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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里下雪了，好漂亮。”栾伸出手，几片晶莹剔透的六角形悄然落在掌中。
“是啊，没想到今年冬天来的这么早……天快黑了，前面好像有个村庄，今晚去那里歇脚吧。”
“好。哎，快看，银古君！”
“嗯？”
“楠木！”栾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似的打量着旁边的树木。
“怎么了？”
“这么冷的天气，这里的楠木居然还保持着生气呢！”
银古望了望空中飞舞的雪花，“说的也是呢，是因为这里光脉比较活跃的缘故吧？啊，你看，那一片都是楠木。”
两位虫师的右边生长着一大片楠木，碧绿的叶片一反常态的仍然傲立枝头，与积雪的洁白相互映衬着，格外的清新。
“真是稀有，楠木这种喜温的植物居然可以长在这里，而且这么一大群……”
“哇，竟然还有人在这里逗留啊！”旁边的树丛里几个村民匆匆忙忙的快步走出来，“你们是旅人吧？天黑前快点离开这儿。”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兄，先离开这片树林再说吧，不然就有危险了。”
离开林子后，一位村民解释道：“你们不知道，这片林子里栖息着一种杀人的生物。原来流传说，只要是下雪后的夜晚，去了那里的人会被它夺走灵魂的生气。前几天有人破了规矩，夜晚赶路经过那里，结果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啊，想想就让人害怕。”“可怕是真的，但他明知故犯，应该是报应吧？”“就是，谁让拓也那么追名逐利的，活该。”“嘘，别瞎说了。”
银古默默的听完村民的议论，然后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带我们去那个病人的家里呢？”
“啊，当然可以。”
“劳烦了。”
两位虫师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在屋里来来回回兜着圈，神经质的念叨着“我……我的……我的东西，我的钱……”如此之类的话，两眼空空无神。
“他就是拓也吗？”
“是的，虫师先生。”
“那么，请给我说说来龙去脉吧。”
银古叼着烟卷，在火炉旁边坐下。
“嗯。”拓也的妻子律显得很焦虑不安，“就在几天前，因为听说那面的山里有金矿，拓也不顾我们的劝阻，非要早早的去那里一探究竟，说说不定能赚到好多，还说那种传说只是一种迷信罢了。结果第二天就被村里人背了回来，当时是昏迷不醒的，胸口还恐怖的出了血，但是医生检查后奇怪的发现，他并没有受到创伤，出血的原因也总是找不出。现在醒了，就变得这般六神无主……”
“你丈夫很在意钱财吗？”
“虽然很没脸面，但是是的。”律握紧了双手，“请您一定要救救他，拜托了……拜托了……”
以前没见过这种症状的病人呢，是什么虫在作怪吗？银古不禁陷入了沉思。
“叔叔，爸爸他会没事的吧。”
律的女儿跑了过来，纯净的眼睛里带着期盼，让银古不忍心说出什么否定的话来。
“嗯，没事的。”
但是银古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会是什么虫造成的呢，以前好像听说过这种情况，但又怎么也记不起来……
银古披着外套，在寂静的深夜秉烛翻阅着卷轴。烟雾弥漫的很浓厚了，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哎——真头疼。”银古放下又一支燃尽的烟，揉了揉额头。
“喂——”
银古房间的门被拉开了，栾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显得很高兴。
“还没有头绪吗？”
“没有……难道你……”
“啊啊，你来看这个，”栾坐下来，指着书上的一页，“雪里行，喜暗怕光，栖息在楠木中，因只能在雪中游走，故称雪里行。”
雪里行……？银古抵住额头，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着种虫的信息。
他起身拉开箱子，从里面翻找出几个陈旧的卷轴。
“没错。”
银古查看了其中一卷，肯定了这个想法。堆积的灰尘，泛黄的纸张，隐隐约约的破损，都昭示着这卷内容的古老和不寻常。
“你怎么找到的？”银古对这个一贯不靠谱的同行还能给出正确的线索，颇感意外。
“你这家伙，不要总是小看我啊。”栾对于他的惊讶很不满，“我好歹也是作为一个虫师来吃饭的嘛。虽然有时候转不过弯，但我也是很聪明的！”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帮我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对了，”银古对栾手里拿的书本产生了好奇，“那本书是你总结的笔记吗？这种古老又稀有的虫你也听说过？”
“这是……父亲的笔记。”栾一改欢快的语气，“他从我小时候就教了我很多。他是个很了不起的虫师。”
“这样啊。”
银古轻轻地应和道。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嘛，父亲的笔记真是帮了大忙了！总有一天，我要和他一样，成为出色的虫师。我一定会的！”
栾首先打破了沉默，眼睛一眨不眨的笑着说道。
“……如果太难受，”银古低声说道，“用不着逞强。”
“呵……混蛋，为什么要提醒我……而且，也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泪水一滴滴砸了下来，满是哀伤与怀念。
“千雪！”
银古带着千雪一回来就听到了律焦急的声音，她赶忙跑来拉住千雪。
“爸爸都成了这样子，你还要去那里干嘛？！我不能让你再变成这样，以后不准再去！”
“妈妈，白天不是没有关系吗？还有啊，以前我在晚上也去过那里啊，没关系的……”
“别说了……”律紧紧地抱着女儿，“别再说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可是小友和她的哥哥也没有事……”
“那只能是说他们都是好人，所以好人有上天眷顾……我不能让你在去冒险了……”
银古默默的看着不幸的母女，走进屋里。他还在思考着与千雪的对话。
为什么……有人会幸免于难？
“银古君？”
“啊，这就是雪里行栖息的楠木。”
银古回过神来，拿出小瓶递与栾。
“有什么心事吗？”
栾边问边调好显微镜。
“不……”
“啊啊，”栾一声惊叫，
“怎么了？！”银古的心一紧。
“银古君你看！淡紫色的雪花状结晶！这虫好漂亮啊！”栾一脸兴奋的指着切片说道。
“……”银古舒了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等一下。
联想起刚才千雪和律说的话，银古突然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
“啥？”
“问你一件事，栾。”银古忽然神秘的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个善良宽容，心无杂念的人吗？”
“当然啦。”栾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善良的你晚上去那片树林一探究竟，把有关的情报告诉我如何？”
“啊咧？什么？！”
“就算是不慎被虫寄生了，你也是一个伟大的虫师呢。就这么定了。”
银古说完就要扭头走开。
“喂喂！！银古！喂——”栾很窘迫的偏了偏头，不情不愿的又说道：“咳，那个……好了啦，我不善良，我心有杂念，我也不是好人……我才不要去呢……”
听完这段言不由衷的话语，银古不由得笑了起来。
“啊，早该治治你的妄自尊大了……我是开玩笑的。”
“什么！”
“不过，”银古扭头望向窗外，点燃一支烟淡淡的补充道，“就算真的去了，你也应该不会被寄生的……”
“什么？”
“不，没什么。”银古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
“嗯，我想证实一件事情……”
银古边说边走，忽然又停下脚步，淡淡的问道：
“栾，以前自己上过路吧？”
“嗯，去了很多有趣的地方呢。”
“那就好。”
银古叼着烟，默默地走了出去，灰黑色的大衣在一片昏暗的暮色之中摇曳着越行越远。
“栾，如果我迷失在树林中无法返回，请自己上路吧。千万不要去找我，也不必为我难过。切记。”
这是……！
可恶！可恶！那个家伙，不知道我那时候也是开玩笑的吗！
拿着刚刚发现的纸条，栾为自己当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阻止银古而懊恼，但夜幕已经降临，为时太晚。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小栾，你不吃饭吗？”律看到她半天呆在房间坐着不动，感到很奇怪，“对了，银古先生去哪里了？”
“他……他去树林了。”
“什么？！”
“我要去找他。”栾下了决心，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凭什么不认同我的能力？他以为自己真的很能干吗？！笨蛋。”
“不可以啊，小栾！”律紧紧地拉住她的袖子，“太危险了。”
“这是虫师的职责，我没法放任不管……”栾咬了咬牙，用力甩开律的手。
“听我说，小栾！你们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对付这种东西的办法？你就算真的去了也无法挽救银古先生。而且，他不动声色的走掉，肯定是不希望你受到牵连。你难道要拒绝他的保护吗？你们中也许会有一人为此死去……但是没有必要再增加不必要的牺牲啊！清醒点，你还要坚持着他的道路走下去，告诉更多人关于这东西的信息！我相信这一定也是银古先生真正希望的。”
栾的箱子从肩头滑落，她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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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这样的。”
一个风轻云淡又带着一点点戏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银古……君？”
如释重负般的，栾不禁掩面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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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别哭了。”银古举起点燃的烟，咬在嘴里，“我不是没有事吗。”
“……我、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真那样的话，我会愧疚死的。”
“真难得，你竟然也会说感到愧疚的话。”
“那……你看到什么了？”
“很漂亮的景象，绿色树林里有着一大片闪着微光的雪地，仔细看还能看出雪里发光的是些雪花状的小东西。”
“可还是没有找到解决的线索？”
“嗯。”银古显得有些沉重，“没找到线索。这种虫每逢下雪天，就会在夜晚从楠木里跑到雪中，通过雪和人体的接触进入到宿主体内，侵蚀人的心，宿主死亡后也随之死亡。但是，好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入侵。我猜测，那些心无杂念的、心地善良的人不能被寄生。我去树林之前也询问过附近的人家，得知了那些得以幸存的都是这类人，这个猜想也许就是正确的。不过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平安无事。”
银古叹息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呢。”
“是啊，没有办法。世上无可奈何的事多得很呢。”
两位虫师都不由自主的沉默了。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烛花滴落。
“给他服用这种驱虫药吧，说不定可以减缓他的症状。”
临走前，银古递给了律几包药。
“实在是很抱歉，现在还没有可以治愈这种症状的办法。我以后会再来送药的。”
“银古先生，请问那种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物，叫雪里行。它们会在下雪后的夜晚侵入来访者的心灵。不过，只要是心无杂念的善良之人似乎就可以抵御这种伤害。请你转告村里人。”
“这种东西……还能让它存活在这里吗？”
“任何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这一点它们和人是一样的。”
“好吧，银古先生，”律有些憔悴的鞠了一躬，“多谢您，我明白了。”
“那么，就此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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