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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混乱的黑色被缓慢地挤压,天地相接处直直地刺进了恰似阳光的白色柱体。那般黑色逐渐被冲淡,如斑斓的调色盘里单调的黑颜料的边缘掺杂了些白颜料,正在肆意且迅速地侵蚀扩散着。
天正在破晓。
前方的上空仍悬挂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残星,它们不甘心被身边的阳光吞噬,倔强又愚昧地等待自己的光芒被掩盖后的最后一秒。挤进的亿万束光在长夜里显得突兀又刺眼,尽己所能地驱逐长夜。密集的尘埃被镀上了白边,仿佛经过了圣光的抚摸,变成了稀有珍贵的白银碎片。
威廉将右手挡在眼前,面前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他被天际处蠢蠢欲动的巨物晃得睁不开眼。
阳光具有强大的杀伤力似的,一旦眼球接触就会被瞬间刺伤。他忽的感到些憧憬,面色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茫然,深邃的眸子瞬间流转过的光芒如银色小蛇。
对于生物界来讲,某些生物具有趋光性。
就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一般,蛾的趋光性是昆虫的天性,他们天生向往光芒,所以会选择追逐它寻找它。也是因为生物的本能,他们的命运断送了在了所追寻的火光里。
奢望拥抱信仰,请做好拥抱死亡的觉悟。
短暂的几分钟后远方终于变成了纯白色,漂荡着的浮云聚集在一起,如柔软香甜的棉花糖。面色低沉的男人突然感到了释然,瞳仁里流淌的河溪晃动着光辉,流转出深邃的漩涡。
“天竟然都亮了,我都没注意时间啊。诺顿,现在是几点了?”威廉回神后四处望了望,显然是没有带手表并且没有找到诺顿居所的挂钟。
“..不清楚。”
“你家的钟表呢?”
“扔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后他立刻漏出了混合着质问的诧异表情,随后又变成了无奈和疑问。他只得向风衣内侧的口袋摸索过去,费力地掏出手机按下关机键。
屏幕亮起,几个巨大的白色数字出现在锁屏。6.35。
躁动的光芒驱走了长夜。正值寒冬,所以天亮比较慢。
威廉回忆起诺顿的话:“我听见了爆炸前的计数声。”思考着这显然不符常理。他摩挲着下巴尖锐的胡渣并蹙起厚厚的眉峰,看起来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疑惑像一张网堵住了思虑,当他准备向诺顿问个明白时,恍然间的答案如电流击中了脑袋。
握拳的右手豁然开朗地落在了左手手掌,威廉仿佛看见了漂浮在他头顶上方象征着得出结论的电灯泡。
所谓“爆炸前的计数声”有着另一层意义,平常人眼中这只存在于含有预知元素的猎奇作品中,但作为诺顿多年的深交之友便有了独立的一番见解。“计数声”及指环中机械运动所发出的摩擦时的沙沙声。而对炸药的研究想必会议室中的成员无人能超越诺顿的洞察力,毕竟能够联系到他曾经的职业..
侧面也说明了一点,如果使环戒引起爆炸的沙沙声使他感到了恐惧,那么这就是他为什么扔掉钟表的原因。
秒针的机芯摆动时,那声音是不可避免的。
他颇有些复杂的表情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思索着因为讨厌扔掉钟表的这种行为真是极端随意。一旁的诺顿始终低着头,瞄了一眼破晓时澄澈的天空,想将手撑在沙发上起身时却按在了左边的黑色塑料袋上。
是威廉在门口时就提着的。塑料袋的口子露来一个缝隙,看到囊中物时他身子一顿。
“..这是什么?”他问道。
威廉看了看那个方向后回答:“给你的。看望病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吧。”
诺顿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向塑料袋里翻了翻,沉默了一会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然后它让威廉的脸都绿了几分。
那个问题是:看望病人会给病人带拉力带和哑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