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姬初入京都是在她刚过十五岁的三月。樱花开得正好。
透过几近透明的鹅黄色丝布能看见都城层层叠叠的古朴建筑，门梁上系着五彩的绸带，在樱花丛中若隐若现。市民都歇下了手中的工作，围在王道两旁，对着她乘坐的马车指指点点。
无数大名中唯一得到天皇的允许而使用皇家的金色作为装饰的一位，家徽是光芒万丈的太阳——现任幕府将军的大舅子笹川家的马车也是理应得到众人的瞻仰的。
“京子真是好福气啊。刚当上将军夫人就生了孩子，还出生在这时候的京都。据说连名字都是天皇大人定的呢，叫‘樱’，真是符合的名字。可惜是个女孩子……”
笹川家现任家主笹川了平的夫人，也是南姬服侍的主人黑川夫人，自幼和嫁给将军的了平的妹妹京子是好友。所以在众人都恭敬的称呼她为将军夫人的时候，她还亲密的叫着夫人的乳名。
南姬作侍女时间不长，但好在心思灵巧。黑川夫人尽管像是在为朋友高兴，但何尝没有羡慕的意味。她们情同姐妹，更是在同月出嫁。而此时京子已经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她却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
她拍了拍黑川的手背：“夫人也是福气的脸相，一准生个男孩，那时大人也会很高兴的。”
“谁说我想生男孩了？还想要那蠢蛋高兴？”黑川瞪了她一眼，脸上泛起微红，却没有把手抽开。
这就是女人的宿命啊。嫁人，生孩子，养孩子，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鸟。虽漂亮，生活也安逸，却一辈子都无法出去。南姬想，那她自己的生活呢？恐怕也是这样的未来吧？笹川家待下人不薄，她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恐怕在照顾夫人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就会安排她嫁给一个武士或是厨子，也会像这些大人的夫人一样天天为生儿育女而忧虑。但那时，京都的樱花、刻着太阳的金色马车和所有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小人物的妻子，大概会像窗外的那些市民一样敬畏的看着，背地里闲谈两三句高官们的家事，又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当年血战五场原，以五百人大破长冢五千骑兵的“饿鬼”深谷家的女儿，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在五场原被一枪跳下马鞍，在混乱中被自己的马踩死的长冢盛安要是知道了的话，在九泉底下恐怕都会笑出声来。
如今的深谷家，丢了荣耀和尊严，丢了城池，唯一的妹妹要送到别的大名家当侍女，否则年仅四岁的幼子就得送到敌人那里为质。
这一切的起源，在南姬眼里，都是因为一人。
云雀恭弥。
云游的和尚说他是战神转世，戏倌说他是北峰的鹰诞下的，说书人大谈特谈他的童年他的成名史，大家族的少女叽叽喳喳的把他当作梦中情人。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连将军无所不知的军师里包恩大师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南姬却是知道的。
云雀恭弥，霸道而冷血的人。深谷家永远的敌人。
她要杀掉的人。
她悄悄伸手触了触束腰带的左侧，微小的凸起除非用手碰触，用眼绝不能观察的到。银针细长尖锐的形状让她安心。
云雀恭弥会在晚宴前到达京都，他将留宿在将军在京都二道城外的行宫，和笹川家带来的所有人一样。他不喜被人服侍，身边唯一的人是跟他南征北战的最亲密的家臣。而当夜晚降临，所有人都歇下的时候，就是她的时机了。
她仿佛透过罩着窗户的丝布看到了云雀恭弥垂死挣扎的脸，突然就觉得喉咙口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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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会拖得太长= =
更新看心情w

第四章
并盛，在这个时代几乎与京都和江户齐名的名城，让南姬觉得有些失望，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城很小。从城门骑马到主城只用了半刻钟，竟是和小筑山差不多，甚至更小的领地。而骑马过来时，可以看见城外一片荒芜，连一个像样的村庄都没有，总领地最多也只有十万石左右。这和云雀恭弥的名声，自然不大相称。
南姬想起了刚到笹川家听到的一些传闻，说是将军本想将九州这块所有大名都虎视眈眈的宝地给他，可却被回绝了，最后只要了并盛周围的一些小地方。
不舍家乡的情感，南姬是明白的。可是为了家乡连九州都不要，却实在是有些滑稽了。她当时是不信的，但看到了云雀恭弥真人后，她又觉得这就是这人会干出来的事。
城虽小，却很符合云雀的风格。干净整齐，似乎这城本就该是这样，一个楼都不应该多，一个楼都不应该少。
主城也是这样，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装饰，才显得大方宽敞。
云雀长年不娶妻子，手下的人也都跟着学样，大都是单身汉。况且云雀从简，城中一律不用侍女，所以主城内几乎没有女人。一个家族的内庭如果没有女人管照却是万万不能的，而云雀家又没有主母，所以现在管事的是云雀最亲信的家臣草壁哲矢的夫人。
南姬一入主城，就被带到了草壁夫人面前。
草壁夫人的确非徒有虚名，身材高大，恐怕比云雀恭弥还高，和草壁倒也还般配。一见到南姬，就先皱了皱眉：
“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来我们这破地方干啥？”
南姬低下头，因为屈辱脸涨得通红。
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曾经确实是。可是现在，远走他乡，必须服从，还得伺候着仇人……这和她从前的身份，如何搭得上边？
“……大人说想学北方的草药，所以让我过来。”南姬沉默了一会，还是老实的回答。寄人篱下，谈什么尊严都是笑话。
草壁夫人对此也是没有怀疑的。云雀恭弥生活简单，但说到底也是怪人一个。像是前些日子突然想养鸟，下人去买了从红毛国船运过来的最好的鸟，羽毛是翡翠一样的颜色，他却不喜欢，当下就打开笼子给放了。最后倒是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球一样的黄鸟。
云雀脾气现在是收敛很多，但草壁跟了他这么久，夫人也有所耳闻他少年时的喜怒无常和出了名的难伺候。在这当下，面对这么个女孩子，不由的头痛起来。
南姬到底是会察言观色的，柔柔的说道：
“不如夫人在后院给我块地吧，再给我一两个小伙子。这里气候土壤都不适合种那些草，可好歹也是得试试看的，倒是夫人也好给大人有个交代。”
草壁夫人一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要是大人真追问起来，也是这人的主意，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就答应了：
“那就这样吧。但小伙子是没有的，城里年轻力壮的人都要陪着大人上战场，哪有时间来管你的把戏？云雀大人的养子倒是闲得慌，让他帮你吧。”
这还是南姬第一次听说云雀恭弥有养子，自然吓了一大跳。
草壁夫人看到她毫不掩饰的惊讶，悠悠的解释了一句：
“说是养子，也只在大人身边待了五年而已。毕竟位置还是要传给亲生的孩子的，大人也只是放着他不管。”
南姬对这些家务事不怎么感兴趣。云雀恭弥还有什么怪事做不出来的？二十几岁了，别家的大人都能娶上几房小妾了，他却连正妻都没有。
地指给南姬看了，她也挺满意的。
从她房间就能看到的一块地，现在是被杂草覆盖的，但都是新草，不难清理。
但一想到未来，她就只能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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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家伙是怕我抢了他儿子的地位，或是威胁他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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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城清介一边铲土，一边絮叨个不停。
南姬也不怎么搭理他，偶尔回个一句话，少年就能说个老长。这才一个上午，她就几乎把他了解了个大概。
说是养子，但和云雀恭弥只差了十几岁，人面前还会恭敬的叫声“叔叔”，人后就完全不管的，满嘴的“那家伙”，要是被云雀忠心的手下听到后非得揍死他不可。和云雀，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也都是完全不像的。云雀五官精致，皮肤作为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士来说也太过细腻白皙的，骨架又小，二十几岁的大将看着还是个少年模样。性格更是冷淡，又古怪的让人捉摸不透。而清介，才刚刚举行元服仪式，却已是下巴上能看到青色的胡渣的成年人了。虽说从背后看，大多人会觉得他才是父亲云雀才是儿子，但是眼里流露出来的天真，又只能让人把他当作小孩看。
南姬只比他大两岁，但跟他说话的口气，却像是长辈开导小辈一般。
“他大概是爱惜你，不想让你上战场。你知道蓝波大人么？本该继承他父亲的位置的是他哥哥，结果他哥哥早年战死了。”南姬淡淡的说，伸指在清介刚挖出的洞里刮了层薄土，轻轻碾碎。
“这不一样！养子怎么可能继承？他连训练场都不让我去！”清介咬牙，真能把火气都发到手中的铲子上去。
南姬耸肩，她也不知道云雀收了这么个小孩脾气的养子，为的是什么。大名家的养子，一般是为了牵制别的大名，或是结为同盟的一种手段。但结城清介，却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的儿子。身世竟然和南姬有些相似，一个一年那两三万石俸禄的领主的小儿子。当时城周围的游民造反，攻进主城，把一大家子老小除了他都杀了。云雀大概是路过，就捡了这么个小子回去，简直像是捡了条狗一样的养着。
遇到这事时清介还是个孩子，迷迷糊糊的。比起南姬那彻骨的仇恨，他倒是忘了个大概。
南姬是羡慕的，这种不谙世事的稚气。
忘记一切，起码自己是活得舒心很多。
仇，大概是要报的。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羊入虎穴，尽管目前没人有害她的念头，可要去杀虎王，也是办不到的。况且，就算没有这么多武士，光是云雀恭弥一人就不是好糊弄的。
一个武士，熟知各种武器战术也就罢了，连朝阳草和雪酒，这种只有在大雪纷飞的山里住过的人才能知道的秘方，竟然被他看了几眼，嗅了几下就察觉出来了。
“城中有药铺么？”她问。
大概是话题转变的太快，清介花了些时间反应：
“有的有的！我和那老板可熟了！那家药铺里还有医生，每次这里有人生病，都叫我去请……”
眼看着少年又要喋喋不休起来，南姬急忙打断他：
“那好，你去给我带些胡蔓藤回来，要挑藤黄，叶圆的。是饭时了，你去歇息吧，辛苦了。”
“是，不辛苦，在这干活总比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被姑娘笑话好。”清介吐了吐舌头，把锄头扔下就跑走了。
到底是个孩子啊。南姬叹口气，拾起他丢下的锄头，放到田地的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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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第六章</?xml:namespace>
“南姐！玉山的游民暴乱了！”
消息是从清介口中知道的。这孩子尽管一向啰嗦，但用这样严肃的表情说话还是头一次。
这时已是夏末，樱花是早谢了了的。朝阳草喜寒，往往是刚冒出芽就被艳阳吓回了土里去。南姬也不恼，照样是天天该浇水就浇水，该施肥就施肥。天气热的时候，她和清介就只在大清早和傍晚干活。草壁夫人乐得不管她，她就自己在回廊上游荡，听些侍女和武士的闲话。
玉山的暴乱，其实早有征兆。
云雀恭弥是个绝佳的军事家，但要说是个绝佳的领主，似乎也是不够的。诚然，并盛城是被他管得井井有条，但是他的志向似乎也仅止于此，像是玉山之类的将军拨给他的领土，据说是连马蹄子都没踏上过。
游民暴乱，也总是听说的，但闹着闹着就没声响了，要云雀恭弥亲自出兵镇压的，还是头一次。
清介跑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收衣服，少年慌慌张张的扯下她手中的衣料丢在地上：
“你还在这干什么呢？还不快躲房间里去？”
“急什么？还能打到并盛来？”南姬皱了皱眉，刚洗的衣服被丢在了刚下过雨还潮湿的地上，看来得重洗了。
“就是打到并盛来了！”清介瞪了她一眼，抓了她的手就往屋里跑。
原来是乱民的首领，玉山寺的和尚领了一队人马想突袭并盛，故意在玉山各种纵火抢劫引起云雀注意，以调虎离山。据说现在已经在城内了。要说这种镇压，云雀肯定不会率领所有兵力去打。城中就是留下的武士，光是人数，势必也是乱民的好几倍，更不要说装备和技巧。可是城中得到消息太晚，人既然已经放进城内就不好查找的，这群士兵平素又都是听云雀命令听习惯了的，这回他一去，可谓是群龙无首。平民们没办法，只有都躲进家门。
南姬倒是不怎么在意的。这群乱民可谓是鲁莽至极了，云雀一听到消息势必要赶回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么一小队人马，在能在被称为“地狱之阵”的六道家的骑兵之间也来去自如的云雀铁骑面前，简直连蚂蚁都不是。

和尚一把掐住南姬的胳膊，把她拖到城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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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这个女人的命。我要在他面前亲自杀了她，就像他杀了我老婆的时候一样。”
南姬瞬间蒙了。因为这身衣着，被认为是特殊身份的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拿她当人质威胁云雀恭弥交出什么东西也很合情合理。毕竟就算云雀恭弥没有夫人一事世人皆知，但正因为如此也有很奇怪的流言，像是他不愿意搬离并盛的原因就是在这里金屋藏娇，但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光明正大的迎娶妻子。原因自然是众说纷纭，像是他爱上了有夫之妇之类的都猜出来了。尽管住在主城的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毕竟和平年代的民众格外清闲，而云雀恭弥又是十分的古怪且神秘，也难怪众人的好奇心旺盛，谣言也愈演愈烈。
但是，为了要复仇所以要杀了她……
南姬真是百口莫辩，欲哭无泪。
她想说大叔啊我们俩的目的是一样样的你大可以直接把云雀恭弥给杀了为啥要杀我啊……你杀我了还算是帮他呢毕竟她内心还是有一丝想要复仇的想法的。
但是现在的她，刀还架在脖子上，刚刚的一刀的尖锐的疼痛还没有消失，一开口就是被开膛破肚的可能。她的脑子尚且还能转动，身体却因为过度的惊吓而麻木了，只能悲哀的看着城墙下的武士，期盼他们能有些巧舌如簧的人来解救她。
领头的人也傻了眼，结结巴巴的解释：
“她……她和大人没关系……只是……”
可想这犹豫的口气更让人起疑心，和尚也更确定他抓了对的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小队披着黑披风的武士像一股黑烟一样从远处飘过来，南姬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刀片紧了一下。
烈日当空。
南姬看到扯下披风的云雀恭弥，漂亮的脸上有一点不耐烦。他扫了城墙一眼，淡淡的说：
“放手。”
她能感到身边的乱民，和这和尚身子里似乎被点着了一把火，就要扑下去。但这和尚突然大笑了起来，刺耳的像是黑林的鬼婆，或是战士的亡灵，带着绝望和不甘。所有人都被这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惊呆了，停下来动作。连云雀永远是风轻云淡的脸，都有一丝惊讶。
脖子上的刀移开了，她的身子被粗暴的转了一圈，直到面对上了寒光闪闪的刀片。
然后就是刺痛、血红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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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醒来的时候是墨色一样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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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夜晚，四周却有喧哗声，但像是都被挡住了一般，近处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南姬尝试动了一下手脚，僵硬但好像完好。
身边有人动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了清介的声音：
“南姐，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没回答，一个冰凉的东西就触到了她的嘴唇。她没反应过来就自然的张开，一口水灌下去呛得她咳嗽起来。
“我……抱歉……我……”
水杯被移开了，她听到少年小心翼翼的道歉，不由的觉得好笑，边咳嗽边挥了挥手：
“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还有怎么不开灯呢？天这么黑了……”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当寂静蔓延的时候，南姬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覆盖着纱布和一些冰凉的，大概是药膏的东西。她的手指经过了深陷的脸颊，在眼眶处停住了。她只是轻轻碰了碰眼眶，没有再往上碰的胆量。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情，好像只是谈论天气那样，她也很安静的说：
“你大概，是看得见的吧？”
“我……我……我去叫大夫……”
少年急急忙忙的起身，凳子被撞翻在地上都没管，就跑出门去了。
她叹了口气。
因为失去了视觉，眼前是全然的黑，听觉便变得越发敏锐起来。远处孩子的嬉闹声，妇女边洗衣服边谈论着家长理短，武士们粗犷的笑声，马厩里的马匹安心的吃着马草……
脑海里一幅幅碎片一样的画面，她小心的拼凑起来，似乎那些画面就在她眼前一样。色彩，却已经陈旧到泛黄。
她开始感到恐慌，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对于未来手足无措的恐慌。
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
这些问题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个接着一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她觉得还行，身上也没什么痛苦。但眼泪还是流下来了，浸在纱布里头，她擦也擦不掉。
她听到了脚步声，像是清介叫大夫来了。
叫大夫来有什么用呢？她不觉得不舒服，身上能治的全都治好了，不能治的就那么晒着吧。

脚步声慢慢走近，非常沉稳，只有一个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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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不知道看到了哪家姑娘就追过去了，就让大夫自己找过来了……她苦笑着想，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个人停在了门口，没有往里走。
南姬以为他是顾忌进一个姑娘的房间，就轻声说：
“请进来坐吧。”
门口的人哼了一声。
南姬想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就凭这简短的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云雀恭弥呢？明明都没见过几次面，讲过几次话。她努力的在脑海里描绘云雀恭弥的脸。并未像别的场景一样褪色，或是这人的身影本来就是黑与白，本来就没有一丝温度。
“大人，特地来看我真是有劳您了。如您所见，我很好。”
她摆出淡然的样子，暗自希望纱布好好的遮住了已经汹涌的眼泪。
她并不是太坚强的人，如果此时是清介或是一些平常唠嗑过的侍女在这房间内，她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大哭一场。
但这是云雀恭弥。她的仇人，现在的大人，也是曾经暗杀过的人。
因为低人一等却又心有不甘，所以不愿意示弱。
“瞎了眼睛算是很好？”
云雀的语调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带着像是与生俱来的冷淡和不屑。
“我觉得很好就是很好了罢，大人何必为难我？”
“你似乎还在埋怨？别忘了，要是当初我下了手，别说眼睛，你的命都没有。”
说罢，他还嗤笑了一声。
南姬大概是被这种笑给激怒了。他什么都不明白。弱者的心情，平常百姓的心情，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明白？
她开始大声吼叫了起来：
“是啊，你早该杀了我的！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把人当猴子耍好玩吗？我家是败了，我自己也败了，你要杀我便杀了好了……为什么不杀我？因为你觉得好玩吗？你觉得把人当作稻草一样随便踩很好玩吗？”
她吼完了，气慢慢平息了下来，就开始害怕了。看那些下人对待云雀的态度也知道，这座城里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的，更何况她什么都不是。
她听见他急急地向她走来。
他是真生气了吧，那一贯冷淡的周身气场似乎也带上了怒火。
他大概是要杀了她。南姬闭上眼睛，手指紧紧的攒住被单的一角。
云雀恭弥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似乎要把她给捏断。
她喘不过气来，黑暗中他的声音阴冷到似乎让她的脸都结了层冰。
“明天。住到我隔壁。做我的贴，身，侍，女。”
眼泪顺着她的下巴滑下，滴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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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网go die...学校电脑go die...
这章我在考试漫天砸下的情况下写了两回简直血泪T T

第九章
“半夏草，民间俗称‘三步跳’，只有在夏秋茎叶茂盛之时方可采摘，后去除根须和外皮，晒干后可以入药。但有毒，在炮制之前服用的话去堵塞呼吸，容易呼吸衰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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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姬轻轻的碾碎手中干枯了的茎秆，被晒过的植物的触感很粗糙。她小心的闻了闻，是阳光和草药的味道。
“哦，治什么？”
云雀恭弥问。她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上吐下泻。”
她回答很冷淡，马上伸手拿了另一株植物。
这样无趣的对话已经持续了一周。每天晚饭后，清介就抱着一盒草药出现。那盒子里头有着不仅是全国，连红毛国这种异邦的草药都有。云雀恭弥只是说有一个庙里的大夫说她的眼睛可以治，要最寒的药和最热的药混一起。但他哪里没有这种药，于是云雀干脆叫下属收了几大箱子的植物动物药材，每天晚上盯着南姬让她自己挑。
明明是治不好的。他这样子也顶多让他自己觉得好受些罢了。南姬哀切的想。
她好像活在了一个自己的世界，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灰色的虚幻，当她摸上还被纱布盖着的眼睛的时候又提醒她这世界的真实。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和期盼，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那场稀奇古怪的暗杀在现在的她看来就是一场笑话，而小筑山和京都的樱花已经像是另一个世界了。
云雀给她安排的房间和他自己的房间相邻，却和别的房间不同，家具很多。
她无法提出异议，又不敢出门，所以整日整夜的生活都围在这狭小的房间和云雀自己的房间里。
一开始的适应很痛苦，身体上的痛苦，毕竟她的心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

每走一步都要撞上什么东西，身体上布满淤青。云雀大概是故意的，没有任何人来照看她，撞倒了椅子桌子都要自己扶起来，免不得又是一阵子噼里啪啦。后来她干脆坐在地上，往前一点一点的蹭，用手自己的摸身边的家具。过了几天后，差不多是把房间里的家具的方位都记住了，走路尽管还是会因为判断不准而跌跌撞撞，但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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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在大多时候把她当空气。她好几次就在他面前栽下去，连声冷哼都不屑于赐予，扭头就干自己的事去了，任她挣扎着再爬起来。
她后来回想起那最艰难的几周，问自己当时的感情。她那时恨云雀恭弥吗？还是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她那时竟然是有些感激的。
她问过清介为什么云雀恭弥这么折磨她又放着不杀。少年咬着狗尾巴草笑着说那家伙怕在他眼前出人命。南姬听了喷了一桌茶说云雀恭弥怕出人命你别逗我了当我三岁呢。清介说我最近才领悟过来那家伙在某些方面正直得要死……你说他当初为什么捡了我回去？
南姬被说得焉了，半天才问他：
“你怎么为他说起话来了？”
少年得意的笑了：
“他昨天让我骑马了！”
南姬不擅长看人心思，索性也就不猜。
在不断跌倒又爬起，日复一日，每日比前日更胜的自我厌恶却把她所有的骨气全都磨成无情的粉末，随风吹走了。如果说她刚醒来时对云雀恭弥的愤怒还有一丝“或许会好起来”的奢望的话，在每日和黑暗的斗争后已经绝望了。云雀恭弥关于那大夫“最寒的和最暖的药”的话语她看起来就是故意让她看到她的无力。
或许就这样了。她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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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退化为周更，月更指日可待www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混乱大家要拍砖的别顾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