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pan.baidu.com/s/1qXUXKle照例先推音乐,高梨康治的《宿命》。这章写的不顺,我努力找那种宿命感,但是找的不好。
情起(下)近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是大太阳,可是,一阵风吹来。天就变了颜色,不消一时半刻,就下起瓢泼般的大雨来。
送走了杨氏母子。杭昱、厉心两人回到书房,重新落座。屋内略显阴暗,衬得杭昱脸色也阴沉起来。
厉心问道:“怎么回事?”
杭昱面露为难,沉吟良久,方道:“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愔儿原本从小定有亲事,可惜去年退婚了。今日来的那对母子,和我原来的亲家是亲戚。”
厉心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退婚?那对母子是来说情的?”
杭昱摇头,沉声道:“一句话,两个人没缘分罢了,也是我当初太冲动,仓促间定下了婚事。这事不提,让人头痛的却是杨氏母子。”
厉心诧异:“这是怎么说的?”
杭昱皱眉:“这个杨夫人为人十分长舌,且尖酸刻薄,我十分不喜。当初若不是她乱嚼舌,这事也不会传的满城皆知,愔儿现在也不会如此难堪。”
厉心道:“前阵子我在茶馆喝茶的时候,倒是隐隐约的听了一些什么哪家的小姐,妖媚害人的闲话,原来竟然说的是愔儿?”其实原话要比这个更不堪些,厉心怕杭昱难过,故也不敢全然转述。
杭昱扶额哀叹:“我就知道,这闲话少不了。愔儿这是造了什么孽?退婚也不是她的错,却要她来担这些恶名!更可气的是这杨夫人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现在竟还好意思替她儿子来求亲?!”
厉心简直要失笑:“你原来头痛的是这个?如果那家孩子是个好的,倒也未尝不可。”
杭昱瞪他:“有了前车之鉴,我可不敢再马虎了。原先那个我看着也是好的,谁曾想后来变成那样?再说了,这杨夫人这样,她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况且,愔儿也不喜欢。他比愔儿还小两个月呢。”
厉心问道:“那你意欲如何?”
杭昱背着手来回琢磨,忽地回身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
厉心答道:“约莫也就这两日了。”忽地会意,问道:“你想愔儿去京城?这可不像你。难为你竟肯让她去你口中的是非地?”
杭昱笑道:“不过是去京中暂避一下流言蜚语,又不是让她在那里不回来了。等这边闲话散了,我自然接她回来。你知道我在京中还有一个姐姐,前阵子捎信来让我回京住段时日,我正两边为难。恰好你回京,帮我送愔儿去陪陪她。”
厉心笑道:“你想的倒好!不过,我可不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个男弟子呢!你就不怕我别有用心把愔儿给你卖了?”
杭昱笑骂:“你要是敢动我的愔儿,我立马杀到京城把你的老窝给拆了!有男子怎么了?有你在,我怕什么?!”
厉心沉吟片刻:“我要商量一下,只要你信得过我,估计不是问题。”
杭昱点点头,舒了一口气,又问:“你这弟子到底什么来头,我还不曾细问过你呢。”
厉心笑了笑:“这个我暂且不能说,时候到了自然告诉你。”
杭昱知道他仍属锦衣卫,有些事不便细问,自然就揭过不提。
听着外边雨下的越发大了,说道:“这天气你也别走了,就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厉心点头应允。
却说朱祁钰这边带着和安三人去嵩山禅寺。
和安笑问:“您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拜佛呢?”
朱祁钰笑道:“不过是兴起,想来看看罢了。”
和安不曾留意这些事,朱祁钰却是记得的。
这禅寺原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寺,但十几年前,禅寺主持至道大和尚求得宣德皇帝御赐,重塑寺庙金身,这才有了如今嵩山禅寺的盛名。
朱祁钰心怀孺慕之情,时常觉得,和父皇有关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根草也是好的。看着这满山苍松翠柏,看着这掩映在其间,香火旺盛的庙宇,心头竟有一丝莫名的亲切感。
嵩山禅寺虽在山上,但好在山势不高,地形也并不险要。一路上还算顺遂。出了无锡城,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禅寺。山寺正门,赫然立着那块御赐石碑,和安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朱祁钰碑前驻足良久,很是感慨。
一行人先去了正殿参拜。
刚进正殿,早有一人跪在当地,却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壮汉。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殿内还有三五个大汉,看见朱祁钰进来,都警惕了起来,随即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看着。
朱祁钰放轻脚步,悄然走进,端正下拜,虔诚祷告:“愿佛祖护佑我大明国运昌隆,百姓安乐;愿皇兄母妃,身体安康。”和安等人也都随着跪倒。
那大汉听到身边有人走进,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朱祁钰,一双眸子波澜不兴。
两人同时礼毕,朱祁钰好奇的看了那大汉一眼,微微点头示意。那大汉也微微点头。
一干人等出了殿门,和安招手叫来了一个小沙弥,问至道大和尚的情况。
小沙弥年纪甚小,见着生人不免有些怯怯的。合手施礼道:“老禅师在后面呢。”说着一指方向,抬脚蹬蹬蹬的就跑了。
朱祁钰不免失笑,问和安等人:“我的样子很吓人?”
和安笑道:“公子说笑呢。”
朱祁钰负手笑道:“咱们去看看。”
朱祁钰见那几个大汉也跟着他们一起,不禁问道:“兄台也是来拜会至道大师的?”
大汉点点头,沉声道:“正是。”
顺着小沙弥指的方向,众人来到了一所极清幽的院落。山风习习,吹得院子里的青松翠柏不住摇晃。院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和尚在慢腾腾的扫地。
朱祁钰叫来了过路的僧人询问:“请问,至道大师在何处?”
那僧人见朱祁钰衣饰精致,不敢轻慢,奇道:“至道大师早已不问世事多年,不知诸位有何贵干?现下鄙寺是敬安禅师主持。”
朱祁钰笑道:“并无大事,只不过是久仰大师清名,故来拜见。”
那大汉也道:“多年前曾得大师指点迷津,今日特来拜谢。”
那僧人笑笑,不以为意。指着那个干瘦老僧道:“那就是大师了,你们进去吧。”
朱祁钰和那大汉都微微吃了一惊,十几年前,至道得皇帝御赐而闻名天下,哪里想到却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略显落魄的模样?
眼见着天色不好,乌云密布,一场大雨顷刻而至,那老和尚却恍若未见,只专心的扫地。
两人等那老和尚慢吞吞的扫完了地,才走到他跟前行了个礼:“大师。”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已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至道看见两人,神情一愣,随即连连挥手,请二人至殿内避雨。
这殿内只供了一座大佛金身,佛前供着香油烛火。旁边是一个矮桌,上面是些经文笔墨等物。
两人在殿内等候,和安又取出手巾服侍朱祁钰擦手擦脸。至道这才慢腾腾的走了进来,请两人在桌旁坐下。随即刚才那个指路的小沙弥也跑了进来。眼见殿里团团站了一圈人,先在佛前告了罪,又忙忙的去为至道和尚拿手巾擦拭身上的雨水。
和安悄悄的拉过小沙弥问大和尚怎么了,小沙弥这才悄悄的说道:“老禅师这几年生过几次大病,嗓子已坏不能说话,连耳朵也不大好使了。”
众人这才了然,朱祁钰和那大汉脸上显出失望之色。至道耳喉虽不能用了,但眼睛却极是清凉,见二人脸现失望,也不说破。炯炯的目光看着二人,意带研判。
至道比划了几下,小沙弥会意,站在一旁问道:“禅师问你们有何贵干?”
朱祁钰笑道:“本来想问问一些陈年往事,只是大师这个样子,恐怕不能如愿了?”语带踌躇,看了眼身边那个大汉。
那大汉看了朱祁钰一眼,沉声道:“我问大师将来。”
两人看着至道和小沙弥一通比划,一头雾水。
小沙弥,对二人笑道:“大师说了,出家人不言过去将来,只言因果。”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失望。朱祁钰无法,只得站起身叫和安奉上茶叶:“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大师笑纳。”
至道微笑着让小沙弥收了,看着两人的目光,却愈发深沉,最后,渐渐带出满目悲悯。
朱祁钰和那大汉迎着那样的目光,俱是一怔。至道神色肃穆,对着二人,深深施了一礼。
两人未及发问,至道却离开桌前,又冲着二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身后的小沙弥见至道如此郑重,也忙跟着跪倒。
两人吓了一跳,忙去搀扶。至道却坚持着行了礼,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二人不解他为何无缘无故行此大礼,问道:“大师,这是何故?”
至道对着小沙弥示意,小沙弥听完,双手合十,对二人低声道:“师傅是感念施主们的慈悲,才大礼以表敬意。只是大师劝施主们不必执着太过,否则难免生出八苦。”
一干人更是迷糊了,不明白至道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番话来。朱祁钰坦然,那大汉却眉头紧锁。
至道望着二人,渐渐面露悲痛之色,欲言无语,最终转过身,在佛前跪倒,口中呜呜有声。
朱祁钰问:“大师这是怎么了?”
小沙弥也是满面惊惶:“大师许久不曾这样了。罪过,罪过。”也忙跟在至道身后,念起佛经来。
小和尚念在嘴里,听在朱祁钰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五取蕴苦;万苦贪嗔痴,一经戒定慧。”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朱祁钰面上愕然,心内却感慨:“原来连至道这样的高僧,也觉得人生至苦。我虽父皇早逝,但母妃慈爱,师傅友爱,衣食无忧,生来富贵。也算是有幸的很了。”
转头却见那同行的大汉也是满面沉痛,不禁摸了摸鼻子。
那大汉见他的样子,冷声道:“大师慈悲怜悯世人。公子出身富贵,自然不晓得这小民的苦痛。”
朱祁钰苦笑:“我只是凡人一个,确实不懂这许多。”
那大汉微微冷笑:“公子锦衣玉食,许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终日劳作,却连温饱也不可得。”
和安不忿:“你这是什么话?又不是我家公子让那些人吃不饱饭。”朱祁钰忙摆手示意和安别说那么多。
那大汉却甚是愤恨:“像你这种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哥我见得多了。饱食终日却一事无成,白糟蹋了粮食。”
朱祁钰强忍火气:“这位大哥言重了。我虽然生来富贵,也实在是托祖宗福荫庇佑得来的。自己虽然不才,但也恪守本分,孝亲敬人,不敢任性胡为。各人生来于世,自有他的用武之地,何来糟蹋粮食一说?”
那大汉昂然道:“人生在世,大好男儿,当顶天立地,轰轰烈烈。岂能安于富贵,一事无成?”
朱祁钰微笑:“兄台岂不知人生在世,各有天命?”
那大汉立眉道:“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话说的极是大胆放肆,朱祁钰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只闻殿外哗哗雨声。
眼见话不投机,至道和小沙弥又只顾着礼佛,顾不上他们。朱祁钰负手看着殿外,笑道:“看样子,今天是天要留人,下不了山了。这话揭过不提吧。兄台消消火气,我也长长志气。咱们且顾着眼下吧。”
和安叫了那小沙弥,那大汉也叫了随行的人,几人一起去找寺内主持,安排素餐,落脚休息。
这场雨,足下了半天一夜,到三更时分,方才渐渐停止。
朱祁钰和和安在一间禅房休息。他和那大汉一番言论,谈的心内颇有些焦躁,因此上,前半夜都翻来覆去的不曾睡着。好不容易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他还想:这寺院禅房哪来这样的香气呢?
情知有些不对,想要起身,却浑身酸软,不能动弹。
耳边传来两个刻意压低的男子声音:“你干嘛这么多事?自己费力不说,大哥肯定要怪你节外生枝。”
一个年轻点的声音轻笑道:“他长的样子我看着就讨厌。再说他冲撞大哥,正好给他个教训。”
后面的声音,朱祁钰渐渐晕迷,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