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青认得那人正是自己曾上门拜访过的徐启,只见他神情疲惫,鬓见微现灰白,比之自己初见他时,竟似苍老了许多。
片刻太清陪伴二人入琼华宫客室叙谈,夙瑶因是掌门女弟(河蟹)子中辈分最长的,因而便能够随侍奉茶,女子仔细聆听几人谈话,只见众人落座之后,是徐启先行开口,替儿子玄霆违背师命、执意下山谢罪。
太清与他客套了几句,终是叹了口气,“玄霆近日怎样?他赌气下山,宗炼师弟也很是记挂他。”
徐启听了这话,半晌不语,最终才道:“战事紧急,我身在前线,除去听到他离开琼华,已再没得过他的讯息了。”
钵云见他神色灰暗,咳了一声,终是开口提起正题。这名道子与太清私交甚笃,此时也不饰词遮掩,只是直白道:“道兄,我此次陪同镇国侯前来,不为别的,只是前线吃紧,想问你借道胤真人的破军阵法秘书退敌。”
太清与他眼神相交,捋须淡然道:“上次一别,我才刚听玄霄徒儿说到朝廷军队收复国都——眼下时候便要入冬,届时叛军无屯粮,自然北撤,还不至于用到破军阵罢。”
徐启脸色难看,然而沉吟半晌,终是沉声说道:“可惜,当日叛军起兵西进,月余便直落京都,迫使圣上南迁……皆因朝廷驻军不经战事,久疏操练之故……不瞒真人,如今朝廷东都已然陷落敌军之手,胜负交睫,若我方再度败退,江南富饶之地,恐怕便再非朝廷所有了。”
夙瑶听了这话,手一颤,竟将茶壶中滚水泼了些在腕子上,女子急忙以衣袖拭了,装作若无其事模样,为席上主客奉茶。
他们在房中密谈,外头诸人自然并未散去,而是聚在山门内,想要知道点消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云天青才看见夙瑶匆匆忙忙从琼华宫门前长长石阶上走下,急忙在侧问道:“大师姊,这是怎么了?”
夙瑶神色不安,本不欲理他,却看见玄霄亦在旁守候,迟疑片刻,便开口道:“钵云真人要找师父借道胤真人留下的一件法器……事情详细稍后他自会向咱们分说,眼下你们便别在这里打探了!”
说罢,女子摇了摇头,疾步往后山太一宫而去。
云天青一日之内,好几遭听说道胤,不禁又是心里着急,又是有些好笑,当下拉着玄霄道:“师兄,别在这儿费工夫了,咱们也到太一宫去,找红钰长老问问。”
两人一路跟着夙瑶,果然见女子进了太一宫门,向守门弟(河蟹)子通秉后,径自去了万安殿。
玄霄沉吟道:“万安殿是供奉历代祖师灵位和法器的地方,她这一去,怕是师父应允了?”
云天青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徐启曾和我说过道胤助他先祖破敌之事,眼下中原仗打成一片,他来这里还能借甚么东西?肯定是找破敌的秘法了。既然道胤祖师密卷里记载的事和当年战事有关,这东西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红钰常年不理门派事务,那时也照例在太一宫正殿整理丹书,云天青和玄霄并肩进来,盈鼻尽是椒兰之香,幽幽地很是醉人。
天青和他混熟了,便玩笑道:“咱门派之中也烧这样风流的香?算不算违反了清规戒律?”
红钰头也不抬接口道:“九天娘娘也是女子,还不能有些脂粉供奉么?”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玄霄不喜红钰,神色仍是有些僵硬,给云天青拉着坐了下来。
天青径直开口道:“师叔,你那份密卷里记载的,是有当年道胤真人助本朝开国皇帝击败敌军的事情罢?”
“哦,你知道了。”
那中年男子闻言并不惊讶,只是略点了点头。玄霄对密卷一事不甚清楚,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天青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意思是稍后再对他解说,便笑嘻嘻对红钰道:“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上次我拜访镇国侯,他说起当年打仗的事,可不正是手卷上‘武帝三十二年’的时候么?要是拿年号算了,正好也是那撕掉的琼华志的时间。不过啊,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件大事——道胤祖师,俗家是不是姓云?”
红钰闻言失笑,“姓云怎样?”
“也不怎样,不过是我同乡罢了——”
天青挠了挠头,看着玄霄一脸吃惊的样子,才吐了吐舌头,正经说道:“师叔,你的试炼,算我过了么?”
红钰哼笑半声,“马马虎虎罢!我看,你还是等熬过了这几日,再跟我说密卷的事情正经。”
“什么叫熬过了这几日……”
天青的问话刚吐出一半,好像要印证红钰的话似的,太一宫值日弟(河蟹)子忽然探头向内喊道:“云师兄!琼华宫传话过来,叫你赶紧去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