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上官燕

(上)

很多年后，我有一个绰号亚麻P。

任何人的兴趣爱好都可能面目全非，只要遇到足够多的事，特别是遇见无望。

很多年前我最爱的地方是夏威夷，有阳光有大海有沙滩有美女有烤肉。

后来我比较喜欢有历史的城市。

譬如北京。

曾经我有个邻居，她从北京来到东京，带着简单的行李，华丽的相机。

我在她那看到过很多有关北京的照片。

斑驳的胡同。

肃穆的宫殿。

葱郁的槐树。

熙攘的人流。

护城河的西河沿，古老的城墙边，空气里的微甜，树荫里的夏夜，她说的令人艳羡，想起来觉得不远。

她说春天北京风沙很大。

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往窗户上钉木条以备台风的登陆。

她说夏天北京很热桃子很甜。

那个时候我正在水果摊前盯着死贵死贵的西瓜考虑着要不要买一个。

她说秋天北京有很多鲜果干果上市，如果不嫌麻烦坐一个小时的车去天津可以买到热乎乎的小宝栗子。

那个时候我们俩穷得只能分一碗泡面，我想画饼充饥大约就跟我们当时一样。

她说冬天北京很冷雪很大可是也很漂亮。

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交暖气费，我们各自的房间都冷得跟冰库似的，反倒是封闭的走廊里更加暖和，于是我和她将能裹上身的被子床单

裹着坐在门边瞎扯。她说北京我说千叶。

我说我在赚足钱后，一定会去北京，我爱的那个人现在在北京。

她眼神忧郁说她终于来了东京，却不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在哪。

那年是一九九九年。

传说中的世纪大魔王并没有出现，等待了许久的世界末日也没有到来。

那个时候我们单纯地相信希望，勇敢地一往无前。有梦想有理想有幻想，有一切美好的切实际不切实际的追求，只是不曾无望。

她最爱的是一部美国电影叫做《生于七月四日》，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最爱的是一部中国电影叫做《东邪西毒》，这个名字有我曾经最真挚的目标。

她跟我打招呼的开场总是：“小粉红，和牛魔王出来看上帝啊？”

我喜欢在她喝水的时候跟她说：“你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别么？酒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在很多年后以一种回忆的心态说到当年的种种。

我们是朋友，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想念她，或者说，想念当年的日子。

那年她的名字还是上官燕。

那年我的名字还是真夏智久。

她才从北京来到东京。

我才从千叶来到东京。

在冰冷灰暗的东京，我们在异乡执着自己的心愿。

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