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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是他听到过的最美的故事。
我带俊秀去了模拟研究大楼的顶部。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天文台，圆弧的穹顶对半移开，眼前就是天空。
还是傍晚，没有什么星出现。
我和俊秀并排躺下，我说，想念的时候可以看看天空，无论白天黑夜，它都很诚实。你有一份诚实而坦白的工作内容，值得用思念去交换。每个时代都在复杂地交替，可它一直没有在那里没有变。
俊秀没应答。看着天色渐渐变深，红黄紫橘灰都交融在一起，美妙无比。
他说老师，我和我想念的女孩子是青梅竹马。
我说，那么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月见末二月开初的时候，天气很冷，好像能把石头冻得裂开，河面上寒气成雾。
是条很长很长，很宽很宽的河。长到看不到尽头，宽到望不到对岸。
河正中漂着一艘船，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坐两人。船夫蹲在船头，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岸边。
此岸无花无草。
很多人来了又回。他们知道冥河上多风浪，掉进去就永不得转世了。便没有招唤船夫摇船过来，没法渡到彼岸超生，终日游荡，成了阴天时候的风。
天空没有晴朗的时候。灰黄的云层厚厚地重叠，倒是冥河里的水白得好看，奶水一般。
某一天，好似出了奇迹，一道微弱的光艰难地透过棉絮样的云，投射到了那条船上。船夫惊讶地站起身，看到河的这一边，走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高高的个子，赤脚站在岸边，左耳垂上闪烁着好看的石头，光彩直直地映到船夫的眼里，竟然带着暖意。
那人招招手。船夫便支桨向他划去。
他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带着水光的眼，薄而纹路清晰的唇，过于瘦的身体，让船夫觉得这个男人灵动得有些神经质。
男人伸手交给船夫两个硬币。
「这是船费。拜托您了。」
这个航天中心的上空少有画着其他国家国旗的飞机飞过，可是天空依旧不是明媚的颜色，黄昏的时候是透着血红的土灰。
有天因为过于干燥的夜风，蹲在飞机起落架边上吐。东边在打仗，而这连蔬菜也种不出来的西北边，敌人都无心争夺。采购员和车子被封锁在战区，我们坐等粮空。
初春的风在平荡荡的荒原上肆意刮过，连邮差都不来了。说是，怕风大把车子吹翻，太危险。
高纬东经九十度的下午，只有昌珉和我说再见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过气味清爽的雨。别人以为是打了碘化银，我知道是老天要昌珉好好地去，还能好好地回来。
那是为期两年的培训结束没多久。昌珉问起，那辆每月来一次的能源运输车还开来吗？
「要是还能来，就让司机载我出去吧。我去买食物。」
允浩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回答。昌珉是这批学员里最出色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损失不起。可是他主动提了，总不好让别人去完成。
「一个礼拜，我就回来。请放心。」
只有一个礼拜的食物储备。
允浩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没再反对。
昌珉出发的时候，侦探飞行器正在搞测试。大家都在机房和试验场，只有我去送昌珉。
我只是说要小心。之后只是和他一起并排走着，夹带着砂砾的风让我不得不眯起眼，接着，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了。
他兴奋地看着天空，转头对我说，「老师，你去过南方吗？南方下雨的时候，小镇上一片绿色。」
「没，没去过。战争结束了，你回一次南方吧。」
「老师，战争结束了的话，一起去吧。」
「啊？」
「我爱老师。战争结束了的话，一起去南方看雨好吗？」
他带着笑，站在我面前，头一次那么和我说话，字句清晰地大声告诉我，并且没有问我，是否也爱他。
细小的雨点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我一时忘记了自己几岁。我还没有张嘴回答他，运输车司机在不远处喊。
「小子！还上不上车？」
「老师，我走了。」他望了望缓缓启动了的车子，「等我回来。」
他摆摆手，然后转身。
我看着他渐渐跑远的背影，低下头笑起来。
半个月后他回来说，老师，我追逐着上了那辆车，心里想到我们。我祈祷，你会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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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这时候要开始自我强迫了|||
我带俊秀去了模拟研究大楼的顶部。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天文台，圆弧的穹顶对半移开，眼前就是天空。
还是傍晚，没有什么星出现。
我和俊秀并排躺下，我说，想念的时候可以看看天空，无论白天黑夜，它都很诚实。你有一份诚实而坦白的工作内容，值得用思念去交换。每个时代都在复杂地交替，可它一直没有在那里没有变。
俊秀没应答。看着天色渐渐变深，红黄紫橘灰都交融在一起，美妙无比。
他说老师，我和我想念的女孩子是青梅竹马。
我说，那么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月见末二月开初的时候，天气很冷，好像能把石头冻得裂开，河面上寒气成雾。
是条很长很长，很宽很宽的河。长到看不到尽头，宽到望不到对岸。
河正中漂着一艘船，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坐两人。船夫蹲在船头，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岸边。
此岸无花无草。
很多人来了又回。他们知道冥河上多风浪，掉进去就永不得转世了。便没有招唤船夫摇船过来，没法渡到彼岸超生，终日游荡，成了阴天时候的风。
天空没有晴朗的时候。灰黄的云层厚厚地重叠，倒是冥河里的水白得好看，奶水一般。
某一天，好似出了奇迹，一道微弱的光艰难地透过棉絮样的云，投射到了那条船上。船夫惊讶地站起身，看到河的这一边，走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高高的个子，赤脚站在岸边，左耳垂上闪烁着好看的石头，光彩直直地映到船夫的眼里，竟然带着暖意。
那人招招手。船夫便支桨向他划去。
他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带着水光的眼，薄而纹路清晰的唇，过于瘦的身体，让船夫觉得这个男人灵动得有些神经质。
男人伸手交给船夫两个硬币。
「这是船费。拜托您了。」
这个航天中心的上空少有画着其他国家国旗的飞机飞过，可是天空依旧不是明媚的颜色，黄昏的时候是透着血红的土灰。
有天因为过于干燥的夜风，蹲在飞机起落架边上吐。东边在打仗，而这连蔬菜也种不出来的西北边，敌人都无心争夺。采购员和车子被封锁在战区，我们坐等粮空。
初春的风在平荡荡的荒原上肆意刮过，连邮差都不来了。说是，怕风大把车子吹翻，太危险。
高纬东经九十度的下午，只有昌珉和我说再见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过气味清爽的雨。别人以为是打了碘化银，我知道是老天要昌珉好好地去，还能好好地回来。
那是为期两年的培训结束没多久。昌珉问起，那辆每月来一次的能源运输车还开来吗？
「要是还能来，就让司机载我出去吧。我去买食物。」
允浩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回答。昌珉是这批学员里最出色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损失不起。可是他主动提了，总不好让别人去完成。
「一个礼拜，我就回来。请放心。」
只有一个礼拜的食物储备。
允浩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没再反对。
昌珉出发的时候，侦探飞行器正在搞测试。大家都在机房和试验场，只有我去送昌珉。
我只是说要小心。之后只是和他一起并排走着，夹带着砂砾的风让我不得不眯起眼，接着，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了。
他兴奋地看着天空，转头对我说，「老师，你去过南方吗？南方下雨的时候，小镇上一片绿色。」
「没，没去过。战争结束了，你回一次南方吧。」
「老师，战争结束了的话，一起去吧。」
「啊？」
「我爱老师。战争结束了的话，一起去南方看雨好吗？」
他带着笑，站在我面前，头一次那么和我说话，字句清晰地大声告诉我，并且没有问我，是否也爱他。
细小的雨点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我一时忘记了自己几岁。我还没有张嘴回答他，运输车司机在不远处喊。
「小子！还上不上车？」
「老师，我走了。」他望了望缓缓启动了的车子，「等我回来。」
他摆摆手，然后转身。
我看着他渐渐跑远的背影，低下头笑起来。
半个月后他回来说，老师，我追逐着上了那辆车，心里想到我们。我祈祷，你会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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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这时候要开始自我强迫了|||
[中]
怀有什么的等待会让人忘却饥饿呢。
许是带着忐忑的思念。
在那个孩子的身影跑离我的视界之后，我的脑子里映现出了一片江南绿。
那颜色……应该是江南的绿吧。我没有去过那里。
俊秀依旧一有空就去门口等邮差。我每次走过会停步几秒一同张望。
昌珉没有回来。
政府里负责相关工作的人每日和我们保持联络。昌珉出发后没多久，那里来消息说，情报机构发现敌国发射了一颗高精度间谍卫星，要我们寻求应对措施。
允浩很生气，为什么这里供给断了没人管，伤脑筋的任务却还是不断。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难道让我们发颗廉价导弹上去和那卫星对撞么！他们搞情报的每天都吃什么！怎么不在卫星发射前侦查到这件事！」
他气呼呼地在会议室里吼了很久，周围的人都不吭声。
「看看能做什么地面干扰吧，让他们把相关情报传过来，先找出那颗卫星再说。」
我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会议室了。我想，要在没有饿昏前尽量头脑清楚地完成些工作。
那颗卫星出乎意料地以相同的速率，和中心站走成了一条直线，只是飞在近地轨道上，永远不会碰撞到。
计算从地面发射出去的摧毁物与之碰撞的速度，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制造摧毁物的时间，至少要两个月。有天听说这件事后笑说，也许那时候我们全体饿死鬼的灵魂可以飘出大气层去纠缠它。
我想起昌珉，忘记了那是他离开的第几天，只惦记着他是不是已经买到了足够的粮食，并正在返回的路上。
我说，实在不行，就给中心站发垂直干扰无线电波，引起它紊乱甚至自我摧毁了，也许会影响到那颗卫星。
有天不舍得，「你知道我造它花了多久？」
那时候，我对于寻找外星人并没有那么渴望了。
允浩说昌珉哭了。
「大概是寂寞了，讲故事讲着讲着就带上了哭音。」
劳累加上重感冒，我病得睁不开眼。
「都录下来了？」
「哦，都录着呢。」凡是传来的电波都要收录的。
「晚上我去听吧。」说完我翻了个身接着睡，欲裂的头痛让我闭着眼看到一片血色。
允浩没有走。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问，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昌珉呢。
我没有作声。睡意如同汹涌席卷的乌云堆积在夜色里，我等着快下大雨，而雨，又迟迟不来。
穿着白衣的男子上船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船夫看到他的双手安定从容地交叉在膝盖上，泛在眼里的水光清晰地映着自己的模样。
可船夫知道那男子是瞎了的，生前是这样。
有点起风。灰色的风带着乳白的冥河水汽往人身上撞，好似冰碴子嵌进了皮肉，男子哆嗦了一下，蜷缩起了上身。
船夫问，「觉得很冷吗？」
那男子点点头。
船夫又问，「把我的衣服给你披吗？」
男子突然抬头看船夫，认真地看了很久。
流动迅速的河水把船往一个方向推，船并不随着桨支着的方向走，别扭着不能前行。
男子恬静地笑起来，摇头说，「我不穿你那灰袍子。」
船夫停住了费劲划船的动作，「原来你看得到，你不是……」
「唔。我是瞎了的，死之前。可是我看得见你。你和我的情人，长得一模一样。」
船夫上千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想笑，刚张嘴，却被吹过来的风呛到了喉咙，于是握着桨，一阵咳嗽。
男子没有动。坐在对面接着说，「我的情人，大概会在之后搭这艘船，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
船夫自然不懂为何。「你怎么死的。你的情人又为什么会死。」
「因为彼此爱着。」
我一字一句地听着昌珉的故事，他说得和我当时讲给俊秀听的，一字不差。好像真的有外星人，就坐在他对面听。昌珉讲得绘声绘色。
那个故事让俊秀很困惑，他说如果爱着就要分离，甚至远隔生死，那么爱是多么不快乐。
我和俊秀说，爱有时是一种成全。一直为之等候下去，有灵犀的人终能厮守在一起。然而比起纯粹的天人永隔，有些现世的东西更容易让人为难。
俊秀问，比如什么？
我没有回答。
俊秀又问，那么老师，老师你有爱人吗？
……
允浩最终同意我干扰中心站进而修改其运作程序，这样相对静止的速度里，部分自毁的中心站偏离了远地轨道便能近乎垂直地落到那颗卫星上。
怀有什么的等待会让人忘却饥饿呢。
许是带着忐忑的思念。
在那个孩子的身影跑离我的视界之后，我的脑子里映现出了一片江南绿。
那颜色……应该是江南的绿吧。我没有去过那里。
俊秀依旧一有空就去门口等邮差。我每次走过会停步几秒一同张望。
昌珉没有回来。
政府里负责相关工作的人每日和我们保持联络。昌珉出发后没多久，那里来消息说，情报机构发现敌国发射了一颗高精度间谍卫星，要我们寻求应对措施。
允浩很生气，为什么这里供给断了没人管，伤脑筋的任务却还是不断。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难道让我们发颗廉价导弹上去和那卫星对撞么！他们搞情报的每天都吃什么！怎么不在卫星发射前侦查到这件事！」
他气呼呼地在会议室里吼了很久，周围的人都不吭声。
「看看能做什么地面干扰吧，让他们把相关情报传过来，先找出那颗卫星再说。」
我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会议室了。我想，要在没有饿昏前尽量头脑清楚地完成些工作。
那颗卫星出乎意料地以相同的速率，和中心站走成了一条直线，只是飞在近地轨道上，永远不会碰撞到。
计算从地面发射出去的摧毁物与之碰撞的速度，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制造摧毁物的时间，至少要两个月。有天听说这件事后笑说，也许那时候我们全体饿死鬼的灵魂可以飘出大气层去纠缠它。
我想起昌珉，忘记了那是他离开的第几天，只惦记着他是不是已经买到了足够的粮食，并正在返回的路上。
我说，实在不行，就给中心站发垂直干扰无线电波，引起它紊乱甚至自我摧毁了，也许会影响到那颗卫星。
有天不舍得，「你知道我造它花了多久？」
那时候，我对于寻找外星人并没有那么渴望了。
允浩说昌珉哭了。
「大概是寂寞了，讲故事讲着讲着就带上了哭音。」
劳累加上重感冒，我病得睁不开眼。
「都录下来了？」
「哦，都录着呢。」凡是传来的电波都要收录的。
「晚上我去听吧。」说完我翻了个身接着睡，欲裂的头痛让我闭着眼看到一片血色。
允浩没有走。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问，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昌珉呢。
我没有作声。睡意如同汹涌席卷的乌云堆积在夜色里，我等着快下大雨，而雨，又迟迟不来。
穿着白衣的男子上船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船夫看到他的双手安定从容地交叉在膝盖上，泛在眼里的水光清晰地映着自己的模样。
可船夫知道那男子是瞎了的，生前是这样。
有点起风。灰色的风带着乳白的冥河水汽往人身上撞，好似冰碴子嵌进了皮肉，男子哆嗦了一下，蜷缩起了上身。
船夫问，「觉得很冷吗？」
那男子点点头。
船夫又问，「把我的衣服给你披吗？」
男子突然抬头看船夫，认真地看了很久。
流动迅速的河水把船往一个方向推，船并不随着桨支着的方向走，别扭着不能前行。
男子恬静地笑起来，摇头说，「我不穿你那灰袍子。」
船夫停住了费劲划船的动作，「原来你看得到，你不是……」
「唔。我是瞎了的，死之前。可是我看得见你。你和我的情人，长得一模一样。」
船夫上千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想笑，刚张嘴，却被吹过来的风呛到了喉咙，于是握着桨，一阵咳嗽。
男子没有动。坐在对面接着说，「我的情人，大概会在之后搭这艘船，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
船夫自然不懂为何。「你怎么死的。你的情人又为什么会死。」
「因为彼此爱着。」
我一字一句地听着昌珉的故事，他说得和我当时讲给俊秀听的，一字不差。好像真的有外星人，就坐在他对面听。昌珉讲得绘声绘色。
那个故事让俊秀很困惑，他说如果爱着就要分离，甚至远隔生死，那么爱是多么不快乐。
我和俊秀说，爱有时是一种成全。一直为之等候下去，有灵犀的人终能厮守在一起。然而比起纯粹的天人永隔，有些现世的东西更容易让人为难。
俊秀问，比如什么？
我没有回答。
俊秀又问，那么老师，老师你有爱人吗？
……
允浩最终同意我干扰中心站进而修改其运作程序，这样相对静止的速度里，部分自毁的中心站偏离了远地轨道便能近乎垂直地落到那颗卫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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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是我意外作出的贡献。他们说，外星人大概是没有了。把这个用来解除威胁，地球人会感谢我的。
可其实，地球人并不是一家人。我也不是因为什么国家荣誉而这样做。我只是想着，毁了它，昌珉总有一天会再设计出一个新的。
一个真正的电波发射空间站。
在还剩下两天的粮食的时候，厨师长决定把每人的食量减半，为了防止昌珉不能按时返回而引起的粮空。会有年纪小的学员怀疑他跑了，可是俊秀很快反驳说，昌珉不是那种人。
说完俊秀偷偷看我，翘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大概知道昌珉的心思，他大概觉得这里有我，于是昌珉就一定能回来。
春天的干风一阵接一阵，带走荒原上的一片沙，接下来还是无尽的风气沙走。我每天喝了水便埋头工作，然后在黄昏的时候站在大门口想象江南雨落下的美好景致。
粮空后的第三天，关于发射干扰电波的程序全部设置完毕，有天疯了似地跑进来喊，沈昌珉回来了！
允浩当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沉着地按了一系列的按钮，一小时后中心站会开始自我紊乱。他操作完了转头说，时间都是精确计算好的，错过了就可惜了。
我们走出去看门口停着的三辆卡车，厨房的人在往下卸东西，昌珉被学员们围着，依旧是沉稳少语的模样。
憔悴了不少。
俊秀拉他到我面前，老师，昌珉是因为绕了远路才晚来的，原来的回程被封锁了。
我哦了一声，转眼看他，「辛苦了。」
他却没有在看我。他低着头站了会儿，鞠了一躬说，我回来了！
然后便转身快步走开。
我也好，俊秀也好，愣在那里，谁都不知道怎么了。
因为我们彼此爱着。
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话，眼里便流动起闪烁的光。那些流光顺着脸颊淌落到他赤裸的脚趾上，很快凝结成晶莹的冰花。
「我和他青梅竹马，自幼失明受他照顾，日久生情便无法割舍。」
船夫不声不响地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那张薄薄的嘴唇，一字一句说得坦然。
「他是将军，终要娶皇帝的女儿。我只是他的情人，不能与他厮守。」
船到了河中央，分明多了些浪。浪水翻滚来去，船儿就摇晃得厉害。
船夫说，「这么摇晃你怕吗？要我扶你吗？」
男子依旧拒绝了船夫的好意。
「他若是不坚持拒婚，皇帝也许就不会赐死于我。可是我很高兴，因为他爱我。」
「他该是不知道你因他而死的吧？」
「可他终会知道，总要挣扎，然后随我的脚步找了来。」
男子扶着船舷站立起来，侧头往彼岸的方向看，似乎嗅到了花香般，扬起了脸。
可彼岸没有花。那里也是一样的，无花无草，硬而冷的碎石散在岸边，枯树没有逢春的时候。
也许再走出去些就有草木花香了，再走出去些就是散满阳光的世界，可是船夫没有去过。
船夫想，自己像只灰色的鸬鹚般蹲在这船头，往返渡河上千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好像身体里少了一部分常人的气味，纯粹得美好。
他问男子，「觉得爱让人痛苦吗？」
男子笑起来，「爱便是把那个人全数收在自己眼里，他的好也好，他的坏也好。他好了便笑，他不好便哭。悲喜掺杂过的眼，终能孕出放着夜光的珍珠。」
于是，船夫沉默了。
我把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身边有人在哭。可是不是俊秀。
然后我看到昌珉的泪顺着自己的眼睑安静地划进了发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悄悄地加入了我们，躺在了我和俊秀之间。
他说，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故事。我并不觉得自豪。我想，一个没有爱的人怎么能编造出这么美的故事呢。
可能，我只是想弄哭他们。
那之后俊秀没有孩子气地发脾气要回家。也不再痴痴地企盼着他心上人的来信。想念了就自己写信，悄悄地寄出去。
他说，老师，我想是这样的，有灵犀的人，最终会在一起。
在昌珉采购回来的第三天，他跑来找我。他整整睡了两天，然后听到了中心站要自毁的消息。
「是真的么？」他紧张又迫切地看着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已经启动自毁程序了，时间紧迫。」那颗间谍卫星的可见范围内，满是我军布置的防御系统。
「那中心站？」
「还可以再修补的，或者以后你来建。」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他沮丧地走开去，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回来那天没有理睬我，仿佛他离别时的告白不曾发生。
有天说，沈昌珉在回来前似乎遇到了什么人。
「司机说的，说是购买食材的时候离开了几天，笑着的人回来就一副严肃面孔了。」
「遇到人？谁？他朋友么？」允浩竟然也插起嘴来，「他是这地方的人？」
「是江南的吧？」
我一语不发，埋头吃饭。
我大致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能做什么。允浩那天说得很对，时间都是精确计算好的，错过了就可惜了。
抬手对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那东西自毁完成可以下坠了。
「我去监控室。」
在走廊里看到昌珉。他站在落地玻璃墙前看外面，肆虐的四月风沙已经渐渐过去了。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过去打招呼。他回头，紧张地笑开来。
他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五月的时候，江南会怎么样？」
「啊？」
「你说的，刚过去的季节里，江南是绿色的。那么五月的时候，它什么颜色？」
我脑子里只记得这个，我想他要是还肯回答我，那告白就还是真的。
昌珉很认真地回想着，闭上眼，睫毛随着眼珠不安地抖动着。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倏然睁开眼。
他说自己没法思考，因为我占据着他的全部神经。他说老师，你是做错了吗？
我没有做错很多，可还是做过错事的。我不知道把中心站毁掉去抵抗那颗间谍卫星算不算将功补过，昌珉是唯一让我感到惭愧的人。
「为什么没有报告给允浩？」
「……」
「那人是想发展你然后代替我对吗？」
「……」
「大概他们利用够了我。」
「老师。」他打住了我的话，「不再做错就好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我的卧底身份直接揭露出来，我看得出他一直矛盾着，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之后很久他告诉我，那时候只知道一种情绪占了上风，于是和谁都没有提起。
那种情绪便是他爱我。
他说，之后不要再犯就好了，之前的事会被淡忘的。那只能是美好的愿望，他天真了。
就好像中心站存在着自毁误差，下坠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干扰那颗卫星，于是它们一同半死不活地漂浮在轨道上，终日传输带着忏悔的信号。
误差和爱，都没有消失，也不曾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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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GPRS第一代|||
可其实，地球人并不是一家人。我也不是因为什么国家荣誉而这样做。我只是想着，毁了它，昌珉总有一天会再设计出一个新的。
一个真正的电波发射空间站。
在还剩下两天的粮食的时候，厨师长决定把每人的食量减半，为了防止昌珉不能按时返回而引起的粮空。会有年纪小的学员怀疑他跑了，可是俊秀很快反驳说，昌珉不是那种人。
说完俊秀偷偷看我，翘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大概知道昌珉的心思，他大概觉得这里有我，于是昌珉就一定能回来。
春天的干风一阵接一阵，带走荒原上的一片沙，接下来还是无尽的风气沙走。我每天喝了水便埋头工作，然后在黄昏的时候站在大门口想象江南雨落下的美好景致。
粮空后的第三天，关于发射干扰电波的程序全部设置完毕，有天疯了似地跑进来喊，沈昌珉回来了！
允浩当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沉着地按了一系列的按钮，一小时后中心站会开始自我紊乱。他操作完了转头说，时间都是精确计算好的，错过了就可惜了。
我们走出去看门口停着的三辆卡车，厨房的人在往下卸东西，昌珉被学员们围着，依旧是沉稳少语的模样。
憔悴了不少。
俊秀拉他到我面前，老师，昌珉是因为绕了远路才晚来的，原来的回程被封锁了。
我哦了一声，转眼看他，「辛苦了。」
他却没有在看我。他低着头站了会儿，鞠了一躬说，我回来了！
然后便转身快步走开。
我也好，俊秀也好，愣在那里，谁都不知道怎么了。
因为我们彼此爱着。
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话，眼里便流动起闪烁的光。那些流光顺着脸颊淌落到他赤裸的脚趾上，很快凝结成晶莹的冰花。
「我和他青梅竹马，自幼失明受他照顾，日久生情便无法割舍。」
船夫不声不响地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那张薄薄的嘴唇，一字一句说得坦然。
「他是将军，终要娶皇帝的女儿。我只是他的情人，不能与他厮守。」
船到了河中央，分明多了些浪。浪水翻滚来去，船儿就摇晃得厉害。
船夫说，「这么摇晃你怕吗？要我扶你吗？」
男子依旧拒绝了船夫的好意。
「他若是不坚持拒婚，皇帝也许就不会赐死于我。可是我很高兴，因为他爱我。」
「他该是不知道你因他而死的吧？」
「可他终会知道，总要挣扎，然后随我的脚步找了来。」
男子扶着船舷站立起来，侧头往彼岸的方向看，似乎嗅到了花香般，扬起了脸。
可彼岸没有花。那里也是一样的，无花无草，硬而冷的碎石散在岸边，枯树没有逢春的时候。
也许再走出去些就有草木花香了，再走出去些就是散满阳光的世界，可是船夫没有去过。
船夫想，自己像只灰色的鸬鹚般蹲在这船头，往返渡河上千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好像身体里少了一部分常人的气味，纯粹得美好。
他问男子，「觉得爱让人痛苦吗？」
男子笑起来，「爱便是把那个人全数收在自己眼里，他的好也好，他的坏也好。他好了便笑，他不好便哭。悲喜掺杂过的眼，终能孕出放着夜光的珍珠。」
于是，船夫沉默了。
我把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身边有人在哭。可是不是俊秀。
然后我看到昌珉的泪顺着自己的眼睑安静地划进了发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悄悄地加入了我们，躺在了我和俊秀之间。
他说，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故事。我并不觉得自豪。我想，一个没有爱的人怎么能编造出这么美的故事呢。
可能，我只是想弄哭他们。
那之后俊秀没有孩子气地发脾气要回家。也不再痴痴地企盼着他心上人的来信。想念了就自己写信，悄悄地寄出去。
他说，老师，我想是这样的，有灵犀的人，最终会在一起。
在昌珉采购回来的第三天，他跑来找我。他整整睡了两天，然后听到了中心站要自毁的消息。
「是真的么？」他紧张又迫切地看着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已经启动自毁程序了，时间紧迫。」那颗间谍卫星的可见范围内，满是我军布置的防御系统。
「那中心站？」
「还可以再修补的，或者以后你来建。」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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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说，沈昌珉在回来前似乎遇到了什么人。
「司机说的，说是购买食材的时候离开了几天，笑着的人回来就一副严肃面孔了。」
「遇到人？谁？他朋友么？」允浩竟然也插起嘴来，「他是这地方的人？」
「是江南的吧？」
我一语不发，埋头吃饭。
我大致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能做什么。允浩那天说得很对，时间都是精确计算好的，错过了就可惜了。
抬手对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那东西自毁完成可以下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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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里看到昌珉。他站在落地玻璃墙前看外面，肆虐的四月风沙已经渐渐过去了。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过去打招呼。他回头，紧张地笑开来。
他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五月的时候，江南会怎么样？」
「啊？」
「你说的，刚过去的季节里，江南是绿色的。那么五月的时候，它什么颜色？」
我脑子里只记得这个，我想他要是还肯回答我，那告白就还是真的。
昌珉很认真地回想着，闭上眼，睫毛随着眼珠不安地抖动着。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倏然睁开眼。
他说自己没法思考，因为我占据着他的全部神经。他说老师，你是做错了吗？
我没有做错很多，可还是做过错事的。我不知道把中心站毁掉去抵抗那颗间谍卫星算不算将功补过，昌珉是唯一让我感到惭愧的人。
「为什么没有报告给允浩？」
「……」
「那人是想发展你然后代替我对吗？」
「……」
「大概他们利用够了我。」
「老师。」他打住了我的话，「不再做错就好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我的卧底身份直接揭露出来，我看得出他一直矛盾着，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之后很久他告诉我，那时候只知道一种情绪占了上风，于是和谁都没有提起。
那种情绪便是他爱我。
他说，之后不要再犯就好了，之前的事会被淡忘的。那只能是美好的愿望，他天真了。
就好像中心站存在着自毁误差，下坠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干扰那颗卫星，于是它们一同半死不活地漂浮在轨道上，终日传输带着忏悔的信号。
误差和爱，都没有消失，也不曾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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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GPRS第一代|||
[下]
有时候我会凝视他。
身体指数测试的时候，我不盯着那些变化的数据，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许久。
我想那双眼到底是看到了我身上什么美好之处，能让他不揭发我，反而掩藏起了事实。
他睁开眼冲我腼腆地笑，「老师，我想去修中心站。」
我说好，然后离开测控室。
这座航天中心的大致运作全部都在敌方一颗间谍卫星的监视下，而那软件，就藏在中心站里。
我设计得很巧妙，连有天都骗了过去。
掉在近地轨道之后它依旧在向外发送电波，但不是给外星人的。
其实我并不相信它们存在着。
也许昌珉对我的一切欣赏都是建立在我伪装的外表上的。
这让我觉得恐慌。
在他表白之后，那种对爱的期盼，渐渐从他身上传染到了我身上，遍布每根脑神经，快要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我开始努力做每件事，也同他一样天真地认为，以后不再犯就好了。
我看到五月的天空真的一点点从浊色的风沙中亮了起来，好似昌珉一直晴朗的脸，明媚无比。于是开始相信，我能去拥有他。
第一次宇航员模拟测试结束后，昌珉跑来问第一名的奖励。我看了他许久，直到他羞红了脸。
「你怎么好像个小孩子。哪有现在还要奖励的。」
这算是我到那时为止和他说过的听起来最亲密的话。
他自然惊讶，「我，我只是听说有奖励。」
「嗯，奖励你出去玩一天。」
我随便作主的。其实这地方，放他出去玩也没什么地儿好逛。
「老师和我一起去吗？」
他和那日一样，老师是不是和我一起，他想知道这个。
我拒绝他便自然再度要求。
我想，那样的话，我也许可以在外出的那一天对他告白。
我欠他一次告白，想要补上。
这样简单的约定好像一针强力兴奋剂。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微笑。有天看到我的时候总是疑惑，究竟这样终日枯燥的生活如何让我感到快乐。
「金在中！」那天午饭时他实在忍不住便叫嚷起来，「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快乐？」
我立刻换上一张严肃的皮，「哪有？」
「那么你脸部肌肉抽搐了？」
我伸头凑近他的脸，很认真地问，「你说，什么样的表情算是快乐？」
他也认真地盯着我，「你知道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想大笑却竭力克制着的表情，该是你金在中这样百年冷颜的人最大的快乐。」
我被这句话怔得只字未出，好久。
「怎…怎么了？」
许是被说中了心事，我竟轻松地放声笑出来，拍拍有天的肩膀，「对，你说得很对。」
我起身离开餐桌，他却还拉着我的衣角问到底有什么开心事。我抬头看到昌珉和俊秀一起走过，竟又翘起嘴角笑起来。
他也笑了，如同嗅到了花香般仰起脸，是那种清亮又脆薄的明媚。
有时候我会凝视他。
身体指数测试的时候，我不盯着那些变化的数据，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许久。
我想那双眼到底是看到了我身上什么美好之处，能让他不揭发我，反而掩藏起了事实。
他睁开眼冲我腼腆地笑，「老师，我想去修中心站。」
我说好，然后离开测控室。
这座航天中心的大致运作全部都在敌方一颗间谍卫星的监视下，而那软件，就藏在中心站里。
我设计得很巧妙，连有天都骗了过去。
掉在近地轨道之后它依旧在向外发送电波，但不是给外星人的。
其实我并不相信它们存在着。
也许昌珉对我的一切欣赏都是建立在我伪装的外表上的。
这让我觉得恐慌。
在他表白之后，那种对爱的期盼，渐渐从他身上传染到了我身上，遍布每根脑神经，快要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我开始努力做每件事，也同他一样天真地认为，以后不再犯就好了。
我看到五月的天空真的一点点从浊色的风沙中亮了起来，好似昌珉一直晴朗的脸，明媚无比。于是开始相信，我能去拥有他。
第一次宇航员模拟测试结束后，昌珉跑来问第一名的奖励。我看了他许久，直到他羞红了脸。
「你怎么好像个小孩子。哪有现在还要奖励的。」
这算是我到那时为止和他说过的听起来最亲密的话。
他自然惊讶，「我，我只是听说有奖励。」
「嗯，奖励你出去玩一天。」
我随便作主的。其实这地方，放他出去玩也没什么地儿好逛。
「老师和我一起去吗？」
他和那日一样，老师是不是和我一起，他想知道这个。
我拒绝他便自然再度要求。
我想，那样的话，我也许可以在外出的那一天对他告白。
我欠他一次告白，想要补上。
这样简单的约定好像一针强力兴奋剂。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微笑。有天看到我的时候总是疑惑，究竟这样终日枯燥的生活如何让我感到快乐。
「金在中！」那天午饭时他实在忍不住便叫嚷起来，「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快乐？」
我立刻换上一张严肃的皮，「哪有？」
「那么你脸部肌肉抽搐了？」
我伸头凑近他的脸，很认真地问，「你说，什么样的表情算是快乐？」
他也认真地盯着我，「你知道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想大笑却竭力克制着的表情，该是你金在中这样百年冷颜的人最大的快乐。」
我被这句话怔得只字未出，好久。
「怎…怎么了？」
许是被说中了心事，我竟轻松地放声笑出来，拍拍有天的肩膀，「对，你说得很对。」
我起身离开餐桌，他却还拉着我的衣角问到底有什么开心事。我抬头看到昌珉和俊秀一起走过，竟又翘起嘴角笑起来。
他也笑了，如同嗅到了花香般仰起脸，是那种清亮又脆薄的明媚。
船夫问白衣男子，有多爱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
船儿漂流着划进了河中央的旋涡，急速地打转，不再前行。
那眼盲的男子摇晃着站立，被船夫要求坐下。于是他听话地坐下，回答船夫的问题。
他说，若不是小时候我粘着他，他该不会钟情于我。我曾告诉他我是那么需要他，他便信了我。只要我还能记得他在我推掉汤药后再换一副去接着煎熬，我就知道我对他的爱有日子那么漫长。
船夫拼命划桨，都怪自己看这个人看得出神才忘记了旋涡的存在。要是两人都掉进去了，就都不能超生了。
可他还是不解地问了句，「你说的不是他对你的好么？」
「这样我才会惦记着去换得他更多的爱。」
关于被爱的人其实才是先爱的那个人的道理，船夫不是很懂。
船夫想了半天说，「也许，他早在你之前爱上也说不定。」
大概吧。这是船夫和男子都不知道的事。船夫看看男子来时的岸边，那位将军也许在赶往此岸的路上，船困在旋涡里，不知道，能不能渡去彼岸。
俊秀说，老师，你讲的这个，是内心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么？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傻孩子。」
和昌珉出去的那天俊秀来找我。
「老师，外面天气很好，能和我出去散个步吗？」
那天的天气的确很好。白天适合发射火箭，晚上适合观看星空。
我说要和昌珉一起外出，能改天吗？
俊秀没有平时那副孩子表情，「那怎么办呢，假设方想知道中心站还能不能提供情报。」
假设方是我们对敌军情报机构的称呼。
一下子，好像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似的，我呆滞地看着俊秀，不原意相信他说的话。
「假设方对最近你公然阻挠间谍卫星的事很不满意。两颗卫星，总要有一颗能用吧？」
「你们和昌珉说了什么？」
「希望他也加入咯。可惜他忠贞于这个国家。为了说服他，只好把你抖出去了。」
「为什么要让他加入！」
「你该知道，他的潜力远远大于你。」
我这才迟钝地发现，这事，不是我不再做就可以的。做了一次，就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作为要挟。他们指示了就要接着往下干。否则我就直接被揭发出去，落得叛国罪的下场。
「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引起注意，不要再出疏忽。那边胜利了，假设方会重奖你的。」
他说完了终于再度露出平时的微笑，让我稍微觉得不陌生。我习惯了平时的那个俊秀，迟迟不能相信他这样的身份。
他离开前回过头来说，「那个故事太凄美，大概，你是预见了自己和昌珉的交集。觉得可惜吗？」
一股直冲胸口的悲伤抑制着我无法说话。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俊秀离开我的房间，瘫坐在床上浑身无力。
头一回，脑子空白了。
因为他说是我自己预见了凄美的爱情。
昌珉大概是等在航天中心门口很久。
我看着窗外的阳光从午后亮到傍晚，然后意识到视线因为长时间看着它们而暂失了色辨。
于是视线里放佛曝光过的房间，被傍晚变凉的温度稀释了暖意，我好像身处乌云骤聚的荒原上，麻木地看着昌珉带着一身阳光敲开卧室的门。
他从容地笑，安然地把准备好一起吃的一个肉罐头放到我手上，眼露忧伤地说，「老师是因为有事才没有来吗？」
「不是……」俊秀来过的事自然要隐瞒。
「那么？」
「突然不想去了。」
他就那么愣在那里，然后很快掉头走了。
他该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说给谁听。
船儿漂流着划进了河中央的旋涡，急速地打转，不再前行。
那眼盲的男子摇晃着站立，被船夫要求坐下。于是他听话地坐下，回答船夫的问题。
他说，若不是小时候我粘着他，他该不会钟情于我。我曾告诉他我是那么需要他，他便信了我。只要我还能记得他在我推掉汤药后再换一副去接着煎熬，我就知道我对他的爱有日子那么漫长。
船夫拼命划桨，都怪自己看这个人看得出神才忘记了旋涡的存在。要是两人都掉进去了，就都不能超生了。
可他还是不解地问了句，「你说的不是他对你的好么？」
「这样我才会惦记着去换得他更多的爱。」
关于被爱的人其实才是先爱的那个人的道理，船夫不是很懂。
船夫想了半天说，「也许，他早在你之前爱上也说不定。」
大概吧。这是船夫和男子都不知道的事。船夫看看男子来时的岸边，那位将军也许在赶往此岸的路上，船困在旋涡里，不知道，能不能渡去彼岸。
俊秀说，老师，你讲的这个，是内心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么？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傻孩子。」
和昌珉出去的那天俊秀来找我。
「老师，外面天气很好，能和我出去散个步吗？」
那天的天气的确很好。白天适合发射火箭，晚上适合观看星空。
我说要和昌珉一起外出，能改天吗？
俊秀没有平时那副孩子表情，「那怎么办呢，假设方想知道中心站还能不能提供情报。」
假设方是我们对敌军情报机构的称呼。
一下子，好像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似的，我呆滞地看着俊秀，不原意相信他说的话。
「假设方对最近你公然阻挠间谍卫星的事很不满意。两颗卫星，总要有一颗能用吧？」
「你们和昌珉说了什么？」
「希望他也加入咯。可惜他忠贞于这个国家。为了说服他，只好把你抖出去了。」
「为什么要让他加入！」
「你该知道，他的潜力远远大于你。」
我这才迟钝地发现，这事，不是我不再做就可以的。做了一次，就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作为要挟。他们指示了就要接着往下干。否则我就直接被揭发出去，落得叛国罪的下场。
「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引起注意，不要再出疏忽。那边胜利了，假设方会重奖你的。」
他说完了终于再度露出平时的微笑，让我稍微觉得不陌生。我习惯了平时的那个俊秀，迟迟不能相信他这样的身份。
他离开前回过头来说，「那个故事太凄美，大概，你是预见了自己和昌珉的交集。觉得可惜吗？」
一股直冲胸口的悲伤抑制着我无法说话。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俊秀离开我的房间，瘫坐在床上浑身无力。
头一回，脑子空白了。
因为他说是我自己预见了凄美的爱情。
昌珉大概是等在航天中心门口很久。
我看着窗外的阳光从午后亮到傍晚，然后意识到视线因为长时间看着它们而暂失了色辨。
于是视线里放佛曝光过的房间，被傍晚变凉的温度稀释了暖意，我好像身处乌云骤聚的荒原上，麻木地看着昌珉带着一身阳光敲开卧室的门。
他从容地笑，安然地把准备好一起吃的一个肉罐头放到我手上，眼露忧伤地说，「老师是因为有事才没有来吗？」
「不是……」俊秀来过的事自然要隐瞒。
「那么？」
「突然不想去了。」
他就那么愣在那里，然后很快掉头走了。
他该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说给谁听。
「对不起。」
三个月的忙碌之后，我终于发射了一枚助导火箭，用来扶正中心站的位置。其间没有和昌珉私下说过一句话，而我却在这个夜里拉起了他的手，在航天中心外的荒原上跑了好久。
我说对不起。因为我怀着剧烈的矛盾，还是做了他不希望我做的事。因为我煎熬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能对他视若无睹。
他自然笑了。「要是你也爱我，我就能对你狠狠生气。」
「如果我说我也爱你，你会依赖上这句话吗？」
他摇头。
「那么你对我狠狠生气吧。」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他该是想不到我会这么回答。这个不伦不类的告白在我胸口闷了很久，八月里的三伏天，它快要中暑了。
「要是你生气了会对我怎么样？就现在这样不说话吗？」
「哦……」
「那狠狠生气呢？」
他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往一个方向走。我在夜色里微微翘起了嘴角，迈腿追了上去。
被我拉扯过来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枕在我的肩头，稳稳地呼吸。我试图仔细辨认他的心跳，然而八月的荒原上，风还是很大。
也许他是个连害羞起来都不会颤抖的人，不似我有着常人般的紧张。他早把我当成了爱人，会对我狠狠生气，悄然转身，却在心里忐忑着。他的确是比我勇敢太多的人。
昌珉没有问为什么。我也没有作声。
大概他满足了，而我却没法开口说不要走。
之后风淡云清的日子，看似漫长得不会有终止的一天。
在战争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中心站收到了一连串未识别的信号。允浩不认为那是外星人所为，而我知道这大概和那边的垂死挣扎有关。
昌珉看了那信号半天，然后和全部的人说，自己要上去看看。
他看着我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坚毅而决绝的力量，让我不忍卒睹。那是他一直向往着的中心站，纯粹得只剩下梦想的地方。我慌乱地低下头去，然后同意他的请求。
有天说的，第六感少年要正式回归外星球了。话音刚落，没有人配合着笑起来。我们因为各怀心事而烦躁不安。只有昌珉应答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少年了。
然后他又转头问我，回来了，能不能向他求婚。
我没有吃惊。
有天也说那个故事太忧伤。
他也一字不落地从电波里听完了昌珉的故事，然后感叹外星人是否也怀有这样的情怀。
「你说，为什么最后船要沉没呢。船夫驾船千年，怎么能栽在一个旋涡里呢。」
他沉浸在里面，怎么都觉得结局太令人伤心。
「船夫也许是爱上了那男子也不一定。失了神，便失了手。」
「我多希望那眼盲的男子能到达彼岸超度重生。」
我们坐在控制大厅里，看着中心站的运作状况——它开始被昌珉逐项维修，渐渐好起来。
「命吧。」
「那将军呢？这也是命？」
是吧。
将军匆匆赶来的时候，船已经快全部沉没了。不见船夫，而自己的情人在坐在浮出水面的船体上，茫然地张望着。
将军知道他看不见。
他只是开始喊，喊情人的名字，但是太远，情人没有听到。白衣男子突然伸手在空气里摸索了几下，仿佛在抚摸谁的轮廓。然后顺着船舷，跳了下去。
运载灵魂的船也随之不见了。
将军在岸边蹲了下来。有旁的灵魂赶到他身边问路，他张口却再也发不出声。
他的声音该是被情人带走了。
「那男子留恋着将军说过的我爱你，这样仅有的一句话随着自己万劫不复，也是应该的。」
「我觉得船夫爱上了那男子。」有天看着突然开始变化的数据，皱紧了眉头。
我没有再出声。我想我就是那个船夫，我不配当将军。于是我让船夫舍身去救男子，尽管最后男子还是未能幸免于难。
爱和被爱，求生和寻死，都是自己作主的事。这是白衣男子告诉我的。
可是时间再度错位了。
允浩兴冲冲地推开大门喊，我们胜利了！
三个月的忙碌之后，我终于发射了一枚助导火箭，用来扶正中心站的位置。其间没有和昌珉私下说过一句话，而我却在这个夜里拉起了他的手，在航天中心外的荒原上跑了好久。
我说对不起。因为我怀着剧烈的矛盾，还是做了他不希望我做的事。因为我煎熬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能对他视若无睹。
他自然笑了。「要是你也爱我，我就能对你狠狠生气。」
「如果我说我也爱你，你会依赖上这句话吗？」
他摇头。
「那么你对我狠狠生气吧。」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他该是想不到我会这么回答。这个不伦不类的告白在我胸口闷了很久，八月里的三伏天，它快要中暑了。
「要是你生气了会对我怎么样？就现在这样不说话吗？」
「哦……」
「那狠狠生气呢？」
他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往一个方向走。我在夜色里微微翘起了嘴角，迈腿追了上去。
被我拉扯过来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枕在我的肩头，稳稳地呼吸。我试图仔细辨认他的心跳，然而八月的荒原上，风还是很大。
也许他是个连害羞起来都不会颤抖的人，不似我有着常人般的紧张。他早把我当成了爱人，会对我狠狠生气，悄然转身，却在心里忐忑着。他的确是比我勇敢太多的人。
昌珉没有问为什么。我也没有作声。
大概他满足了，而我却没法开口说不要走。
之后风淡云清的日子，看似漫长得不会有终止的一天。
在战争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中心站收到了一连串未识别的信号。允浩不认为那是外星人所为，而我知道这大概和那边的垂死挣扎有关。
昌珉看了那信号半天，然后和全部的人说，自己要上去看看。
他看着我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坚毅而决绝的力量，让我不忍卒睹。那是他一直向往着的中心站，纯粹得只剩下梦想的地方。我慌乱地低下头去，然后同意他的请求。
有天说的，第六感少年要正式回归外星球了。话音刚落，没有人配合着笑起来。我们因为各怀心事而烦躁不安。只有昌珉应答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少年了。
然后他又转头问我，回来了，能不能向他求婚。
我没有吃惊。
有天也说那个故事太忧伤。
他也一字不落地从电波里听完了昌珉的故事，然后感叹外星人是否也怀有这样的情怀。
「你说，为什么最后船要沉没呢。船夫驾船千年，怎么能栽在一个旋涡里呢。」
他沉浸在里面，怎么都觉得结局太令人伤心。
「船夫也许是爱上了那男子也不一定。失了神，便失了手。」
「我多希望那眼盲的男子能到达彼岸超度重生。」
我们坐在控制大厅里，看着中心站的运作状况——它开始被昌珉逐项维修，渐渐好起来。
「命吧。」
「那将军呢？这也是命？」
是吧。
将军匆匆赶来的时候，船已经快全部沉没了。不见船夫，而自己的情人在坐在浮出水面的船体上，茫然地张望着。
将军知道他看不见。
他只是开始喊，喊情人的名字，但是太远，情人没有听到。白衣男子突然伸手在空气里摸索了几下，仿佛在抚摸谁的轮廓。然后顺着船舷，跳了下去。
运载灵魂的船也随之不见了。
将军在岸边蹲了下来。有旁的灵魂赶到他身边问路，他张口却再也发不出声。
他的声音该是被情人带走了。
「那男子留恋着将军说过的我爱你，这样仅有的一句话随着自己万劫不复，也是应该的。」
「我觉得船夫爱上了那男子。」有天看着突然开始变化的数据，皱紧了眉头。
我没有再出声。我想我就是那个船夫，我不配当将军。于是我让船夫舍身去救男子，尽管最后男子还是未能幸免于难。
爱和被爱，求生和寻死，都是自己作主的事。这是白衣男子告诉我的。
可是时间再度错位了。
允浩兴冲冲地推开大门喊，我们胜利了！
「尾声」
昌珉听到这消息应该会开心。可是他讲完故事就切断了与我们连接的电波，然后专心开始修理中心站。
我本想站在显示屏前数日，等他发现了间谍软件，再冷静地质问我。
可俊秀举着冒烟的枪告诉我，昌珉不会再回来。
同样燥风呼啸的八月荒原上，我仰天躺在地上，看着他所在的这片天空，随着我背部血液的汨汨流失而渐渐星光模糊。
要是卫星爆炸了，外星人会不会觉得是一场烟火呢？
要是我说我也爱你，你会不会依赖上这句话呢？
不要摇头啊，傻瓜，即使我知道，你会因此更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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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有掐到时间点...不管怎样，大金生日快乐。
昌珉听到这消息应该会开心。可是他讲完故事就切断了与我们连接的电波，然后专心开始修理中心站。
我本想站在显示屏前数日，等他发现了间谍软件，再冷静地质问我。
可俊秀举着冒烟的枪告诉我，昌珉不会再回来。
同样燥风呼啸的八月荒原上，我仰天躺在地上，看着他所在的这片天空，随着我背部血液的汨汨流失而渐渐星光模糊。
要是卫星爆炸了，外星人会不会觉得是一场烟火呢？
要是我说我也爱你，你会不会依赖上这句话呢？
不要摇头啊，傻瓜，即使我知道，你会因此更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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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有掐到时间点...不管怎样，大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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