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是振鄞回来的日子，从前他去打仗，我都不曾这么担心。因为那时，我真的可以感觉到他是否安好，并引以为傲这才是真正的默契）
（女眷是要到正院一齐迎他的，从前我也会一起出现，虽然只是给每个人泡茶。这次我没有，我只是待在自己房里，我不怕忙，我怕闲，所以我手里又做着一个香囊）

（我已经有些后悔这么做，何必逼他难堪，偏偏又只是在我一个人的面前）
‘新福晋的院子正在布置，绝不耽搁大婚；清寒吟的格格也很好’
（答非所问，我想表达的却再明确不过）

（京中许多格格都未必敢穿得这么体面，生怕冲撞了谁，但我不怕。是的，我以为和他有了距离，却还想要依仗他的纵容。可笑吗？习惯了而已。展颜起身，不是很在意膝上的灰尘）
‘你来不及交代我，我也只能好生伺候。现在告诉我吧，那是谁’
（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任何别的解释。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就是来不及啊。所有的信任，坚固与灰飞烟灭只在我一念间，我怎么选？）
‘其实我不在意她是谁，只是害怕这府里出现我不认识的人’

（冷眼看着他倒茶）
‘不问，你便不说吗？现在我知道了，并不觉有何不可告人，怎会对她不好？你不说，府里人人嘀咕，小丫头就开心不成。还是，她姐姐死了，她姐夫不管，偏让你帮着养，你也觉得不妥所以怕人知道？’
（如果我说这番话有什么错，错在我恰恰能思虑万全）

（瞒不过，是的，这三个字就可以让我满足）
‘说什么人定胜天，其实人各有命。你管多管少，都是一样的吧？哪怕你一世护着她，谁知你们谁的命更长。倘使她的命不及你的长，你护了她这一世，亦要为她的离开伤怀’

（他其实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调笑道）
‘十几年，我竟不知你欠下这么多债。呵呵，下辈子还这辈子的，要是没下辈子呢？就算有，下辈子不知你又欠下多少了。孑然一身，福晋们都是摆设不成了？听你说这话，我们留下简直白受罪了’
（伸手触了触杯壁，凉的，但他又不是孩子，不需要我来管这些）
‘我回来之前，你见着了玉蜓，说什么了？’

（我敢这么说，因为我要走他都会叫我留下。嫣然，不置一词）
（小丫头，她真是个小丫头呐。无论是大杂院里疯跑的玉蕊，还是如今仪态不输世家的玉蜓，都终是我的妹妹。也是我问了多余的问题，才招来这可笑的答案）
‘她还真是什么不该操的心都胡乱操。自己这么大了，都没什么打算，旁人替她拿主意，她也不乐意。谁知她要寻个什么样的良人才算’

（我要真替她物色，她肯定又讥讽我自己都没嫁人。将这话咽了下去，嫁人就一定好吗？话说回来，若当真如此，玉蜓不嫁也是可以的）
（我从来不知道他具体操心些什么，他说了我也不懂，所以我问也不问。他清闲时，我让他高兴些便是了。又是一笑，眸光划过他的腰间，瞬间笑容僵持）
‘素婉？’

（有什么分别，总归不是我做的。可那又怎样？福晋们瞧见我做的，不也恨得牙痒痒。我只怕那是谁的遗物，太不吉利，小丫头正活泼天真，哪怕针线不好，东西也是好的）
‘你先取下来吧，小心遭人笑话。我教教她，做个精细些的再给你戴上吧。她问，你就说是我给你收拾衣裳时弄不见了，她怪我，我便不教她了’


（纵使带着自己的心思，也先考虑了他的立场，所以我可以不败。有时，我们就像一个人一般，这样如何能分离？不动声色瞧着他的动作）
‘新福晋你可瞧过？’

（准备？我怎么觉得是嫌挨得太紧晦气。无论如何，对振鄞都好，我也不在意他们真在想些什么。清惠，确实是如诗如画的人，她的容貌改变不大，但离开时脸色蜡黄）
‘是，她说你待她很好，了无遗憾’
（她哭着闹着要见你，我怎能这么说？斯人已逝，我捏造着实不厚道，但我想她地下有知不会怨我。振鄞的心安，难道不是她的心安？）

（这是何时开始的呢？他将所有的不幸归结自身）
‘她觉得了无遗憾，你如此糟践自己有什么好？你好好的，他们在天上才安心’
（我也才能安心）

（痴傻，学不来的。只是看多了，久而久之就……）
‘我哪天真看淡一切一走了之，你乐意？’
（我的世界就这么大，没有再看淡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