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友，看见二阿哥了么？一下学连个影子都瞧不见，又去哪儿鬼混了……
（扶着白术的手，朝正堂走。朝麟事忙并非一两日，心中想的是督促玄明课业，不曾想更是少见。挑起帘子，又问）大格格和二格格的西席择得如何了？
（待见堂中有人，未得细看，侧过脸道）这位是？

你……
（面色骤变，一时难以开口。幸而白术身侧相扶，不致太过失态。眼前这人，分明是十余年未见的奉世，曾言笑晏晏，亦曾同许两心。而今时移世易，不曾想……掩去惊慌失措，故作淡然地一笑）
三友，这是王爷的客人？

（眼波稍低，对上他一双眸子。多年未见，他已不复青涩之态，分明是武将，却又端一身儒生态度。只得慢慢避开，半晌才道）
知道了——
（是以最擅粉饰太平，从善如流地岔开话，对三友道）
替我备车，我和襄王妃约了正兴德喝茶呢。（今日未毕，总该寻个契机说清，眼下这个时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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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到正兴德，脚步有些凌乱，叫了雅室，点一壶千叶长春，管事道：咱这儿没这茶，劳您另择一个。便倏地想起此地并非四川，实乃京城，千叶长春也并非处处皆有。另择信阳毛尖，顺阶而上，紧随其后的茶壶茶盏，一室俱是馥郁。落座其间，指腹摁紧茶盏，显出冷漠的苍白。抬起眼，淡道）
白术，你……去外面等我罢。

（信阳毛尖是品不惯的，指腹贴于杯盏，汲取着暖意。脚步声由远及近，终见他挑起帘来，微微一怔，对他接下来的举动感到厌恶，别过头，出声道）
起来吧，不必多礼。
（却并未将厌恶呈于面上，反而有了一点粉饰太平的笑意，又道）坐下说话。

（面色淡然，甚而带了些寺中寻常的清净肃穆，仿若须弥山中端坐的佛陀一般，但事实并非如此。弯起唇，终于落落疏朗地一笑，似嘲似讥）
奉世，在这一天之前，我偶尔会想，咱们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微阖双目，眼睫随平和的呼吸而动，复再睁眼，看向他，浮起毫无遮掩的冷笑来）
但想不到，你变成现在这样。

（闲闲笑说几句，却无半点别样的神情。但他后话既出，眼波游弋，停在他的面上，默然良久，一颗心竟也湿漉漉得发疼，摇首应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上，我一向不会干涉。
（人总趋利避害，我亦如是。若我知晓是你，一定不会择你。此话放在内心，滚烫烫、湿淋淋。一顿，冷静地再道）这是你的本事，与我无关。

噤声！
（见他愈谈愈开，无奈之下出声提醒，算是警示。其后略正神容，放下茶盏，将心底的叹息流于表面，显得有些不实）
这些事，根本不重要。很久以前，我就不再是小姑娘了，你会变，我会变。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呢？

（云泥之别也好，山水永别也罢，终是过去了。无意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弯弯唇，不显愕然，不显惊讶，更加不置可否。青山微挑，问道）
宋……大娘，她还好么？

（我一向柔而不茹，刚亦不吐，近年却时常心软，许是因做人母，而总想起许多回忆。这才发现，早年在四川的回忆里，竟满是奉世一人，除却此，再无其他，这实在令人唏嘘感怀。神情渐次凝重沉滞，带着逆风执炬的惨然）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个的。
（在他亲切而不轻浮的目光下，有些不适，遂默默避开了，轻咳一声，转而道）
幸与不幸，谁也说不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信天命么？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这不是你的错。
（一壶茶渐凉，无心去添热水，踯躅了一会儿，慢慢抚平裙摆上青鸾在天的暗纹，对他轻轻一笑。话说得再多，其实毫无用处。但为何要说？一点执念而已。起身道）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保重，奉世。

（起身的动作一滞，回身来看，他并未将目光放在此处，而是望着窗外，将神思逐于天际，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并未多思，轻轻答道）
很好。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再不留恋，打起帘子，携白术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