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后,我也会记得,我们一起跑过的旅程,铭记一生。]
不知跑了有多久,只知道上方的天空越来越暗,时间已很漫长。
一路上,山下看着赤西摔倒了爬起来,然后摔倒又爬起来,左脚的鞋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了,就这么光着脚跑着,他的目的地在何处,谁也无从得知。
可最后一次,他看见赤西摔倒在了积雪中再也没有爬起来,他裸露在外的手臂陷入了深深的雪中,头发上尽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冰屑,嘴唇已冻得发紫,左脚已冰凉如雪,呼吸急促。
山下忙跑上前将他背了起来,寻找周围能够寻求帮助的地方。可是白雪苍茫,荒芜人烟,静地无声,宛若隔世。
他背着他在雪地里艰难行走着,谁料,天又火上浇油地下起了大雪,飘落在脸上,寒意顿起,山下一个踉跄,连着赤西一同摔了下来,赤西意识昏迷的摔倒在白雪上,一片一片的雪花散落在他的头发上,掩埋成一片苍白,他的脸也已苍白似雪。
山下倒在雪地中大口喘着气,随后手臂撑着地坐了起来,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赤西的身上,随后轻轻拍走落在赤西脸上的冰屑,继续小心翼翼地将他背了起来,困步于雪中缓缓前行。
大雪中夹杂着袭卷而来的风,一起一落,乍然游离过皮肤上,恍如一道一道锋利刀锋划过的刀痕。隐隐有些钻心的刺痛,山下一步一步行走在雪地上,深厚堆积着的大雪总是将他的小腿陷进去,然后需要用上点力气才能抽出来,再加上背着的赤西,双腿更是抖抖索索,一个不注意便又会摔倒,他转过头,看到身后呼吸急促的赤西,便立即又稳了稳步伐,继续前行。
此时,天已全然接近黑暗,风愈加厉害,刮得山下眼睛睁不开,他用劲睁开眼,借着最后一丝亮光望见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了一幢小房子,顿时好象找到了点希望,不过眼睛立刻又被凛冽的风刮得迅速合上,他便摸着黑凭着直觉向房子走去。迸发着自己最后的力量,奋力走了起来。
门是虚掩着的。山下颤颤巍巍地从雪地中抽出脚,用了点劲将门开大了点。向里望去,空荡一片,几乎什么都没有。山下背着赤西走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了下来,轻靠在墙上,将衣服紧紧地围裹在赤西的身上,缓解他的冰凉。
他试图寻找能够生火的东西,可惜房子里毫无可用之物,向外望去,除了茫茫白雪,别无它物。
“可恶。”他轻念了一声。忽然想起曾经在电视里看见用身体的温度带来温暖的方法,于是他便蹲了下来,整个人紧紧与赤西依偎在一起,手臂轻揽住了他的肩膀,脸靠着他冰凉的面庞,一点一点,将自己身上尚为存在的温度传递到赤西的身上,然后,逐渐逐渐使他不再寒冷,甚至不再悲伤……
即使是竭尽全力,也要守护你,这就是我的未来。
是夜,寂然无声,万物寡然,月色迷朦。
山下朦朦胧胧伴着夜色悄然入睡,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很快,落得一片漆黑。
山下做起了梦,过去与未来相相混淆的梦,有时白雪苍茫,有时五彩斑斓。而赤西却在纵横交错的画面中分明清楚。他在微笑,他在言语,他转过身,阳光落洒在他的肩头的背影,游离过他身上的每处地方,就这样坐着,从黎明到黄昏……
不知已是凌晨几点,山下耳边传来一阵隙隙嗦嗦的响声,他缓缓睁开眼,睡意迷朦。视线清晰之后,才发现披在赤西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盖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转过头,却发现赤西已经不在旁边,房子里也到处没有。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赤西不见了!山下慌忙地站了起来,向外跑去,视线却撞见了正一步一步逼近悬崖的赤西,他步履蹒跚,背影在皎洁的月色下透着微微的白。
“爸爸!”赤西大喊一声,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仿佛没有望见眼前高似万丈的深渊。疾驰的风将他的头发和衣服向后吹去,仍旧赤裸着的脚全然不顾地在冰凉蚀骨的雪地上飞快跑了起来。
“赤西!”
山下大喊一声,撒开腿使劲朝赤西的方向跑去。
只离悬崖有几步之余的赤西停住了步伐,缓缓转过头向后看去,山下望不见他的表情,很快,他又将脸转了回去,面向了前方空地无路的悬崖,一步一步走了起来……
山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跑了起来,踏着阻碍前行的厚重积雪,一刻不停。
赤西,别再向前!
停下!
快停下!
停下!
停下!
……
他只知此刻冰雪泛化在脖子,脸上,手臂上那钻心的侵袭严寒,是否坠落深渊,是否命已亡绝?
山下长时不敢睁开眼睛,脑海中密密麻麻盘旋着赤西最后脚尖触到边沿的一刻,他奋力扑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肩膀。结果如何,是生是死?早已融落在寒冷冰雪之中麻木到无已得知。
“我看见爸爸了。”耳边清晰传来赤西的声音,细细碎碎地落入了山下的耳朵里。
我们还活着吗?山下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赤西躺在悬崖边沿,神色平静。
“他叫着我和妈妈的名字,他说我们一起回家。”
“然后呢?”
“我看见他从山坡上坠落,粉身……碎骨。”
他看见他哭了,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泪水缓缓划过抽动的嘴角,一点一点融在雪水里。
山下没有说话,默默上前,擦去了赤西的眼泪。
他对他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