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文】主芳燕——芳华如旧故人颜，似曾相识燕归来。

时年秋，洛阳狄府之中沉浸一片在即将喜迎中秋的氛围之中。虽已入夜，狄仁杰却依然在书房之中处理白天的公文。想来前几日兄长来信，说如燕已自并州出发，前来洛阳与自己和元芳共度中秋佳节，狄公心情便甚是不错。
对自己这个侄女，狄公是从心里宠溺，如燕是一个生世可怜的姑娘，难得她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仍能保持一份善念，在被自己收做侄女之后，如燕一直是自己除了元芳之外最好的帮手。一定程度上说，如燕那副女儿家的可爱和俏皮也让他和元芳在很多时候舒缓了扛在肩上的压力。
“老爷，老爷。”只见狄春急匆匆地从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狄公见他如此失态，笑着说道：“你这小厮，遇见什么事情都沉不住气，又怎么了？”
“老爷，小姐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狄春微微汗颜，却仍忍不住语气中的欣喜。
“什么？如燕这就到了？”饶是狄仁杰也未曾想到，如燕会这么快就到了洛阳，连忙起身想去府门外迎接。
然而刚刚走出书房，就看见走廊之中一对青年男女疾步走来，男的高瘦身材，身着一身禁军的武官服色，面貌清秀俊逸，很是眼熟，而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却是自己时常念叨的侄女如燕。
“叔父，孩儿如燕，拜见叔父。”一身白衣的如燕比之两年前更增了几分娇美和妩媚，甚至连身材都显得更加凹凸玲珑，狄仁杰心想女大十八变着实不假，才两年不见，如燕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狄仁杰笑着将如燕扶起，说道：“好啊，如燕，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位是？”说着看向如燕身边的青年。
那青年不过二十多岁，向狄仁杰躬身施礼，正言道：“小侄成国公林牧原之子，现任左千牛卫中郎将林楚羽，拜见老伯父。”说着那人换换跪下，向狄公叩首。
林牧原，高宗和武皇的义子，出身贵胄之家，为人谦和恭孝，昔年曾投身北军，于对突厥、吐蕃等战役之中立有大功，因功累晋左金吾卫大将军。后武皇登基，赞其人品孝悌，封成国公，与狄公乃是故交好友，以兄事狄公，来俊臣弄权之时，林牧原辞去所有实职，隐居于旧都长安。
今日故人之子突然到访，狄公有些不知所措，林牧原是自己最引为知己的朋友之一，想来已有十年未见，而眼前这个风度绰约的年轻人，依稀便有故人七分之风。不知为何，狄公心中蓦然有些酸楚，赶忙将林楚羽扶起，说道：“好啊，你就是楚羽？想起当年你尚未出身，你父亲问我未来孩儿应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那时我正好想起了昨日看的《项羽本纪》，便对他说，将门之子，当学楚之项羽一般，因此便有了‘楚羽’这个名字。对了，你父亲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林楚羽见狄公道出往事，也是心中一热，笑着说道：“原来小侄的名字还是伯父所取，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我父亲居于长安，一切都好，就是经常惦记其您，伯父，此次小侄前来，是有大事要告知您。”
狄仁杰见林楚羽面容正色，知道事情定然不小，因此招呼他与如燕进屋详说。
进到屋中，狄春替众人端上茶水，林楚羽缓缓说道：“伯父应当知道，近日云州发生了一起奇异的府库失窃大案。我左武卫府库之中上万件兵器甲仗和数十万两军饷竟然不翼而飞。”
“嗯，此事我知道，皇帝不已经传旨千牛卫赶赴云州，将涉事的左武卫长史和卫属诸曹押回神都·······千牛卫，莫非？”狄公忽然想到，林楚羽现在的身份便是左千牛卫中郎将。
“嗯，伯父所猜不错，便是小侄前往云州押送这几位犯人，随行的不仅有千牛卫的数十名军卒还有左武卫将军苏立率领的百名护卫。”
“哦，左武卫将军苏立也被传唤入京了？”狄公问道。
“是的，苏立身领左武卫将军之职，实乃云州主将，因此小侄也奉命将他传唤入京。我们一行人南下之时正好要经过并州，便在并州休息了一日。而我也去了大伯父府上请安，大伯父对我说，如燕姐要去洛阳陪您与李将军共度中秋佳节，因此便让她与我们一道。”林楚羽缓缓回答，顺便解释了自己为何与如燕同路。
“嗯，云州在并州以北，从云州回神都是要经过并州，看来你二人还真挺有缘啊。看你这幅神情正色的样子，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狄公笑了笑，看着林楚羽有些踌躇的脸色，猜道。
“都说伯父心思缜密，算如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错，我们一行人刚刚行到潞州，在官道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穿紫衣的蒙面之人······”林楚羽见狄公已经猜到几分，便放缓了语调。
“什么？紫衣蒙面人？”狄公心中一惊，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好，你继续说吧。”
“还是我来说吧，叔父。”如燕见说到了关键时刻，便主动接过了话头，“那些紫衣蒙面之人却如叔父所想，就是当年蛇灵的打扮，这让我当时也大吃了一惊。这些人武艺高强，行动迅速，为首的一个白衣男子不带面罩，武艺十分高强，最终这些人杀死了囚车中的左武卫长史，打死打伤了数十名军卒，仅仅留下数具尸体，便扬长而去。”如燕回忆起路上发生的事情，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有这等事？千牛卫具是军中健儿，更何况还有左武卫百余人随行，居然如此惨败。实在是不可思议，还有，这些歹人为何要扮做当年蛇灵的模样，蛇灵早在数年前便已被我们剿灭，即便有个把余党，也不可能短短几年死灰复燃。”狄公听闻如烟所说，更加陷入沉思。
“伯父，或许您不知道，小侄与李元芳将军乃是同门师兄弟，虽然我投师之时，李将军已然出师远行，然就武艺而言，小侄虽比不上李将军，却绝非普通的江湖人物可比。然今次一战，那个领头的白衣之人，小侄与之苦战数十合竟然没有占到一点儿便宜，反而多次历险。不怕伯父笑话，若不是如燕姐随行，莫说保不住左武卫长史，就连余下的几个左武卫曹官可能都会被对方杀死。”林楚羽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
“大人，大人，我听说如燕·········”此时，李元芳突然走进了书房之中，他刚走进来，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如燕，一对有情人相见，四目相对，眼神之中，尽是柔情与酸涩。

果不其然，第二天武皇便下诏狄仁杰、李元芳、狄如燕、林楚羽四人进宫。武皇早已年过古稀，然眉宇间依然精神矍铄，见到狄仁杰，武皇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才稍稍缓和。狄公一路之上一直在思考案情，只见武皇坐在王座之上，下面跪着一位将军，不用看也知道是左武卫将军苏立。
丢失上万副兵器甲仗，数十万两军饷，无论这位苏将军知不知情，他这个左武卫将军也做到头了。武皇与狄仁杰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开始与狄仁杰聊有关云州大案的事情，从始至终武皇未曾提到苏立，甚至都未曾看向这位左武卫将军。而苏立跪在殿下，一动也不敢动，李元芳等三人也只有站立于左右，不敢多言。
狄公心中知道，皇帝此时已是怒极，比起几十万两军饷而言，那上万件的兵器甲仗更加令她无法接受。要知道，《永徽律》明文规定，私蓄兵甲十副者，罪同谋反，而此时竟有歹人公然偷盗左武卫府库上万件兵甲，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岂能不令皇帝愤怒。
“怀英啊，你刚从扬州回来不久，本不应该让你立刻动身，然兹事体大，这副担子只怕又要你挑起来了。”武皇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过类似的话了，她已经习惯于依赖狄仁杰，而狄仁杰也似乎习惯了替她解决这一切麻烦。
狄公躬身正色道：“为臣者，若不能为君王分忧，岂非有失臣之本分，陛下何出此言，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君恩。”
武皇转过身来，面有嘉许之色，眼神扫过如燕，微笑着说道：“此次如燕恰巧随楚羽等人回神都，若没有她，只怕剩下的几个军曹都要被歹人杀死灭口，如燕听封。”如燕听到武皇如此说，立刻跪下“狄氏如燕，巾帼英雄，有古之木兰之风，久随狄公查察奸党，颇建奇勋，今朕特敕狄如燕为河东道黜陟使麾下正五品监察使，遇七品以下官员及平民，可随意传唤，监察。”
“臣，谢陛下天恩。”如燕叩首回礼道。
“怀英，这河东道黜陟使的职位，仍然是非你莫属啊，元芳，你仍为副使，楚羽你带麾下千牛卫听候狄公和元芳差遣，圣旨待会儿朕会让阁部下达。左武卫的几名涉案军曹现在关押在天牢，怀英你可所以提审，至于何时去云州上任，半月之内你自行决定。至于这位下跪着的左武卫将军苏立，先免去将军之职，交于你审查吧。”武皇语气先热后冷，下跪的苏立心里已经崩溃到了极点，甚至忘记了磕头谢恩。
狄仁杰暗叹了一声，与众人退出了殿中，此时苏立仍然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狄仁杰问了一句：“苏将军，你·····”
“叔父，您是叫我吗？”听到“苏将军”这个称呼，如燕俏皮的出来打趣了一下。
狄仁杰无奈地笑了笑，再看向苏立，仍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便对李元芳说道：“元芳啊，你先带苏将军回府里，给他安排一处住处，让他冷静一下。如燕，楚羽，你们二人随我去一趟天牢，咱们先去审审那几个军曹，然后再回府问问这位苏将军。”
众人领命之后散去，李元芳便带着苏立回到了狄府，然而刚到府门之前，一支羽箭破空而出。这支箭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完全超乎了李元芳的想象，只见苏立被一箭射穿了咽喉，当场七绝。
李元芳随着羽箭射出的方向看去，数十步之外的一处房顶之上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而过。李元芳大怒喝到：“奸贼，哪里走！”施展轻功便追了上去，狄府管家狄春从府中赶了出来，见此情景，立刻派人去找狄公回府，一面嘱咐众人保护好现场。
天牢之中，狄公审讯了负责库管的几位军曹，这几人皆是听命于左武卫长史，然而哪位长史已在潞州被人截杀。狄公审了半天，连吓带诈也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只是知道兵器是哪位长史做主卖给了所谓云州当地的团防和乡甲。哪位长史和他们说，已经打点好了上官，即便将来查出库存的兵甲不翼而飞，上官也会报告朝廷是作战损失。为了封住他们的口，这位长史大人每人给了他们上百两黄金的封口费。
狄仁杰心中思忖，如今看来这几位军曹的话应当是不假，自古以来倒卖军械的事情在军队之中时有发生。此次数量虽然巨大，然而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问题是府库里那几十万两军饷是如何不翼而飞的，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这几个军曹都说对于军饷的去向全然不知，而再问他们是否见过买兵甲的人，他们也都是说只有长史见过。
如今来看，这几位军曹虽然身涉案中，却都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物，如今只能看身为云州主将的苏立是否知情了。

是夜，李元芳和如燕悄悄摸进了正气山庄之中，这座正气山庄依着云岭而建造，规模之宏大简直快赶上了小半个云州城。庄内不仅有练武场、马厩以及各色的库房，甚至还有专门的银号，足见这位山庄主人着实是家大业大。
“哦呵，这鬼地方，简直赶上皇宫了。”如燕和元芳蹲在一处房舍的砖顶上，轻声抱怨道。
李元芳白了她一眼，也轻声地说道：“本来我们还打算看看，山庄之中是否藏有大量可以装载饷银或者兵甲的箱子。现在看看这里，正气山庄到底是做马帮的生意的，庄内到处都有堆积的货物和木箱。而且以他们的规模，莫说几十万两银子，就是数百万两银子估计都有，除非我们能找到左武卫丢失的兵甲，否则很难说明什么。”
“我倒是对这个神秘的庄主更感兴趣，你说我们要不要到后堂看看，我觉得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如燕想了想说道。
李元芳看了看周围的情势，说道：“而今情况尚不明朗，这样吧，你在这附近继续看看，是否有禁军制式的兵甲被藏匿在这里。我去后堂看看，探查一下山庄主人的身份。”
如燕嗯了一声，李元芳随即展开轻功飞走，此时夜已渐深，如燕小心地潜入了一间库房之中，发现都是贴有山庄封条的木箱，这些箱子根据雇主的名字封存的很好。如燕小心撕下几张封条，打开箱子，里面皆是一些日常的货物和银两，没有什么异常。如燕小心地将封条贴了回去，退出了库房，这里一共有七八间大库房，除了存放雇主货物的还有山庄自己的私库。如燕一路查看，发现库房里的无非是一些货物和银两，当然也有些粮食和杂物，倒是有一件存放兵器的库房，可是左右看去也都是些江湖人物使用的刀枪，而非禁军制式的兵甲，而且数量远不足万，可以肯定不是左武卫府库遗失的兵甲。
李元芳遍寻整个后堂，在象征主人居住的院落之中一番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李元芳的目的很简单，他希望在后堂找到一些关于山庄主人身份的东西。后堂的格局建造有些参考了奇门五行之术，一般人走进去多半要迷路，李元芳生怕触到机关，引起庄中之人警觉，因此简单查看之后，李元芳便离开了后堂。
与如燕会和之后，二人交换了收获，都有些微微失望，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这座正气山庄很不简单。二人小心翼翼地离开山庄，此时天已微亮，二人还未走远，李元芳就发现，两个身穿黑色斗笠的人悄悄地走进山庄之中。
此时天已微亮，元芳和如燕虽然对这二人的行踪颇感诡异，却也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回到客栈之中。
此时钦差卫队距离云州已不过一两日的路程，狄公等人已经南下和钦差卫队会和。按照当初的约定，钦差卫队是于中秋当日开进云州，宣读圣旨，而元芳和如燕只需要在云州等待卫队进城即可。
这天下午，李元芳去街上给如燕买些点心，突然有人在背后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元芳回过头去，一个黑脸虬髯的大汉正冲着自己傻笑。李元芳一愣神，下意识地想要摸刀，却发现眼前这个人正是自己许久不见的好友李楷固。
李楷固大笑着说道：“元芳兄弟，许久不见啊，今日没想到在这云州城中再会，可想死我这个做哥哥的啦。”
元芳也是非常惊喜，连忙问道：“真的是许久不见，楷固兄为何在此啊，你应该随大将军王孝杰在敦煌啊。”
“贤弟有所不知啊，皇帝恩旨，令我右迁左武卫将军之职，也就是顶替那个苏立的位置。此次云州大案错综复杂，左武卫大将军钟擒虎当年是大将军苏定方的副将，老家伙今年都快七十了，因此皇帝对他能否控制左武卫大军并不放心。所以令我接任左武卫将军的职位，也是为了方便大帅查案。怎么，你们这就到了吗？为何我没有接到云州刺史府的传文啊？”李楷固拉着元芳在一旁的茶铺坐下。
“原来是这样，兄长有所不知，我和如燕是先行一步来到云州，大人和钦差卫队尚需几日才能到达。此处太过招摇，如果兄长不嫌弃，就随我去客栈，我与如燕正好有些关于左武卫军队的事情要请教兄长。”元芳说道。
李楷固站起身来，说道：“自家兄弟，哪来的嫌弃不嫌弃的，如燕这小丫头也来了啊，正巧去看看他。”二人结伴向客栈走去。

中秋已至，钦差卫队也开进了云州城中，在云州刺史府的公堂之上，一身银青袍服的狄公端坐于堂上，早已赶来与之会和的李元芳站在他的身后。身旁两侧李昌鹤、林楚羽、如燕也依次站好。
而堂下，左手一排是以左武卫大将军钟擒虎，将军李楷固为首的左武卫军官，右手一排是以云州刺史张荃，长史曹文龙为首的云州官吏。
众人行礼，狄公亲自宣读圣旨，对于如燕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经历这样的场面，而且这一次的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官职，正五品河东道监察使，可随意传唤七品以下官吏和平民。这种职权可是真的不小，众人对狄公这位神秘的侄女也都有所耳闻，因此不敢轻视。
李元芳在观察着堂下众人，倒是没有发现谁有异常的反应。
形式走完，众人也都散去，只留下钟擒虎、李楷固、张荃三人，这三人皆是位高权重，也都最接近案件的核心，因此很多事情还需要着落在他们身上。
钟擒虎虽然年事已高，然在军中还是颇有威望，李楷固在边境各军之中威名显赫，因此调入左武卫之后也十分适应。至于这位张荃刺史，毕竟云州本地的父母官，封疆大吏，虽然无权插手左武卫军中事务，却是与原左武卫将军苏立接触最多的地方官吏。
狄公留下这三人，是希望更多地去了解苏立和左武卫的一些事情，同时也希望能从张荃口中，得到一些有关正气山庄的情况。关于左武卫的情况，老将军钟擒虎所说的与李楷固倒是相差不多，关于苏立，钟擒虎却是更加了解。据他所说，苏立这个人有些贪财，当年苏立曾随钟擒虎出征突厥，有过纵兵劫掠边民的情况。这种事情在战时的军中常有发生，到不能说苏立胆大妄为，但有些贪财却是无疑的。
根据云州刺史张荃的说法，正气山庄是本地最大的氏族和富商，庄主姓姜名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张荃与他也仅是数面之缘。这时李楷固向狄公引荐了几位原左武卫将军苏立的副将和亲随，根据这些人的说法苏立与正气山庄平日里的确有些往来，似乎是他的什么亲戚常往突厥做些生意，因此托正气山庄的马帮运送。也有人说，曾见过苏立和左武卫长史一起出入正气山庄，似乎二人关系很亲密。
听到了这些消息，李元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人，您觉得苏立与正气山庄和云州大案之间，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狄公捻了捻胡须，对元芳说道：“而今事情尚不明朗，根据我们对方探查得来的结果，苏立对于云州大案应当至少是一个知情人。至于正气山庄却是十分的神秘，他们与突厥人尚有矫交情，与云州本地的左武卫军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也不是什么怪事。因此我们不能断定正气山庄与云州大案有什么关联。然而根据元芳如燕夜探正气山庄，我们也能发现这个正气山庄也是有几分诡异，看来我们又得要敲山震虎了。”
“叔父，您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去一趟正气山庄？”如燕问道。
狄公笑了笑，说道：“不错，元芳、如燕、楚羽你们三个明日随我一道，亲自去一趟正气山庄。请刺史张荃大人先给正气山庄传个文，就说我狄仁杰要带着下属子侄亲自登门，拜访庄主。”
“是，卑职领命。”张荃拱手说道。
狄仁杰转过头去对元芳等人说道：“你们三个都是顶尖高手，明日去往正气山庄记得多留一双眼睛。”
交代完了公事，狄公似乎已经忘记今日是中秋佳节，好在元芳和如燕有心，提前吩咐下人准备好了一些酒水和月饼。刺史府中，狄公与元芳、如燕、林楚羽、狄春一起，度过了这个异乡的中秋。
皓月如水，虽然案情仍不明朗但看着身边这三个年轻人，狄仁杰突然有些欣慰，这天下，不缺后来人！
举杯邀明月，狄仁杰一生只敬苍天不敬鬼神！

狄公换上了一身便服与李元芳、如燕、林楚羽四人前往正气山庄赴约。令狄公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神秘的正气山庄庄主完全没有推脱狄公的请求，而是非常热情的表示欢迎狄公的到访。
狄公等人还未来到府门前，就远远看见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家丁在正立在哪里等候。狄公对李元芳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轻轻点头，随即翻身下马。见狄公下马，那中年人便带领家丁缓缓跪下，叩首说道：“在下正气山庄之主，领上护军姜离参见黜陟使大人。”
狄公微笑着上前，将其扶起说道：“庄主不必多礼，我到是不知原来庄主还是朝廷亲封的勋略，正三品的上护军，倒是本阁考虑不周，昨日应请庄主共至刺史府中，聆听圣上教化。说起来你我是同品不同秩，姜护军不必多礼。”
狄公一番话连拉带拽，将自己与姜离的关系悄悄拉近，想给姜离在心里上一种放松的情绪。李元芳一直在观察，这个姜离样貌十分面善和气，脚步沉稳，身形健伟，双目之中英华隐隐，可以肯定武功不弱。
这个姜离倒是执礼甚恭，对狄公态度十分谦和恭敬，表现的滴水不漏。他与管家将众人引进山庄，狄公一路观察，正气山庄布局精巧，景色幽美，亦不见有什么异常。到了正堂之后，主人家已备下丰盛的酒宴，招呼狄公等人就座。
宴席之上，除了庄主姜离，其夫人欧阳氏亦有作陪，众人举杯小酌，狄公问道：“姜护军既是朝廷亲封的正三品上护军，想必过去也曾在军中任职，为何本阁从未听说过姜护军的事迹功勋。”
姜离笑了笑，对狄公言道：“狄公可能有所不知，在下这个勋官其实亦是承袭自祖上。在下的祖父乃是开国功勋——河间郡王李孝恭，家父乃是郡王第三子，而因我非嫡母所生，因此七岁之时就被家父过继给了世交云州姜氏。在下的养父姜承宗原是左骁卫将军，后于吐蕃的战役之中阵亡，除在下之外，养父仅有两位女儿。由于我也算出身宗室，加之养父有大功于朝廷，因此便被高宗皇帝敕封为正三品上护军，说来也是惭愧。”
姜离的一番话使得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宗室功勋李孝恭的后人，难怪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居然能身领正三品上护军的勋位。狄公笑了笑，继续与姜离寒暄，李元芳看向如燕，二人心有灵犀，如燕观察了一下欧阳夫人，左右不过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丽，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看不出是否有功夫傍身。
此时的林楚羽正在观察正堂的四周，环目扫去，仅有堂外有两个身负武艺的庄丁，正堂之中皆是普通的杂役和婢女。林楚羽心中暗笑，虽说他未曾随狄公办过案子，但像正气山庄如此家业却处处显得过分平善合理的地方，绝对暗藏古怪。
狄公仍是以敲山震虎的方式开门见山，直言问道：“听说姜护军与原左武卫将军苏立和他麾下的长史赵有成交情不菲，不知可有此事啊。”
没想到这位山庄主人竟然丝毫不见惊慌，缓缓回道：“阁老说的不错，左武卫将军苏立与长史赵有成与我们正气山庄都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与他二人也有过数面之缘。”
“哦，本阁倒向请教一下，这二人与姜护军平日做什么生意啊？”狄公看着姜离的脸色丝毫未变，心中已然明白，此人对苏立、赵有成之事势必是知晓一些的，否则绝不会如此镇定。
姜离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苏立苏将军家中有些亲友常跑突厥去做生意，因此他便找到我们正气山庄，请我们的马帮和镖师帮助他们将货物运至突厥。久而久之，苏将军也常介绍新的雇主给我们认识，我也就与他有过数面之缘。至于那位长史赵大人，在下也是通过苏将军认识的，阁老您应当知道，我们正气山庄除了马帮生意，亦有银号。这位赵大人常在我们的银号之中存银，算是我的一位大主顾了。”
“哦？像赵有成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左武卫长史，他能存多少银两，竟会是你堂堂正气山庄的大主顾。”狄公笑了笑，语气之中依然暗藏杀机。
“不瞒阁老，在下知道这二人都出了事，因此早已派了查过，这位赵有成大人自两年前开始便在在下的银号中开始存银，每次都是一万两，两年多来前后已达二十三次，每次他存银过后不到两天，就会有人前来将银子提走。”姜离一席话令狄公大感震惊。
二十三万两白银，确实和左武卫府库丢失的饷银对的上，这些银子并非是直接发给左武卫官军的军饷，而是所谓的“备饷”，即是一旦灾年兵祸，朝廷短期内无法给边军供饷的时候，拿出来救急用的备用饷。
现在可以肯定，这些军饷的确是左武卫长史赵有成盗出的，可是他盗出这些军饷之后存入正气山庄的银号又是为了什么，那些在他存入银号后不久便去取饷的神秘人又是谁？
狄公不敢漏出惊疑的神色，继续与姜离喝酒寒暄，言语中几番试探，姜离皆是对答如流，令狄公很难找到破绽。
筵席散后，狄公与李元芳等人向姜离告辞，姜离一路送出府门，态度很是恭顺。回到刺史府，狄仁杰和李元芳、如燕、林楚羽将这次正气山庄之行的收获相互交流了一下。狄公告诉众人，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姜离绝没有他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林楚羽十分认同狄公的观点，向众人说道：“伯父，李将军，如燕姐，根据事前安排好的计划，我一直在观察正气山庄中各个下人，仆役。原本看上去，整个正堂除了守门的两个壮丁身负些武艺，堂内伺候的侍女和仆役都是常人。然而我在侍女倒酒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食指处有明显练过暗器留下的茧子，不仅如此她倒酒的时候手腕发力的特点，绝对是练过一些擒拿手之类的功夫。整个山庄故意摆出一副平和之相，实则在您这位黜陟使大人面前暗藏玄机，不得不令人起疑啊。”
李元芳接茬道：“不仅如此，这位姜庄主也绝非泛泛之辈，末将观察其行动举止和眼神变化，此人不仅武功不弱且心理异常冷静。不是末将胡言造次，此人既不像一位朝廷勋爵，更不像是一位富商巨贾，倒是隐隐一副豪强枭雄的气态。虽说在大人您面前，他表现的温良恭顺，但末将干肯定他绝非是等闲人物。”
紧接着如燕说道：“小女观察欧阳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发现，这位夫人从始至终只是陪酒做聊，看神态气度应当是大家女子，却似乎有些隐隐的踌躇和不悦，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狄公闭目深思，此次敲山震虎可以说是颇有收获，虽然姜离的表现十分镇定，回答也是滴水不漏。但是越是如此越能证明他与云州大案势必有着紧密的联系，因为他的镇定和从容是绝对不合理的。若是他真的与此事毫无关联，他的态度应当是有些惊慌且急于向自己说明与苏立、赵有成的关系，这才是一种合理的表现。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姜离的背后却隐藏着更加神秘的人物。

从正气山庄回来之后，狄公勘查了失窃的左武卫银库，果不其然，这位赵长史也是通过挖掘地道的方式将饷银盗出。地道直接通往长史赵有成所居住的西院，而与西院相临近的就是左武卫将军苏立所住的南院。
然而狄公四下查看府库里的情况却得出了一个令众人意想不到的结论。那就是这二十三万两饷银并非是两年内分批运走，而是被人一夜盗空的。
元芳不解，请教于狄公，狄公指着地上和银柜上的灰尘对他说道：“各处灰尘沉积的薄厚均是一般，这就证明这些银子是同时被歹人盗走的。如果是分批运出，那么银柜和地面上留下的灰尘势必会厚薄不一。”
狄公用手捻了捻银柜上的灰尘，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不必着急，这二十多万两银子一定没被转移出左武卫将军府，命令众军士搜索西院和南院，寻找有无暗室或者暗阁。元芳，如燕，楚羽，你们三个随我再去地道里面看看。”
众人虽不解狄公的意思，却也没有多问，再次进入地道之中，狄公开始摸索地道四周的墙壁。林楚羽大惑不解，而元芳和如燕却心领神会，一路摸索之下，狄公果然在地道的半途摸到了一块启门石，连忙招呼众人前来：“有门。”
转动启门石，一道石门缓缓打开，元芳和楚羽举着火把率先进去，紧接着狄公和如燕也走了进来。这间暗室不大，但地上存放的十几口封着左武卫封条的银箱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林楚羽瞪大了眼睛，说道：“伯父，小侄算是服了您了，您是怎么知道银子还在这里的。”
狄公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们或许没有注意到，库房银柜之中留下的灰尘极浅，这就证明这些银子被盗出府库的时间不久。而我们昨天询问过苏立的副将和府中的亲兵，这一个多月以来并没有见到有人抬着许多大木箱子出府。这就证明了这些人刚刚将饷银盗出，还未来得及将其转移出府。”
“大人，现在看来那天在正气山庄，那个姜离是故意在误导我们，他必然是知道什么，可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元芳想起姜离所说，左武卫长史赵有成分批在其银号存入二十三万两白银的事情，现在看来此人必然是在说谎。
“不错，如今看来此人的确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好在我们及时勘察了现场，找到了饷银。关于此人的目的，我现在还不好说，但一定与丢失的上万件兵器甲仗有关。我们试想一下，如果正气山庄真的与云州大案有关，那么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对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哪上万件兵甲，这可是足以组成一支庞大叛军的兵甲，可以肯定这些兵甲是被赵有成分批盗出了左武卫府库，那么你们想想，他会将这些东西存放在何处呢？”狄公看着地上的银箱，再转头看向众人，缓缓说道。
“正气山庄！”众人齐声惊愕道。
“不错，如今虽然还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正气山庄与此事有关。但是可以肯定，这个正气山庄定有古怪。现在我们假设他们参与了云州大案，那么这些东西最适合藏匿的地方，就是正气山庄。”狄公说着招呼众人走出了密道，来到上面之后，林楚羽吩咐卫士将银箱全部搬了上来，此时有卫士来报，在苏立的房间发现了一个暗室，里面也有几口大的银箱。
众人前往查看，发现的确是有几口大的银箱，里面装着大约五万两的白银，而另一边的军士也回报，从密道之中发现的白银大约十八万两，两者相加正好是府库遗失饷银的总数，由此不难看出，左武卫将军苏立的确参与了盗取饷银。
就在众人庆幸找回失踪的，称赞狄公神乎其能的时候，狄公却觉得，这一切的谜团才刚刚开始。

因为正气山庄的规模实在太大，这一次狄公索性将元芳、如燕、林楚羽三个人全部派去夜访。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正气山庄之中找到那些兵甲，根据常理推断，正气山庄之中应当有隐藏的暗室或者仓库，只要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就可以顺势找到丢失的兵甲。
是夜，三人翻墙进入山庄之中，如燕查前，李元芳查中，林楚羽查后。夜空无月，很是昏暗，整个正气山庄安静的有些诡异，除了少数值夜走动的仆人，没有任何的异常。山庄正堂的灯火一直没有熄灭，李元芳飞上正堂的屋顶，揭开一片瓦，只见姜离正与一个黑衣男子对话。这个黑衣男子身穿宽大的风衣，看的出身形很是雄伟，离得太远，李元芳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只见姜离搬开正堂架子上的一个花瓶，轻轻按了下去，正堂之中的地面上缓缓打开了一道入口，青砖铺成的阶梯很是干净，看来是常有人走动。二人缓缓走入地下，李元芳怕打草惊蛇，不敢跟进去。如燕在山庄前面没有什么发现，便按照约定到正堂的屋顶上寻找李元芳，二人会和之后，互相交换了一下收获。
另一边林楚羽在后堂倒是有所发现，后堂之中没有灯火，却隐隐有一些金铁之声。因李元芳提醒，林楚羽一直小心后堂附近的机关，在后堂的屋顶上，林楚羽小心翼翼地摸索声音的来源。突然一阵破风之音从身后响起，林楚羽极速闪避，只见夜色之中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等身材的男人，面色异常冷峻，手里握着一柄无鞘的长刀。林楚羽的兵刃是一把装饰华美的横刀，在哪个时代，有些武艺的权贵子弟都会腰佩一把三尺长的横刀。这种刀的刀身笔直，单面开刃，长约三尺左右，既是军中军官常用的利器，也是权贵子弟常用的玩物。
而林楚羽手中刀肯定不是玩物，而是杀人的利器！夜色之中，林楚羽长刀出鞘直取那人咽喉，金铁相击一阵火花四溅。那人的表情依然是无比的冷峻而缄默，林楚羽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在潞州袭击自己，杀死左武卫长史赵有成的白衣人。
二人相斗十数合，难分高下，庄中已有人闻声赶来，林楚羽不敢托大急于脱身与李元芳等人会和。此时李元芳等人也闻声向后堂赶来，林楚羽见元芳如燕赶来，迅速甩掉了纠缠，与二人逃离了正气山庄。
刚刚逃出正气山庄不久，林楚羽忽然倒在了地上，元芳如燕一惊，上前查看，发现他面色发黑，一枚细如牛毛的钢针插在他的左肩。“无影针！”李元芳的语气之中透出一股惊讶与寒意。
如燕替林楚羽把了把脉，说道：“还好，他内功底子不错，赶紧把他背回刺史府，应该问题不大。”
元芳嗯了一声，背起林楚羽急向刺史府奔去。这座建在云岭之上的正气山庄，实在是杀机四伏，简直可比当年的蛇灵总坛陀罗地。可是无论他们发现了多少的异常，却还是没有找到有关兵甲的直接下落和线索。如果没有证据，就查抄一个正三品上护军的府邸，一旦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那是要落人口实的。
正在刺史府等待消息的狄公见到李元芳背着林楚羽回来，便知道事情不好。众人忙碌着将林楚羽放到床上，狄公取来银针连扎三针，林楚羽便将毒血吐了出来。狄公写下药方令狄春去抓药煎药，元芳和如燕将此次夜访正气山庄的情况向狄公一一陈述。
神秘的正气山庄，看似剑拔弩张，杀气十足，你却没有办法真正抓住他的把柄。狄公却突然觉得，或许这一次他所要对付的，是一个自己从未想到的人。

这一夜，因为林楚羽的受伤大家都是一夜无眠，狄春忙着煎药，如燕便守在床头，生怕他的伤突然有什么反复。不一会儿天空已经擦亮，李元芳走进屋里，招呼如燕前去休息。其实李元芳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在与狄公分析案情，但是他更关心如燕，甚至这种关心，他自己都未发觉。
“赶紧去休息一下吧，都熬了一夜了。”李元芳的语气温和而有些宠溺。
如燕笑了笑，摇摇头，对李元芳说道：“我不累，倒是你，折腾了一夜，赶紧去睡吧。”
李元芳看了眼病床上的林楚羽，问道：“我也不累，他还好吗？”
“还好施救及时，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这几天估计是得养着了。”如燕说完，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李元芳见如燕强撑，走过去将她扶起，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啊，叫你不要硬撑，赶快去休息一下吧，别到时候累坏了身子。”
如燕笑了笑，打趣道：“呦，堂堂的李大将军怎么还学会怜香惜玉了，这可不像你啊。”
李元芳破天荒地接了一句玩笑：“你不是说我是李乖乖吗，在你面前我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李元芳。”
说起“李乖乖”这个称号，如燕不禁愣了一下神，抬头看向李元芳，二人四目相对，气氛突然暧昧起来。
“你记住，你可以是天下人的李元芳，却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李乖乖’。”如燕看着李元芳，不禁面生两道红晕。
李元芳嗅到如燕身上淡淡的香气，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不自禁地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这样甜腻的暧昧，最终化成了一个热烈的拥吻，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从旁边响了起来。元芳和如燕吓了一跳，原来处于昏迷之中的林楚羽刚刚转醒，却看见二人在旁边亲热，一下子气脉不顺，又晕了过去。二人有些尴尬，却没发现狄公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门外，刚才的一幕也被看了个正着。饶是如燕这样大方的女子，也不禁羞的厉害，好在狄公善解人意，立刻上前给林楚羽诊脉，丝毫不提刚才的事情。
狄公让李元芳将林楚羽扶起坐好，对着林楚羽的背心轻轻一拍，林楚羽又是一阵咳嗽，总算是真的醒了过来。此时狄春也将煎煮好的汤药端了上来，林楚羽喝下药之后，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将昨晚在正气山庄所见告诉了众人。
如果那个白衣人真的如林楚羽所说，就是那个在潞州带人截杀千牛卫，杀死左武卫长史赵有成的人，那么他在昨晚出现在正气山庄就绝不是巧合。狄公立刻下令张环，派人日夜监视正气山庄的四周，如有发现异常，立刻报告，不可打草惊蛇。
是狐狸总会漏出尾巴，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正气山庄是这一切的幕后元凶。但是种种可疑的迹象已经将矛头指向了整个神秘的山庄，因此狄公这位老猎人并不着急，猎物终归会犯错。
第二天上午，左武卫大将军钟擒虎和将军李楷固急匆匆地跑来刺史府面见狄公。狄公见二人神情严肃焦虑，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便与元芳等人到正堂与之商议。原来今早刚刚得到边关的急报，一支突厥的鹰师悄悄地运动到了距离云州边境不足两百里的地方，被斥候发现。看来突厥人也知道如今云州的局势不稳，以一支鹰师的兵力虽然无法攻破云州城，但突破边境，将云州附近的县府，村镇劫掠一空倒是非常有可能的。
对边防大事，狄公丝毫不敢懈怠，老将军钟擒虎虽然自告奋勇，但却年事已高。狄公思忖之后，令李楷固带领两万左武卫主力前往边境布防，务必据敌于国门之外。老将军钟擒虎愤愤道：“末将与阁老年岁相仿，阁老当知廉颇虽老，尚能一战，我钟擒虎就是将这副老骨头丢在边关又如何。”
李元芳笑着安慰道钟老将军：“大将军，您虽已年迈却是老当益壮，我瞧您的身形脚步，这身子骨一般的壮年人都比不了。然您身份尊贵，不可轻出，这些突厥小贼，就交给楷固兄去应付吧。”
狄公与李楷固也纷纷应和劝说，钟擒虎才勉强不提出征之事。如今云州城中事情未了，边境不可再出祸事，狄公特地将李楷固留下，嘱咐了许久才令其离去。
内有大案未了，外有突厥犯边，然而此时，狄公却笑了笑，狐狸终于漏出点尾巴了。

刚更的文被度娘吞了，原图已经申请恢复了，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恢复，我就先把原稿截图发出来好了。

还是先把原稿截图发出来，大家先看看好了。

这几日，正气山庄一直没什么动静，狄公和大将军钟擒虎一直在研究边防的军情，也未曾多问。林楚羽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是若是与人动起手来，则有些勉强。这一日，云州刺史张荃前来告诉狄公，说是在云州城南八十里的平县附近发现有大堆人马押送货物马车南下的踪迹，据说为首之人便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狄公心中一惊，云州已然封闭，按道理说歹人是不可能将兵甲转移出云州城的。然而兹事体大，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派人前往调查，狄仁杰立刻派人找来了李元芳。在与钟擒虎和李元芳商议之后，众人决定，守卫云州的一万多兵马不可轻动，令李元芳带领钦差卫队三百军士南下追赶查察，一旦确认这些人的身份，立刻将其剿灭，追回失踪的兵甲。
李元芳受命之后带领钦差卫队出发，而张环也随李元芳前去追查。好在如燕还在，狄公身边倒也不缺高手护驾。
这天夜里，月色如弦，淅淅沥沥的小雨缓缓落下，刺史府外却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尚不到子时，狄公也未曾入睡，一阵吵闹声从院外响起。狄公走出房间，只见左武卫大将军钟擒虎与云州刺史张荃带着卫兵向自己走来。
看来是有要紧的军情，狄公走上前去，此时如燕等人也从房中走了出来。钟擒虎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问道：“狄阁老，还没有休息吗？”
看着这些明火执仗的军士，狄公心中大概明白了，冷笑着说道：“大将军，本阁倒是没想到，居然是你。”
“哈哈哈，能让大名鼎鼎的狄仁杰如此吃惊，真乃平生一大快事。不错，就是我，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钟擒虎大笑着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方脸大耳留着短须，双目如虎，极有威势。“狄阁老，难道不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哦，我倒是想听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狄公看着眼前这个人，语气生冷。
那人神秘地笑了笑，语如惊雷：“我就是你当初一直找的幽云山庄庄主欧阳明！”
饶是狄公见多识广，也被这个答案所震惊。欧阳明，幽云山庄庄主，当初幽州案时金木兰一党的支持者。更有甚者，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他依然位列天下高手榜第二，仅次于独步天下的李元芳！
“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突厥鹰师犯边，不过是你所编造的谎言，目的是让我将李楷固的主力调走。”狄公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不错，钟擒虎虽然是左武卫的大将军，然而并不掌握多少兵权，除了麾下这千余亲兵，其余左武卫军队都不会听从他的号令。然而一旦李楷固这位左武卫实权将军领兵出征，事情就不一样了，我只要照应守城的大军把持城门，自己带着亲兵包围刺史府，一切就会在我的掌控之中。为了保险起见，我让刺史张荃大人放了个假消息给你，把你钦差卫队的大部分人也都调出了城外，此时刺史府里不过百名军士，且李元芳不在，你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欧阳明得意地说道。
“我想真正的钟擒虎应该被你们控制起来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狄公发问道。
“是的，钟擒虎现在被我们关在并州他的家里。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不应该是敌人。我与正气山庄庄主姜离是结义兄弟，我们的出身也很相似。我的祖父李道宗，是太宗皇帝的堂弟，开国的功臣名将，后祖父遭到政敌陷害，客死异乡。我父亲是次子，没有收到太多的牵连，他主动辞去朝廷给的官职，来到幽州隐居，建起了幽云山庄，将姓氏改为欧阳，以躲避父亲政敌的迫害。至于我们的目的，其实与狄阁老您很像，恢复大唐神器，重振李氏江山！”欧阳明激动地说道。
“明白了，这就是你支持金木兰的原因吧，我不得不说，恢复李唐江山亦是我狄仁杰的梦想，可是你们如此所为，对天下人却未必是好事，关河不宁，百姓无辜啊。”狄公看着欧阳明，有些无奈地说道。
“狄阁老，我们知道，您是忠于李唐的贤臣，因此今日我欧阳明并不想难为您什么。武则天待你不薄，我们虽然希望你能和我们同道，但却也不勉强。只要您给武则天写封奏疏，就说饷银已找到，兵器甲仗都被赵有成等人卖给了突厥人，这事就结了。您不足旬月就告破大案，找回了失踪的饷银，即使未追回丢失的兵甲，也是大功一件，对皇帝更是个圆满的交代。我们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继续谋求我们的事情，大家进水不犯河水，岂不是最好？”欧阳明一番话说得倒是有些诚恳，令狄公有些意想不到。
“这个，我想想吧，你能和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吗？”狄公犹豫了一下，发问道。
随着欧阳明的讲述，狄仁杰开始有些迷茫，难道他真的要与李氏后嗣为敌吗?

现在看来，只要不给芳燕发糖就不会被吞，可是我还是要给芳燕发糖，哪怕截图原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