到离别的
那一刻，留下的就只有美好的回忆，那样就够了……”
“像我二哥，虽然他从来不说，可是我们都明白他很爱我们！因为他一直努力而坚强地活着
，无论身体上的病痛到了什么程度，他永远是那种清幽淡然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也许
死才是他真正的解脱吧……所以，他活着完全是为了我们……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很幸福！不光
是我，还有老爸，还有大哥！”
“即使在不同的世界，我相信二哥也一定能看得到我们好好地生活着……我们幸福，他也一
样会感到幸福！”
她仰头望天，仿佛又看到了二哥那双灵动的眼，它似乎在说，小妹，你说得对极了！
呵呵……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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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她的确如他感觉的一般，是个乐观坚强的女孩子！
是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死亡笼罩的家庭？当然不是！生老病死是太正常的天道循环了。
她乐观，她坚强，完全是她懂得珍惜……
他不明白么？不，他明白，可是他做不到！
“好像都是我在说话，你也说说啊……”
“我？说什么？”他从来不是个善谈的人，如果是，他也不会背上“酷”这个字了……明明
是口拙到不行，其他人偏偏替他找了个褒贬难料的说词。
“嗯……说说你的菜为什么烧得那么好啊……”她眼睛亮亮地提议。
她可真会问……
“跟一个开大排档的大叔学的……”
故事很老套：他十五岁那年，抚养他长大的奶奶过世后，早已貌合神离的父母终于离婚了，
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他们各自奔忙从不管他也就算了，至少还有奶奶。可奶奶也不在了，他们更
硬生生将一切希望都毁之殆尽了！于是，他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大老远来到这个海滨城市，早已身无分文，幸好一个在海边开大排档的大叔收留了他。海边
的生活很平淡，每天帮大叔看看大排档，洗洗涮涮，自然而然就开始学手艺，没想到成果不错。
这种生活持续了大约半年，直到他跟在本市念书的小阿姨通了一个电话，才被母亲带回了家。
虽然又回到了北京，可是海边的生活留给了他太舒爽的感觉。诚如书中所言，人看到海的宽
广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一切的烦恼似乎也不能称其为烦恼了，瞬间便会烟消云散。所以，考大
学的时候，他毅然选择了这座城市里并不算特别出色的这所高校。
他缓缓地说着，渐渐沉静到回忆里，越说越顺溜，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长篇大论地说了很
久。
听他这么说，他的妈妈似乎是个女强人哪，可是她明明记得那天在电话里听到的是个慈祥母
亲的声音。
“光听声音一点儿也不觉得你妈妈是很强的人哪……”她不由自主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什么时候听过？！”这叫他大大的讶异了，立刻他便想到了酒醉的那天，不会是……
“这个你也忘了？就你喝酒的时候，明明还跟你妈妈说着话的，突然想吐了……后来，我就
跟你妈妈解释了一下你的状况。她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只说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她对他的
酒量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嘿嘿，这算不算抓住了某人的弱点？
老天……为什么他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他头疼地想着，有些后悔自己的豪爽了。
“嗯……还有你为什么不穿袜子呢？为什么要拖着鞋子走路？”她似乎来了兴致，不停地问
他。
“因为……在海边的时候习惯了光着脚跑来跑去，离开沙滩才穿上拖鞋……”他悠悠神往起
那段几乎是他二十几年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光。
喜欢踩在软软细沙上的感觉，喜欢沙子粘在脚底的感觉，喜欢细沙滑过脚指间缝隙的感觉…
…慢慢长大后，他才渐渐醒悟，原来自己喜欢的是自由自在却不虚无飘渺的存在感。
“啪——”非常干脆的一声过后，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
熄灯了！
已经那么晚了么？
两人适应了黑暗之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不回寝室？”从没跟人说过那么多话的他，心底生出不舍。
“阿姨肯定已经锁门了，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回去了！”她朝他摇摇头，“你……”总
不好强迫他留下吧……虽然她很想，一个人喝酒实在是蛮闷的一件事。
“我无所谓。”突然想起那嫣的嘱咐，“你室友叫你打个电话回去。”


“哦。”她忙开机拨寝室号码。
“喂，宋茜啊？！”那嫣一下就猜到是她。
“是，我不回寝室了，不用等我了。”
“早猜到了。”那嫣的声音透着了然又充满戏谑，“有帅哥相伴，回来你才真是猪头！”
“那那——”她说什么呀？！
“嘿嘿，别告诉我你跟他没什么……如果真没什么他会因为知道你跟别的男生出去了就眼巴
巴地跑来寝室看你回来没有？杀了我也不信！”敏锐如她，看不出端倪岂不灭了她“才女”的名
声！哈！
什么？他……宋茜呆愣了片刻。
“不是……”
“行了！行了！明天我们会开批斗会的，你好好琢磨琢磨，务必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否
则……哼哼，别怪老娘的非常手段！”那嫣狞笑着撂下狠话，然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谈话。
“你没事吧？”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他仍敏锐地发现她有些异样。
“啊？！”她一惊，立刻回过神来，“没事，呵呵……喝酒……你不来点儿？反正也睡这儿
了。”
还喝？！打死都要说不！
“不了。”他摇头，不无怀疑地问，“你究竟能喝多少？”
“不知道……没醉过。”她呵呵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喝不醉，是因为知道喝醉是痛苦的
事，所以没试过。呵呵……我怕的事好多，怕苦，怕累，怕生病，怕受伤……我是个胆子很小的
人……”
是么？那今天她受到的是哪一种？
“酒不苦吗？”他语带双关地问。
“那是你不会喝！”她将啤酒罐凑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闻闻味道……嗯…
…果香……麦香……焦糖香，然后，喝一大口……”她心满意足地吞咽下去，意犹未尽，“唔…
…醇正，清爽，柔和……”
她在做广告么？他不禁失笑。看不出来，她还挺会享受！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了……慢着，
他在担心她？！这个突然的意识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却没有发现他的僵硬，自顾自喝得开心。又一罐尽了……她端起一边的啤酒正要再打开，
却被他一手按住。
“别喝了，啤酒不比红酒，喝了发冷。”他不甚赞同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犹为清亮。
她可以认为他这是在关心她怕她着凉么？她默默地胡思乱想。
“下午……你看见我了？”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微微一怔，旋即猜到先前她的出神原来是与自己有关。
“嗯。”
是真的！
“他，他……是……”她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口吃，也不知道自己干嘛想解释，更不知道自己
在烦躁个什么东西。
“你不必告诉我！”他飞快地说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过去，记不记得都是自己的事，想
不想说也是自己的事，不用勉强。”
“也对……呵呵……”他的话令她释然，那毕竟是她跟袁皓石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干。那么
，他是不是也有这种不想说却记忆深刻的事？她默默地猜想。
夜，默默着，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唯独操场一隅，不时传来喃喃细语。

第十四章
顾人骋可没料到自己晨跑的结果居然是看到眼前这副景象：男生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仰头坐
躺着睡死在观众席上，女生抱着男生的大腿横躺在塑料椅子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男生的外套，
一旁还凌乱地翻倒着十几个啤酒罐……
嗯，睡相还没到不堪入目的地步……顾人骋观察了两人好一会儿，从这张脸逡巡到那张脸，
从那张脸逡巡回这张脸，乐此不疲。
尼坤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周围移动，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重得跟铅似的。其实
，他一向浅眠且容易惊醒，如果不是凌晨才睡过去，绝不至于这会儿才感到异样。
好不容易终于撑开了眼，饼大一张突兀的脸差点儿又把他惊厥了回去！
什么东西？！！尼坤这辈子头一次明白了“惊恐”两个字怎么写。
他身子一牵，连带大喇喇睡在他大腿上的宋茜猛然一颠，差点儿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到站了？”她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已经开始嚷嚷。
“到，站，了！你当自己坐公共汽车啊？！”顾人骋毫不留情地嗤笑她。
宋茜闻声身子抖了抖，倏地睁大了眼，“顾，顾老师……”呆滞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
的处境。她不自觉地往身旁一看，正好对上尼坤那张困倦又有些受惊的脸。
完了……她在心底哀嚎。为什么偏偏被自己的班主任逮个正着啊……瞧瞧她那张不怀好意的
脸，宋茜都不敢往下想了。
就在这时，尼坤却突然跳了起来，头也不甩地朝观众席下跑去。
“臭小子，敢跑！”顾人骋不置信地朝尼坤喊着，也往那个方向跑了几步。
宋茜见状，立刻抓起身上的衣服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不一会儿，两人在操场重又聚首，将
顾人骋甩在身后。
“宋茜！你别忘了今天第一二节是我的课——”顾人骋气急败坏地声音里参杂着咬牙切齿兼
你给我等着的誓言。
宋茜猛地一个趔趄，心底哀鸿遍野。
娘啊！救救我吧！
感觉到了安全地带，两人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没你什么事儿了，我可惨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修理我？”她垂头丧气着开始酝酿悲壮气
氛。
“最多骂一顿，还能怎么着你？”他不太理解她的恐慌状态。
“你是不知道顾人骋的厉害啊！她的毅力强到暴！我可受不了她长期的折磨，早知如此，还
不如一次性把我解决了得了！”
“是么？没发现她有这优点哪……”
他的喃喃自语激起了她强烈的反应，“你跟她很熟吗？！啊？！怎么可能？！”医学院的学
生跟文学院的老师能有什么交集？
“我没告诉你吗？”他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瞥瞥正狂躁着的她，“她是我小阿姨。”
这个世界疯了么？！亲戚满地跑？！她知道中国人多，可她还知道中国地广勒！
“她……”
“别担心了。我倒认为，跟你们家的人比起来，我小阿姨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只是比较直
接。”
对他们韩家人尼坤可谓印象深刻哪！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似乎并没有遭受到某些实质性的算计
，可是，在韩家的那晚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别人嘴边的肉……
也对哦，不叫的狗才咬人……呸！呸！呸！骂谁呐？！宋茜觉得自己有些混乱。唉，好想睡
啊……
“啊——”他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睛迷蒙起来，“抱歉，我要回去睡觉了……”
“噢……还你外套……呃……”那是什么东西，白花花的一坨……等等！该不会是她的……
；；
“哈哈……哈哈……早上有点儿凉，再借我穿穿……”她干笑几声，迅速将尼坤的军绿色外
套穿回身上。
他不置可否。虽然不太明白她在搞什么，但，无所谓，不就是件外套么？送她好了。嗯，不
知怎么，看她穿着他的衣服，怎么看怎么顺眼……
“回见。”他朝她笑了一个，转身离去。
“回见。”她应着，心里却在想，趁还有点儿时间，赶紧回寝室洗衣服！
她昨晚到底睡会儿没有？应该通宵没阖眼吧？否则，哪至于在她最惊惧的顾人骋顾老师的课
上睡成这副德性！
噢……刚刚弄清楚状况的那嫣差点儿笑到抽筋。
六十来号人正上着课的阶梯教室里，在经过某一个静默时刻之后，大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奇
怪的声音：啪嗒……啪嗒……啪嗒……
非常有节奏感！不过比较像漏水的声音。各色探寻的目光搜索了整间教室的各个角落，最后
停伫在一个跌趴着几乎只有半颗脑袋耷拉在桌子上的人身上。
那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她，她真不是个女人哪！哪有女生在大庭广众之 下睡觉睡到口水流了一地还发出那么大动静的……；；
望着顾人骋快黑到爆筋的脸，那嫣狂忍着笑狠狠朝宋茜的脚踩下去。
“疼——”宋茜几乎是暴叫着跳起来。
整个教室立刻炸开了锅，哄笑满堂。
顾人骋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兆分地后悔自己威胁这个名叫宋茜的特种生物来上课的烂行为！从 没一个学生可以把她的脸丢到这份儿上的！除了“佩服”两个字，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 此刻的心情。
“宋茜同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拜托你回寝室睡觉，好不好？”

啊？！才刚搞清楚状况的宋茜还没来得及羞愧便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她让她回去……睡觉？！
“是，你不用怀疑，是我让你回去睡的！还不快走！”顾人骋说着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拔 高了N个八度，几近尖锐，面目亦趋向狰狞。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还是好事，没道理不干哪……宋茜立刻收起桌面上的书，飞也似地逃 出了教室。
身后，遗落一串笑声，热闹非凡。
第十五章
下课后，顾人骋直接杀到尼坤的寝室。
不能怪她八卦，只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外甥了，虽然跟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他又是个话不多的主儿，但她可以猜到大姐跟姐夫的离婚以及他奶奶的去世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那只让他变得更沉默与不合群。
不过，让家人颇觉意外和安慰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反而一步一步走得很踏实，只不过他再也不曾与人商量或讨论过自己的想法，他自己的事儿从十五岁开始件件都是自己做的决定，他们永远是在事后知道一切。
比如，他交女朋友，高中时候谈过一个，等家里人知道后想跟他聊聊，他们却已经分手了。进了大学，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关系亲密的女孩儿。
自己虽然是大学老师，可顾人骋也觉得大学里不谈恋爱跟浪费青春真没什么两样，他小子倒好，一浪费就是四年。害她一度猜测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生……；；
今天可是个大大的意外跟惊……喜？如果自己不认识宋茜，天晓得是不是惊吓！就算认识，唔……她觉得……哎，所以一定要找尼坤问个清楚。
寝室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正要大声嚷嚷，却发现他窝在床上，睡得悄无声息。
要叫醒他么？她迟疑了一会儿，蹑手蹑脚走近他。
做什么美梦呢？望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顾人骋一时有些感慨。这孩子的笑容自己有多少年没见了……看来……宋茜那个小鬼虽然常常搞得人哭笑不得，但，也令人很有生气……是真的生气！
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等元神归位的时候，却掉落一汪深泓中。
“干嘛不出声啊？！吓死人啦！”顾人骋一脸受惊的模样。
谁吓谁呢？尼坤默默地想。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突然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还靠得那么近……
“你跟宋茜到底怎么回事啊？！”不等他抹完脸，顾人骋就开始跟在他屁股后头好奇蓝猫。
“什么？”他随口应着。
“小子，你别跟我装傻！”她对他横眉竖目，自己就那么没威严么？
“你没问她？”不是早上有课么？按小阿姨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问她？她也想哪……一想到刚才的课，顾人骋觉得自己又开始躁起来。不过，现在看来问谁都不太容易哪……
“我跟她没什么……”
啥？！顾人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解释？！他居然在解释？！有戏！
“还说没什么？！都一起过夜了……”；；
靠！尼坤瞪着他那个口无遮拦的小阿姨，感到有些无力。她是大学老师好不好，说话要负责任的！
“呵呵……呵呵……你知道我的意思啦……咳咳……嗯，以后不许那样了，秋天了，夜深露重，很容易感冒的……她早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搅和地我课都快上不下去了，我直接让她 回去睡觉了……”自己撒谎怎么那么顺呢，她原本只不过想转开话题而已。
她感冒了……尼坤的眉又不知不觉蹙起来。
呃……他信了，还一脸不太爽的模样……哇哦！顾人骋几乎要欢呼起来，今天的意外收获实在太多了！
猪在傍晚时分终于饿醒在床上，肚子响如擂鼓。
宋茜万般无奈地睁开眼，摸摸叽哩咕噜乱唱的肚子，侧头瞥了瞥枕头边的饼干盒，要不随便填点儿继续睡？可是，好想吃饭哪……
嗯……什么味道……好像是肉香……她翕动着鼻子身不由己地坐了起来。
“茜，你醒了？”云朵端着一个纸饭盒走进寝室，恰好看见宋茜伸出脑袋来，她颇觉意外地问。
“你拿着什么？”宋茜丝毫不掩垂涎地盯着她手上的东西。
“这个？噢……盖饭，你吃不吃？”
“吃！吃！小朵你太可爱了！”宋茜立刻精神抖薮地跳下床，大大地给了云朵一个拥抱，乐不颠颠地开始啃她的盖饭。
唔……好好吃的鱼香肉丝盖饭啊……她三下五除二，五分钟就将满满一盒饭全数吞下肚，喝口水，呃一声，心满意足逸出一个饱嗝。
正想再给云朵道个谢，一回头却发现身后齐刷刷立着三个笑得异常幽昧奸媚暧昧妩媚的女人
“干嘛……”
“忘了？”那嫣好心地提醒她，“昨晚我说过今天我们要开个会，它的名字叫做批斗会……或者你愿意自己坦白，那就叫交流会！”
交流！白痴才选批斗！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可隐瞒的。她干净利落地交代完事情，当然自动省略了某些细节，然后大大地喝了一口水，等待“判决”。
这么单纯？！三个人的眼光一致写满了不信任。
才怪！如果是这样……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极有默契地开始唱和。
“嗯，这饭不错吧？”那嫣笑眯眯地开问。
“很好吃啊，谢谢小朵，嘻嘻。”宋茜忙不迭点头。
“不用谢我……”云朵眼珠滴溜溜一转，甜甜一笑，“反正不是我买的……”
“啊？”那是谁啊？宋茜看看那嫣又看看贺兰姗，两人一并摇头。


“就是跟你正大光明的那个咯！”贺兰姗不无羡慕地说，“他好像很了解你嘛，知道你睡到这个时候差不多该饿醒了。”
不会吧？宋茜有些呆滞。
“嗯……茜，可是人家病成那样还那么关心你，你就一点儿表示没有？”云朵幽幽地叹息。
“他……”
“是啊，咳得很厉害呢！”那嫣亦是一阵幽幽然。
静默三秒后，宋茜倏地站起来往门外跑了出去，动作之迅猛堪比捕食的猎豹。
三人感受着空气中飘散的丝丝凉意，心下了然。没什么？骗鬼去吧！三人不约而同扫向宋茜书桌上的一包东西。
“她还真是粗枝大叶……”贺兰姗不禁感叹。那是一包药，什么新速效、白加黑，还有枇耙膏，全是治感冒咳嗽的。
“你们说，谁告诉尼坤，茜感冒了？”接过尼坤亲自送过来的饭和药，天晓得当时的云朵有多错愕。
“管他是谁！反正……苗头很不错！”那嫣满意地朝云朵上下打量起来，“小朵，看不出来……可造之才啊！”
云朵眼珠又一转，“可是，我觉得他们俩都很迟钝呢……”
“那不是迟钝，那叫逃避！”那嫣不以为然，尼坤是什么缘故她不知道，宋茜可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嘿嘿，她十分非常特别尤其乐意推波助澜……
第十六章
很自然，这样的谎言待两人咋一见面就完全破功了，两人除了翻翻白眼，各自数落该数落的人，并没有继续探讨一些可能会令他们尴尬的话题，不约而同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便散了。
打这之后，照例天天碰见，照例点头招呼，照例毫无进展。这可急坏了一旁看热闹的人！
“这样不行！一定得想些点子！”那嫣不甘心地嚷嚷。笑话！米都下锅了，就是不熟！怎么着也得加加柴火添添油啊！
“那那，你有什么好主意？”云朵跟贺兰姗一副谦虚谨慎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嫣沉思了片刻，突然发问，“你们说说看，宋茜最喜欢什么？”
“吃！”
“睡！”
答得可真够干脆利落的……那嫣认命地在电脑上点开几个网页。
“那那，你查什么呢？”两颗好奇的脑袋在那嫣背后自动伸缩着。


“有了！”那嫣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汉代考古文化艺术展’，就是它了！”两人一看，网页头上有几个大字“上海博物馆”。
见云朵跟贺兰姗不明所以的脸，那嫣好心解释道；“宋茜对汉朝的东西有种难以言语的感情 ，不是一般的喜欢哦……”别人若知道宋茜对汉代文明痴迷的原因，一定会笑掉大牙！呵呵，那女人有的时候真是可爱得令人难以置信！
宋茜这边肯定没什么问题，可是尼坤那边呢？那家伙好像也没什么朋友，等等，有个人看来可以用用，事关宋茜，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嗯，就这么办！那嫣仔仔细细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得出结论：自己的计划，可行！
于是，她打了几个电话，落实了某些事儿，开始等宋茜回寝室。
目标人物出现！
“茜，我复旦历史系的同学告诉我，这周末上海博物馆有个‘汉代考古文化艺术展’，他邀我过去……嘿嘿，这小子大方，说包吃住，去不去？”那嫣边跟人在QQ聊天，边招呼宋茜。
“真的？这周末……好好好！”宋茜的眼睛立刻亮了，但她微一迟疑，“你同学没叫你带人一起去吧？”
“哼！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我没带一群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哦。”知道追求那嫣的人多，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沾光，呵呵……
搞定！接下来就看他的了！那嫣满意地微笑着。
尼坤没料到有人在等他，而且还是他……实习不是很忙的吗？
“又见面了。”殷乐朝他挥了挥胳膊。
“找我有事？”这句显然也是废话，但，不说似乎很难立刻进入正题，他实在不太习惯应酬人。
这么直接？！也好，速战速决，自己也算尽了人事。殷乐思忖着，嗯，还要一个人……
“啊……我想起来我还有点儿事，我出去一下，你们聊。”原本竖着耳朵的赵有风一见殷乐瞥过来的眼神立刻乖巧地接过棒子，起身出去顺便带上门。
“你喜欢宋茜吗？”殷乐直截了当地开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尼坤。
“你想说什么？”尼坤没有回答，却直觉地反问回去，眼中不自觉露出一丝异样。
殷乐差点儿笑出声来。天！他一定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浓重的敌意！他以为他是来找他谈
判的？哈哈，原来如此。他原本还有些担心那嫣的大惊小怪，现在看来，至少尼坤肯定是入了戏
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殷乐按耐住笑意，正了脸色，“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干嘛？他在跟他吊书袋吗？尼坤还是不甚明了他的来意。
“我爱的人叫韩追，是宋茜的二哥。”殷乐突然说。
尼坤想起来了，那个清俊潺弱的少年。
“我知道韩爸他们一直对我心存愧疚，因为，他们认为我如果不是遇到了追，一定会更开心 。殷乐没有去看尼坤的表情，自顾自说着，“或许吧……可我从没后悔过！因为我知道，不是 每个人都能遇到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感情的……虽然只是我的单相思。”
什么？尼坤讶然地看着他。
殷乐却笑得极其自然且平静，“是的，他并不爱我……并不是我大方，而是我知道，虽然他 不爱我，但也没有爱上别人。他的生命里，除了他的家人就只有我。所以，我仍然是他的唯一……”
眼见尼坤越发迷惑的神情，殷乐有些失笑，“看我扯远了，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对宋茜有心思就主动一点儿，毕竟你是男生。人与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他就是来跟他说这个的？尼坤非常意外。
“什么是喜欢？”他突然问，“你怎样确定自己是在喜欢一个人？说实话，我不知道。”
“你没交过女朋友？”这下换殷乐意外了。
“交过。可是没过几天我就发现那是个错误。”很讽刺，原本以为找到了可以跟自己心灵相 通的人，可不出几天却发现她跟自己在一起完全是因为能显出她的与众不同，因为，他的酷太出 名了。事后想想，自己之所以跟她一起，或许是因为那时太寂寞了吧……
“这很简单，想象一下，如果你看见我和她手挽手走在路上，你最想干什么？”
“为什么她会和你手挽手？”尼坤的眉头根本就纠结在一起。
“呃……别管那个，你只要说你想干什么就好了……”
“怎么能不管？！你们俩怎么能挽在一起呢？”
嘿！他还真执着！
“为什么不行？她没男朋友，我没女朋友，正合适！”殷乐不自觉地开始逗他，呵呵，看来跟韩家人一起久了，被潜移默化了。
“不行！”尼坤觉得没来由一阵烦躁。
“理由？”
“你……你又不喜欢她！”
“是，可谁担保以后呢？”殷乐快要翻白眼了。
……
尼坤倏地抓过殷乐的领口，面目狰狞，“你当她备用啊！混蛋！”拳头眼看就要落在殷乐那 张白净的脸上，突然，硬生生顿住。他在干什么啊？！
嘘……殷乐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这张脸看来是保住了。
嘿嘿，这傻小子入戏可是又快又深哪！

第十七章
如果可以选择，宋茜绝对绝对不会选择早上的课，能多睡一分钟也是一分钟呀！何况一个早 上？所以她的课普遍都集中在下午，星期五也不例外，偏偏上课的又是他们文学院那个聪明过头超级阴险的院长，想翘课还得考量再三。
别人家的院长日里万机，奔忙于校事院事之中，偶尔上上选修课什么的也是行色匆匆。他们那个狐狸院长表面看来也是如此这般，只是……不就上个选修课么？听课的学生还来自各个学院，学生之间也不一定认识，他偏就各个认得！不必点名，瞄一圈儿就知道谁来了谁偷懒，当场他 是不会点名的，因为，他喜欢秋后跟你算总帐！
当然，这些都是同系学长学姐们的血泪教训，他们耳闻过宋茜同学的嗜睡毛躁随便后，碰面 时总不忘对她耳提面命一番，总算至今她未曾惹出什么麻烦。
宋茜忐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等下课铃响后再赶去火车站。七点三十分的车，五点下课，应 该没问题！而且那嫣有先见之明，事先把车票给了她，不必你等我来我等你，直接上车见就是了。
可惜，她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周末的路况。被堵了一个多小时后，在那嫣的电话轰炸下，宋茜满头大汗风风火火地冲进火车站。
检票、过地道、找车厢、上车……宋茜重重吐出一口气。
终于赶上了……呃，那是谁？！她盯着原本该是那嫣坐着的地方，傻眼进行时……
这时，一阵熟悉的咔嚓声响起，火车动了。
尼坤暗暗吁出了一口气。她大小姐可够准时的……
宋茜的脑子终于恢复了运转，她立刻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机械的女声彻底粉碎了宋茜仅剩的一丝幻想。哦……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