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作图-朝折
文章-叶岚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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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欺不负
文|叶岚忆
1.
那时的烟花绽放了几秒？
那时的我们站得有多高？
——题记
“我们走进镜子里去看世界，却以为世界是面镜子。”
夏天到了。树上的蝉扯着嗓子胡乱地喊叫，嘶哑的声音极为喧哗。大地烧得滚烫，人群匆匆忙忙走在街道上极像铁板烧。
伊邪那美站在天台上给杜尔迦打电话。一拨拨的学弟学妹考完试叫嚷着拥跑出校门，有个别几个男生把课本扔向天空又迫于家长的训斥重新拾起。电话还是没打通。伊邪那美的心里乱七八糟。
QQ空间里各种关于毕业的催泪说说，伊邪那美一条没看。不就是三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青春，有什么可悲伤的。更甚之有人把青春比作镜子，青春就是青春，本就是人们为了追求一种境界而虚拟的东西，不论是照镜子的人，还是感叹青春的人，都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不多久杜尔迦把电话打了回来，伊邪那美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放鸽子。
“哈？你说你到了？”“不然呢。”“现在是下午六点，我跟你约的是明天上午六点，小伊。”
伊邪那美一时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清洁工大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蚊子开始多了，伊邪那美身上六神的味道消失得所剩无几，她只能逃之夭夭。电话那边的杜尔迦问她还在天台吗。
“我在，但可能再晚一点就不在了。”
我在，很多女生感觉很浪漫的两个字。为什么感觉浪漫呢？因为她们想多了。
等到蝉都回家休息的时候，蚊子的嗡嗡声就起来了。伊邪那美隐约辨别出了杜尔迦微弱的喊声。金黄色头发的女孩穿着校服衬衫。黑色的校服大衣披在身上，她没有把手伸进袖子里，所以她必须用一只手扶着。
“多久？”“半小时，杜杜。你又进步了。”
跑路是杜尔迦一直以来的锻炼形式。而且是在需要过很多马路也需要翻很多栏杆的情况下跑路。当然这很危险，但是这是从杜尔迦住的小公寓到学校的必经之路。每次杜尔迦出门前都会给伊邪那美发条短信说她出发了，飞奔到了学校之后便会问伊邪那美这段路用了多久。想想三年前她第一次跑这趟路的时候还是一个多小时。
杜尔迦得意地笑了笑，趴在天台边的栏杆上，指着对面耸入云霄的大钟。
终衷钟是当地的一处名胜，高大雄伟，也很有西洋气息。根据杜尔迦的说法，今天的终衷钟附近，将会有烟花表演。
毕业。这一届的初三学生总以为这是对于全世界来讲都很了不起的事情，他们以为，此时此刻，他们是真切的，而世界是虚幻的。但是，虚幻的他们站在镜子里，没有意识到世界的真实。
任何一个人之于世界都可有可无。
那时的烟花绽放了几秒？
星星是比烟花要美的，但当烟花爆裂在天空时，星星却消失在天空中，烟花太过于明亮了，它们因此而自卑。
那时的烟花绽放的时间，足够人们把星星忘掉。
那时的我们站得有多高？
我们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脚踏着我们每一年待过的每一个楼层，脚踏着我们的三年青春。我们终于从一楼爬到了四楼，又爬完了四楼走在顶端。但我们不会再继续向上爬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走下这栋楼。
那时的我们，站得最高。

2．
我们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题记
“镜子里的你，映着的不一定是你。”
伊邪那美是什么时候改掉了猫一样的口癖，改掉了可爱的语气的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并且她为那些羞耻。
她曾经也是个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她会在镜子前戴上猫耳发卡，穿上萝莉装，散下大多数的头发只梳一条小辫子，卖萌地眨眨眼，再在手机上下载好多自拍神奇记录这份容颜。
现在的伊邪那美拿着手机，不知道这些照片该不该删。
那时她总是抱怨，明明照镜子的时候很好看，为什么拍出来就不好看。然后不厌其烦地重拍，却一直没有镜子里的效果。
“是你自己看自己的原因。”烦不胜烦的杜尔迦总是用这种话打发她的怨言，“你自拍，用的是自己看自己的角度。而你照镜子，则是镜子将它眼中的你呈现给你。”
青春的最大特点就是总以为自己明白很多。对于杜尔迦的话似懂非懂的伊邪那美依旧保持着那份爱美的性子，却常在人前大谈自己的忧愁和人生哲理。
想起来，那年夏天，也有一场烟花表演。
那年的伊邪那美，叫来杜尔迦，也是这样站在天台上，并且自认为这里是最好的视角。她们谈论烟花的美和转瞬即逝，现在想想当年她们悟出来的那些使很多女生潸然泪下的道理，似乎都不是那么回事。
伊邪那美现在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感慨什么了，她哪敢啊。想出来一些似是非是的道理让自己哭泣悲伤，时光流逝再回首发现哪也不挨哪的时候再黑着脸否决并引以为辱。自己又不是傻子何必呢？
伊邪那美放下手机转过头看着陶醉在烟花之中的杜尔迦，杜尔迦的侧脸很美，蒙上烟火的光辉的瞳孔和嫩白的肌肤，如同当年镜子里的自己一般不真实。
“明天早晨还来？”“来。”
伊邪那美为自己粗心大意记错时间的过失羞愧起来，但这恰好让她们又一次肩并肩的欣赏烟花的舞蹈与吟唱，也算是美丽的意外吧。
“杜杜。”“嗯？”
杜尔迦微笑着望向伊邪那美，那种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在过去的三年里，伊邪那美时常见到，并且在一番心里挣扎后，定居在这种微笑里。
“镜子里的我，不是我。”
杜尔迦瞪大眼睛，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伊邪那美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烟花表演将要落幕，楼下的毕业生突然来了感触，含着泪哽咽地一同喊出“时光不老，我们不散”，然后是一段呜咽泪泣声。
但那段时光早已老去，那些我们早已失散。
“小伊，你很美。”杜尔迦眯起眼睛打量着伊邪那美在风中舞动的长发和同发梢一齐飞舞起来的衣衫与裙裾。
“我哪有那么美。杜杜你真是我的镜子啊。”
——在你眼里，我才是美的。
我们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当我们渴望停止成长的时候，我们就长大了。

3.
什么是镜子？
镜子是什么？
——题记
“镜子是一种表面光滑，并且具有反射光线能力的物品。”
早上五点。
杜尔迦早早地起床，刷牙洗漱。在水池上的那块镜子中她看到了满口白沫、衣冠不整的自己。她满不在意地吐出了牙膏沫，拿起梳子开始梳头。
她想起自己问老师，什么是镜子？
老师微笑地、客气地告诉她镜子的性质、特点、组成和原理。这里面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问父母，什么是镜子？
父母斥责她有不会的不尽快问老师。
她无奈之下去问伊邪那美，什么是镜子？
伊邪那美嘴里嚼着小鱼干，翻白眼想了好一阵，说——
“镜子就是你和我，关系好到亲密无间以至于似乎一切习性都相同，但能真正永远归属于自己的却只有一个，另一个不过是大脑皮层通过视网膜达到的成像。就好像杜杜你现在能控制你自己，却控制不了我的身体一样。”
伊邪那美的答案似乎是她想要的，但是杜尔迦现在想起来，似乎还有一点不妥。
你我，一个是镜子外的实体，一个是镜子中的虚像，任何一个，都不应当是镜子本身。真正的镜子，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吧。
五点半。
伊邪那美坐上电车，不知道自己那个初二的不靠谱的弟弟能否把事情办妥，但母命难违，只得这样去做了。
窗外的景色向身后倾泻而去，隐约间可以从窗玻璃中映出自己的身影。她的母亲坐在她身旁，看着自己憔悴的孩子。
“妈妈，我把镜子弄丢了。”
母亲一挑眉，打开自己的包裹，拿出那面地摊上来的，粉色的，带有HELLOKITTY装饰的镜子，道：“傻孩子，你的宝贝镜子在这呢。”
伊邪那美手捧镜子，呜咽出声。
“妈妈，我把杜杜弄丢了，妈妈。”
镜子外是真实的，镜子内是虚幻的。我们看到的镜子内的世界，都是来自于镜子外的光辉，光照不进镜子，镜子内只有一片漆黑。
如果在镜子的反面加一面镜子呢？
没有用的，镜子不会如同玻璃一般剔透，它并不是单纯的物体，而是一种漆黑的猖狂，这种狂妄美得让人心醉。
六点。
杜尔迦孤身一人在天台等候，伊邪那美向来都是好迟到的，杜尔迦不怪她。
等了五分多钟吧，一个和伊邪那美长得极像的有着清爽短发的男孩子出现了，他跑到杜尔迦身旁，说他叫伊邪那歧，是伊邪那美的弟弟。
“我的父亲和母亲离婚了，我跟着父亲，姐姐跟着母亲，这是几年前就有的事情了，只是爸妈怕耽误姐姐的中考，一直保持着勉强同居的关系。
“今天早上母亲就带着姐姐走了，去老家，姐姐也会在老家念高中，一切手续都办好了。
“是姐姐叫我来这的，说和杜姐姐你有约却不能赴，叫我来和你说一声。”
伊邪那歧顿了顿，刻意地去观察杜尔迦的表情，那个他在他姐姐照片册中见过好几次的女生垂着头，没有说什么，金色的马尾顺着侧脸倾斜，挡住了他观察那张清秀的脸的视线。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面镜子，递给杜尔迦，镜框歪歪扭扭，还露出些未干的白胶，一看就是自己糊的：“姐姐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说是她亲手做的。还说什么，你失去了一面镜子，就还你一面镜子。”
杜尔迦接过镜子，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白皙的肌肤在清晨的阳光下显露光辉，金色的眸子却黯淡无光，与身后朝气的初阳十分不相称。
杜尔迦从失神中微微缓和过来，伸手揉了揉伊邪那歧的头发：“小伊有个好弟弟，我为她而庆幸。”
她不伤心，因为她知道，每个夜晚她们仰望同一片星空，每个日出她们披着同一片朝霞，这就够了。
世界孕育出了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息息相关，共生共存，在这段无休无止的时间轴里一起向前狂奔，纵然隔着千里，我们也都彼此相念地存在着。
生命体与生命体之间摩擦、碰撞，就出现了世界，而世界再一次地孕育生命。世界诞生生命，生命延续世界。世间万物轮回无休无止，皆是这个道理。
——什么是镜子？
每个生命体与每个生命体之间的距离，是镜子。
——镜子是什么？
镜子是……
临走前，杜尔迦回过头，对伊邪那歧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告诉你的姐姐，今年的广场上没有鸽子。”
“以后也不会有了？”
“以后也不会有了。”
与其说镜子是一种让人癫狂的东西，不如说，镜子本就是一种癫狂。
关于镜子的道理，永远都只是道理。
杜尔迦与伊邪那美的故事，无关欺骗，无关背叛，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她与她，不欺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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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折在此~ 叶岚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