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医者,我在江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他的改变却让我困惑不已。他自己以前所有的记忆都还在,却在为人行事方面完全变了个样,甚至可以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三年前,他来新加坡,改名叫David,从此那个嗜血无情的华联帮杜世德就完全消失了,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神秘低调的音乐制作人。”
“所以,你问我认识David几年了,我跟你说是三年。”文叔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我低下头,却发现混乱不已,我不想去想,文叔却一再提醒我,提醒着那些不忍触及的真相。
“他啊,三年来虽然在做音乐,但是一直悄悄地调查和谋划着什么。大陆的事情,本来不归他管,他如此费尽心机,冒着被老爷责罚的危险,却始终不说缘由默默做着。直到几天前他抱着浑身是伤的你来求我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他多年来处心积虑是为了谁。”
文叔幽幽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也许,五年前,杜世德就死了。David究竟是谁,还重要么?重要的是,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着,活着,就是好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
文叔的话,轰轰的在我脑子里跑火车,我知道他说的都在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宁愿选择闭而不听呢?
活着就有希望么?我再也见不到楚生了,这还算是有希望么?
我起身,无意识的往院外走去,我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只是想暂时逃离这里的一切,逃离我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别出去!”文叔的话音还未落,只见院门一下子被撞开了,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刚要抓我,身后突然又闪现出几个身影,和那几个黑衣人对打了起来。慌乱中文叔大吼着让我往后院跑。有人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后走,我跌跌撞撞,回头间,却见黑衣人越来越多,眼见着,文叔腿上中了一枪,倒地不起。
我呆在那里,任由人拽我也不动!我不想,再有人为我死了!我不想,再是那个被保护的傻瓜!
我猛地往回冲,大吼道:
“住手!你们不就是来抓我嘛!我跟你们走!”
我冲到了黑衣人前,他们一愣,文叔纠结着脸叫了声不。
他们一下子拧住了我,我回头,盯着他们看起来像是头的人狠狠的说道:
“你们要抓的是我,我跟你们走,你们也知道这里是华联帮的地盘,如果你们让他们有伤亡,那到时候就不是简单抓我做要挟就可以解决了。”
那人用枪顶着我,看了我半饷,最后挥了挥手,示意撤退。
文叔那边的人要冲过来,却被文叔挥手拦住,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谢谢……”转身他即消失在眼前,却忘不了临别他眼中的凝重。
这场战斗,既然由我而起,那么就由我结束吧,我不是弱者,我是苏醒。
茫然的看着身上的炸啊弹,不由苦笑,也太老套了吧,拜托,能不能玩点新花样。
从昨晚到刚才,一直被关着,没被打也没人跟我说话,我不停的哼着歌,一首首,唱到荼糜唱到嗓子沙哑,我努力的唱着我所能记得的所有歌曲,一遍遍,唱到撕裂唱到灰飞烟灭。
因为唱歌,我可以不去回想,不去思考。
到最后,我一遍遍翻来覆去的哼着他那首触动我心怀《遇见》,又仿佛,回到六年前那个夏天,偌大的舞台上,白衣如雪的我和他,执手相看,眼角是笑容,眉梢也是笑容。
捆着炸啊弹被推上车,车在飞驰,我却依旧轻轻哼着歌,去哪里,去干什么,我毫不关心。
“刘老板,昨天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就是陈楚生。”
恍然间,远远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如利刃般,撕裂了我高筑的围墙,那想通过歌声躲在六年前记忆里的我,最终被那刻骨铭心一般的名字生生的拉出逃避的虚妄。
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他讲的内容,每个字都如沙漠中历经千年生长的藤蔓上的尖刺,根根扎在我心上,扎进去,不见血,却永远拔不出。
我终于明白,我无法去逃避这个现实。
楚生,对不起。
五年前,你为了我,舍却了一切,却换来我五年对你的怨恨和质疑。
我以为,是你抛却了我,却没想到,你保护了我。
但是,我还是恨你!
我曾说过,如果同时上战场,非要死人,就死我好了。你却对我说,希望与我共生死。没想到,你最后,食言了。
为什么,不能一起面对这一切?为什么,你要独自承担本不该你承担的灾难?为什么,你要撇下我走了呢?你知道,虚名对我如浮云,为了我爱的人,我愿意舍弃一切,为了我爱的人,我宁愿对全世界黑脸!为什么,不牺牲我呢?你拼得七年,却为了我,舍却一切,你让我苏醒怎么办!!!你让我苏醒怎么还你!!!我抛却这肉身也换不回你!!!
后面的人,用枪盯着我推推搡搡的把我往门外带。
天地间,什么人都没有,却只有我,和那个拥有你灵魂的陌生人,彼此相望,望断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