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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局势动荡。光绪爷崩了,慈禧老佛爷也宾天了,洋鬼子、乱党、军阀,闹得沸沸扬扬,天子脚下尤其的不安生,但再乱的世道也有享乐的人,王亲贵胄,浪荡公子,养活着京城里的后庭花。
三庆园本是个小园子,一个师傅带着几个学徒,白日里规规矩矩的练功,晚上上场规规矩矩的演出,挣得钱呢,虽不多,倒也够几口人的嚼谷。这张云雷张老板,这时才十六,百姓们看着大清朝亡了,一个个的都剪了辫子,张云雷却不太愿意。打小留到大的辫子,说剪就剪了?大清朝亡不亡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可辫子跟了我十几年了呀,不剪吧,师兄弟们还笑话,师傅都剪了,你怎么不剪呢?张云雷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宿,夜里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打了盆水,映着月光狠狠心,剃了大部分的头发,只留了条细细的小辫儿,得嘞,我这也算是剪了。第二天师兄弟们都笑话他,师傅也憋着笑,大手摩挲着他头皮上的硬茬,笑骂道:“倒是个知情知义的”。但这“小辫儿”的称呼,也就这么留了下来。
这位张老板,最近成了北平城里响当当的角儿、
按说这张老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北平城大小园子三十六,怎么也轮不着张老板红。可这人命数一到,真是想也想不到。
这一日,园子里的徒弟们跟平常一样,早早的起来伺候着师傅起床,等着师傅一个一个的说活再各自去练。突然外面几声枪响,紧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跳进了院子,给徒弟们都吓了一跳。张云雷壮起胆子上前,扳过小伙子的身子一看,小伙子的腹部汨汨的流着血,一张脸惨白的吓人。张云雷忙招呼着几个师兄弟把他抬进柴房藏在地道里,师傅赶过来一看,也吓得不轻,来不及责怪,赶紧着人把院子里带血的地面收拾了。刚撂下簸箕的功夫,大兵们就呼啦啦的闯了进来。
“谁是班主啊”,领头的慢悠悠的踱进门,看着一身打扮,官阶不低。
师傅紧上前两步跪倒,哆哆嗦嗦的说:“回官爷,小的是。”
"看见有人进来了吗?”当官的依旧不紧不慢。
“回官爷的话,小的一直带着徒弟们在院里练功,不曾见过外人进门”。师傅紧张的额头直冒汗,当官的瞟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大兵们四散开来挨着屋的搜。


IP属地:辽宁1楼2017-02-28 14:27回复
    几个小徒弟吓得不轻,在院子角哆嗦着站在一起,大兵们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出人影来。当官的沉思几秒,弯下腰问:“你这几个徒弟,都是唱什么的?”
    “回……回官爷的话,唱……太平歌。”
    “哦,这几个都是你徒弟吗?你可看仔细了?”
    “是……都是……”
    “来,挨着个儿的给我唱一段。”早有人搬来一张条凳,当官的嫌弃的看了一眼,师傅忙爬起来用袖子使劲儿蹭了蹭,“官爷坐,几个徒弟学艺时候都不长,怕污了您的耳朵,好不好的,您多包涵。”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们唱就赶紧唱,什么他妈破院子,连口茶都没有吗?”当官的身边一个小兵破口大骂。几个师兄弟战战兢兢的一个个唱,颤着声哆嗦着腿,那当官的都闭着眼不吭声。轮到张云雷了,张云雷稳了稳心神,强压着剧烈的心跳,开嗓唱:“汉高祖有道坐江山……”声音洪亮,唱腔婉转,当官的一下子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张云雷,张云雷被这眼神盯着,再想起柴房里的那位,不知道有多紧张,抠破了手心才唱完这一出。
    “好!”当官的猛然叫了一声好,站起身问:“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张云雷。”
    “张老板!不知道张老板明日可有功夫?我邀几位同仁来捧张老板的场,到时候还请张老板不惜力气才好。”
    “是……”
    旁边的小兵低声问:“那贼人?”
    当官的摇了摇头,挥退一院子兵马,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张老板,明日见。”师傅把当官的送到门外,悄悄的拉住一个大兵,塞了块银元问:“这位官爷是?”
    “我们吴大帅!”


    IP属地:辽宁2楼2017-02-28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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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5 12: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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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吴大帅前脚出了院门,几个徒弟脱力一般瘫在地上。师傅抹了抹头上的汗,深深的看了张云雷一眼,对着几个徒弟低声申斥道:“坐在这干什么!赶紧看看柴房那位去。”张云雷也缓过神儿,几步跑进去,那人的脸色依旧不好,师傅解开小伙子的衣服:“子弹打出去了,生子去抓几幅药,就说小五上房淘气摔破了腿了。”
      “师傅,为啥不说摔破脑袋了?”
      “傻小子,那不让人看出来了么!”
      “那为啥不是摔屁股了?”
      “再问我抽你,赶紧去!”
      生子吐了吐舌头,拿钱抓药去了。师傅安排着人拿了被褥给小伙子铺好,叫了张云雷一声:“小辫儿,出来。”
      “师傅……”
      “错哪了。”
      “师傅,我……”
      “知道抬人不知道把血蹭干净咯?这要是让那帮当兵的看见了,一园子人都得让你扇呼着报销喽,顾头不顾腚的。”一扇子敲到了张云雷头上。
      “啊?师傅?你是为这个打我啊?”
      “那些个当兵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能耐冲着洋鬼子使去啊,就他妈知道跟老百姓能耐,什么东西!”张云雷知道,师娘就是让当兵的害死的,听罢也不做声,默默的挨着训
      “我问你,”师傅点着他的头,“想过红没有?”
      “啊?”
      “我琢磨着,这个吴大帅明天还要来听你唱,八成是看上你这把嗓子了,你要红了,张老板。”
      “师傅,我,我不知道。”
      “你听着,咱们作艺的,要想唱红,得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你有这个机缘,就一定得把握住。你红了之后,这三庆园,你这些师兄弟,也算出了头了。傻小子,连师傅都得傍着你活了。”
      “师傅放心,小辫儿从小就跟在师傅身边,师傅就跟我亲爹一样,有我一口就有您一口,小辫儿有良心,不当白眼狼!”
      “好,起来吧,我给你说说,刚才你那句话唱的不对……”


      IP属地:辽宁4楼2017-02-28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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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师傅亲自给小伙子喂了药,检查了伤口,师兄弟叽叽喳喳的吃完饭,起着哄叫着张老板,个顶个的兴奋。是啊,唱了这么些年,可算有一个能红的了,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张云雷被他们拥促着,脸红到脖子根,师傅翘着腿坐在一边,注视着不好意思的张云雷,在心里点了点头。人,就怕沉不住气,他当着吴大帅的面也能不抖不颤的唱完,是个能当大事的人。师傅抖了抖衣袖:“去去去回屋去,明天不练功了?”徒弟们笑着散了,张云雷挪到师傅面前:“师傅,我想去看看他。”
        “嗯,去吧,早点睡。”
        “哎!”
        张云雷举着蜡烛放在小伙子的枕头边,小伙子依旧睡着,张云雷给他掖了掖被角,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谁啊?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把你救回来,师傅还给你买药,我们是不是你的恩人啊?不对不对,要是你不来,那吴大帅也来不了,我也没有明天那个机会,这么说,你是我的恩人?好像也不对……你快醒吧,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了?从哪来?为什么他们要追你啊?”
        “师哥,您早点回去睡吧,明天就看你的了。”生子抱着被褥进来。“师傅说今天晚上我看着他,您放心吧。”
        张云雷答应着起身,推开地道门回头看了看还在睡的小伙子,下定决定般吐了口气,出去回房睡了。


        IP属地:辽宁5楼2017-02-28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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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庆园门口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要光说热闹,不稀奇,大小园子有好角儿的时候都热闹,稀奇的是门口两排大兵扛着枪站岗,四五辆汽车在门口停着。三庆园门口路本就不宽,这样一来堵了个瓷实。四邻也好奇啊,三庆园这是摊上事了?不像啊,没见着抓人啊?吴大帅就在街坊四邻的议论声中下了车,理了理军装,笑着跟其他下车的人打招呼。
          “老吴!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忒寒碜了?”刘局长掸了掸衣裳。旁边的王秘书长直嘬牙花子:“我说老吴,这么小的园子能出什么好角儿?不是你看上人家班主闺女儿来讨好老丈人了吧?”
          “你看看,好心好意的请你们来听好角儿吧,还都不领情。我什么时候说过瞎话啊?来吧,进来瞧吧。”吴大帅招呼着进来,师傅早就候在门口了:“给官爷们请安,座儿都预备好了,请官爷们进去。”
          “哈哈哈还请安,大清都亡啦!我说班主,你那闺女长什么模样,带出来给我们看看,要是真好,也不白费我们来捧回场。”师傅头低的更深:“官爷们说笑了,吴大帅,云雷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官爷落座吧。”
          后台,张云雷换上师傅过年新做的大褂,小五他娘新给他做的鞋,馒头仔仔细细的给他梳头发。“师哥,你紧张不,我咋这么害怕呢。”说话的是馒头。
          “不怕”张云雷想在大褂上蹭蹭手,想了想又蹭在裤子上,“咱们园子今天就在我身上了,哥要是真唱红了,给你买绿豆糕。”
          场下坐着四五个官,一屋子兵,张云雷稳了稳心神,使劲握了握玉子,缓步上台。
          “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了季的清香…”刚张开嘴,下面端着茶杯的官爷们就不动了,一杯茶直端到这段唱完。一曲唱罢,几个人互相看看“有点意思,再来一个!”
          直唱了一个多时辰,茶都换过三四回,几个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宝贝啊,老吴啊,这是个角儿啊!”“那是,”吴大帅应了几句:“诶,班主,听说你们这昨天有个小徒弟去抓了金疮药啊?班子里谁伤着了。”
          张云雷和师傅这冷汗刷就下来了,生子去抓药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回大帅,是个小徒弟,淘气,上房摔破了腿…”
          “哦,哪个小徒弟啊?可别又是跟张老板一样的好角儿,你们班子藏龙卧虎,可别耽误了。带来我瞧瞧。”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2-28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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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明白了,吴大帅根本就没忘记昨天的事,他来捧张云雷是真的,来翻昨天的事也是真的。想到这师傅的冷汗簌簌的往下掉,张云雷也慌了神,指甲死死的扣着掌心。
            “张老板?怎么着?不放心?您这把好嗓子一般人可盖不过您的风头去,今天一过您就红了,满北平城都得听听我吴某人看上的好嗓子。别怕师弟抢了您的饭碗。”
            “不是……不是这么说……”
            “师傅!”小五在馒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见过吴大帅,各位官爷,昨天我淘气,上房摔破了腿,您看。”说罢撩起了裤腿,白色的绷带下依旧渗着血:“我是个乡下孩子,昨天给大帅唱完太平歌,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师傅怕我丢人,才不敢叫我出来。师傅,”小五艰难的跪下,不吭声了。
            吴大帅拎着手杖,往小五的腿上捅了两下,血当时又冒了出来,疼的小五嗷嗷叫,收回手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恩,唱的是一般,盖不住张老板的风华。张老板,军务繁忙,我就不常来了,到时候下帖子请张老板去唱堂会,张老板可要赏光啊。”
            “是……”张云雷心狠狠揪成一团,将几位爷送出们去,回来就扑到小五的身上:“师哥!你怎么能!”
            “没事,”小五靠着馒头艰难的站起来,“不真放点血,那个吴大帅饶不了我们。别哭!还跟个孩子似的,回头你挣了钱,给师哥请个好郎中。”师傅重重的叹了口气:“唉,福兮祸兮啊。难为你了,小五。想要点什么,跟师傅说。”
            “师傅,我在家排行老五,我娘就只管我叫小五,到了班子,也没个名字,想请师傅给赐个名。”
            “你姓什么。”
            “姓孟。”
            “倒是跟我一个姓氏,我没儿没女,收你做个义子,按我族谱排行,我儿子这辈儿泛鹤字,就叫孟鹤堂吧。”
            “谢谢干爹!”这小五,不,如今叫孟鹤堂,高高兴兴的认了干爹,想笑又疼的龇牙咧嘴。张云雷把孟鹤堂扶回屋里,收拾齐整去看地道里的年轻人,没想到那年轻人醒了,听着生子手舞足蹈的讲着昨天的事。


            IP属地:辽宁9楼2017-02-28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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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张云雷问。
              “师哥!怎么样!今天唱的好不好?那个大帅喜不喜欢你?”
              “好,好着呢,小五受伤了,你去看看他吧,今天我守着他。如今小五认了师傅做干爹,记得叫他大号孟鹤堂。”
              “怎么回事?怎么就认了干爹了呢!还有名字了!哎呦喂今天这段我没赶上,那我去啦!”
              “恩,去吧。”
              席子上的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眼睛本就不大,这样一看就跟一条缝似的:“是你救了我?”
              “是大家伙, 我一个人可救不了你。”张云雷勉强一笑:“我师哥为了你,生生在自己腿上捅了个窟窿,这我可没做到。”
              那小伙子挣扎着起来给张云雷磕了个头:“救命之恩,牢记在心。”
              “诶诶你躺下,可别乱动,伤口挣开了我师哥的罪就白受了。其实论起来,你也于我有恩,要不是你,吴大帅也不能带着人来捧我的场。你叫什么?”
              “杨九郎。恩人怎么称呼?”
              “我叫张云雷。杨九郎,你是在家行九吗?像我师哥一样,行五,就叫小五。有意思,只听过杨家将有七郎八妹,你是九郎,真逗。”
              “我在家是独子。”杨九郎低下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以后再不能生养了,怕我在外面受欺负,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叫九郎,让人家以为我上面有好几个哥哥,不敢欺负我。”
              “你娘对你真好!他们,就是那个吴大帅,他们为什么追你?”
              杨九郎沉默许久,张云雷善解人意的笑笑:“没关系,难言之隐不说也罢。我也是随便聊聊。”说完侧身躺在生子的铺盖上,“你休息吧,明天我来给你送药。”
              杨九郎合上眼,像梦中呓语一般缓缓道:“我家传有一薄瓷碗,缸口大小,胎薄不好烧制,连挪动都得几个人一起匀着劲儿的搬,有人说这一碗胜万瓷。那天吴大帅来我家,强买我家这碗不成,就害死了我爹娘,夺了去。我到家时,爹娘都断了气。我想报仇,刺杀不成,就打碎了这碗,只抢了两块碎片出来。吴大帅恼羞成怒,才追杀我至此。”说完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两块瓷片,“恩人,九郎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这一块瓷片,你且收下,九郎这条命就是恩人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云雷听他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瓷片,仔细的包好揣进怀里,流着眼泪说:“恩,我收好了。你也不必再叫我恩人,他们都叫我小辫儿,以后我就叫你九郎好不好?”
              烛光映着张云雷泛着水光的眼睛,九郎认真的看了这双眼睛许久,重重的答应了一声。


              IP属地:辽宁11楼2017-02-28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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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停不下来了,甭管有人看没人看,我自己叭叭会儿吧,不然故事总在脑袋里转,睡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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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5 12: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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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大帅说的不错,果然第二天头清早,订座儿的挤破了门。北平城好久没有新角儿了,这唱太平歌的张老板,对皇城根下的人来说可是新鲜的紧。公安局的、这个司长那个部长,非富即贵,都来赶这头一份新鲜。孟班主打醒了那会儿就脚不沾地的迎来送往,园子老板早在八国联军进北京城那阵儿就跑了,这小园子没人接手,孟班主也乐意给徒弟们找个栖身之所,凡事亲力亲为。张云雷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师傅刚坐下喝今天的第一口茶,旁边摞着一盘子现大洋。一看见张云雷,师傅笑着点了点现大洋:“快来看,我的角儿,你发了。”
                  张云雷眼瞅着一盘子现大洋也发蒙,从小到大一十六年,真是做梦也没敢想过,一夜之间醒来有这么多钱摆在面前。“师父,这是?”
                  “订座儿的钱。”师父拍了拍张云雷的肩膀:“你可真成,这都是听见吴大帅的风来听你的,今晚再卖卖力气,今天这炮砸响了,你就彻底红了。祖师爷开眼,你这好嗓子没埋没了。”
                  “师父,我怕……”“别怕,小子,稳住神,这几个师兄弟里,你基础最好嗓子最亮,别慌,有师父呢。”
                  “师父,能不能让九郎在屋里养伤,地道里太潮了。”
                  “九郎?那个小伙子?”孟班主按了按眉心,“在柴房给他铺个床吧,那吴大帅不是什么善茬,哪天再杀个回马枪,可不是鹤堂能顶过去的了。”
                  “哎好嘞,师父放心,晚上我一定好好唱,我先去给九郎下碗汤面,回头您再给我说说活。”说完就要往厨房跑,被师父一把拉回来:“这事用不着你忙活,生子!去下碗汤面!你就好好准备着,打今儿起你就是我们班子里的台柱子,什么也使唤不上你!我的儿,你的好命来了!”


                  IP属地:辽宁13楼2017-02-28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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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九郎在柴房养伤的这段日子,总捅开窗户纸瞧张云雷练功。清瘦的少年郎,在杏树下吊嗓子,有时风一吹,几朵杏花扑棱棱的掉在他肩膀上,他也不发觉,练得累了,大喇喇的往条凳上一坐,一口一口的抿着茶喝。杨九郎有时候就想,自己当时要是跳进别家院子,估摸着早就没命了。他这么大的年岁,怎么就敢救我呢?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生子端着药碗站在他旁边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你看什么呐?”生子好奇的也顺着窟窿往外瞅,杨九郎慌乱的挡上,“没看什么,什么也没看”
                    “想看什么就大大方方的看呗,把窗户纸捅成这样,春天小虫子多,顺着窟窿钻进来咬你的肉!呶,喝了吧,师哥交代了一滴不能剩,我得看着你。”杨九郎不等他说完就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你脸咋红了?”生子接回药碗,狐疑的盯着他,“没啥,药太苦了”
                    “哥你都这么大了还怕苦啊?上回我发高烧,那药苦成那样,我眉头都不皱一皱!你等着,我给你端饭去。”
                    不多时,张云雷端着饭盘走进来,两碟酱菜,一碗稠粥,还有一碗炸肉。杨九郎稀奇道:“肉?”
                    “吃吧,师父说了,你吃点好的恢复得快。”张云雷矮下身,坐在杨九郎旁边。
                    杨九郎端起粥碗,怎么也不舍得往那碗肉里伸一筷子。张云雷夺过筷子,搛起一块肉送到杨九郎嘴边,“张嘴,吃。”杨九郎不好意思张嘴,也不好躲,傻愣愣的呆在那。
                    “傻子,吃吧,如今我唱红了,腰包也鼓了,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不单是你多碗肉。我因得保护嗓子,不好多吃,你替我把我的那份吃了,好快点养好伤出去转转,别没事捅我们的窗户纸。”说完自己扑哧一笑,杨九郎被他戳穿,耳朵根子都红了,张嘴吃了肉,低着头猛扒拉饭。张云雷笑眯眯的看他吃完,从怀里摸出一块糖,剥开糖纸顺势抹进杨九郎嘴里:“我听生子说你吃药怕苦,小时候我吃药,师父都给我预备一块糖,下回生子再给你送药,我也让他带块糖给你。”杨九郎嘴边含着糖,丝丝甜味顺着舌头滑进口腔,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IP属地:辽宁15楼2017-03-01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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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张云雷火遍了全京城,三庆园也从原来的小园子整修成了大门面,杨九郎的伤也彻底好了。这一天生子来送饭,发现铺上的杨九郎没了人影。院里院外的找寻过了,生子慌了,忙跑着去找师父。张云雷此时正在师父旁边听着说活,乍听得这个消息,也没多慌张。在柴房里住久了,好不容易养好伤,想出去转转也情有可原。
                      连着三天,杨九郎都不见人影,张云雷这才慌了神。“说走就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好歹住了几个月,面上的情分都没有了”?张云雷觉得委屈,回房里找出那块碎瓷片,想扔了吧,又不舍得,不扔吧,又好似在这里头吃了亏了。“好你个杨九郎,还说这条命是我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我得知道你在哪才找你下汤里啊。”生了一天的闷气,晚上还把情绪带上了台。几个懂行的老观众听出来了,也不是太计较,角儿有角儿的脾气,一回两回的,笑笑就过去了。也有在台下起哄的,张云雷脸涨的通红,勉强唱完深鞠一躬下台了。下的台来,师父虎着一张脸,召集徒弟们到院子里来。
                      “跪下!”
                      张云雷撩袍跪地,伸出左手,“请师父责罚”
                      “你可知错?”
                      “徒儿知错,带着情绪上台,对不起观众的赏钱,对不起从艺的良心。”
                      “伸右手!饭我能喂你吃,字我能替你写,左手的玉子我不能替你打!今天的事是个教训,你红了,那是观众捧你,有的是比你唱得好但没机会红的!要不是九郎……”话没说完,张云雷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含着泪,死死咬着嘴唇。师父也说不下去了:“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师父知道你难受,但是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了。手举好。”
                      第二天清早,张云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练功。“笃笃笃”,三声敲门响,生子颠颠的过去开门。
                      “杨九郎?你还好意思回来?”可不是杨九郎么,一身短打,本白毛巾板打在脖子上,“生子,我有事,劳你去请师父出来。”
                      “师父没空,师哥也没空,没空没空都没空,出去出去。”生子一脸怒气往外搡着杨九郎。杨九郎陪着笑跟他周旋。
                      “生子,别捣乱,让人家进来。”师父端着茶壶,在条凳上坐下。


                      IP属地:辽宁17楼2017-03-01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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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我这几天没打招呼,不是想不辞而别,是想报恩。”杨九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这几天处理了点家里事,凑了点钱买了辆洋车,您看,辫儿如今也是个角儿了,再有人请他出去唱,总不能腿儿着不是?我想着,平日里我出去拉车,您这班子里谁要去哪儿,也甭叫,提前跟我招呼一声,不比他们拉的稳当?师父和各位兄弟的救命之恩,九郎没齿难忘,现在我就这么大能耐,就报这么大的恩,等以后我能耐大了,再好好的报答。”说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嘬了口茶,道:“当初救你,是小辫儿的主意。你这一走,我们倒好说,再回来不过是一碗饭一张席子的事,但是留不留,你得去问问小辫儿。我们班子指望着他养活,他要是不留你,我虽是师父,也不好说什么的。”
                        杨九郎听罢,又给师父磕了个头,嘿嘿笑着起身往张云雷屋子里走。张云雷之前在房里就听见他们说话了,九郎回来,他心里别提多欢喜,可一想到这几天自己担的惊受的怕,昨儿个夜里挨得手板子,又在心里狠啐了一口。背冲着门口,也不搭理杨九郎撩着帘一声可怜过一声的“角儿”,硬着心肠不搭理他。九郎绕到他身前,蹲下身搭着他膝盖:“角儿,生我气啦?”
                        张云雷哼的一声翻了个白眼。
                        “角儿,看看我那车去?头一个拉你。”杨九郎腆着一张笑脸。
                        张云雷翻了第二个白眼。
                        “角儿,以后我天天在这住着,不走了,你再给我下汤面吃啊。”
                        “呸。”张云雷瞥了他一眼,“不要脸。”
                        “嘿嘿,笑啦,笑啦,不生我气了?”杨九郎搭在张云雷膝盖上,“师父可说了,您不点头我就留不下,以后您出个堂会什么的可没人送您了,我再吃药也没人给我送糖了不是?给,”杨九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炸糕,新出锅的,嘿,也就瞧着我腿儿快是个拉车的材料,您尝尝,跟坐锅边吃的一样。”张云雷也实在憋不住,接过炸糕咬了一口:“也就是看这口炸糕的面儿上,要不然,嘶!”疼的张云雷缩回手。
                        “怎么了这是?我看这手!”杨九郎掰开张云雷的手掌,“谁打的!”
                        “叫唤什么。”张云雷嗔怪的瞅了九郎一眼:“我昨儿在台上出错了,师父教训的。不很疼了。”
                        “怨我,都怨我。我光想着给你个惊喜了。得嘞,角儿您抬抬屁股,坐上我这新车拉你出去玩一圈去,保准儿耽误不了晚上的事,您说去哪就去哪您说干嘛就干嘛。成不成?”
                        张云雷笑骂:“就这张嘴好使。行吧,赏你个脸面。”
                        “诶得嘞,老佛爷起驾啦!”


                        IP属地:辽宁18楼2017-03-01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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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看的有几个。我先给个交代。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有鼠标手的毛病,这一阵儿总用机械键盘手腕也不太扛用了。结尾肯定是虐的,这一阵儿惦记着养一养手腕,肯定更不了多少。写文的初衷是因为萌九辫儿,费心写一回,不想烂尾,甭管有没有人看,得对得起写文的初衷。有看的,谢您各位捧,过一阵儿我就回来更。再谢。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7-03-02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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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打清早出去,杨九郎可是带着张云雷玩疯了。穿街过巷,张云雷翘着二郎腿,稳稳当当的坐在后面,含着笑听杨九郎一刻不停的叽叽喳喳。这时候天气热,汗珠在杨九郎的发茬上颤颤巍巍,顺着脖子往下淌。
                            “我说,你腿不停,嘴也不停啊。歇一样吧你。”张云雷摇着扇子,好不悠闲。
                            “这不怕您闷得慌嘛,我不说了,您专心看着景儿,我慢慢带您溜。”说罢真就放慢了速度。
                            “我是让你歇腿儿,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张云雷合上扇子敲了下车棚,“我知道有一家糟溜鱼片做的地道极了。怎么着,咱俩喝一杯去。”
                            “都听你的。”杨九郎加快了脚步:“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坐稳当咯。”
                            天还没擦黑,张云雷,哦不,杨九郎就大包小裹的回了园子,手里提溜着一串蝈蝈笼子,弹弓、面人儿、风筝、草编的蚂蚱,驴打滚绿豆糕,各色果脯子、炒货,两坛子老绍兴黄,怀里还抱了个大西瓜。张云雷摇着扇子,得意的迈着四方步踱进门。馒头几个小徒弟看着发愣,张云雷笑骂:“光看着啊,来接一把啊。”
                            园子里哄得一声炸开了,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贪玩好新鲜的时候,之前班子里穷,没有钱花在这些玩意儿上,今日得见都猴在九郎身上,不一会儿九郎身上的东西就卸了个干净。
                            “谢谢九郎哥!”九郎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偷眼瞄着张云雷。
                            “咳咳。”张云雷敲着桌面,九郎忙对徒弟们使眼色,徒弟们心领神会:“谢谢师哥!”
                            “好啦好啦,东西收好了来吃西瓜。”孟鹤堂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徒弟们放下东西抢西瓜,一院子呼噜呼噜吃西瓜的动静,师父端着茶壶笑道:“这他妈一院子猪羔子啊。”
                            晚上演出,张云雷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回来了,可卖了死力气了。三庆园这叫好声就没停过,九郎在柱子边靠着,数他叫得响叫的亮,有时两个人目光碰在一起,张云雷一下就能涨上一个调儿去。一场演出下来张云雷这四脖子汗流,俩人一起回院子里冲凉去。
                            “辫儿,来,师父有话跟你说。”杨九郎擦干身子,先回屋里。院子里就留下师父和张云雷两个人。
                            “师父您说。”
                            “如今你彻底唱红,好歹在北京城里是个角儿了,这角儿有角儿应该住的地方,我前几天找你师叔在粪场胡同给你买了个小宅子,这几天你收拾收拾就搬过去吧。生子倒仓了,这一阵儿也上不了场,让他跟过去替你忙活忙活。角儿得有个角儿的样子。”
                            “师父!”张云雷急的喊出了声:“您不要我了?”
                            “什么话,师父哪能不要你。”师父耐着性子跟他讲:“你虽然还小,但现在出来进去也有人叫一声张老板了,你看看满北京城哪个角儿还跟班子窝在一起住了?”
                            “师父……”张云雷声音委屈的汪着水音儿,“我不想走……”
                            “听话。孩子长大了哪有不飞的?九郎要给你拉车,也跟着你去,这就是个意思了。”
                            张云雷默默无语。打小跟着师父学艺,跟着师兄弟们一块长起来,突然离了这,要说不难受是骗人的。良久,张云雷点了点头。推门进屋,杨九郎正大喇喇的躺在他的床上,光着膀子,轻轻的打着鼾。张云雷正难受,看着更气不打一处,一巴掌拍在杨九郎肚皮上:“起来!回你柴房睡去!”
                            杨九郎本来想眯着等会他,不想竟睡着了,突然被打醒也是一激灵:“我的妈呀,这是怎么了?呦,这怎么眼圈还红了。”说着就要拉他上来细问,张云雷一甩手:“出去出去,谁让你睡这的!”


                            IP属地:辽宁23楼2017-03-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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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5 12: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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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白天说好的么?……你让我睡这的啊……”杨九郎也蒙了:“这怎么了这是?”张云雷噙着泪:“师父给我买了个院子,让我搬出去住。”
                              杨九郎这就明白了,敢情是舍不得离开闹脾气呢。杨九郎半哄半拉的拽他上床,劝到:“师父这是为你好,你日后出去,会个友待个客,能带到园子里来?师父这是给你撑脸面呢。你也不是不来,有演出我拉着你就回来了。偶尔不愿意回去住了,在这住一晚也成。你得看开,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
                              “你得陪我一辈子!你得给我拉一辈子车去,有一天我死了,进棺入殓,也得是你给我拉过去!”急的杨九郎直捂他的嘴:“我的祖宗诶,呸呸呸百无禁忌,木头呢赶紧摸个木头去,怎么一点忌讳没有啊。”张云雷气哼哼的不说话,杨九郎就势环着他道:“你说得对啊,我得给你拉一辈子车,到时候人家看我是张老板御用拉车的,出来进去也得给我几分薄面,我得傍着你活啊是吧。”偷眼瞧着怀里的人不那么生气了,伸手抻了薄被搭在他肚子上:“睡觉了,成吗?”
                              张云雷点点头,吹灭了油灯,伸脚蹬了蹬杨九郎:“往里面去,不许挤着我。”


                              IP属地:辽宁25楼2017-03-06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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