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吗？也许是吧。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多年修练得来、能运用自如的气也迅速地消散着。感觉不到痛楚，只有强烈的晕眩。原来濒死的感觉是这样的……
　　悟饭想起很久以前听到过的谚语：“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当时他讲给父亲听，父亲还笑着说：“是吗？说不定那指的是我们赛亚人的宿命吧！”但是，父亲没有战死，而是病死在床上。如今的自己，终于要应这个宿命了吗？
　　被血浸透的道服粘在身上，这一次是他自己的血。他又想到那一天的事，短笛叔叔的血流到他身上，从衣襟蔓延开去，一寸寸湿透他重重衣衫。也许短笛叔叔没有骗他，本来确是“不要紧”的伤，若及时治疗，还能有救。可是短笛叔叔一直那么按着他，掩护着他，直到鲜血流尽。
　　“悟饭，你要活下去，只有你绝对不能死！”这是短笛叔叔最后的话，他也答应要活下去。
　　“短笛叔叔，不是我不守承诺，不是我不想尽责……”悟饭低语，穹庐般的灰暗天空像是朝他压了下来一般，他的眼睛只看到一片越来越深的灰黑色。这几年我真的完全没有进步吗？至少，我训练出了一位新的战士，只不过他的师父远远不如我的师父……
　　“爸爸不会怪我……他一定会说‘悟饭，你做得很好’……短笛叔叔会骂我的……那就由他骂吧……”
　　“妈妈。”特兰克斯走到布尔玛身后低声唤着她，他的声音早已哭得嘶哑了。
　　“琪琪怎么样？”布尔玛没有回头，专心地用沾水的纱布擦去悟饭脸上的血迹与泥沙。
　　“她——可能还要昏迷一阵子。”
　　“去陪着她，她一醒就带她过来，因为我们得尽快给悟饭——下葬。”布尔**力地说出最后那两个字，她不能让儿子看到自己崩溃痛哭的样子，她得做特兰克斯和琪琪的支柱。
　　“我这就去，妈妈。”

　　他们把悟饭葬在孙家的后院，葬在他父亲旁边。不远处的小山顶，在可以俯视孙家的地方，是短笛的长眠之处。
　　“琪琪，你跟我们回胶囊公司去住吧。”
　　琪琪没有回答，转身走上楼去。楼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布尔玛猜测，可能是琪琪在收拾东西准备跟他们走，可是又觉得琪琪不会那么做。
　　当琪琪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布尔玛呆住了。琪琪身上穿着当年她参加天下第一武道会时所穿的道服。即使已无复青春风华，道服也不太合身了，将发髻散开的琪琪仍有着二十年前那个武道少女的神韵。
　　“布尔玛，以后麻烦你照顾我家悟空和悟饭。”
　　“琪琪！别做傻事，将来特兰克斯会替悟饭报仇的！”布尔玛紧紧扯住琪琪的衣袖。
　　“不是噢。”琪琪慢慢摇头，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不是报仇。我是要以武道家的身份，向敌人挑战。我是武天老师的再传弟子，曾经打入天下第一武道会前八名呢。悟空死后，我已经不再是人妻，现在我也不再是母亲了，我只是个武道家。要是不尽武道家的本份，会被天上的悟空和悟饭笑呢。”
　　凝视着琪琪的笑容，布尔玛无力地放开了她。
　　“阿姨，不要！”特兰克斯惶急地拦住琪琪。
　　“特兰克斯！让她去。你阻挡不了的。”所谓武道家，都是这样倔强的人，她早就懂了，阻挡不了的……
　　布尔玛每周都去照顾悟空和悟饭，清理墓前的杂草，洒上清水。没有添上第三座墓，因为再也没有琪琪的消息，孙家的最后一位武道家，也许还在战斗，也许已经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死去。在没有确实的消息之前，她情愿相信琪琪还活着。

　　当见到一身道服的琪琪时，那个念头似乎更明显了，但还不到她可以抓住，可以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的程度。琪琪当时的行动，也不容她进一步深思她的灵感所在。
　　布尔玛太熟悉那时琪琪的眼神。她时常感叹，自己本来应该是在世界顶尖的科学院中，和科技精英们打交道，可这大半生却都和一种疯狂的、自称为“武道家”的人们纠缠在一起。他们每个人都会有那种眼神，他们想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所以布尔玛早已学会：不去阻挡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的道路。奇怪的是，曾经身为武道家的琪琪自己却不理解这件事，也许是那时“妻子、母亲”的身份优先于她“武道家”身份的缘故。
　　琪琪再也没有回来，而当时她的一身道服，终于让布尔玛明白了自己想要做、应该做的是什么。“时光倒流二十年”——这是她的装扮留给布尔玛的印象，也是布尔玛研究工作的契机。
　　“悟饭哥哥曾说，我是这世界最后的希望。”特兰克斯一边说，一边专注地在时光机的外壳上刻下“希望”二字。
　　“对，你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也会为世界带来更大的希望。琪琪曾说过“要是不尽武道家的本份，会被天上的悟空和悟饭笑”。那么，这许多年来一味逃避、无所作为的自己，是不是一直被地狱里的贝吉塔嘲笑？
　　布尔玛扯下发带，青紫色的发丝在风中狂舞。“怎么能任由那些木偶为所欲为？该是回敬他们的时候了！”
（第一部分　完）

　　看了眼很乖地走去休息的悟饭，短笛不禁想到这孩子是不是遗传到了他父亲的迟钝，这么明显要支开他的借口都听不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悟空低头看看湿了一大片的前襟，难得一见地露出个烦恼的表情。“布尔玛和乐平分手了。”
　　“——那不是早就知道了的事吗？！”
　　“你和我是早知道了，她可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呀。”她急需一位可以靠着哭诉的朋友，会瞬间移动的悟空于是雀屏中选。
　　“那又怎么样？”短笛疑惑地看着更加烦恼的悟空：就算那两个人分手了，也不关你的事吧？
　　“问题是——布尔玛好像没有要跟贝吉塔在一起的意思耶！！我看到他们两个都很讨厌对方！如果他们不在一起的话，特兰克斯就不会出生了！”
　　“小声点！他们要怎么样，随他们去好了！”
　　“那不行啊——”
　　“难不成你还想给他们做媒？”
　　“……”
　　“……”
　　瞪着脸上写满“你怎么知道”的悟空，短笛忽然觉得该烦恼的人变成自己了。这家伙真的打算去给布尔玛和贝吉塔做媒啊！！原来会突发奇想的人不只是琪琪……
　　“你打算怎么去跟那两人说？说他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还是告诉他们这是为了特兰克斯？那两人是会乖乖服从安排的人吗？”
　　“呃——像特兰克斯说的，刻意回避的可能性较大……”
　　“顺其自然比较好吧？”
　　“也许你说得对……”
　　悟空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真的让他去的话，就不知道是做媒还是搅局了呀。好险的说。）

7.
　　一开始只不过是个误会。
　　她是知道的，知道他虽然喜欢看别的女人，却从来没真的背叛过她。会跟他吵，其实并不是因为嫉妒——她才不会嫉妒那些魅力远不及她的女人呢。她只是想让他认真地练功，像贝吉塔那样狂热地修练，哪怕她得忍受三年的寂寞，只要他变得更强、至少到不会轻易死掉的程度就好。
　　每个早晨撕去昨天的日历时，她就想到离那个可怕的日子又近了一天；每个夜晚她害怕入睡，因为时常梦见悲惨的未来。她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和赛亚人战斗的那时候，普尔一边哭叫一边拍打着无声的电视屏幕，屏幕一角上是他静卧不动的身形。
　　可是无论是贝吉塔、悟空，甚至乐平自己，没有一个人了解她的心情。所以当乐平又一次嘻皮笑脸地说道“你吃醋的样子可不好看哦——我不是有在练功吗”的时候，她再也无法忍耐了——那家伙既然不领情，她就不再为他担惊受怕！她决不再委屈自己了，她可是天下无双的布尔玛小姐呀！
　　悟空根本就不会安慰人——他只会手足无措、浑身僵硬地任她靠在胸前哭泣，等她哭得尽兴从他胸前退开时，明显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虽然她本来也不指望他的安慰，不过，如果只是“僵硬地让她靠着哭”的话，一棵树不是也能做到吗……
　　“布尔玛，要和贝吉塔好好相处呀！”悟空临走时说。难道他想让她去感化贝吉塔，使他成为“可靠的战友”？就像悟饭感化短笛那样？——怎么突然有种很冷的感觉……

　　“特兰克斯，我们收集的能量已经足够时光机来回一次了，你呢，也很刻苦地修练了这么久。现在去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好的，妈妈！”
　　“要是睡不着的话，就试试妈妈新做好的睡眠舱吧！”布尔玛对着儿子雀跃离去的背影喊道。她肯定那孩子又会兴奋得失眠。
　　第一次从过去回来时，特兰克斯就整夜和她说着过去的事，说原来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是那样美丽，说弗利萨比他想象的无能得多，说看见小时候的悟饭感觉很亲切又有点尴尬，说年轻的妈妈对他的身份十分好奇。她知道其实他最想说的是他的父亲，可又怕说起来她会伤感，就主动问起他。
　　“爸爸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很强壮，很严肃……他好像不太喜欢我，”紫眸中的光采稍微黯了下来，“不过，一定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他的孩子！下次回去时，我应该已经出生了，可以不必向大家隐瞒了吧？让爸爸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他就不会讨厌我了！”
　　那也未必……虽然想这么告诫他，布尔玛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无法推测贝吉塔对这事的反应，毕竟她不曾有过足以用来了解他的时间，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也许贝吉塔真的会喜欢长大后的儿子呢？
　　布尔玛张开双臂拥抱着时光机，把脸紧紧贴在它光滑的外壳上。这几年她面对时光机的时间，甚至远远超过面对特兰克斯，它等于是她另一个“儿子”，也是另一个“希望”。
　　“一切都托付给你们了。”她悄声说着，轻轻拍抚着它，“我们这么长久的努力，就要见分晓了。让噩梦结束吧。”
　　“特兰克斯，明天就是人造人现身的日子呢。”布尔玛站在窗前，双手贴着冰凉的玻璃，凝望窗外深深的夜色。小婴儿坐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叫着，朝背对着他的母亲伸出手去。
　　布尔玛没有回头，仍然向窗外极力远眺着。明天，贝吉塔见到她的时候会生气吗？还是会像上次一样，说句“你这个女人还挺有勇气的”？她想让他知道，特兰克斯已经会爬、会坐，会叫妈妈了，不过他不会感兴趣吧……
　　大家，不会输吧？谁也不会死吧？悟空还活着，就是历史已经改变的证明。
　　隔着无垠的时空，拥有同一灵魂的女性同声低语：“就要见分晓了……”

8.
　　另一边的前夜……
　　“短笛。”
　　“……”
　　“短笛。你可不可以过一会儿再冥想？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
　　重要的事？短笛中止了冥想，借着星光看到一脸严肃的悟空。的确像是要说“重要”的事的表情。难道对明天的战斗，他想到了什么好的战术？（那可能吗？）
　　“说吧。”
　　“短笛——”悟空清了清嗓子，非常非常认真地问道：“你想娶我们家悟饭为妻吗？”
　　啊啊……摔下去了呀……真激烈的反应呢。
　　“你在说什么鬼话？”短笛重新飞上树梢，十分怀疑特兰克斯是不是把悟空的病症搞错了，他得的不是“病毒性心脏病”，应该是“病毒性大脑炎”才对吧？
　　“那是因为悟饭跟我说这三年他过得很开心，希望打败人造人以后，也能够继续和你生活在一起；以前琪琪要我娶她的时候，乐平他们告诉我说‘娶她为妻’就是‘和她一起生活’的意思嘛！”
　　娶妻＝一起生活，一起生活＝娶妻。看看，这就是宇宙第一强者（目前）的逻辑。
　　既然如此，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呢？（短笛又开始烦恼了，汗）说“我不打算和悟饭结婚”是肯定不行的，那家伙绝对会跑回去对悟饭说“短笛说他才不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明天的恶战之前如此打击悟饭，后果一定会很糟糕。短笛也没自信能说服悟空“一起生活和娶妻是两码事”，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很懂这种事（太难为那美克星人了）。
　　最后，他决定——先蒙混过去吧……
　　“是不是真能打败人造人还不一定，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悟饭双手抱膝，静静地坐在窗沿上。五月的深山中，夜凉如水。父亲嘱咐他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好应付明天的战斗，可是他睡不着。
　　能够感觉到父亲和短笛叔叔的气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这样真好。如果这样的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不要被人造人破坏就好了。
　　悟饭一直很害怕。父亲说，未来的战士告诉他，大家都会被人造人杀死，只有自己逃出生天，成为那个战士的师父，但在未来还是免不了一死。他怕的不是这个结局，既然大家都死了，他自己就算活着也一定很难过。悟饭只怕——他只怕会再次变成别人的累赘。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够，就没办法保护别人，甚至也不足以保护自己。未来的战士说短笛叔叔战死了。自己能够在未来独活，是不是又一次牺牲了短笛叔叔的性命换来的？
　　三年来这种想法、害怕的心情时时刻刻盘桓在心头。他拼命修练，对“变强”的渴望几近于贪欲。
　　父亲好像明白他的心情，常常对他说：“说不定历史不像那孩子说的那样呢！他说我会生病而死，我不是活下来了吗？所以不用担心，大家也不会有事的！“
　　也许父亲说得对，一切并不是已成定局。
　　“我不再软弱了。所以这一次我不会让大家再死掉！”
　　这是包子山的五月十一日深夜。

9.
　　历史如失控的车轮，在不可知的轨道上滚滚前行。
　　特兰克斯这个来自未来的人，也无法测知事态的发展，一切都已经和他所知的历史不同。毕竟，想要掌控“未来”，是远超过人类能力的事。
　　“孙君既然说要和悟饭放松一下、痛快地玩几天，那他一定是有胜算喽。那么，特兰克斯，你也不要太勉强，休息几天恢复体力吧。”
　　“不了，妈妈，到那一天会发生什么事还不一定，我的能力还不足，还是多修练一下好。”懈怠的话，会更被父亲讨厌呢。
　　离开了胶囊公司，特兰克斯在耀眼的阳光下飞行。能够感觉到父亲的气，在很遥远的地方。但是，他并不想飞向那个方向。离开神殿后就一个人跑去修练的父亲不会想见到他的。
　　特兰克斯降落在一座岩山顶上。这里空旷、安静，是个练功的好地方。呆呆地站了很久后，他慢慢地坐了下来。懈怠就会被父亲讨厌……然而，即使再怎么刻苦修练，在精神与时光屋与父亲共处的那一年，他也从未得到过父亲的赞许，从未见到过父亲的笑颜。
　　“布尔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布尔玛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也不认为自己亏欠了他什么，只是看他形单影只的样子，多少有点难过。
　　“既然你那么担心特兰克斯，不如让他在沙鲁大会之前回去吧。他现在的能力足够打败未来的人造人了。”
　　“我知道，如果悟空收拾不了沙鲁，那特兰克斯即使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也想过，让他回去会比较好。可是，特兰克斯不能就这样回去，他的心结必须要在这边的世界解开。”

　　“心结？”
　　布尔玛无奈地笑笑：“那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
　　“哦，那算了。——布尔玛，你有什么打算？你该不会在那天又跑去看看沙鲁吧？”
　　“不会，我不想特兰克斯分神保护我。”如果上次不跑去看人造人，也许就不会造成特兰克斯今天的心结。
　　乐平还想说什么，突然做了个怪相。
　　“怎么了？你该不会想说‘你这女人居然转性子了’这种话吧？”布尔玛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不是，我本来想说，我会尽量照顾特兰克斯，”乐平苦笑着，“这牛皮好像吹得太大了。”
　　布尔玛沉默了许久，伶牙利齿的她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诚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你。”

10.
　　“爸爸，你会讨厌我吗？”
　　“那怎么可能。为什么问这个？”
　　“特兰克斯好像很烦恼。大家都说，是因为贝吉塔叔叔讨厌他，所以他不开心。”
　　“嗯——贝吉塔啊……我是很难理解那家伙的想法啦。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是讨厌才对。到底是种什么心情，我说不明白，反正不像是讨厌。”
　　悟饭双手托着脸颊，深深叹了口气。“特兰克斯说未来的我是他的师父。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了他，未来的我也一定不是个好师父。”换了是自己有烦恼的话，短笛叔叔就必然能想出办法来解决。就像短笛叔叔刚和神仙合体的时候，一句“我大体上还是短笛。还叫我短笛吧。”就打消了自己心中莫名的不安。
　　“特兰克斯的那个未来，和我们世界的未来已经不一样了，他的师父也不等于就是现在的你呀。你不用觉得他是你的责任。”
　　悟饭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短笛叔叔那样的师父。”
　　特兰克斯躺在岩山顶上，仰望星空。在未来，夜空是漆黑的，看不到星星。来到过去他才知道，原来夜晚的天空不是黑色，而是极深的蓝色，上面缀满了钻石一样璀璨的星辰。
　　一整天就在发呆中度过了。没有练功，也算不上是休息。从那一次被沙鲁击败之后，深深的无力感就不断蚕食着他的心，他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周围的任何事。
　　“希望。我真的是‘希望’吗……”

　　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接近了，他站了起来。并不是沙鲁的气，应该不是敌人吧。过去的战士中，他只熟悉父亲的气，其他人的气他分不清。
　　特兰克斯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战士飞近，缓缓降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白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是……短笛先生？”特兰克斯想迎上前去，又立刻顿住身形。
　　短笛神情冷峻，望向他的目光寒如冰雪。“悟饭很担心你。”
　　“您说什么？”
　　“我说——”特兰克斯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已向后飞了出去，在重重撞到地面时，才明白是挨了一拳，同时耳中传来短笛的后半句话：“你让悟饭担心了！”
　　“短笛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特兰克斯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防备短笛再次攻击。
　　“曾经身为你师父的那个悟饭已经不在了。我是悟饭的师父，就由我替他尽责来指引你吧！”
　　特兰克斯连连闪避着短笛毫不留情的重击。“您是悟饭先生的师父，我很乐意接受您的教导，但我不想跟您打啊！”
　　“你被一些无聊的事纠缠住，才会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这样的人根本派不上用场！”
　　“无聊”这个词像一根针刺进特兰克斯的心里，当他质问父亲为什么对妻儿的安危置之不理时，父亲也正是用这个词答复他的。
　　“那不是无聊的事！你们都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是一个多么悲惨、残酷的世界！我不要看到任何人死去，我战斗的目的就只有这一个而已！”
　　“是吗？”短笛的攻势止住了，“是吗？”他重复了一声，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征服世界也好，保护别人也好，做为‘变强’的理由都足够了。但是，战斗的时候，你该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获胜！”

　　短笛一拳打在特兰克斯护在面前的手臂上，弹开了防御，左手前伸，扼住他的喉咙，将特兰克斯整个人摔向地面。
　　“如果让太多事干扰你，就注定失败，战败的人就没办法保护别人！”短笛手指收紧，指甲刺进特兰克斯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长发流到砂砾地上。因为动脉被勒紧而一阵晕眩，映入他瞳孔短笛的影像一片模糊，只有冷酷的目光分外清晰，一瞬间他觉得仿佛见到了那个他无缘相识、被称为“魔王”的短笛。
　　“再这样迷惑下去，永远也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只不过是个迷途的小鬼！不要说保护别人，连自保都做不到，所以才会在未来被沙鲁杀死，你究竟保护了谁？与其面对那样悲哀的结局，倒不如在这里由半分师徒之缘的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吧？”
　　从知道沙鲁的来历后，一直深埋在心里不敢去想的事，如今被短笛挑明了。他不敢想，在未来自己被杀死后，母亲孤单一人如何生存。甚或，母亲也将与自己同时被沙鲁所杀。如果在这里死去……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死的！
　　金色的光辉霎时照亮了岩山。变成超级赛亚人形态的特兰克斯挣脱了短笛的手，单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向后蹿出一段距离，稳稳站定。
　　“短笛先生，我还是不想和你打。不过，我决不会让你杀死我，也不会死在任何人手上！我不敢说已经没有了迷惑，但我相信不会再让迷惑影响我的战斗。倘若你还是要我死在这里，那我就算是让悟饭先生伤心，也不得不和你一战！”
　　利箭般的目光紧紧盯住特兰克斯，确认着他的决意。在对峙片刻之后，短笛微微颔首。“很好。是个战士的眼神了。”
　　特兰克斯松了口气。“谢谢短笛先生。悟饭先生说得对，您是个好师父！”
　　短笛腾身准备离去，无意中望向岩山峭壁下的一瞥，却让他身形停滞在空中。藏敛住气息隐身在阴影中的那个男子仰首望着他，极轻地吐出一句话，也只有短笛的耳力才能听得到——“少管闲事！”
　　“哼！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讨厌’的样子，至少还不是漠不关心嘛！”

11.
　　“短笛叔叔。特兰克斯明天要回去了，您会去送行吗？”
　　“……不，我不去了。”
　　“嗯，特兰克斯也说您可能不会去，他要我转达一句话给您。特兰克斯说谢谢您的教导，他不会再失败了。”
　　“……”虽然在这次的战斗中还是没能做些什么，但是那个少年确实已经成长了。把未来交付给他，应该是可以安心的吧？
　　悟饭穿着黑色的丧服。黑色并不适合悟饭，但使他看上去一下子老成了许多。短笛想起沙鲁游戏时的悟饭，初见他释放出的强大战斗力和气势，让自己也不禁震惊到难以置信。可是他看得出来，悟饭的内心并没有变，他还是那样仰赖着悟空和自己。是的，过去的任何时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悟饭知道即使退缩了也没关系，退后一步有悟空可以依靠，而面前则会有自己为他挡住风雨。而现在，悟饭的退路没有了。他再也不能退缩。
　　悟空，你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短笛在心中默默问道。也许为了地球，选择不复活是正确的。然而，从此以后一切都压在了悟饭的肩上啊！你在那个世界，能看到这个坚强得让人心痛的悟饭吗？
　　悟饭先生会把自己的谢意确实转达给短笛先生吧？
　　自己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