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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 那些杀不死你的,将使你更强大。
2007年这一年,杨宗纬的命运经历了黄河九曲般的大转弯。
一个毕业季的师范大学学生骑摩托车时看到路边一块电视歌唱比赛的广告牌,就停下来进去填写了报名表。那一刻,他还不知道,他正在改写自己的命运之途。
他本来预计像以往一样拿个歌唱比赛的小奖,然后回去结束学业,找一间中小学任教,作一名平凡而快乐的孩子王,业余呼朋引伴,骑车兜兜风唱唱歌,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景,居然没实现。
通过电视,他骤然爆红,他的歌声搅动了台湾,齐秦在6年后回忆起来时还说他“红极一时”。然而爆红后是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他的生活不再平静,这一年从年初到年中,他从素人变成明星;从年中到年末,他身陷合约纠纷。官司、黑道背景势力的纠缠、媒体的恶意报道纷至沓来,如影随形。他只不过想唱唱歌,唱歌的代价需要这么大吗?
“过去的事情,如果再有机会的话,你还会选择吗?” 6年后站在舞台上的他微笑着这么问观众,也许在那段煎熬的日子里,他也无数次这样问过自己。是啊,如果再有机会的话,他还会参加那次大赛吗?
命运将他高高地抛起,又撒手让他坠落。只有两个选择:坠落,或者,在那一刻学会飞翔。
《你看》唱出的就是那段艰难岁月的心迹。这首歌是宗纬发表的第一首自己填词的歌,收在他第一张专辑《鸽子》里,与专辑里另一首歌《重来好不好》同曲,不同的词给歌曲赋予了不同的色调。“让我们重来好不好,再一次温暖的拥抱”是一首外向的情歌,而《你看》是一首内省、内敛、沉思的歌。
“路 越走 越苦 越腐烂 剩下 从无到有的明白”, 歌曲开头,声音的低弱暗哑,让人感到行至困境时的悲哀。 音乐是舒缓的,缓缓而行的节奏应和着沉痛的情绪。他气息中的感喟,他的颤音和微微干哑的长音,透露出与黑暗缠斗后的疲惫、无奈。悲哀是明白了这世界的残忍时的悲哀 —— “这世界好坏 有太多姿态 要我拿梦 来交换” 。 他用轻轻的、有控制的吐字传达出此时是在清晰和清醒地思考,结尾渐入低沉的转音让心绪沉落到低点,也传达了心里对“交换”的否定。
“转弯 寻个方向躲起来 默许 被污染的应该 坚持在澎湃 好想大声喊 不要没收我对纯真的依赖”
唱到 “被污染的应该”,他的声音又一次暗哑曲折,像极度的失望。社会上许多所谓的 “应该”不过是些污七八糟的潜规则。 世故的人总是教育你: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合理的就不必再追究,不必再改变;需要改变的是你——新进社会的人要学会妥协适应,否则就会后果严重,自己承担!面对这样严重的警告,若说没有一点畏惧、犹豫,恐怕也是假的.....
既然这是一条越走越腐烂的路,不如转弯吧。后来在第二次合约纠纷时,他的确有准备离开演艺圈的行动了,他考上了研究所。直到现在,他也始终保持着可以随时撤出这个圈子的心态,不必非要红,也不一定非要默许这个圈子的规则,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日子就挺好。而他用以所抵抗污染依赖的不过是纯真的力量。纯真,是柔婉的,又是率直的,是无为的,又是坚决的。
旋律从低婉开始,在看似无奈间,力量在悄然凝聚,随着低回盘绕的曲调渐渐上升,到“对纯真的依赖”时正逢乐曲的第一个高潮,前面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
紧接着曲调继续在高处盘旋,仿佛思绪脱离了那些在尘埃里爬行的“应该”,振翅飞向心中的蓝天,以更高的视角俯瞰生命过程:
“你看那四季的剪裁 你看那寒暑的编排 你看那生命的色彩 就算哭了也不能重来 有一天你平静去看 会发现自己有多 狭窄 睁开眼 还是面对 黑暗” 。
这是以宏阔的视角回顾人生,超越眼前的忧虑而看向整个人生过程,看到生命的洪流挟裹悲欢顺逆垢净滚滚而去。
“过去的事情,如果再有机会的话,你还会选择吗?“ 事实是,时间无法倒转,历史也无法假设,你永远无法知道如果你走另一条路会更好还是更糟。 不如将发生的一切都视为生命的赐予、生活的功课。经历了黑道相逼、媒体抹黑的严冬,经历了明星光环炙手可热的炎夏,经历了鸽子春日暖阳般的支持以及自己闭门独处的静思,人生的冬夏春秋经历了一轮,于是可以平静,可以慷慨,可以笑中带泪地看。 感谢顺境带来的喜悦,也将困境视为上天给与的一件包装难看的礼物,这样看来路是不是突然宽阔多了?
间奏之后,重复了一遍歌词”转弯...”,带着毛边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决清晰,更多的长音让人感受到心境变得自信和广阔。 在前面的感慨、思索之后,他已经心意坚决,知道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这段歌词我很喜欢:
“我知道你内心的深海依然湛蓝 那为什麼 会没有 爱 你看多余的空白 会有温暖细细填满 你看我身上的羽毛 透过歌声 会慢慢闪耀 有一天你平静去看
会发现自己变得慷慨 才恍然 感动已活过来。”
这是一段流畅的、笔直的、痛快的直抒胸臆,宗纬的声音诚挚而温暖,歌词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拖长的假音飞向天际,瞬间回落,浑厚的真音随后稳稳地托住,情绪在几次摩进之后得到酣畅完整的释放,激情闪现之时歌曲已经结束。从开头低回压抑的 “路越走越窄越腐烂” 到“感动已活过来” 的高潮,有复生之感,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段经历是一段漫长的煎熬和思考,也是一念之转的顿悟。
6年之后他出现在“我是歌手”的比赛舞台上时,许多第一次注意到他的人感动于他的谦虚、友善,用黄绮珊的话来说,出场时他就像一个学生。哪里想得到他曾经红极一时,他曾经穿越幽暗的深谷,他留下有所坚持,他也随时准备退出。
在舞台上,他对观众说,我还是和6年前那个我,没有变。
是的,他身上那些没有被世俗改变的,将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