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灯悬起来了,门口提着兔子灯的小小娘子递给我一块姜乳饴糖,人间烟火未曾有一日不眷顾这座城市。
我含着糖遇见了他,唇齿之间未化尽的饴块有一点甜,姜味在舌尖泛开辛辣。于是我提着灯,踩着灯的影子,他亦步亦趋,又踩着我的影子,同我千灯里行。
“更好的?”
我摇摇头。
“不过是回家罢了。”
要是走过了大相国寺,石灵公庙的前头,未到状元楼,岐王府的匾又缮过了,金漆与绣字,只是再没人牵着手从它下头经过。我仍然要回去看看。
回家就是最好的,我只是永在路上,顺着使人错生回溯心情的方向。
佛陀的眉目在灯烛的光影下依然万分慈悲。千灯送渡,他是容纳的使者,汴梁的一千盏灯都亮在眼前,这是人愿,与天命不同的,人之愿想。不需要什么精妙,也不要什么意义,而他们一定可以知道——我在想她时她应该知道,她近日彼端想必怪我疏懒,否则梦中不肯来见。
微蜷着掌,将灯拢起来,正月的雪未销退,风吹来的时候仍有一点儿寒。
“重山哥哥本不必陪我。”
金玉客与落难人,谁是谁非说不清楚,不过是一遭寻常的遇见,灯影映在面上神色凄惶,我认为它将我的忧伤渲染得实在过于夸张,于是弯弯嘴角,对他笑了一下,令人安心或许是我被赋予的一种新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