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奇隆】[18.06.26]◆原创◆远岸归一当萧琅成为武

不是错觉。卓一航拱手应下，又道谢告别，直至牵马上路，心底仍然不住回想柳傲天那一瞬间的犹豫失神，鲁大夫曾言自家徒儿文武双全却并非江湖中人，他也能察觉出柳傲天一身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学问见识更是胜出多多……方才，柳傲天是想要插手落仙宫之事么？却又因何不能？
一路日夜兼程，卓一航很快便再无心思多想有关柳傲天的诸多谜因，因着才行不过两日，沿途茶摊酒肆一类江湖人时常光顾之处，人人议论纷纷传入耳中的，几乎都只一件大事。
苍墟追云掌门亲率数大门派攻入落仙宫，斩杀女魔头沙艳红，落仙宫自此不复存在。
更有好事之人极力奉承苍墟，提议由追云真人荣任空悬多年的武林盟主之位，一时迎合者甚众，却也有明眼人觉出几分异样，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蜀山苍墟两派，经此一役，似乎平生龃龉，武当又自始至终未见参与表态，一时间，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第三日上，卓一航终是赶回临泉医馆，将马匹交还伙什后，鲁仲自内迎出，愁颜叹道：“他二人已回家一日。你回来正好，同萧琅多聊聊，免他再闷着，小小年纪，倘若伤了身体，可就着实不妙了。”
听得“他二人”三字，卓一航微松一口气，心头虽有疑云压顶，到底生出几分喜慰来，“萧琅眼中余毒尽都解了？百里师叔他……我这便回去。”
施礼转身，他没能看到鲁仲面上少见的欲言又止之色，急往小村村而去。

天高云淡，秋意瑟然，沁凉的秋风拂过村口许愿树上垂了红绸的扫晴娘，叮叮脆响不绝。萧琅已在树下呆坐了两个时辰，木剑随意歪倒一侧弃置多年的石磨上，细看剑身已有几道裂纹。
以往他的世界小如芥子，除却心心念念想要习武外，每日里甚是平实宁静，如今他才走出小村村，便遭遇这许多事，怪道爹从不肯松口同意他上蜀山，怪道一航哥哥也说江湖险绝处有之。
就在几日前，他尚自认全天下最幸运之人，平安闯过两次生死大劫，更得与娘重逢相认，原本亟待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谁曾想……上天只是将那幸福一角的幻影捉了来，在他眼前轻晃几下，随消散无踪，不留半分抓牢的机会。
所谓正邪……那些人口口声声的善恶正邪，难道仅凭口舌论断不成？他越想越是不平，起身抓起木剑，蓄足气力狠击石磨，剑身剧烈一震，“啪”声爆响，终是断作两截。
萧琅略退一步让过半截断剑，将手中另半截忿然甩开，忽听身侧卓一航轻唤了他一声。

卓一航见那木剑削得精细，剑柄犹有刻纹，自是萧琅同他提过上月自制的那柄了，竟是在这般情形下见到。刹那间，他只觉心痛难抑，疾上前两步展臂抱住萧琅，低声道：“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师叔和鲁大夫都很担心你。”
“一航哥哥。”萧琅闷闷开口，语声涩然，“有些话……我不能对爹说，你见他了是不是？他比我更难过，当时……我从未见他绝望痛苦到那般地步。我明白的，若非为了我，他根本不会活下去。鲁伯伯……他已然帮过我们太多，何必再牵累他？”
卓一航默然点头，一手轻拍萧琅肩背，心头翻涌，全不知如何接话。原本他心头尚有一丝疑惑，为何鲁仲半句不提萧月现下情形，连惯常的故作嫌弃都不复存在，直至方才见了萧月，他相较之前更清楚感受到，如今的百里师叔，除却守护萧琅周全外，当真已再无所求。沙艳红一去，他连属于自己的痛都散诸无形。
世人歆羡的预言之能，给予他的终究只有惘然钝痛。
静了半晌，萧琅深吸口气，微一用力挣开卓一航双臂，衣袖拭过眼角，抬头定定直视他双目道：“一航哥哥，我娘曾想杀你，又曾迫你束手为质，倘若你有机会除了他，会动手么？我是说，假使她不是我娘，只是落仙宫主。”
卓一航一怔，隐觉萧琅话中有话，微一沉吟，如实答道：“自是先行拦劝周旋，若着实不成……免不了执剑为敌一决胜负。”
“就如同我们初见那日所遇拐子一般么？其实我曾想过，若我有一航哥哥的本事，虽不致一照面便取他性命，但也绝不容他有机会反扑。”萧琅神色凄然，缓缓勾起一抹狠绝笑意，“可这世上，为何会有人口中除魔卫道，行事手段却与他们心心念念除之后快的邪派一般无二？”

第十六章 休言稚子任欺凌（上）
“什么？”卓一航心神剧震，盘旋心底一日一夜的诸般疑云昭然若揭，“你是说，苍墟……”
“我知道一航哥哥定然能瞧出端倪，但我若不说，你怕是极难相信自己诸般猜测吧？或许，连想都不肯多想。”萧琅轻叹摇头，眼神由清亮渐转黯淡，狠声道：“他们混入落仙宫对我下毒，我娘……我娘为救我性命，折损了大半功力……”
他语声颤抖，到底说不下去，眼眶酸热，忍了半日的两行清泪倏然划过脸颊，经下颔滴落。
卓一航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轻揽萧琅肩头道：“好生哭一场……哭一场便好了。”
累压心底三日的愤懑委屈终是释然过半，萧琅拭了泪，指指卓一航前胸衣襟，微觉赧然道：“一航哥哥对不住，衣裳都湿了，到我家换一身吧。”
“不忙。”卓一航拉过萧琅坐下，侧头凝望天际，双拳徐徐握紧，微一合目又睁开，转头正色道：“有关落仙宫一役，你知晓多少，悉数说与我便是。”
萧琅从未见他显露这等绝决神态，心头由不得打了个突，“一航哥哥，你别吓我。苍墟现下势头正旺，你若是同他们起了冲突……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该不该为我娘报仇，可我不通武功，只能想想而已，我爹他……如今怕是心灰到连想的心思都不曾有过。何况我娘，她确然并非无辜，不过害她之人……更非良善之辈罢了。”

“师父曾言，人世间善恶纷杂，其实极难辨得历历分明。到如今我才真正懂了。”卓一航不觉叹一口气，沉默片刻方道：“凭我一人自不能斗得过苍墟雪山峨眉诸派，于事无补反招祸患。但世间万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此事说破天也是苍墟理亏，我终究是武当掌门首徒，以名门大派身份压人的本事……倒也会那么一点。”说到最末一句，语声已微露讽意，连他自己也难辨出，这其中几分义愤几分自嘲。
“是以此行当无风险。我想……莫若你我一同去讨还这公道，依目下情势，至少蜀山派不致反对。”
“我也去？”萧琅愈听愈觉有理，再听卓一航提及自己，到底少年心性无惧无畏，更有跃跃欲试之感，连连点头道：“好，我也正想见识见识苍墟追云是何等人物。蜀山么……蜀山或许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见萧琅这般意动，卓一航却又甚觉犹豫难定，他究竟该不该将尚未习练武功的萧琅领入江湖？可……历经落仙宫一役后，萧琅还能不算江湖人么？
“你说蜀山许会于我们有所助力？这却为何？莫非蜀山同苍墟……当真生了隔阂？”

“是，一航哥哥，我从头说与你听。”萧琅理一理自己所知诸事，慢慢陷入沉思，“我随娘到落仙宫后，服过几剂解药清了余毒，便又能看见了。我娘兵刃上所淬之毒是由一个叫张问天的人炼制而成，他们似是合作共谋蜀山，但我又分明觉出他对我娘……总之不大对头，不过宫破之日此人失了踪影，倒也不必再提。落仙宫果真如娘所言景致绝幽，有时她引我四下闲逛赏玩，有时遣两个弟子陪我……途中我偶尔会碰见一名男弟子，碧梧姐姐说此人本是苍墟掌门最得意的衣钵弟子白谷逸，随先前潜入苍墟的掌使齐灵云姐姐叛离苍墟改投落仙宫，娘命他担任右掌使。后来……我就又中了毒，性命垂危，娘一面遣人寻回张问天，一面将毒质分入自己体内。张同天诊出此毒出自慈云山庄，名为人面桃花，额心三瓣桃花显现之际，便是毒发身亡之时。二十年前，追云曾在慈云山庄小住，得此剧毒，一向秘不示人。娘派人寻了解药来，可这药须得以深厚内力送入，娘半点不曾犹豫……”
他蓦地哽住，卓一航伸手一按他肩头，低声道：“我确曾听闻白谷逸奉师命卧底落仙宫，将宫内一应地形虚实悉数探明，才使追云赢得这般轻易。论理两方相争，互遣暗探细作亦是寻常，可追云师徒万不该行此有干天和之举……”
“蜀山长眉掌门不欲徒伤双方人命，剑圣又同我爹是旧交，便出面同我爹做了交易，言定由我们父子二人劝娘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这桩交易无论怎么看，都于各方有利对不对？”

“可追云等不得，硬说我娘又屠了慈云山庄，各派商议后定下的期限还未到，距日落尚余半个时辰，我娘去了，落仙宫不复存在，成就苍墟一番赫赫威名。”萧琅恍惚道：“追云带人来时，娘瞒了我和爹，备下船只让我们在幻波池边等她。我们等到她了，可是……”
“一航哥哥，你说，正和邪当真有那般重要么？定要不死不休才成？”心底最深处一句疑问问出口时，他终是再难忍得，眸色渐转冷厉，迥非往日单纯稚子之态。
卓一航怔然回视萧琅面上神情，心底一腔怒火全然压制不住。泱泱苍墟，空负名门正派之名，竟如此待一个孩子。他母亲与正道为敌又如何？手上沾染诸多鲜血人命又如何？若父母之债须得子女偿还，百里流光一生侠举无数，于正道助益良多，这功绩桩桩，便不能由萧琅承袭么？便是萧琅自己，亦曾救下数百人命，难道就只是苍墟除魔卫道的一颗棋子？
“若要我说，正邪自是重要，但不在口中，而在心中。心正为正，心邪为邪。”他双手轻扶萧琅臂膀，语声柔缓道：“正邪天生对立势难相融不假，但是非善恶也并不全由立场决定，于我们而言，凡事求一个问心无愧也便足够。”

“问心无愧……谈何容易？”萧琅却黯淡了神色，心思沉重道：“就如我爹，纵使所做再多，他也始终自觉愧对璇玑门，愧对唐师伯，认定璇玑门那场灾祸由他引来……”
卓一航闻言沉默半晌，脑中回想起当年师父所言梦兆未来之术，喟然道：“师叔如此，大抵是预言之故。唐掌门身负预言之能，却自始至终梦不到失踪女儿的下落，诚然悲凉可叹；而师叔，却是另一种，能预知灾祸将临，亦有能力阻止，可事实上却未必次次赶得及，纵使他原本是洒脱恣意的性子，也经不住这般长年累月考验。如今别无他法，依从鲁大夫那日所言便是，唐掌门于你有恩，我们尽早助师叔寻到唐星下落，璇玑门安危本就由师叔一力担责，我们自也责无旁贷。”
萧琅目光一凝，重重点头道：“嗯，我明白。等我们从苍墟回来，我再同爹好生谈谈，想来他不会再阻我习武了。”

“便是这样。”卓一航牵萧琅起身，一面走一面道：“现如今确有正派中人惯于做足规矩以显高人一等，师父不喜，我也自来不愿，不曾想，此番倒恰巧用得着。”
“慈云山庄之事既有可疑，我们便去查个究竟，也好确证经手者是谁。”
“一航哥哥……”萧琅含混应了句，暗自叹息不语。他曾听过一句话，人人皆有逆鳞。卓一航性迂心软，这回是当真恼了。除却痛惜忿然外，苍墟与武当同列名门正派却如此行事，也令他陡生耻辱丢份之感，才有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过不多时，两人行至集市，寻见一杆直立路旁，布幌迎风，道是“代写书信”四字，一书生模样的人坐于桌前，几条长凳围桌摆放。卓一航取出几枚铜板，借来纸笔刷刷写就一篇拜帖，因是后辈，措辞甚是谦恭有礼，末了又一笔一划郑重署上武当卓一航之名。
萧琅要来拜帖瞧了，以手支颔道：“一航哥哥，幸好你这帖子我爹瞧不见，否则又该头疼了。不过……他兴许会夸一句，这笔字倒还不错。”
见他已有心取笑自己，卓一航微觉宽心，摇头一笑。却不知何故，自萧琅此话出口，他便骤然生出几分被窥视之感，游目四顾却不见半分迹象，只得暗暗自诽多心。
隔日巳时，这封拜帖经由一名护卫门户的苍墟弟子之手，转至掌门追云真人案前。

第十七章 休言稚子任欺凌（中）
果不其然，纵使明知二人来意不善，追云也只得延请入见。武当现任掌门同下任掌门的颜面，江湖中并无几人敢驳了去。
即便这下任掌门并不一定真能顺利继任。
苍墟大殿正前高台，追云正襟端立，不辨喜怒。两侧弟子有人不明就里面露狐疑甚或暗自交头接耳，也有认得萧琅的，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兵刃，又觉单只卓一航一人势单力薄，定然掀不起大浪，又纷纷松手静观其变。
卓一航眼角余光略略一收，只将萧琅牢牢护定，依足礼数代师向追云道过安好。
追云微微点头，“紫阳真人安好？白石黄叶二位道兄安好？”
“多承追云真人挂念，家师同二位师叔俱各无恙。”卓一航抱拳躬身，语声恭敬，便如寻常拜谒别派掌门之时一般守礼，“家师曾言，追云真人为人端方严肃，苍墟上下门风谨然有序，足堪武林表率，晚辈今日一见……亦觉真人卓尔不群，实为同道之福。”
“是么？蒙紫阳真人谬赞，真人愧不敢当。”追云眼中厉芒一闪即逝，神色仍自淡然，状若不经意般扫向卓一航一侧，“这位小友也是武当门下？帖中缘何不曾写明？”

萧琅心下一凛，勉力压下心头恨意，依样抱拳道：“萧琅见过追云掌门。”
追云“嗯”了一声，目光垂落，“你便是萧琅？令尊有何话说？”
“不想追云掌门虽是贵人，倒还不曾忘事。”萧琅抬目轻笑一声，“我爹无话可说，我有。”
静立两侧的一众苍墟弟子微见骚动，追云摆手止住，不动声色道：“我苍墟大殿之上，原本并无你一孩童置喙余地，但你既已附骥到此，直言无妨。”
“掌门果然胸怀宽广待人无差，不枉苍墟能有今时今日之荣光。”萧琅微微勾唇，目中殊无笑意，“却不知掌门手中可还有人面桃花？晚辈虽说尝过它的滋味，到底不曾亲眼见识，甚是好奇，但求一观。”
追云目光一沉，甩袖步下高台，“小小年纪，不知所云。落仙宫一役，我用了人面桃花又如何？你敢说你娘不是罪有应得？敢说落仙宫不是血债累累？除魔卫道，护佑苍生，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有何不可？你只想你自己失去母亲，可曾想过有多少人因她痛失至亲骨肉家散人亡？百余年来，落仙宫门人所到之处，往往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难道它不该彻底消失？”

萧琅被这番话点破心破心结，不觉微退一步，卓一航一揽他肩头，轻拍两下，抬头静静与追云平视，目色无波无澜，锋芒丝毫不见外显，却半分不退，“追云真人何必危言恫吓？这些事萧琅尽都懂得，不劳你费心教导。方才真人言道‘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晚辈心中尚有疑问，尚望指点一二。”略略一顿，不待追云答复，径自续道：“萧琅十年来随父隐居村落，年纪尚幼，卷入正邪之争前，他甚至算不得一个江湖人，但也曾劝得沙宫主放过归来镇全镇人性命，真人对这样一个孩子暗施剧毒进而诱其母舍命相救，可谓不义；当日是蜀山剑圣出面与百里师叔言定时限劝说沙宫主金盆洗手，真人既觉不妥，为何各派议决之际未见拦阻，反要毁诺陷蜀山于不义，全不顾百里师叔父子安危，提早三个时辰攻打落仙宫？足谓不信……”
“不过仗着几分虚名，乳臭未干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今日我便代你师父好生教训教训你！”话音方落，眼前人影晃动，斜刺里一条长鞭矫若灵蛇，直向二人身周要害扫来，风声凛凛，气势迫人。
其余苍墟弟子纷纷避开，腾出殿中一片空地以便长鞭施展。卓一航一带萧琅腰际，退步连闪让过锋芒，萧琅只觉耳旁劲风呼啸追逐，每将及身，却连半片衣角也触不到，心下一时颇有振奋之感。鞭声袂影相持不过盏茶时分，长鞭破绽已露，卓一航当即抒臂抬手，蓄力一捉。

果然又是逞强。他暗自一叹，且看卓一航如何应对。
“我此行家师并不知晓，真人不必顾左右而言它。下毒稚子，毁盟背约，我忍不得，家师更忍不得，所谓非常手段，并不意味着背弃为人之本，信义二字江湖自来看重，常言道，道亦有道。百里师叔十五年前曾救我一命，我同萧琅又与亲兄弟一般无二，如何不能为他出头？”卓一航笑意浅淡却锋锐暗藏，“至于我武当如何行事，只须无愧天道公理，就不劳真人挂怀了。”
“放肆。”追云缓缓吐出两字，顿了顿方道：“为人之本？身为武当掌门首徒，为私交一力维护妖女之子，这便是你的为人之本？”
卓一航叹一口气，“真人始终不肯正面答我。将萧琅当作正邪之争的一颗棋子毫不顾惜，无非因为他母亲是落仙宫主，可他同时也是百里流光之子。百里师叔昔年侠名赫赫，行过多少济世救人之举，难道便悉数抹杀了不成？以这般‘非常手段’取胜，真人所除去的，究竟是杀人无算的落仙宫主，还是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
追云徐徐上前一步，向萧琅扫过一眼，“百里流光？为一妖女背叛师门，又提甚昔年？”
“是以，明知我爹为劝我娘罢手才重返落仙宫，追云掌门也不曾有半分留情之意？”萧琅只觉心寒至极，再不肯有退缩之意，立定了笑道：“您可真真令我这作小辈的大开眼界。”
“当年本是百里流光自行背离正道，怨不得旁人。”追云冷哼一声，手臂折转，骈指指向卓一航道：“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哪有半分余地可言？你今日为落仙宫后人出头，他日待其长成，你又能确保他不会为祸天下？”

“百里师叔是否背叛璇玑门，晚辈想，唐掌门应当较真人更有资格判定。她曾有遗命盼百里师叔接任，此事真人不会不知吧？”卓一航将萧琅的手紧了紧，甚是自然道：“是正是邪，存乎一心。萧琅既能救下我无力相护的数百条性命，他日自也不会为祸天下，真人多虑了。”
“当真？你可敢发誓？”追云面上露出一丝玩味之色，收手一摆背负身后，“你须得明白，落仙宫覆灭那日之所以留萧琅一命，那是因他尚无劣迹。倘或日后他危害武林正道，这责任是你卓一航担？抑或是武当担？”
此言甚是刺耳难当，卓一航不觉微一皱眉，淡然笑道：“有何不敢？萧琅又非武当门下，自是我担。”
“那好，你便发个誓来。”追云眼中寒芒尽显，徐徐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倘或日后萧琅行止不端，为恶世间，头一个亡于他手的，是你卓一航。”
萧琅见二人话赶话说至此处，再是忍耐不得，疾扯卓一航道：“一航哥哥，莫听他的。”
卓一航另一手轻拍他手背以示无事，方抬手指天誓道：“我卓一航今日以性命担保，萧琅往后断不致行差踏错殃及无辜，设若逆誓，虽死无怨。”
萧琅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点冷锐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