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来了个人，说是要见<?xml:namespace prefix="st1"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齐先生。”客房门外有一个宗内弟子守候，以便照顾受伤的小梅，外头来的人是来接替他的，也带来了最新鲜的新闻。虽然他把声音放得很轻，但仍逃不过小梅灵敏的耳朵：“着甲佩剑，风尘仆仆，急得很。我们还以为是传令官，可这人以前从没见过。”</?xml:namespace>
弈清宗很少和山下来往，驻守此地的禁军直接听从国主调遣，常年都是些熟识的面孔，就连往来于王宫与国宗的传令官，也是屈指可数这么几人。得益于山间生活清淡寂寞，关押与被关押的只好自娱自乐，宗内虽称圈禁，但人羽二族相处还算融洽。对于在战争中被俘虏的羽人来说，雁回山从来不是一个最差劲的选择，比起在外头遭受欺压凌辱，这里反而无忧很多。况且，只要不会秘术，他们在雒国便永远不是最受打击的那一群。
该是到了下床的时候，小梅掀起被子，轻手轻脚披上外衣，尽量不去碰到伤处。正摸索着走到门口，双开门便拉开一道，一个稻草色的脑袋探进来，冲他问了句晨安，想来是听到了里间的动静，赶紧来关怀伤员。
“嗯，你好。”小梅也礼貌地回应，这里的羽人他并不认识。昨晚来得仓促，就连接应他来此的人是谁，他都没看清，只能隐约记起满身的疼痛和疲惫，还有狂奔不止，仿佛踩踏在心口的马蹄声。
幸而齐先生也是个医术行家，敷了一夜的伤药，现下已能自行走动。他简直不敢相信夜里咬紧牙关忍痛逃亡了大半座城的那个人竟是自己，从午后至深夜的每一个场景，都像是在看一场皮影，究竟是主角还是看客，他分不清。
自称陆仁甲的羽人弟子常年见不到什么外人，看到生面孔都非常新奇，对他也就分外关心：“师父一会儿会来给你换药，你就乖乖躺着吧！饿了吗？我去帮你煮碗面吃……”他自说自话把小梅拉回床边，兴高采烈地奔去厨房。
从头到尾都没插上话的主人公觉得有点儿好笑，饭来张口好是好，但母亲大人教导过，出门在外要懂礼貌，知恩图报，不能给人家添乱。可这乱已经添了，想退回去也没办法，小梅想，还是要第一时间去向救命恩人齐先生道声谢。想到这儿，他给小陆留了张字条，便起身踏出了房门。
要找到齐尔哈拉大师其实不难，这位传说中现存的九州第一星算师，平日最大的喜好当然应该是宅在摆满大大小小的浑天仪的暗房里计算冥想。他很容易就打听到了，齐先生果真在改造成观星台的藏经阁里，只是他并没有在观察星轨推演生息，而是关起门来秘密会客。
出于对齐大师的尊敬，宗内人都自觉得很，师父于藏经阁闭门，则附近连人影也寻不出一条。今日却是例外——在门外傻愣愣站着的少年犹豫良久，为了不给主人徒增更多的麻烦，终于没有敲门。正当他打算回房去等，却听里面模糊的低语陡然拔高，似乎起了争执。
听墙角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应有的行为。受过良好教育的小梅更是坚定了转身走人的决心，可偏偏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声音钻进耳朵：“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不会让戴舸白白牺牲！”
戴舸？牺牲？
小梅顿觉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轻轻贴上了门板。
随后传来年长者的叹息，没有多余的反驳，只一句：“那就是他的命运。”
那是齐先生，他听得出来。
“可能父王很吃你们那一套，但我不相信。”年轻人说：“无论人们做什么牺牲，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你向来不问世事，这回却如此袒护艾末凛，我不认为仅仅是受盖先生所托这么简单。我需要知道原因，这很重要，如果你不告诉我，他也不可能永远无恙，戴舸的死也就没有意义了。”
戴舸为我而死？！
好像整个人一下子被抽空了，昨夜所受之伤已不值一提。小梅软绵绵地顺着门板瘫下去，手指揪紧外衣料子，泪水盈眶。那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羽人，一夜之隔，他却记不起他的长相，唯独记得他轻松调侃，安慰担惊受怕的他，说：“放心吧，我这人没啥别的优点，最大的特长就是逃跑。没准你还没上山，我已经回宗里吃宵夜了。”
多么鲜活的生命，再也没有了。
从没想过自己会惹上那么大的麻烦，更没想过会有人为此丧命。
宁愿是我……
“殿下请冷静，在下所为，皆有缘由。你不用怀疑我的动机，我只遵循星命。待时机成熟，自会与你一一说明。”
“据说自我出生以前，你就观察到了我的命星，这么多年，就算不曾相见，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也该一清二楚了。”亚瑟不肯让步：“我现在和你明说了，我不是我的父亲，我不喜欢听天由命，我只相信我所能掌控的事情，所以，你今天必须……”
紧闭的大门外，传入坠落声响，紧接着是慌张凌乱的脚步。
“谁？”亚瑟抢先一步推开大门，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擦过庭院拱门，消失在视线中。
若是单看身形，他绝对会以为那是一个羽人，但羽人没有黑色的头发。羿清宗内除了他，不是羽族的便仅此一人——他辛辛苦苦一路追来，要找的那个人。
正要追上去，却被齐尔哈拉按住：“我不认为你能给他更好的保护，让他留在这里养伤，我会照顾好他，之后如何，让他自己选择。”
“至少，现在让我见见他。”亚瑟放下戒备，坦诚道：“早晚要做选择的，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