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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仓促太仓促了还是。
希望有大佬能够指点。
不胜感激。


1楼2017-11-28 22:00回复
    于叔
    父亲餐馆里的厨师,唯有于叔我印象最深刻。
    家乡小镇三省交界,镇上众多的湖南人说起老家风味,忘不了的是于叔的一手好湘菜。每逢人夸,于叔总从蒸汽缭绕的厨房里探出头,点点我,拖长了绵软悠扬的湖南腔调道:“可不是,我烧湘菜的时候,玲丫头还没出生哩!”
    这时候沈妈把已经烧好的锅子端出来,热辣辣的蒸汽便在整个屋子里溢开去,本地人卖弄蹩脚湖南话继而大家爽朗地笑开的声音也随之朦胧并且来回萦绕。
    后来我知道于叔并不总是烧湘菜,是在晚饭桌上。零几年,为了学地道的西餐于叔甚至去美国待了不短的时日。我问他为什么又做回了湘菜:彼时我正是心心念念远方的年纪。
    于叔舔舔嘴唇,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哎呀,还是湖南菜好,简单,吃着却踏实……”手中的筷子,习惯性地伸进装辣酱的小罐里。
    后来我离开小镇去北方求学,唇齿间终日停留着华美而陌生的味道,始想起于叔白开水般似乎寡淡的话语。可是,被渴望回归最初的,就只是食材构筑的世界?
    于叔认真,常常为了最新鲜便宜的食材披着蒙蒙亮的天色亲自踩三轮车去半个小镇以外的农批市场采购。哪家的胡萝卜卖相丑陋却最为鲜嫩,哪个屠户的猪肉从不注水,他都如数家珍,言语间,眉宇生长出孩子般的骄傲神色。
    也常有湘菜馆的师傅向于叔讨教经验,他只说“辣酱一定要自己腌,食材马虎不得”。不少人不屑一顾,说于叔是故弄玄虚,他也不恼,只若无其事地咧着嘴笑。偶尔聊起,于叔说他们之中的不少厨艺并不比自己差,只是许多事儿不愿亲自上手。
    “烧菜烧菜,到最后比的还是厨师的诚意,认真了,哪有做不好的道理?”于叔挠挠自己两鬓斑白的板寸,冒出这么一句。
    我听着,略略愣住。嘴上喊着“于叔你啥时成了哲人”,心底却泛起温润。
    如今每每吃着学校门口的麻辣烫,想念的却是那口别处尝不到的辣酱,以及于叔逐渐佝偻的背影。放假的时候回去,于叔仍是在方寸灶台间忙碌不停,从烟雾缭绕中探出头,还是那句“玲丫头”。
    “你回来啦,锅子马上好。”他深深浅浅的皱纹在阳光下灿烂生动。
    不管是香辣热腾的湘菜还是不着尘埃质朴真诚的心念,所有上了年岁的事物都在于叔的身上近乎固执地坚守着原本的轨迹。
    于叔他从未改变。


    2楼2017-11-28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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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09 18: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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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
      1
      做完最后一道题,我抬起头,揉揉酸痛的脖子,习惯性地将目光落在挂钟上。时针已经偏过十二点。
      像往常一样,我的肚子开始毫不淑女地“咕咕”叫唤。好吧,认真学习到这么晚,也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这么想着,我站起身,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里。
      将面条从锅里捞起来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地朝楼下瞥了一眼——不会吧,这家伙,还在用功?我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没错,楼下书房的灯仍旧不知疲倦地亮着。
      我皱起眉头,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家伙”一边转笔,一边思考数学题的样子。不行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睡了,说好的要发奋努力超过他呢?
      餐厅的窗户大开着,我无暇顾及这种细节,迎着深秋的凉风狼吞虎咽地解决掉肚皮问题,便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早点睡啊,注意身体……”
      两个星期前,我咬着牙给自己制定了一条准则——每天晚上,楼下书房不熄灯,我就不熄灯。
      大概是几天前吧,课间我一道数学题演算到一半,竟然睡着了。白蔚正好从我身旁经过,推醒我,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说:“晚上做贼去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恶狠狠地在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好发作,只是白了他一眼。
      没错,白蔚,就住在我们楼下。除却“邻居”之外,他还在我的生活中扮演着许多角色:班长,校文学社编辑部(也是我所在的部门)的部长,还有——竞争对手。
      虽说我这么认为,可事实上,不论是大大小小的考试、竞赛,还是各类评比、竞选,我都是负多胜少。总有唯一一个人的名字排在我头上,分数和我保持着渐趋接近却难以抵达的距离。仿佛那是一道鸿沟——我只能无限接近于完美,却无法超越他。
      还记得刚进高中的时候,我数学最差。每次拿着九十来分(满分150)的考卷,妈妈都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开口就是:“你看楼下白蔚,再怎么考也没低于120分过……”
      我不服气。要知道,在初中,我回回考试都是班里第一,怎么能让数学拖我后腿呢!于是,我在数学上下足了功夫,刷题,整理,一遍遍复习,一大本厚厚的数学笔记,到学期末几乎每一页都有折痕和反反复复的圈点勾画。可是——我考一百分的时候,白蔚一百三十几分;我考一百一十分,白蔚接近一百四十。最高的一次,我只错了一道题,扣了十分,沾沾自喜:这次总该超过他了吧?
      白蔚考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我知道我理科比不过他。白蔚玩魔方,编程序,都是县里的好手。但是当两周之前周测成绩出来,他的英语成绩也超过了我的时候,我捏紧拳头暗暗发誓:是时候拼一拼了。
      2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察觉到一丝异样——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烧着似的又疼又辣,脑袋也沉甸甸的。一种似乎在血液深处蛰伏已久的疲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浪潮般拍打着全身。
      不行——起来!洗漱,出门,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买早点吃掉,一切都照常进行。走进教学楼,公告栏前人头攒动。数学周测的成绩出来了。
      我揉揉眼睛打起精神一头扎进人群。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唉,要不是选择题抄错答案,我就满分了。”
      整个早上,我的心里都像是塞了一团乱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台生锈的机器那样迟滞地运转着,思考着——数学讲义的最后一道题,以及如何说服自己不为数学的113分大哭一场。我甚至朦朦胧胧地听到了一种陈旧而单调的机械声。
      一节自习课过去,我终于放弃,去找数学老师问解题思路。再度回到教室里,正好在门口撞上白蔚。
      “你昨天没睡好?”他微微皱眉。
      我想起早上的事情,没好气道:“不用你管。”
      “你脸色不太好呢,要注意休息啊。”
      你也不见得睡得早啊。我恨恨地嘟囔着,径直走向座位。平心而论,白蔚确实懂得关心人,郊游的时候,老师让他带领同学搭帐篷、准备烧烤、负责各种各样诸如晕车、体力不支之类的琐碎事情,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班里许多女生都暗暗倾慕他,可惜在我这儿,他不是白马王子,而是全班第一白蔚。
      呆呆地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思维好像已经不属于我,我竭力想让自己变得清醒,可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并且微微地晃动起来。
      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老师皱着眉头告诉我,妈妈正在赶来学校。
      “怎么会这样呢?你晚上几点睡的,是不是太累了?”
      “一点。”
      老师一反常态,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我来:“我说你呀,成绩也不错了,何必这么熬油点灯的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我听着,心里一热,思绪却又飘到别处——白蔚这时候,还在刷题吧?他也天天这样熬夜,怎么照样活蹦乱跳的呢?
      一股滚烫的冲动从我的骨子里窜起来。“我没事。”我别过头去,强撑着起来——一股热流从腹腔里直逼而上——哇——
      3
      那天晚上老师没有给我留作业,反而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一定要休息一天,好好养身体。”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睁开眼睛,望着幽黑而纯净的天际发呆,一边在心里编排明天的学习计划。
      “嘀——嗒。”我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挂钟显示的时间:十点半。白蔚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做课外作业了?我这么想着,翻身下床,拖着步子去喝水,顺便看看楼下书房的灯——
      楼下的窗户里边,一片漆黑。
      怎么会呢?我把身子探出窗外,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或许会有一盏台灯?我看错了一扇窗?
      没错,一片漆黑。
      我凝视着那片漆黑,它仿佛是和夜色融为了一体,沉静而安详。没有了那片温暖的橘黄色,我像是失去了支点一般,心里空落落的,又有些隐秘而清甜的欢欣。有什么东西似乎无处安放,破碎成一片片的,随夜风飘走了。
      或许他也累了,早早就休息了?我有意无意地猜测着,一片广阔的宁静从黑暗深处扑面而来,引领着我进入了梦乡。
      “喏,这是你爸钓来的鱼,你拿两条去给白蔚他们。”妈妈一边往塑料袋里装着鲜活的鲫鱼,一边说。
      “为什么要给他们,自己留着吃嘛。”我不情不愿地嗫嚅着。要知道,白天我刚跟白蔚翻过脸,现在去送东西,怎么拉得下脸来?
      英语课刚下课,白蔚就跑过来,指着书上的一处语法点问我:“这边你听懂了吗?能再帮我解释一下吗?”
      白蔚平时上课都很积极,对老师提出的问题总是第一时间响应;而我往往要课后再加消化才能完全理解。彼时我也正在为无法理通这个知识点烦躁不已,被他这么一问,一股无名火顿生,便随口答道:“呦,英语第一还要问我题目?我可是跟你相差好几分呢。”
      说着,我不经意地瞟向他,却看到他铁青的面孔。
      “吃了火药啦?”他一反平日的温和,冷冷地问。
      我一愣,旋即便知道自己讲错话了,却又不知怎么挽回;最后他一言不发,离开了。
      “前两天白蔚还把他们家做的生煎送给我们吃呢,礼尚往来,懂不懂?去!”妈妈提高声调。
      我挪着步子走出门,在楼道里踌躇着向前走,拿不准碰到白蔚该怎么说。与此同时,我又想起一件怪事儿——
      从我生病那天直到现在,足足有一个礼拜了,楼下书房的灯总会在每天十一点半之前熄灭。白蔚以前从不这样。兴许是他从我的“事迹”中得到教训,决定劳逸结合,“保养身体”了?我揣测着原因,内心总像藏着只小兔子,若有若无地不安却欣喜着。原本心里的那根弦,不再崩得那么紧了;每天十二点,我准时爬上床,沉沉入梦。
      “呦,你怎么来了?快快快,进来坐。”谢天谢地,开门的是白蔚妈。她和蔼地笑着招呼我,一如往常。
      “哦不进来了,这是我爸钓的鱼,送你们两条。”
      ……
      闲聊了一阵子之后,我试探着问:“这两天……白蔚好像睡得挺早?”
      “咳,我还真搞不懂他。”白蔚妈蹙起眉头,一摆手。“你知道,原来吧,他写作业写到十点多,就开始玩魔方,一直玩到很晚也不休息。我跟他讲,你早点睡,早点睡,他不听,硬说自己不困;这两天吧,十一点多从书房出来,拿着魔方就躲到房间里捣鼓去了。你说,在房间里玩和在书房有啥不一样?”
      我愣住了。
      这时候,白蔚从房间里走出来,并不见愠怒的神气,反倒是微微笑着,冲我眨眨眼:“这不一样可大着呢,楼上可有人看着我的灯睡觉呢。”
      “你看,我妈都说了,我才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用功呢。”
      白蔚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站在那里,有些梦境一般的恍惚。好像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被人戳破了似的,一把火在我的脸上烧起来,滚烫滚烫的。
      “其实啊,每个人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完全不用照搬照抄,更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累垮,就像原来那样,你不是也在稳步前进吗?”
      ……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反复复翻滚着白蔚的话语,一种温热又潮湿的感情漫上心头。“竞争对手”。我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这个词汇。
      它意味着什么呢?是用来战胜的对手?是需要处处提防步步为营的敌人?还是只能冷眼相对冷嘲热讽的“冤家”?
      白蔚,给了我他的答案。
      夜空依然纯净而辽远着,仿佛能包容所有的懊悔和感怀,楼下书房的灯又点亮了一片黑暗,也点亮了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3楼2017-11-28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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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组萌新一只。高一党。


        4楼2017-11-28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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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pp


          8楼2017-12-01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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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测入围无望×不过能有所进步还是很开心。
            继续加油只能说。
            永远不要自满就是这样。


            13楼2017-12-04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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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咪咪贴一下之前的东西。


              17楼2017-12-10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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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十二月,北风愈发寒冷,不分昼夜地席卷着小镇,天上开始飘洒下零星的雪。老街上,人家的门紧闭着,褪去颜色的穹顶下,安静就像哈出的雾气般一圈圈弥漫开来,人们在昏黄的灯光里继续各自的故事。
                学堂里组织了期末考试。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同学们纷纷欢呼着冲出教室,在操场上奔跑起来。小小的雪粒,落在我们的帽子上、棉衣上,不一会儿就融化开来。“放假啦!”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没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牧子。“考得怎么样?今天去我家玩吧!”我朗声道。
                “考得不错。我正想找你呢,舅舅他们出差了,我今天就赖你家蹭饭啦。”兴许是考得好的缘故,他朝我俏皮地眨眨眼,露出门牙笑了。
                我们慢慢地走在潮湿的小路上,不时聊聊学堂里的趣事。路旁人家的窗户上映出人影憧憧,好像还有笑声。“马上要过年啦。”我拉长声音感叹。
                “是啊。”
                “……牧子,你过年有什么打算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抬头想想:“跟着舅舅舅妈走亲戚呗。过年好,有牛肉和大虾吃,还有压岁钱。我每年都用压岁钱买鞭炮玩。你知道六哑巴吗?他那儿的糖画可甜啦……”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伸出去刮食指他冻得通红的小鼻子。
                “……生哥哥,过年,你爸爸会回来吗?”
                “会……吧。”
                牧子扬起脸,眯起小眼睛,像是在憧憬。“妈妈说,今年他们一定赶回来,还给我带礼物呢!”
                “那好啊,多好!”我说着,也眯起了眼。天空中,细小的雪花漫无目的地飞旋着,幻出轻盈的亮光,美丽极了。
                我们兴致勃勃地说笑着走进家门,奶奶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啦。哟,牧牧也来了?”
                “他今天在这里吃饭呢。”我应着,四处张望,却没找到丢丢的身影。放在平时,它一定是第一个跑来,摇着尾巴哈着嘴迎接的。“丢丢?”我高声喊。四下静悄悄的。
                “丢丢去哪了?”我问奶奶。
                “不知道啊,出去玩了吧。”奶奶嘟囔着,回厨房去了。
                丢丢出去疯玩忘记回家不是第一次,天黑了就会自己回来。我们并不把这当回事。我和牧子在屋内合力生起炉火,温暖的火光燃起噼噼啪啪的声响,白烟软软的,向上升腾。“嗯……我要在过年之前把作业写完,过完年有空再来找你玩。”牧子一边吃着奶奶做的面疙瘩,一边计划着。
                “好啊,我一直都有空的。到时候生哥哥请你吃糖画,好吗?”
                “嗯。”
                牧子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比平时更有神采,似乎蕴着浓稠饱满如蜜糖似的东西。屋内逐渐暗下来,一切都变得小小的,旧旧的,奶奶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木地板上的步履沉稳。我突然想到老师新教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温馨”。
                送走牧子的时候已是夜色沉沉,小路因为下雪变得泥泞。我反复叮嘱牧子注意安全,目送他消失在弄堂的尽头。转身返回屋内,却想起丢丢还没回家。这么晚了,它能去哪儿呢?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内,只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烧着,又热又燥。想了想,我往门外走去。
                刚走出大门,我就听到一声无力的叫唤从我脚边响起。是丢丢!我轻轻抱起它,它却一惊一乍地凄声哀叫起来。我心一沉:它身上湿漉漉冷冰冰的,还有一小块暗色的东西。
                灯光下,丢丢连声呜咽着,瑟瑟发抖,冰冷的雪水从一绺绺的毛上滴下来。在它的背上,有一块地方毛没了,红红的皮裸露在外边,还沁着血。我的丢丢,终究是被欺负了。
                “丢丢不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把手搭在它小小的脑袋上,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喃喃,一边慢慢地帮它擦着身。旁边的暖炉释放出令人心安的光和热。
                很久很久。无边无际的寂静渗透进我的皮肤、血液乃至骨髓。只有远处,老街上低沉而凶恶的狗吠从黑暗中一段一段地飘荡过来。
                我觉得冷。丢丢,它没有再抬起它亮亮的小眼睛看我。
                5.
                日子一天天过去,奶奶开始忙碌起来:去市场置办各式各样的年货,腌我爱吃的咸肉圆子,趁难得的晴天抓紧时间大扫除,帮我买新的棉衣棉鞋。我也帮着擦窗户,用长长的鸡毛掸子掸屋顶的灰,去老街上卖待客要用的蜜饯、果脯,还有我最爱吃的糖果。没事干了,晴朗时我就坐在天井里,抬头看人家的屋顶,看蓝蓝的高远的天。冬日暖洋洋的太阳下面,一切都明亮得像人家窗户上贴的年画。
                可我总快乐不起来。
                “丢丢,你说,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我自言自语。丢丢半眯着眼,无精打采地缩在我的木板凳下面。“丢丢?”我把它抱起来,用轻快的语气逗它玩儿,心却一下一下被拧似的疼。
                自从那个夜晚,它伤痕累累地回到家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无忧无虑的样子。它似乎是病了,一天到晚窝在没有太阳的角落里半睡半醒,很少吃东西,偶尔看向我,眼神也全无焦点。我问奶奶,丢丢是怎么了?奶奶也只是摇头。
                我眼睁睁看着丢丢一天天衰弱下去,摸着它皮毛下日益突出的骨骼,没有一点办法。无能为力的焦虑和痛苦一言不发地啃噬着内心的某个角落,恐慌像一条滑腻腻的水蛇肆意游走。
                兴许,爸爸知道怎么办?爸爸,你快回来吧。我这样想着,在心里默念。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仰起脸。阳光爬在脸上,痒酥酥的。突然,房间里电话响了。
                “喂?生生?”
                “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生生,你把电话给奶奶。”
                ……
                “奶奶,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奶奶刚挂电话,我便问。
                “……你爸他说……”
                “……他不回来了,是吗?”
                “爸爸有他自己的苦衷……”
                奶奶字斟句酌,可没等她讲完,我就摔上房门,跑开了。
                原本被我放在木板凳上的丢丢不见了。整个天井里都没有它的影子。
                “丢丢?”我呼唤着,到每个它常待的角落去寻找。到所有房间去寻找。没有。还是没有。
                大门一如平常紧闭着。可是我再清楚不过,门缝的大小足够丢丢进出。
                我穿过狭窄的弄堂,跑过热闹的老街,钻进曲折的胡同,一路大声叫喊着小狗的名字。凛冽的北风迎面逼来,呼呼的声响灌满我的耳际。我用尽全力狂奔着,转弯,前进,期待在下一个拐角,一只有着长长的有点乱的白毛的小狗踩着轻快的步子,吐着舌头,清亮着眼睛朝我摇尾巴,问我要糖吃。
                可是没有。
                有夫妻在家门口贴着春联,眼角眉梢洋溢着笑容;缺了门牙的孩子在路旁大声嬉戏,手中烟花灿烂绽放;远方的天空中升起爆竹破碎的声音。
                丢丢!丢丢!……
                我停下来了。我已经精疲力竭。
                我抬起头,天空还是那样清澈地蓝着。屋檐下,一串小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我突然感觉,一切都在离我远去;年画、糖果、笑声,这些红色的热闹的东西,我同它们隔了一层水雾,远远地看不清。
                我丢了我的丢丢。
                后记
                那个寒假,牧子没有再来。有几个无聊的下午,我去找他不见,到卖糖画的六哑巴那儿,买个糖画,靠着斑驳的墙坐下,晒着太阳傻傻地等,直到暮色爬上树梢,也终是未果。开学之后去打听,才知道牧子的爸爸妈妈把他接到城里去念书了。
                丢丢没有再回来。我常常跑到婆婆的小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看看它是不是又在那里等着我,让我把它抱走。我始终记得奶奶说的,离家的孩子总是要回家的。
                月儿圆圆的夜晚,我会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凝视这座小镇。月光冷冷的,给这儿的一砖一瓦都镀上一层薄霜。我遥望天际,惦记着丢丢现在在哪里,流浪还是安稳。它或许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惟愿苦难不再继续。
                我也想起牧子说,如果不丢了自己的话,没有丢不丢这回事。想起远方不知名的城市里,爸爸正在吃苦流汗,为了我,为了奶奶。
                月光多亮啊,铺进狭窄的巷子里,幽暗的路径变得格外鲜明清晰起来。


                19楼2017-12-10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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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09 18:3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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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楼2017-12-11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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