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多年后，喝多了的苏慕锦问我俩最后怎么没能走到一起，我糊里糊涂的说我也想知道。
　　“愣着干嘛，快说。”苏慕锦冷着脸看我，表情像是警匪片里审问犯人的女阿sir。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姑娘，苏慕锦和陶陶。陶陶是典型的南方女孩，有着江南水乡的温柔婉约，化了妆后精致的五官，染成亚麻色带大波浪的过肩长发。身材虽然娇小，但是在精心挑选的服装衬托下身材显得特别修长，一双长腿感觉都能隔着桌子伸到我脚下。苏慕锦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只是不善于也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不化妆不染发衣服也是简单的衬衫加牛仔裤，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的发型，自始至终都是马尾、马尾还是马尾。相比起刚入学的齐刘海，现在要好多了，知道露出她高贵的额头。
　　说起我与二女的认识纯属意外。大学刚入学体检，由于我们宿舍其余三人无情的嘲笑了晕血的池博青而遭到他的整蛊。体检当天前几项池博青表现的很正常，当看到前面的人都用棉花按着胳膊走出来脸一下子没了血色，说什么也不抽血。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按到了椅子上，他却像个害怕打针的小孩高呼“不要”，惹得等在外面的人还以为里面正在进行某种需要打马赛克的运动。帮我们抽血的是个刚毕业的小护士，每当她把针头伸向池博青，池博青脸扭向是旁边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表情。
　　最后小护士生气了，对池博青说：“哎，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害怕抽血啊。”
　　池博青委屈的说：“我还是个男孩。”
　　小护士虽然长得不如我们经常观摩的影片里那么好看，但是敬业精神让我们感叹，她装作没听懂池博青的话红着脸说：“你们几个帮我把他按住了。”她还提醒池博青千万别乱动，要是她划断了血管可就不是抽血而是割腕了。
　　池博青看挣扎无用眼睛一闭大喊：“来吧！”等小护士面红耳赤的抽完血，我们发现池博青竟然晕了过去。等我们把池博青抬出去的时候，听见等待验血的学生都纷纷议论说学校是不是找了外面的黑医。
　　池博青是被我用一口水喷醒的，他醒过来后像是失身般指着我们痛哭：“你们这帮禽兽，简直禽兽不如！”
　　我笑着说：“那我们到底是禽兽，还是不如禽兽。”
　　我想是我的话惹怒了池博青，导致他联合宿舍另外两人骗我。
　　单子上的所有项目我基本都已检查完毕，只剩下外科，听检查过的同学说要脱裤子让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大夫看自己的小兄弟。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兄弟除了自己，很可能只有将来的老婆能够亲眼目睹，所以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我当时也没注意池博青他们的表情，问他们到哪个屋里检查的外科，他们不约而同的指向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苏慕锦说我看上去很老道好像什么事都懂，实际上很傻很天真，正如她所说我还真就信了池博青的话一头扎进了他们指的那间屋里。
　　我一进去就发现不对，整个屋里从左至右站着一溜的姑娘，还有十几对若隐若现的胸部。说来也巧，女生内科检查刚好就剩那十几个姑娘，女大夫想节省时间让她们一起进来。十几双眼睛看向我，数秒后屋里惊爆出震耳欲聋的叫声，姑娘们把身边能抓到的东西都扔向了我，我狼狈的从屋里跑了出来。最有意思的是负责检查的女大夫为了安慰姑娘们受伤的心灵，还大喊：“姑娘们，别叫了，只是看了几眼不碍事……“”
　　而在我看到的十几对胸部中很凑巧有苏慕锦和陶陶。
　　之后几天我胆战心惊的躲在宿舍里不敢出门，怕被人在街上认出来再冠以“偷窥狂”的称号，池博青看到我这样大呼过瘾，被我用床单绑在门上疯狂蹂躏。
　　等到正式上课后，我稀里糊涂的当上了班长，这才发现班里也有两个被我看过胸部的姑娘。作为书记的苏慕锦和宣传的陶陶联名向班主任举荐，让我来当这个出力不讨好的班长。在大学当班长和在初高中不一样，初高中当班长是有实权的，可以说是班主任一人之下数十人之上，大学自由的学习环境注定了班长是个苦差。
　　在得知自己被内定为班长后，我秉承着公平公正民主的想法去找导员请辞。导员问我为什么，我说自己是个懒惰成性的人没能力约束其他人，但是苏慕锦和陶陶两人不停的在导员面前说我的好话，让导员觉得我是个值得培养的好帮手。
　　请辞失败后我从办公室出来，苏慕锦和陶陶紧随身后，苏慕锦拦住我说：“我还真没想到你的胆量这么小，当初勇闯女生内科检查室的嚣张气焰去哪了？”
　　我心中凛然，心想原来如此接着不自觉得看向两人的胸部，使劲回忆她俩内衣的颜色，可惜那天的内衣种类和颜色纷杂我没法一一分辨。我向两人解释说：“那天纯属意外，其实我真没想看。”
　　陶陶的声音柔软，慢吞吞的说：“不想看也看了，说吧怎么办？”
　　“你们想怎么办，难道要我自刎谢罪？”看她们有点头的意思，我又说，“我想你们肯定不会同意，咱们都经历过六月那场生死战，知道一分一操场，咫尺天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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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锦看着我说：“人都说知错就敢，我怎么从你的话里没听出一点悔过的意思。”
　　“我特后悔，”我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知道两位女侠也在其中。”事实刚好相反，我真希望那天看清楚了胸部主人的长相，也省的后来自己都感觉冤枉。
　　苏慕锦不高兴的说：“别狡辩，是你冲进来的，我们连点准备都没有。”
　　“你们要准备什么？”我随口问道，看到苏慕锦和陶陶面色不善忙笑着说，“其实我根本就没看清楚，再说你们看其他姑娘也没人来找我兴师问罪。”
　　陶陶说：“她们没我们幸运，全校那么多新生你偏偏和我们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
　　我厚着脸皮说：“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成缘分的意思吗？”
　　两女回答的很干脆：“不能！”
　　恋爱大师池博青曾经教导我们别和姑娘们讲道理，因为道理永远在姑娘们那边，何况这次确实是我理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把那天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苏慕锦和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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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她俩听后会说：“是吗，都怪那个池博青不好，其实你也没干什么，无非是看了几眼我们的胸部，检查的大夫都说了早晚都得给人看，给人摸就当是实习了。”
　　但是她俩在听完我的解释后，斩钉截铁的说：“少废话，以后你就等着吧。”
　　那天苏慕锦走的时候还警告我：“别想用假谦虚博取导员的同情，我们会隔三差五把你的好人好事报告给导员，让你牢牢坐稳班长的位子。”我记得听到她的话自己的嘴角都笑抽筋了，心说你够狠。
　　看着坐在对面正用手机仔细计算费用的苏慕锦和陶陶，我脑子里飞舞着各式各样的女士内衣。看来以前背书练就的思维模式还存在，我想在脑海里把那天看到的十几对胸部和内衣联系起来。自从我们刚进宿舍池博青就给我们普及了各种H知识，从他的嘴里我们得知女性内衣可不都是从后面解的，也有从前面解的。我们大呼惊奇，心想池博青这小子得解了多少姑娘的扣，才能积累出这么多的经验。
　　我想之所以那天的事让我记忆犹新，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那是自我懂事起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真实立体的女性胸部和内衣。毛片里的不算，老司机池博青说那都是经过加工的不纯正，我们在见识过后也觉得很恶。当然我也不是《老友记》里的钱德勒和罗斯，不会把自己老妈当成幻想对象，更不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翻箱倒柜或是偷穿老妈的高跟鞋。

　“周沐，你到底想好了没有？”这次问我的是陶陶，我一直在想所谓的吴侬软语会不会就是她这样。
　　我甩掉脑子里那些需要打上厚厚马赛克的影像，无所谓的说：“你们拿主意，反正我是个跑腿的。”
　　苏慕锦敲了敲桌子：“我必须提醒你端正态度，中秋福利是全班的事你身为班长动动脑子不过分吧。”
　　“可你们不是说让我少动脑多动手吗？”我看他俩目露凶光，忙说，“我的意思是学校给每个班的经费就那些，你们要是想让每个人都满足基本不可能，要想让每个人空着手回宿舍也不可能。”很快就要到中秋节，学校给每个班经费抚慰我们这些新生的思乡之情。我们导员向来不喜欢这些麻烦事儿，所以直接推给了我们。我有上面的话也是合情合理，不管你怎么安排或是计划也不可能达到人人满意的程度，就像一部电影或是小说，在人人拍案叫好的时候，总有人会在留言板上写下“垃圾”、“没看懂”、“说好的你们拿了多少好处”这种话。

　我心中暗叹，没想刚一上任就摊上这样一件麻烦事。
　　苏慕锦是个头脑清楚的姑娘，她提出了很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别的咱们可以不要，但是过中秋人手得有一份月饼。”
　　陶陶担心的说：“这个时间月饼都很贵，超市里包装稍微上点档次的就要好几十，咱们手里的经费恐怕都不够人手一份月饼。”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黄金周的车位，春运的车票都是会被炒到离谱价位的东西。
　　我对苏慕锦说：“看看人家陶陶，多会精打细算，别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苏慕锦瞪了我一眼：“我说不能缺了月饼，又没说一定要买那种华而不实的礼品。”
　　我懒洋洋的说：“我说书记，那你倒是说说现在哪还有便宜月饼，过两天搞不好还有可能。”
　　“谁说没有？”苏慕锦挖苦我说，“一看你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败家孩子，难道小时候没跟父母去过市场吗？”
　　我感到很惭愧，但是嘴上不服：“书记同学，咱们可是在讨论中秋福利方案不是个人批判大会，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陶陶知道我俩要是都起嘴来没完没了，打断我们说：“市场里的散装月饼没有质量保证，发给同学们要是出问题怎么办？”
　　我表示同意：“陶陶说的没错，要是真因为一个月饼把自己送进医院同学们也未免太冤了。”
　　“这点你们放心，”苏慕锦给了我一个“我能想不到”的眼神说，“为了确保质量，前天我们宿舍已经亲自试验了几家保证没问题。”
　　“你确定？”我想起前天从网吧回宿舍的路上，看到苏慕锦和三个姑娘拎着大包小包，原来里面装的都是月饼。“那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情绪非常不对，难道不是吃了含有弹药的月饼导致的？”
　　苏慕锦捂着肚子一副被我气疯了的样子：“那都是因为你。”
　　陶陶笑着说：“最近几天是幕锦的敏感期，你千万别惹她。”

　苏慕锦瞪了陶陶一眼：“说什么呢。”
　　“原来如此。”我想起恋爱大师池博青说过的话，拿出手机把今天前后一个星期的时间做上标记。
　　苏慕锦生气的说：“周沐，你不干正事还敢玩手机。”
　　我十分认真的说：“我得把今天记下来，以后每个月的今天我都得躲着你。”
　　苏慕锦为之气结，狠狠的瞪了泄露机密的陶陶一眼。
　　在学校自习室里讨论完毕，我们出发去附近的农贸市场采购。苏慕锦对路线特别熟，给我们计划了最短和最省钱的行车路线，她建议我们不要坐地铁虽然快但是步行距离远，公交两毛一位直接到市场门口省时省力。
　　苏慕锦熟悉B市所有不花钱但是有很好体验的地方，比方说免费公园、大学、书市、暖气空调开的很足的商场，还有就是农贸市场。几乎每次我们宿舍的人从网吧或者饭馆回来，都会看到她带着宿舍其他人大包小包的走进学校。农贸市场以前也是我们的最爱，里面有各种看上去美观但是质量极差的东西，我们曾经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一双板鞋，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出现开胶、破裂、断底等现象，后来我们宁愿去买打折货也不去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是个热闹喧嚣的地方，同时也充满各种香味和恶臭。到了最近的市场，看到门口泼洒的脏水，陶陶捂着鼻子说：“这里的东西吃了真不会闹肚子？”
　　我指了指苏慕锦：“你问她。”
　　苏慕锦很肯定的说：“没问题，我们宿舍经常来这里买水果。”
　　我笑着说：“真亏你吃得下。”
　　苏慕锦嘲笑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了，少爷，你以为你们在摊上吃的麻辣烫和烤肉串就比这里的东西干净？”鉴于我们多次吃排档拉肚子的经历，我无力反驳。
　　陶陶望而却步：“我不太想进去，里面……”
　　我说：“那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省省吧，”苏慕锦瞥我一眼，“除了月饼我们还要给上百号人买其他东西，你这小身板怎么搬得动。”

最后我们决定，由我和苏慕锦打先锋，陶陶留守在外面。
　　苏慕锦对农贸市场像是对女生宿舍般熟悉，她带着我穿过众多摊贩准确的找到她事先考察过的三家月饼铺。第一家月饼铺老板是个中年妇女，我们还没说要买她先告诉我们不接受议价，鉴于我们捉襟见肘的经费我们决定不做她的生意。第二家是对夫妻，男的特别好说话，但是她媳妇儿看的贼紧，见到漂亮姑娘来买月饼先在老公腰上拧一把提醒他腰带别松开，再把姑娘引到质量差价格贵的月饼那儿。第三家是“祖传三代”，爷爷负责收钱，爸爸专门送货，孙子充当扩音喇叭站在铺前喊：“月饼便宜了，不便宜不要钱。”
　　我对第三家特别感兴趣，走过去摸着小孩的脑袋说：“真不要钱？”
　　小孩抽抽鼻子说：“叔叔，姐姐，买月饼吧，便宜了。”
　　“这孩子，”我有点不爽的对苏慕锦说，“连辈分都搞不清楚，我像是你的长辈吗？”
　　“你是小学生吗和孩子计较，我看他说的很对。”苏慕锦走到月饼铺前，“就买这家。”

　我拦住她说：“你这人也未免太天真了，没听说过小孩是最具有欺骗性的人群吗，忘了坐地铁遇到的那些假装小学生的惯偷，还有那些领个孩子乞讨的职业行乞者了？”
　　苏慕锦嘲笑我说：“你的内心还真是黑暗。”
　　“武侠片你总看过吧，多少武林高手都是被小孩暗算的。”我的劝阻无效，苏慕锦已经走去和小孩的爷爷侃起了价。
　　看苏慕锦杀价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她会从东西的品质入手逐步击溃售卖者的心里，让对方也觉得自己卖的是便宜货绝对不能要价太高。苏慕锦很善于挖各种陷阱，对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掉进坑里，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
　　我亲眼看到苏慕锦把一块钱一个的月饼讲到三毛一个，还逼着老头答应她每种都试吃。看着当喇叭的小孩都快哭了，我于心不忍对苏慕锦说：“刚才我还以为你是看在小孩的份上，没想到十分钟不到你就坑走了他下学期的学费。”
　　苏慕锦白我一眼：“你以为别人傻，不赚钱能卖啊。”看我还有话要说，她没给我机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有爱心，过天桥的时候也没见你给流浪歌手钱。”我自诩语言功底深厚，但是遇到苏慕锦只有吃瘪的份儿。

　整个月饼铺有数十种月饼，我们只选符合正常人口味的，但也有桂花、梅干、五仁、豆沙、冰糖、白果、肉松、黑芝麻、火腿、蛋黄等十几种。我和苏慕锦一人一半试吃，苏慕锦展示出了姑娘们吃零食的巨大胃口，我只吃了几样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吃月饼了。
　　最后，我们从中挑了十种买了全班人的份打包带走。我们走的时候，老头含着泪对苏慕锦说：“姑娘，你以后别来了。”
　　苏慕锦笑靥如花：“大爷，明年再来找您。”我抱着一大箱月饼站在旁边，心想大爷今晚注定无眠。
　　我和苏慕锦各抱着一箱月饼往水果市场走，其实到此为止我都怀疑苏慕锦的计划有问题，忍不住问她：“我觉得你的想法太土鳖，现在中秋还指望吃个月饼，又不是小学生。”
　　苏慕锦的上半身基本被箱子掩盖，只露出大半个脑袋：“中秋谁家不是吃月饼赏月？”
　　我摇头：“我们不赏月。”
　　苏慕锦用腿支撑着箱子问我：“那你们干什么？”
　　我说：“赏秋香。”
　　“滚。”苏慕锦嗔怒的骂道。
　　水果比月饼要好办的多，苏慕锦有固定购买的水果摊。当老板听说我们要买下他小半车的梨时，还以为遇上了土豪，忙不迭的帮我们挑拣个大味甜的梨。苏慕锦对水果严格把关，禁止老板随意蒙骗，看见长相不美观或是有腐烂迹象的梨都给挑了出来。
　　正在挑梨的苏慕锦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有一会儿没动，我走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月饼吃太多撑着了？”
　　苏慕锦给了我一个白球：“当然不是。”
　　我看了看两箱月饼和三箱水果，再看看不舒服的苏慕锦，问苏慕锦：“哎，你学生证带了吗？”
　　“带了。”苏慕锦抬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