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旁边有个身影似蹲似坐，迎着稀薄星光看不真切。仙道刚醒还迷糊，吓了一老跳，喊了一声:“谁！”随即反应过来，是流川。流川没有答话，坐着也像是睡着一样。墨色的海潮仍然在哗啦哗啦地来回，海风渐渐有些刺骨起来。仙道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腹诽，这家伙看我睡着也不知道给我披件衣裳。伸手去揽的时候才又吓了一跳，流川平日霜雪一般的胳膊此时烫得可以煎鸡蛋。这下非同小可，仙道急了，一看他脸，人是醒的，只是坐着一动不动，望着远方，眼神仿佛也要迷离散去。仙道就像被什么激着了一样，一把就要抱起来走，却被一只细爪牢牢抓住手臂，一把声音艰涩难听:“别，坐会。”
仙道没辙，只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搭在流川肩上帮他围住胳膊，拽着他的手重又在旁边坐下。“怎么搞成这样的？”流川顿了许久，想是说话艰难:“昨天淋雨。”仙道是知道的，昨天比完赛后下了老大的雨，这家伙，他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啥也不想说了。“仙道，”“嗯？”“我不想去全国大赛了。”“嗯。… 啊？！”“我，要去美国。”
良久的沉默。仙道是明白的。他们家的情况，之前流川断断续续也说起过一些。他是知道他很有可能要去美国的。可他一直以为那会是大学以后的事了。
“是突然的决定吗？”
流川点点头，又摇摇头。
仙道于是不再说什么。“你还烧着呐，别坐了，我先把你弄回去。”流川这回没有挣扎他的动作，但是眼睛定定地望着仙道的眼睛，仿佛不会轻易罢休。仙道知道他的意思，这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这执着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于是他垂下眼睛，慢慢松开手，“呐，你要是想去，就去吧，那边毕竟是篮球王国，你去了，想要打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只是，”流川的眼神闪了一闪，“只是，我原以为你会打完全国大赛的。”流川的眼神熄了，低下头去。顺从地站起来，“走吧。”

多少年了，仙道一直觉得那时的自己是受到了蛊惑。灯下的流川，就像只长了耳朵的小狐狸，定定地什么也不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仙道也不知道是之前望着流川时一连串的心里活动对自己冲击太大，还是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一刻他望着长了耳朵的小狐狸，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留下来吧。”

之后的两人就像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谁也没有将之彻底说出口，但是内心都有了一种不同以往的雀跃喜悦安宁。好像不可思议，细想又觉得合该如此，理所当然。流川是一根筋的性子，篮球便是篮球，仙道就是仙道，他从来不逃避。仙道虽然想明白得晚，但一贯是洒脱之人，更没有什么好别扭的。反而是从来风清云淡风雨不羁之间多了些许再未有过的柔肠，让他陌生，又喜悦。
这边厢，流川去找他尊敬的安西教练。其实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过教练的那句“目前，你还比不上仙道君哦”和“先做全国第一的高中生吧”更让他坚定了决心。流川是这样的人，一码归一码，不会混在一起。

然后就是全国大赛了。这个暑假，樱木买了新球鞋，开始了如火如荼的两万球特训，流川也在仙道的一对一vip级别训练中开始锻炼自己的体能和寻找“王牌”真正的含义。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你们这帮问题儿童军团！！”随着彩子的铁扇挥下，宣告了暑假之前的最后一个问题:问题儿童军团集体不及格，补考再不过连参加全国比赛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在湘北优等生军团给差生们集训、晴子花痴流川枫水杯座位的同时，仙道这个品学兼优好学生、事实上流川枫的新晋男朋友的人，自然当仁不让也要帮他度过难关。所以白天小流川是在仙道公寓被他拎着耳朵骂，晚上是在赤木家做题，怨不得他睡神附体呵欠连天，但是做出来的题却终于能看了。

连日来的辛苦终于有了着落，补考有惊无险，再加上仙道高三生月休，于是带流川去隔壁县玩。
一大早。小狐狸:“zzZ”仙道将之拖上火车。火车上，继续困，靠在仙道肩头，随着列车震动一点一点的。仙道看着周围人的眼光又无奈又带了点甜蜜(*^﹏^*)。仿佛仙流只要单独待在一起静下来（不打球），仙道见得最多的总是流川的睡颜。偏偏他又很享受，舍不得说他。以前还没有挑明的时候，仙道只是发现自己很爱看着他，怎么样都好，看到他无忧无愁心无旁鹜，胸中就好像被什么塞满了一样宁静喜悦踏实。后来，过了很久以后的现在，他望着肩头的小狐狸，才明白这就是喜欢。他喜欢着他，所以只要看着他，不管是他张扬凛冽的冲锋，还是无知无觉的安睡，他都喜欢，只要他好好的，在他眼前。想到这里仙道忍不住闭上眼微笑，不顾别人可能的疑惑把身边的人向怀中更揽过来一些。他想我仙道彰真是幸运，在明白自己喜欢着他的时候，刚好知道他也喜欢自己。从来不知自卑为何物的仙道，第一次觉得这是怎样一种叫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奇迹。身边的人，流川枫，也喜欢着我。
到了爱知县（…不晓得别的地名），拉上睡眼惺忪的流川去最有名的中华面馆，要了两碗招牌炸酱面。流川除了打球的时候看起来都迷迷糊糊，吃起东西来倒是分外乖巧，让仙道不禁感慨果然是大家子的规矩。只见他吃面，不会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不说，汤汁、面条绝不会掉落撒出分毫，酱末也一点不会沾在嘴角。就是人还没完全清醒，吃东西是懒懒的，头发柔柔蓬蓬的，眼睛里还含着点泪花花，让仙道觉得如小孩子般可爱，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满足了。于是也导致某仙光顾着看美人进食，自己食不知味吃得乱七八糟。忽然唇边一凉，原来是流川伸手过来帮他擦嘴边沾到的东西。仙道如同断球般敏捷，一下子就握住了流川的手。这手欺霜赛雪，有着有力的线条却又柔美修长，仙道一直觉得不像是打球人的手，倒是只合抚弄某种乐器。这一抓把两个人都愣住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肢体接触，但都是在打闹或者玩笑的气氛下，却不是像今天这般的…算是第一次“约会”吧！两个人都想起了这一点，于是都微微别扭起来，流川要把手缩回去，耳后起了一点点可疑的红雾。仙道本来要不好意思的，但他是什么人，一看流川不好意思了，这可是大新闻头一遭，马上把尴尬忘在脑后，哈哈取笑起小狐狸来。小狐狸脸一板就恢复面瘫模式，仙道顿时噤声，讪讪地吃自己的面。

吃完了面，两个人去闹市区走了一走，进游戏厅换了一大把硬币，把所有游戏从头到尾玩了一遍（于是打游戏其实不是樱木军团的专利…）因为是周末，很多学生跑出来玩，仙道和流川两个人理所当然的引发了女生们的尖叫（太帅）和男生们的咬牙（游戏玩得好）。把所有游戏币用光之后，两人心底都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并肩作战的感觉很好。释放压力的感觉很好。接着又去街心公园和陌生人打三对三，打到太阳落山。坐公交去海边走一走。在无人海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牵着手，看着最后一点残阳被海水吞噬，世界渐渐被黑暗笼罩，海终于抱住了天空。两个青年默然不语。世界只剩下身边这个影子。然后做最后一班火车回神奈川。下车，道别，你向左，我向右。男生之间没有什么墨迹，亦不需要送来送去。只是仙道自己知道，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刚离开便思念的味道。
其实自从两个人心照不宣开始，仙道便觉得日子不同于以往。有时候上着课，老师手里的粉笔字就会幻化成小狐狸的头发和脸，好学生仙道彰就会托着腮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一准儿又在打瞌睡，把老师气的跳脚。不行下次得叮嘱他听听课，别又像上回似的补考。想着想着就自顾自笑起来，把个越野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老师看到他这幅魂飞天外表情。吃饭的时候会想他吃了什么？那胳膊本来就没有二两肉，加上体能又不行，有空得叫他们篮球社经理经理，叫什么菜子还是花子的？监督流川多吃点。傍晚活动时间，在教室做题的仙道看着窗外各种社团的学弟学妹们，在想流川今天训练得怎么样？和樱木又吵架了吧？…这些体验如此新鲜，原来有牵挂是这样的。这样想着的仙道又总是很高兴，埋头又走进了练习题里。

这样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一年，期间流川在最后一次期中考过后找仙道打过一场球，（参见左岸）再然后，仙道就顺利毕业了。这一年陵南缺了仙道，又没有太出色的后起之秀，表现总是平平，好在队员们和田岗心态已经很好，所以也打的很乐呵。湘北却越来越出色，正值高二的流川樱木二人好像星辰一般耀眼，倒把三年级的队长良田衬得失色。在全国大赛上也是理所当然地大出风头，只是出了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上一年湘北力战王者山王，最后却因损伤过重无缘冠军，那是虽败犹荣。今年湘北势头大震，山王却因泽北受伤无法参赛受到影响，爆冷提前出局。湘北终于一偿大猩猩夙愿全国制霸，但每个人心里说实话都有一点不是滋味，颇以为缺憾。流川枫获得了全国青年队的MVP，至此，他的高中篮球生涯也宣告结束。因为仙道文化课很好，今年考到了北京的B大，在他的耳提面命软磨硬泡之下，流川答应高三一年好好学习，考进北京两人再一起打球。
仙道开学正是高三课紧之时，他没有让任何一个家里人送，独自去学校报道。坐火车那天，走到站台才发现一只睡眼惺忪的小狐狸。夏末初秋的天气，穿一件墨色的薄衫，手边不是常见的篮球，肩上斜挎了书包好似是从学校溜出来的。流川夏季补课开始仙道就再没见过他，此时再见好像熟悉中都带了点陌生，深色的衣服衬得他格外清减了些，仙道知道他夏天尤其不爱吃东西，加上课业繁重，可难为这个曾经的问题儿童了，肯定瘦了不少。觉一定也不够睡。（所以说爱情是盲目的啊！！流川哪里是因为学习才不够睡啊！！但仙道看来就心疼泛滥啊！！！）这样想着，莫名一股酸意就漫上来。
周遭赶车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成为模糊的背景。两个身高出众的大男孩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对望，谁也没有着急开口说第一句话。（流川是因为还没困醒*>.<*）良久，车站广播最后一次响起，仙道背着简单的行李包，向对面的人走去。流川因为困揉了揉眼睛，此时红红的倒像是哭过一样。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让仙道一乐，莫名的轻愁气场顷刻散去。
他拉起流川的一只手，温和地说:“我走了。”顿了一顿续又说道:”寒假应该不回来过年了，你好好复习。明年北京见。”流川用近如仙道才能听到的声音“嗯”了一声。这傲娇的态度让仙道又是欢喜又是没辙，哪怕时间紧迫也想再逗一逗他。不禁上前附在流川耳后，轻声说道:“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暧昧的动作和气息成功让流川翻了白眼，但是却没有避开。仙道知道这是让他说下去的意思。于是他坏笑着跳开:“这个秘密就是，你的班主任是我老爸的同学！所以我会随时向他咨询你的学习状况你可别偷懒儿！”说着跑向了火车。流川先是一愣，依稀某些“学习”“班主任”之类的字眼戳中了什么神经连睡意都清醒了几分，继而又觉得仙道口中的“秘密”合该如此，不禁心里微笑。此时仙道走到流川身旁的车窗处，正值下午，斜阳西晒，玻璃上反光地让流川觉着有些刺眼，仙道就站在盛光之中，摆出无比灿烂的笑脸，配上他那一头帅气的朝天发，让流川忽然间想起，他今年正值十八岁，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一个很吸引人的男孩，或者说青年。但流川从来没有过那些担心的念头，从来没有。于是他走上前，轻轻跟仙道挥了挥手，用口型说“再见”就准备往回走。

仙道走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樱木有时候会在课间找流川插科打诨，他仍然在球队，终于成了一年级时就扬言的赤木接班人、篮球队队长，可能真的会一直打下去也说不定，不过有了晴子这个女朋友，学习多少也有了进步。只是受不了不能在篮球社和流川打架了，教室里总要惹一惹他才甘心。流川还是万年如一的白眼加“白痴”，但是晴子都看得出他其实并不讨厌樱木偶尔的“骚扰”。流川君最近特别累，上课总是听得很认真，冰水般的眸子牢牢得盯住讲台上的老师，倒让老师莫名紧张起来，生怕哪里讲得不对。下了课则不是做练习就是抓紧时间补眠。醒来后有时候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窗外某一个方向，然后又继续做题。晴子猜想流川君一定是想念篮球了。为了考大学，真的牺牲了很多啊。
流川近来开始做梦，可能是高强度的学习让曾被称为睡神的他也受到了影响。他总是梦见刺目的白光，灿烂的笑脸，轰隆轰隆的铁轨，青年的手做出一个手势，嘴里说了什么他永远听不清，然后就越来越远，最后他醒过来。头上出了些薄汗，深冬的天气。他起身灌了几口水，干脆拧亮了台灯，看起书来。右手屈起两个指头，他是懂的。仙道最后还是说了那个“秘密”。
新年那天仙道打电话过来，先给奶奶拜年，然后是流川接。这么久再听到这个人声音，流川方确认这个人真实存在，原来并不是臆想。问了身体，问了学习，问了家人好，也随意说了下自己的大学生活。并没有说太多，可能是不想让自己分心。只特别说了一句并没有进校队，第一学期只要特招生。流川说，那就下学期，是肯定的语气。仙道那头笑了，说我也是这样想。仙道说，新年快乐流川。流川答，你也是。仙道又笑了，笑意通过电缆化作声波传来，震动了流川的耳膜。他笑着说:“十八岁生日快乐。吾爱。”
流川只觉得血液轰一下充上大脑，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外面开始放鞭炮，元旦，新年伊始，奶奶叫流川过去帮手，他应了，又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夜空，某一个方向无月但星辰闪耀。岁月正好，又是一年。然后就向厨房跑去。
接下来的一学期都没有仙道的电话过来，流川也终于忙得连做梦的功夫都没有。几乎夜夜都是通宵达旦，东方鱼肚白时才合眼。之前的基础太差，连班主任都认为流川有现在的成绩已经是奇迹，能保持到高考的话就值得万幸了。他并不知道流川怀揣的是什么样的目标。流川自己则更加沉默寡言，连樱木也不再玩闹。篮球社已经暂停活动了，现在所有还想考大学的人，都沉浸在一种疯狂爆发前的沉闷与压抑中。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奔向一个未知的结果。一偿夙愿也好，一枕黄粱也罢。不死不休。

考完的那一天，走出考场流川就晕了过去，把巡考老师和路过的同学都吓坏了，赶紧送医务室。到了才诊断是疲劳过度睡过去了（= =），把大家虚惊一场。流川这一睡，足足睡了四天三夜。醒过来时他几乎觉得自己要是死了就是饿死的。
仙道是在第五天到的。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说，我找流川枫。想了想又说，你是他弟弟吗？流川当时的表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281天不见，流川原本就清瘦的身材，消瘦了28斤。听他轻描淡写说到这里时，仙道忽然大踏步去了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传来。流川坐着不动，垂着眼睛，自己用右手围了围左手的手腕，真的很空呢。
这年暑假仙流二人去了西藏。流川枫的毕业旅行。樱木听说后死活要跟去，被晴子押回去了。家长也没有不同意的。虽然现在考得如何还未知，但都很理解孩子。尤其是，大家都只会担心他把自己逼得太狠。流川的班主任说，从教30年，这是他见过转变最彻底，也最倔强的学生。
从纳木错回来，仙道的爸爸让仙道直接去上海一趟和他见面，流川则先回本市。在外头爬了快一个月的雪山，晒了一个月的高原日光，就是吃的有些许不习惯，但有仙道看着吃得也不算少，流川的肉终于稍稍回来了一点，肤色也比从前健康了。又过了一两天，录取通知书也送到了。A大英语系。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却也是如释重负。就等仙道回来再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如果，如果时间就在这里停止，那么世上所有的不完美都还是完美，言笑晏晏，永如昨日。

====忽然发现去年写到这截止不是因为我又三分钟热度而是我跑去北京看演唱会后来回来后又一大堆事加毕业旅行才停下来的好欣慰===

事实上流川并没有等到仙道回来上演狗血戏码“其实这是我表妹”云云。A大是全国顶尖学府，教学出了名不说，对学生的军事化管理也是出了名的。据说这还是从革命时期沿袭下来的传统，连如今的国家领导人当年就学时都得照做，谁又胆敢例外？所以八月流火九月授衣，别的孩子还在享受疯狂假期呢，流川已经收拾行李北上军训了。只是电话里轻描淡写得跟仙道提了一下，包括东西并没有送到的事。仙道当时大骂学校不人性，还说不然我也提早回校去陪你？流川当时不置可否。然而直到军训结束正式开学，流川的皮肤晒红再转白，仙道还是没有出现。流川无聊时望着天边的云想，许是被什么绊住了吧。
大学的日子就这么不疾不徐地铺开。虽然和高三的日日夜夜里所想并不一样，但也算新鲜有趣，流川又不是对生活要求高的人。除了自习延续了高三时的刻苦，睡眠时间终于是回归“正常”了。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在经验交流时见到了藤真。原来他也来了A大。也对，他那样各方面都优秀的人。也是自己孤陋寡闻才不知道吧。藤真倒是先认出他来，朝他一笑，散会后穿过层层女生走到他身边。“流川！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流川撇撇嘴，“真没想到”是什么意思？连樱木也考得不差呢。当然嘴上依旧是什么也没说。藤真也不介怀，依旧自顾自的说下去，“说起来我们神奈川县也算是人才辈出了。牧出了国，神保送了，现在你也来了，到时候京城校际联赛只怕会遇到不少熟人呢！”说着自顾自笑了，忽又补充到:“那时和你针尖对麦芒那个，陵南的仙道彰，你还记得吧，他和我一届，去年差点就是状元了，如今正在隔壁B大呢！你去和他打过招呼没有？”见流川还是一脸茫然，加上同学喊他一起吃饭，也就轻拍了下流川的肩说声“加油”，就匆匆走了。流川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肩膀，黑线满头:真把自己当学长了，替补的。

最后有几个口齿好的说了几个笑话把话题扭转了过去，气氛又起来了，待几瓶啤酒下肚，一帮大老爷们还记得啥，一直吃喝到东方泛白，宿舍开门，才三三两两告别搀着扶着向各自学校走去。
流川是静静喝了几杯，脸上微有些颜色，除此之外和平时无异。仙道满腹心事，一点也没吃喝，此时就说走一走送流川回去。流川也没答话，算是默许。
初夏的清晨，北方天气还是很凉爽，花木间还有隐隐未散去的雾气。偶尔有阿姨骑着早餐车从道旁经过。日头刚露出来，从树木枝头洒下柔和的光芒。流川和仙道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默默无语地并肩走在路上，初升的太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快到A大东门的时候，流川忽然站住转过来，把沉思的仙道吓了一老跳。他忙说:“你们学校我进得去，还是你怕被人看见？”流川定定看着他，摇摇头，开口道:“这个月8号，是我最喜欢的女歌手的演唱会，我请你看，你有没有空？”

仙道仔细钻研流川的表情，依然是那张熟悉到不行的脸，看起来也不像是易容假扮，眼神也是在熟悉不过，黑是黑白是白，不自觉就透出认真和执着来，此时也是一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仙道终于放心，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有空！没空也得有空！倒是应该我请你去看呀，本来开学没有送你就够对不住……”流川打断他，仿佛以后就会是他很不喜欢的话题:“票我都已经买好了，8号我回来找你。我回去了。你也回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校门内走去。仙道知道他是说一不二，虽然也不明所以，但总归是好事。于是也就不再费脑细胞，高高兴兴地回去等待8号的到来。说起来还真得跟系主任请个假。这样想着通宵过后的睡意也涌上来。
8号的京城因为天后的复出涌动着一种疯狂的气氛，从大街小巷的海报广播可见一斑，流川早早等在西门外，让刻意早出门的仙道都有些吃惊。场馆在城市的另一头，两个人挤公交车，被迫弓着身子。倒车的时候仙道拿着地图对流川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敞篷车，你坐我开哈。”流川轻轻地“嗯”。
天后的票卖的很贵，流川只买到了看台票。饶是如此还有许多人只能一直站在场外等退票，听一听遥远的歌声。仙道很高兴，不管坐在哪，身边是流川就行。何况这是他喜欢的歌手，这是他主动的呢。女歌手在台上远远得只剩下一个斑斓的剪影，好多人都站起来，而流川则坐定安静地听歌，头跟着曲调轻轻摇，忽明忽暗的彩色灯光打在他脸上，静谧柔和得像个小学生，那一个仙道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和着女歌手空灵的歌词，恨不能细水长流地老天荒。那一刻他觉得这一世怎么对身边这个人好都不够。
演出结束后，人潮涌出，抢不到出租车，两个人慢慢踱步走去夜班公交站。午夜的京城，略略有些寒气，远处是高楼大厦和橘黄色的路灯光。(想说那一年还木有雾霾T^T)流川走路时脚一踢一踢的，仙道看了就温柔地笑起来。他忽然有了勇气，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流川说：“我有些事想对你说……”流川这时却也忽然抬头，手笼着臂膀：“我冷。仙道，我冷。我们快点回家吧。”仙道愣了一下，流川纯净的黑眸此刻在路灯映照下仿佛亮得带了雾气，肩膀看起来是那么瘦削。他瞬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拿外套罩住两人，手扶着流川加快脚步往站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