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沈烟清盛了粥递给他,又做了几盘小菜上桌,楚风吟笑眯眯地接过去,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弄点剩饭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呢?”
沈烟清扬起锅盖做势要敲他,楚风吟识相地噤了声,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三碗粥之后,才想到该对做饭的人献献殷勤,于是搛了一筷子香干芦笋递过去,沈烟清也很自然地伸碗接了,回敬了他一匙蜜汁莲子。
填饱了肚子,天已经蒙蒙亮了,草草收拾了碗盏,沈烟清打了个呵欠,要回去补眠,对跟在身后的楚家三少道:“你白天跟我去账房,现在先去见过两位兄长。”
才走了两步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了起来,楚风吟笑得不怀好意,道:“马还在门洞下,他们一见就知道我回来了,而且,今天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沈烟清扶着他的肩膀,一夜没睡,脑筋不甚清楚,竟问了个极蠢的问题:“你还没吃饱?”
楚风吟眯起眼睛,很快告诉了他答案,而且不厌其烦地重复到让他哀哀告饶为止。
二七、
“不对,重算。”沈烟清面不改色地将货单推回去,“把利钱加上。”
楚风吟粗硬的手指拨拉着算盘,滑溜溜的算珠像是故意找他麻烦似地,心一急,手上的动作更是没了章法,越发显得笨拙,他本来耐性就稀薄,反复了几遍,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朝算盘拍去。
修长白皙的手悄无声息地覆了上去,生生煞住掌势,救下那只无辜的算盘,楚风吟一看坐在身边的人面沉如水,当下火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原本拍死牛的一掌立时劲头全消,就势抚上沈烟清的手,还得寸进尺地朝袖口探入。
沈烟清满脸无奈,坐近了些,指着账册上的条目一条一条地讲解——做先生的颇有耐性,做学生的却心獠意马,不住地东拉西扯,还时不时对先生动手动脚,如是再三,沈烟清也恼了,冷着脸狠瞪了楚风吟一眼,才让他收敛了些。
“烟清,这太无趣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风吟又开始叫苦不迭,原本就是手粗心也粗的人,顽心又重,干巴巴地账房坐着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更不用说要他耐着性子一点点去核对计算,简直让人烦躁到想翻桌揍人。
当然眼前这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动一指头的,只好等放了课之后上朝云峰揪个弟子喂招,楚风吟正在暗自得意,沈烟清冷硬的声音响起:“从今日起,到你能自己对帐那天,不准再上朝云峰。”
楚风吟眉眼塌了下来,装出一付可怜相,见沈烟清根本不为所动,又换成嬉皮笑脸,道:“幸好不是不准再上你的床。”
沈烟清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悠然道:“这可是你提醒我的,就这么办吧。”
楚风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对着沈烟清俊美冷漠的面孔暗暗磨牙,正想伺机来个饿虎扑羊,对方却早有防备,一招二龙戏珠,双指朝他眼睛迎去,楚风吟赶忙收势,悻悻地坐了回去,俊朗的脸上满是阴霾,委屈得让人于心不忍,沈烟清拍拍他的头,笑道:“乖乖地算好帐,沈哥哥买糖给你吃。”
楚风吟面色不善地盯着他,抗议道:“喂!你当我小孩啊?”
沈烟清挑眉,反问:“你难道不是?”
楚风吟出手如电,一把擒住沈烟清,拖到怀里,邪笑道:“我是不是‘小’,你不是最清楚么?”
边说边捉住他的手朝腹下引去,沈烟清眯起眼睛,威胁道:“你再胡闹,我阄了你!”
唉,又逗恼了。楚风吟沮丧地放开手,重新坐了回去,这一番闹腾,整个下午又耗过去了,沈烟清见他左拖右赖,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算账,当下也火了,一把抽过帐册,算盘打得噼哩啪啦极为麻利,不到半个时辰便把账目弄利索了,然后理也没理楚风吟,把桌上的东西一推,拂袖而去。
留下的那个自知理亏,没再追上来讨骂,倒也识趣。
楚家另外两个男儿对自家弟弟的惨状毫不同情,甚至还落井下石地前去探望了一回,当然,也毫不意外地被正在懊恼不已的楚风吟拳脚相加地轰出去。
晚膳过后,沈烟清与楚莫辞下棋,两人正是棋逢对手,僵持着难分出胜负,楚莫辞叫了个丫头上消夜,顺便问她一直没露面的楚三公子在做什么,那小丫头十分伶俐,当下把楚三公子还在账房苦练勤算的场面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楚莫辞边听边笑,别有深意地瞟了瞟沈烟清,后者却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叫吃。”
楚莫辞笑容僵在嘴角,无趣地摇摇扇子,道:“你可真是严师,只可惜徒弟太顽劣了。”
沈烟清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如烟清让二哥一子?”
被识破了诡计,楚莫辞打了个哈哈,平了一局,呵欠连天地回去睡觉,沈烟清换洗过后,径自关门闭户,上床就寝。
半夜三更,一道黑影潜入房,轻悄悄地溜进内室,在床边解去衣物,正要撩开帐子,黑暗中响起沈烟清平和的声音:“算好了?”
黑影身形一滞,吱吱唔唔地道:“有几个数目……怎么算也不一样……”
窘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乞怜意味,一直僵立到床上的人叹了一声“算了,先睡吧。”才如获大赦,飞快地摸上床,钻进柔软温暖的锦被中,抱住那具柔韧瘦削的身体,满足地叹了口气,开始动手动脚。
雕花大床轻轻颤动,略带倦意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想睡就滚出去。”
另一个声音低低地“哦”了一声,帐中没了动静,也没人滚出来。
显然有一方妥协了,而且,除了苦命的楚三公子不作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