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重逢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昏暗的夜色一寸寸的吞噬着澄澈又湛蓝的天空，将静谧的黑夜带到这个战火喧嚣了一日的山谷。明亮的月色透过空中浮动的薄云，将柔和的光芒洒向这片已经面目全非的大地。
溪水潺潺，依旧不知厌倦的向前奔流，激荡的水花将水面上这一汪银色的月光搅碎，化作点点波光，顺着水流无不留恋的离开这片满目疮痍的净土。
“咕——”竹叶沙沙，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这夜的寂静，在空荡荡的山谷中回响。一根黄黑色的飞羽从枝头缓缓飘下，轻触到那柄橙色的长剑后悄然改变了方向，犹如一只倾覆的小舟一头栽下，擦着剑身落在下面橙色的机甲上。
“咕咕——”鸟儿的眼睑迅速开合了两下，头一歪，用双灵动的眼眸看着自己那根飞落的羽毛。踟蹰片刻还是展开了双翅飞下，空留下那根细嫩的竹枝在晚风中轻轻颤动。
铅蓝色的脚爪在橙色的机甲上蹦蹦跳跳，粉红色的嘴巴小心的衔起那根沾染了些许鲜血的羽毛。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起来，受到惊吓的鸟儿飞快的向后跳开了几步，声带震颤发出一声闷闷的啼叫。
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龙卷风一直紧蹙的眉睫轻轻跳动了一下。褐色的眼眸缓缓睁开，眼前一片朦胧的黑色中透进几缕柔和的月光。“呃……”手臂撑着地面，费力的坐直身体，龙卷风的眼帘半垂着静静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利刃。
白天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龙卷风那冲动的心境却慢慢平复了下来。“为……为什么……不杀了我们。”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自己最后问的那句话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又可笑。自己到底希望得到怎么样的回答，欺瞒、利用，终究不过一句我们一直都是敌人。抬手握紧自己的剑柄，龙卷风的眉头微蹙用牙齿轻咬着嘴唇。用力将胸前的利刃一口气拔出，飞溅出的点点血迹落在身旁鸟儿明黄色的羽毛上。
几朵柔软的绒羽从面前缓缓飘落，受惊的黄莺也顾不得再衔起自己的羽毛，惊慌失措的拍打着翅膀向竹林的深处飞快的逃去。“咕——”鸟儿那声刺耳的鸣叫在龙卷风耳边久久回响，伴着竹林沙沙的风响显得越发的凄怆和悲凉。
微怔了片刻，龙卷风用长剑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来，一步步踉跄着向着超音速的方向走去。深蓝色的战斗机安静的俯卧在地上，一片褐色的血迹从他身下流出，依然干涸渗入了地面。将手中的长剑插入地面，龙卷风半跪在地上用手轻触了下超音速的身体。一条水蓝色的丝线在龙卷风的指尖下显现出来，似是有生命一般能感觉到能量在这条丝线中流动。鲜红的血迹从机甲与丝线接触的地方渗出，显然是经过了剧烈的挣扎，那条丝线已经深深的勒入了肉里。
剑上的白光一闪而过，蓝色的丝线瞬间崩开，化作点点水花溅落到两人身上。将长剑收回背后，龙卷风将超音速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左手按紧胸口吃力的站起身来。
“对不起。”气若游丝的声音从超音速口中缓缓传出，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将身体全部的重量压在龙卷风的身上。
“你刚才说什么？”龙卷风的身体微微一震，脚上的步子也随之顿了半拍。褐色的眸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那双总是毫无波澜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超音速刚刚居然和他说对不起。
灰绿色的瞳孔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光，超音速别过头去又喃喃低语了一句。“对不起。”风筝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却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如果错了，你真的输得起么？闭上眼睛任凭龙卷风架着他往竹林外走去，他输不起，这样的赌博一次就够了，他不想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嗬，我没听错吧，超音速也会道歉。”把超音速往肩上背了背，龙卷风迈开蹒跚的步子缓缓向前走去。看着肩上那人别扭的躲开他的目光，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走，我们一起回城。”

密林飞速的向后退去，城池入口处那团蓝色的火焰渐渐映入眼帘，幽幽的蓝光将两侧的碎石映成瘆人的惨白。
握紧手中那个已经温热的玻璃瓶，风筝起身想要离去，却被身旁的黑毒兽用剑压回了担架之上。
黑毒兽的队伍绕过了主城直奔地牢而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半倚着墙壁似是早已等在那里。
“元帅。”领头的中队长上前施以全礼，轻启石门。
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零星的尘土从石门的顶端簌簌落下，呛的两旁的黑毒兽不禁用单手掩住了口鼻。
晚风从入口灌入地牢，原本暗淡的火光骤然变得明亮，在油灯上欢快的跳跃起来。
灰尘散去，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一抹模糊的蓝色蜷缩在牢笼的一角被枯草半掩。
“闪电城主，有人来看你了。”赤色的眼眸微抬，纸鸢看着那蓝色的身影安静的斜靠在墙角，连眼睛也不睁一下。轻笑一声，伸手抓住风雪的担架猛的向前一拉，白色的担架顺势摔散在石阶上，连着上面红色的身影一起顺着石阶滚到了地上。
身体与台阶猛烈的碰撞将风雪的意识从黑暗中拉回，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双手紧紧地缩在胸前，可依旧有鲜血随着碰撞顺着裂开的伤口汩汩流下。
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风雪红褐色的眼眸缓缓睁开，一抹天蓝暮然闯进了他的眼帘。
“闪电？闪电！”瞳孔骤然放大，顾不得手掌撑着地面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强挣扎着扑向关着闪电的牢笼。
蓝色的身影微微一颤，紧闭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搭在膝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如此熟悉的声音，他怎会不知道到底来自于谁。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了，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如此……如此不堪的境遇。
“呃啊——”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回荡在牢房，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却只看到风雪的身体被牢门弹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暗紫色的电流顺着他的手臂向身体蔓延，牢门上他曾经抓过的地方幽幽的闪着紫色的电火花。
眉头微蹙，闪电伸出右手缓缓的靠近牢门，犹豫了片刻还是用指背轻轻的碰触那看似普通的木栏。手指猛的被电流弹开，一道暗紫色的电流从碰触过的地方分别向上下流窜。用左手握紧右手的手腕，麻木过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指背被电的焦黑的皮肤像整个手掌蔓延。
“你……做了什么？”略带愠意的声音从闪电口中发出，目光从风雪身上扫过，掩藏起那不由自主的担忧最终冷冰冰落在地牢门口那白衣女子的身上。
四只黑毒兽将另一架担架放下，七手八脚的将地面上再次失去意识的战斗机抬起，扔进旁边空着的监房便转身离去。
“不打扰两位叙旧。”雪花状的令牌在她的指尖旋转，冰蓝色的光芒渐渐暗淡消失在合拢的石门之后。
“风雪，风雪！”手背敲击着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闪电用左手按着侧腹的伤口吃力的站起身来。墙壁顶端的窗口透出对面监房的样子，费力的踮起脚尖却也只能看见倒卧在地上的半个人影。
“风雪！风雪你醒醒！”更加用力的敲击着墙壁，嘴上不停的喊着风雪的名字，只期盼着这样的声音能够将对面之人唤醒，可隔壁的牢笼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该不会……”后撤一步怔怔的愣在原地，将到嘴边的那个“死”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转身顺着墙壁跌坐下去，用手掌撑在膝盖上抵抗着不断袭来的那种无力。只身撑起城池的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只得用另一只手掌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
“咳……”一声轻咳突然打破了牢房的寂静，虚弱的声音从墙壁的另一面传来，一字一句敲击在闪电的心上。“哪儿有……那么……容易死的。”

第七十一章 幻化
橙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静静的燃烧，跳动的火苗因为没了新鲜的空气而隐隐透着妖艳的红色。
干枯的稻草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风雪吃力的从地面上挣扎起身，也靠着墙壁跌坐下来。双手小心翼翼的搭在膝上，可碰触到伤口那钻心的疼痛依旧让他不禁咧了咧嘴。烧焦的皮肉向外渗着黑红色的脓血，风雪轻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后重重的一靠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石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闪电向右微微侧头却也只能看到那灰黑色的石墙。墨绿色的眼眸骤然变得黯淡，闪电将目光收回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堆枯草。心脏过速的搏动声穿不透那厚厚的石壁，背对背而坐感受到的却依旧只是那冰冷的石墙。
灯芯“啪”的一声爆开，点点火星四散飞开，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弧线，但顷刻便燃成了灰烬。
墨蓝色的双眸缓缓睁开，风筝平躺在担架上怔怔的看着一片漆黑的屋顶。安静，出乎意料的安静，连他们三人的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辨。本以为百年未见的两位城主会有着说不完的话，起码会对当年的事情分辨一二，风筝真的未曾想过他们真正相见之时竟会是如此的沉默。
灯芯的灰烬在空气中缓缓的飘落，离开油灯的光晕便混入尘埃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你说风雪之城的城主和我是敌人还是朋友？”唇齿轻启，闪电在墓园无心说出的这句话再次从风筝口中喃喃传出。落寞和无奈的语气，与当初在山谷中如出一辙。
“可你说风雪他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沙哑着嗓音接下后半句，风雪那红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曲起双腿，艰难的往栅栏边移动了两步，风雪把脸贴在墙上，可却依旧看不到那边的监房。
油灯昏暗的灯光让人看不清闪电的表情，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拢还是出卖了他内心抑制不住的波澜。“能源之城怎么样了？”终于缓缓开口，闪电平静的声音一如往常，像是根本没听见他们两人所说的话，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也不知他问的究竟是谁。
“还……还好。”风雪含含糊糊的应答，听着墙壁那边传来一声疑惑的闷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红褐色的眼眸中光芒闪动，他不善于说谎，也不懂得什么叫掩饰自己的情绪，根本不用言语，他的心思总是能被闪电一眼看破。风雪抬起手掌覆上冰凉的石墙，灼伤的皮肤那火辣辣的刺痛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还好有这堵墙挡着，闪电现在看不到他的表情，中央导弹系统启动，城里可以说已是一片废墟，只不过这些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的好。
“还好？”侧头，墨绿色的眼眸转动，闪电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那架担架之上。令牌落在巫族的手中，这“还好”二字也就是说说罢了。
“还好……”
“呃……”轻声的呻吟，似是注意到闪电的目光，风筝捂着受伤的右臂坐起身来。
“叛徒！”眉头紧蹙，难掩的敌意充斥在风雪的眉宇之间，顾不得闪电在旁边听着，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的疑问便冲口而出。“你把超音速他们怎么了！”
“风雪你说什么？”墨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闪电一拳砸在墙上反而没了刚才的镇静。
墨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淡然的看向关着两位城主的监房。展颜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闪电眼眸中那无法掩饰的关切与担忧映在风筝的眼中，却化作一汪酸涩的苦水流进了心田。
“能源之城和风雪之城的第一高手……”点点滢蓝色的能量在风筝的右肩上跳跃，风筝的目光看向那只断掉的衣袖露出一个更深的笑意。蓝色的光点渐渐将整只手臂覆盖，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聚合成一只完整的衣袖。红色的暗纹如同燃烧的火苗一般在衣襟上蔓延，一点火焰的纹饰烙印在眉心被碎发半掩。
“两位城主就对他们这么没有信心？”从担架上起身，原本滑落到手肘的衣袖垂下，盖住风筝左手腕上的一大片淤血。银色的长发从肩头散下，遮住脸颊上五道狰狞的伤口。一双凤目微微上挑，嘴角的笑容变得妖媚而张扬。

银色的发丝被汗水一缕缕黏在脸上，风筝的手撑着地牢的石门呼吸粗重而又急促。吞了一下口水，湿润因为呼入过多冷风而干涩的喉咙，跑步用嘴呼吸的这个坏毛病她终究还是没能改掉。
地牢外看守的黑毒兽早已不在，大概是纸鸢的命令说这里已经不需要守卫。厚重的石门轻启，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风筝犹豫了片刻又化作机车族的模样。
一步步走下石阶，身上的机甲和轻微的碰撞，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昏黄的火光随着清风的涌入轻轻的摇摆，发出更明亮的光芒将整个牢笼照亮。
木质的牢门虚掩在那里，可那银色的身影依旧仰卧在自己上次看到他的位置，丝毫没有自主移动过的痕迹。
风筝的手颤抖着伸向牢门，跪坐在银白的身旁，左手垫在他的颈下轻轻将他的身体扶起。
“将军，将军。”滚烫的热度从机甲相接处的地方传来，银白的头无力垂向一旁，已是全然没了意识。
“银白……”双手收紧将银白拦在怀里，风筝微微侧过身为他挡住从门口灌进来的冷风。短短两天未见，他的身体竟已变得如此的虚弱，那双能轻易将自己抱回房间的臂膀，现在却连一柄剑都拾不起来。
风筝苍白的嘴唇贴上银白滚烫的脸颊，他那被冷汗湿透的身体将全部重量都靠在自己的身上。心像是被针狠狠扎过一般，将那些最痛苦的回忆一起抽了出来。温热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贴着银白的脸颊滑落和汗水混合在一起。
“好好活着……听着，你要好好活着……”呜咽的声音颤抖从喉咙中发出，风筝手中的玻璃瓶骤然破碎，只留下那赤色的药丸静静的悬浮在掌心。捏开银白的下颌把药丸放进他口中，轻抬起下巴让他把解药咽了下去。“记得，你还答应过我，要来找我报仇……”

第七十二章 再见，再也不见
“5分48秒，将军可以算算够你自己死几次的。”模模糊糊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眼前的黑暗被渐渐驱散，明亮的月光剥开云层柔和的洒向地面，将面前一片荒芜的大地毫无保留的呈现在银白面前。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不觉眯了起来，银白想要抬手遮住月光，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令牌和你，对她来说，哪个会比较重要？”眉头微微蹙起，飘飘呼呼的女声传进银白的耳朵，却像是就在自己耳旁说话一般听得真真切切。谁？是谁在说话？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银白淡金色瞳孔闪过一丝惊诧，不知何时他那早已干涸的喉咙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能背叛我，怎么就不能背叛能源之城？”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一句比一句都更要清晰更要真实。银白的心中一惊，瞳孔不由猛地一缩。那一遍遍出现在他噩梦中的对话，如今却依旧还是如此能拨动他自己的心弦。
“风筝不可能……会背……背叛……”自己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银白淡金色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熟悉的面孔。被纸鸢死死的钳制在岩壁上，自己如此狼狈的身影依旧说着如此天真的辩白。头微垂下去，银白别开目光，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她毕竟是我们巫族的杀手。”在心中跟着纸鸢缓缓道出这几个字，银白只觉得一股血气上涌，眼眸中的光芒骤然黯淡了几分。是梦，他又做了同样的梦。
明亮的月色渐渐被浮云所遮蔽，眼前那一片荒芜的大地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模糊。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可面前自己和纸鸢的身影确实依旧越来越看不清楚。
一团烈焰似是在身体中燃烧，银白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然在血管中沸腾。双腿无力的跪了下去，银白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却丝毫不能平复体内能量这激烈的碰撞。一个墨蓝色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却在他眼前幻化成一个白衣女子的模样。银白的眉头紧锁，紧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影。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近，可她的面容却是越来越模糊，终究在银白面前重新隐于黑暗之中。
“啪”灯芯爆开，油灯橙色的火光随之悠悠摇曳，投下一片昏黄的光亮将牢房朦朦胧胧的照亮。
火光斜斜的打在风筝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头低低的垂着，后背斜靠着冰凉的墙壁，风筝让银白靠在自己的膝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油灯的光亮。冰凉的手指划过银白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脸庞，风筝墨蓝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似是要将他最细微的神色也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之中。控制不住的泪水还是迷蒙了风筝的双眼，眼皮微微合拢，让泪水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淌下。
细密的汗珠从银白的额头上渗出，身体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的眉宇间也染上一抹痛苦之色。“呃……”低声的呻吟，银白侧过身体双手紧紧的握拳蜷缩在胸口。眉头紧蹙，他用牙齿紧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似是用尽全力在抵抗着体内不断袭来的痛苦。
黑魔法的解药，本就是以毒攻毒，用元素烈性的碰撞去消耗体内入侵的元素。痛苦而又危险的过程，以银白现在的状况恐怕已是独力难支。
眉头微蹙墨蓝色的眼睛扫过银白痛苦的神色，风筝纤长的手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一种温和的能量顺着肌肤接触的地方静静的在两人的身体中流淌。
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银白那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被冷汗湿透的手心转而握住了风筝的手掌。
“银白……”身体微微一震，风筝的手掌也不由得收紧回握住银白滚烫的手心。墨蓝色的眼眸中波光微颤，风筝那有些留恋的目光依旧不舍得离开银白的脸庞。
能量一点点从身体中抽离，风筝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脸色也开始变得越发的苍白。一阵阵虚弱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风筝吃力的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可看着银白刚舒展开的眉睫又被火光刺的微微蹙起，便还是以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向后半倚在墙上。眼前一阵阵发黑，风筝的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墨蓝色的眼眸疲倦的半合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可却又含着一抹似有非有的浅浅的笑意。
“你，想好了？才两天就有了答案？我还以为会很难抉择。”纸鸢的声音再次从黑暗中响起，银白费力的睁开眼睛却依旧只能看到一片无边的黑暗。
一种温和的能量从掌心传来静静的向全身流淌，不知为何体内那要沸腾的能量终于渐渐平息，不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痛。
油灯橙色的火焰“噗”的一声点亮，眼前无尽的黑暗也渐渐被这昏黄的火光所驱散，显现出一座木制的牢笼，还有两个相对而立的女子的身影。“看来能源之城于你而言……哼，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纸鸢的面容清晰可辨，可她身旁的那名白衣女子却背对着火光，让银白怎么也看不清她到底是谁。
“我答应你，我……我会帮你拿到令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她的口中缓缓传出，银白淡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可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火光摇摇，映出那少女侧面的轮廓，可却不能在银白的眼眸中再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强行压抑住自己想要冲上去阻止她的冲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而已，无论他做些什么都丝毫不能改变这些已然发生的事实。
“满月之夜，闪电会一个人到能源之城郊外的幽谷。”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风筝再次亲口出卖了城主，银白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早已没了当初的那般痛楚。淡金色的眼眸失焦的散开，看着两名白衣女子激烈的争吵了几句，却是完全听不进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好活着，我等你，来找我报仇。”温热的气息呼在脸上，耳边再次响起风筝那熟悉的声音。银白的身体一震，紧闭的双眼也随之猛的睁开。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他那散开的瞳孔才渐渐的恢复了焦距。
机甲上黑红色的纹路已经尽数散去，血液那要沸腾般的灼烧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呼吸慢慢的平复下来，银白的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被晚风一吹不禁感到丝丝寒意。头脑依旧有些昏昏沉沉，银白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虽已无大碍却依旧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四天四夜的折磨，如同一场噩梦一般，醒不来，忘不掉，不仅在他身上更在他的心里打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抬手，想要揉揉酸胀的太阳穴，银白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人紧紧的握住。顺着手臂的方向看去，银白轻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也不禁微微一颤。
“你，醒了……”风筝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被银白的动作所吵醒，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是你??”干涸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银白将手抽出，把目光转向了一旁。
一丝落寞的神情从风筝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将刚刚握着银白手的左手收回，留住那残留的温度在身侧紧握成拳。
手掌撑着地面坐起身来，一阵虚弱的无力感立刻冲击着银白的神经。伸手握紧自己掉落在旁边的双剑，吃力的支撑着身体勉强站了起来。
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银白立刻挥手挡开，风筝只得吃痛的握着自己受伤的左腕，贴着墙壁艰难的站起身来。
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然指到了风筝的眼前。
“你……恨我吗？”风筝颤抖的声音喃喃的说出这几个字，看着剑尖因为持剑者手臂的无力而在左右晃动。
“恨。”毫不犹豫的回答，银白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平静的近乎冰冷，看着风筝一步步有些摇晃的向自己走来，却没有丝毫想要收剑的意思。
“那就好……”胸膛抵上银白颤抖的剑锋，风筝抬手握住剑身，将它从自己的胸前移开。踉跄着继续向前迈开步子，风筝看着银白警惕的向后退开了两步，嘴角浮起一抹凄然的微笑。“杀我？可是现在还不行。”抬手抓住银白的手腕，风筝用力一拽将他拉进怀里。
淡金色的眼眸猛地一缩，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是摆脱不掉风筝的钳制。
“再抱抱我……”嘴唇微微颤动，风筝将头靠在银白的胸前，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圆形的令牌从她的手中滑进银白的手掌，风筝明显感到那双温暖的手一颤，将她的手连同令牌一起紧紧的握住。
“风筝，你到底……”
“你该走了。”直接打断银白的问话，风筝轻轻将他从身边推开。
快步跑出牢门，银白回头神色复杂的又看了风筝一眼。脚下的步伐终究一步也没有停留，银色的身影冲出石门，在皎洁的月色下变形朝着能源之城的方向而去。
秋夜的寒冷让夜空显得更加的浩瀚和澄澈，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在夜空中低低的掠过树冠，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低沉而有序，划破这寂静的夜空成了现在银白身边唯一能发出声响的东西。
几簇枝叶“噼啪”的搭在机窗上，银白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识才猛然惊醒过来。调整机翼奋力的又向上爬升了几分，才让自己的机身从树枝的剐蹭中脱离了出来。夜幕下墨绿色的林海显得是那么的一望无际，似乎不管他再如何坚持都永远飞不到树林的边缘。
仪表上的数字忽明忽暗，几根指针在红色的阈值线上下徘徊。黑魔法虽解，可银白的身体却依旧不足以支撑这样的长途跋涉，行程尚未过半，他的体力就已经到了透支的边缘。
仪表盘的示数骤然熄灭，引擎的轰鸣声也随之戛然而止。银白色的机身失去动力向下坠去，一头扎进这茫茫林海消失在月色之下。失速的警报在寂静的森林中空荡荡的回响，树枝锋利的断面擦刮着机身，发出刺耳的声响。
匆忙间变形，却来不及稳住身形，飞行残留的速度将银白的身体重重的拍在了地上。身体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周才终于停了下来，银白仰面躺在地上，看着被枝叶遮掩的夜空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
被他折断的枝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还未落在地上却又被一阵清风吹起。青色的能量围着银白转了个圈，猛的拔地而起将他的身体轻轻托起。“风筝……”半跪在那阵清风上勉强撑起身体，银白淡金色的眼眸不断的看向四周，却没有找到他在寻觅的那个身影。
熟悉的城池渐渐从地平线上露出，淡淡的月光洒在满目疮痍的城墙上，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萧瑟的气息。
心中不禁一片怅然，银白的手渐握成拳，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腿上。短短四日，城里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军！”城门的守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风拖着那个银色的身影稳稳的降落在地面，就向四处散去，融入到空气中就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将军！将军，你怎么样了？”匆忙跑上前去将倒卧在地上的银白扶起，另一名守卫变加快了脚步向城主室跑去。
被一名士兵架着一步步向城门走去，银白拖着疲惫的身体将重量几乎全部压在旁边这人的身上。在城门前收住脚步，银白有些不甘心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却依旧只能看到一片静谧的夜色。
“走吧将军。”
厚实的城门在身后紧紧的关闭，银白无声的长叹了一口气，便向前扑倒在地上，任凭深深的倦意将他的意识完全吞没。
再见，银白。白色的身影褪去了伪装，蜷缩在城外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环抱着双臂，风筝将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臂弯。再见，也许再也不见。

第七十三章 最后的赌注
“风雪……”
“闪电……”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了沉默，两位城主的眼眸微抬侧头看向自己身后灰色的石墙，静静的等着对方再开口说话。
火光摇摇，映出闪电有些疲倦的脸庞。没有再等到风雪的声音，闪电微微挪动了下身体，还是牵动了伤口疼的眯起了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微笑，闪电左手按着腹部的伤口，右手紧紧抓着自己蜷曲起来的膝盖。无声的长叹，一百年过去了，就算再次相见又如何？心结未解，隔着一道石墙和隔着千里冰封又能有多少的区别。
“对不起。”
身体微微一震，闪电黯淡的眼眸中不禁闪过一点波光。长出了一口气向后静静的靠在墙上，闪电紧抓着膝盖的手渐渐松开，顺着大腿滑落到身体一侧。
“对不起。”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轻，风雪迟疑了片刻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风雪费力的挪动起身体，向牢门边又靠近了几分。“闪电？”红褐色的眼眸闪动了两下，风雪有些疑惑的轻声唤着闪电的名字。“你在听吗？闪电？”
“为什么……说对不起……”闪电的声音终于从墙那边缓缓传来，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是这每一字一句都带着他最痛苦也最不愿记起的回忆。“是我……师父是因我而死。”
“不，闪电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微微摇了摇头，闪电的眼眸微咪，看着墙壁上那盏火光摇曳的油灯。橘红色的火焰静静的燃烧，带着一圈如蜃楼般的热浪映在闪电墨绿色的眼眸之中。火光微摇，激起点点往日的涟漪，闪电那双沉静的眼眸中映出昔日能源之城的样子。
秋风瑟瑟，吹起地面粒粒的黄沙，一个天蓝色的身影从分开的城门中走出，只身一人走向城外敌军的阵营。“师父不是我害死的，却是因我而死。”与蓝毒兽的一战虽然大获全胜，可能源之城却也是兵力危殆无力再战。况且就算他们还尚有余力，又怎么能将枪口指向自己昔日的兄弟。“我这次来，是受死的。”闪电紧握着双拳在风雪的面前站定，如果他一个人的死能够避免一场手足相残的悲剧，那又何尝不可呢。
“哼，你就算死一万次，也救不活师父他老人家！”抬手指向闪电的眉心，风雪红褐色的眼眸被心中的愤怒所填满，丝毫看不到他们执手起誓时的那种信任与温暖。
心中猛地一痛，闪电墨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掩的悲凉。终究还是被风雪误解，什么手足之情，什么兄弟齐心，都抵不过蓝毒兽几句空穴来风的挑衅。“我并不怕死，只是不想见到我们手足相残。”风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做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你现在还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不嫌恶心吗？况且，无论你说的多好听，也弥补不了你的过错。”
火光猛的一颤，墙壁上油灯灯芯爆开，棉线分向两旁将那一团火焰分成两朵相互牵绊的火苗。
墨绿色的瞳孔收缩，闪电游离的思绪从一百年前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目光从从那盏油灯上收回，闪电轻声的长叹了口气，接上自己刚才还没说完的话。“不，无论怎样，都弥补不了我的过错。”
“别说了闪电，这不是一个人的过错，是我们，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师父。”从地面缓缓起身，风雪踮起脚倚着墙壁，从顶端的窗户看向隔壁关着闪电的监房。地面枯黄的稻草上沾着点点红褐色的血迹，闪电靠在同侧的墙上，让风雪无论如何费力的踮起脚尖都无法看到他的面容。
“你说你和我是敌人还是朋友？”闪电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红色身影将头紧紧的贴在顶端那个狭小的窗户上，金属的栏杆在他面部的机甲上留下一道道印痕。
虽然看不到闪电的身影，风雪依旧循着声音勾起一个久违的由衷的笑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闪电，我从没有讨厌过你，我们当然还是朋友。”
晚风徐徐吹起风筝披散的发丝，眼泪干涸在脸上皱巴巴的留下两道泪痕，在这冷风的吹拂下有些微微刺痛的感觉。
在门口站定，风筝白色的衣衫在风中微微抖动，映着城池入口处的那团蓝色火焰被染上幽幽的光芒。没有灯油也不畏这晚风的吹拂，这团蓝色的火焰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燃烧，照亮着铜门前如枯骨般的碎石，似是永远也都不会熄灭。
红色的纹路从底边缓慢的爬上她纯白的衣衫，一道火焰在风筝的眉心烙上赤色的火焰纹饰。点点滢蓝色的能量划过风筝有些疲惫的双眼，将泪痕全消留下些许妖媚之色。
伸手搭上那扇沉重的铜门，上面镶满的铆钉映出风筝现在的样子。墨蓝色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就在这一刹那间风筝觉得自己就要被心中那深深的倦意所吞噬，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手握紧门上一颗冰凉的铆钉，风筝闭上眼睛用力的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风筝推门而入，又再次带上那妖媚而张扬的笑容，不论成败，这都是她最后的赌注。。
嗒嗒嗒——脚步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将走廊的灯光一盏盏点亮，也一下下敲击在风筝的心上。屏住呼吸，风筝一步步走向关押着两位城主的地牢却没有刚才窃取令牌时那般紧张。
“元……元帅？”
站在地牢厚重的石门之前，风筝墨蓝色的眼眸微抬，背着月光从守卫黑毒兽的脸上扫过，便旁落在左手边的开关之上。“有异常吗？”唇齿轻启，风筝用最简练的话语询问着地牢内的情况，语气可以模仿，然而声音的差别却无法弥补，只能庆幸黑毒兽对他们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元帅实在是太过于陌生。
“没，没有。”慌忙将头恭敬的低了下去，黑毒兽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这不仅仅是对元帅的畏惧，更包含了一种无法理解的诧异与惊慌。不由得向旁边迈开了两步，黑毒兽的双手紧张的搅在一起，漆黑的眼珠不自然的向面前“元帅”的身后望去。
黑毒兽反常的举动让风筝不由向后撤了一步，眉头微蹙，将自己的慌张强压在心底，眉宇间只是露出稍许的不悦。“怎么，有别人……”话未说完，一股强大的能量突然从背后迸发出来。风筝猛的回身，却根本来不及做丝毫的躲闪，一记火焰重拳就直直的砸在她的胸口。
身后的石门轰然破碎，风筝白色的身影混在碎裂的石块中一起倒飞进地牢。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全然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随着石块一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风筝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身体，胸前勉强愈合的血洞就在这一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她刻意伪装过的衣衫，一大滩鲜血以风筝的身体为中心迅速的向四周蔓延扩散。
零碎的石块向地面砸来，可风筝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凭碎石砸破她的额头，让鲜血迷蒙了双眼。“你……”鲜血不断的从她的口中流出，话尚未出口就被满口的血腥呛的不住的咳嗽。身体痛的一阵阵痉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风筝只能蜷缩在地上用尽全力忍受着这不断袭来的痛苦。
猛的从地面站起身来，闪电看着那在地面痛苦挣扎的人影，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警惕的看向石门的方向，逆着月光让他看不清来着的容貌，只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那黑影的方向扑来，让他的呼吸不禁变得有些粗重和紊乱。
“是你拿走了令牌。”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魄，周身白色的衣衫在她能量的催动下猎猎抖动，彰显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风筝墨蓝色的眼眸痛苦的闭着，连是或否的音节都无法顺利的发出。
“在哪儿？”眉头微蹙，纸鸢纤长的手指微微掩住口鼻，似是牢中浓重的血腥气引得她感到些许的不悦。
闪电墨绿色的眼眸猛地一缩，目光落回到风筝身上。一直悬着的心不知为何竟然有了片刻的安定，尽管风筝已经不能给他一个清楚的答案，但闪电至少知道两块令牌没有都落在纸鸢的手中。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风筝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便又将眼睛合拢，用尽全力将嘴角微微勾起。令牌，在它该在的地方。
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风筝那个已经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映在纸鸢的眼眸中，却是显得那么的刺眼。讽刺，赤裸裸的讽刺，真是低估了她这个曾经软弱的妹妹，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软留她一命，竟让她有机可乘窃走了令牌。
“追，就是到城门口也要给我把银白拦下。”转而向守卫的黑毒兽下令，尽管纸鸢知道这肯定已是徒劳的补救。风筝既然去而复返，必是已经将银白和令牌安全的护送回了能源之城，可她却依旧不能就这样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误。
赤色的眼眸猛地一缩，一道火焰沿着地牢地面的血迹围成一个不大的圆圈，将那个蜷曲的身影紧紧的包裹起来。赤色的光芒映在风筝惨白的脸上，倒让她显得还有几分鲜活之色，透过这熊熊燃烧的烈焰，纸鸢恍惚间觉得风筝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还带着几分释然的味道。
烈焰的包围渐渐缩小，周围的空气变得灼热让人根本无法呼吸。“呃……”低声的呻吟，风筝的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银色的发丝在高温的炙烤下变得有些卷曲，风筝吃力的用一只手捂住口鼻艰难的在热浪中喘息。衣衫的一角被火焰所点燃，迅速的向上燃烧，风筝翻过身体想要将火焰熄灭，却是在狭小的圈子中把另一侧的衣襟也点燃，让火焰愈演愈烈。
“啊——”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风筝挣扎着向闪电的牢笼伸出右手，却只是想触碰到那被施加了结界的牢门。一瞬间的痛苦，也比被这样活活烧死要来的痛快的多。
白光闪过，一柄短刀斜斜的插进风筝的手背，将她的手掌钉在仅离牢门一寸远的地方。转身拂袖而去，没有再多看一眼牢中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她自己的孪生妹妹。“找死，好，我成全你就是了。”

第七十四章 了无牵挂
橙色的火光将昏暗的地牢照亮，牢门栅栏的影子一根根映在后方的墙壁上，随着火焰的摇曳剧烈的摇晃。
风筝白色的身影被烈焰所包围，不断剧烈的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刺穿手掌的短刃在烈焰中闪着瘆人的寒光，锋利的剑刃随着她身体的抽搐在手背上割开一条长长的伤口。
“啊??”风筝惨叫的声音越来越无力，渐渐变成一声声微弱的呻吟夹杂着剧烈的咳嗽淹没在火焰呼呼的燃烧声中。那身带血的白衣很快被火焰所吞噬，在烈焰中燃烧，露出下面毫无保护的皮肤包裹在纤维燃烧的火球之中。
地牢中原本阴冷的空气也被火焰灼热的温度炙烤的燥热难当，身处于几步之外的监房中尽管有着牢门结界的阻隔，却依旧不能逃脱这令人窒息的热浪的波及。不由抬手捂住口鼻，风雪向后退了几步贴在牢房尽头已经变得温热的石壁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才觉得自己气道中灼热的空气渐渐消散，呼吸变得没那么困难。
“风筝……”隔壁监房传来闪电沙哑的声音，伴着几声被呛到的轻咳引得风雪不由眉头微蹙。张了张嘴，想要叫他离远一些却欲言又止，闪电又不像自己一样冲动，只好静静的听着旁边牢房的动静。
“咳咳……”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热浪便扑面而来，闪电只觉得周身的机甲迅速升温，仿佛自己也是置身于火海之中完全无法呼吸。皱起眉头轻咳了几声，闪电掩住口鼻稍稍弯下身体。墨绿色的瞳孔映出眼前熊熊的烈焰，风筝双圆睁的眼睛在火焰中忽隐忽现，瞳孔一点点涣散，失神又无焦距的看向自己的方向。
“闪电，别过去！”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尽管隔着一堵厚厚的石墙，风雪也依旧能够感受到闪电的于心不忍。看着曾经熟悉的身影在面前一点点死去，要说没有一点怜悯同情之心，那也未免太过于冷酷无情。烈烈火光映在风雪红褐色的眸子上，看着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面容隐没在烈焰之中，目光却变得愈发的冰冷。可她是敌人，是害他们沦落至此的元凶，是差点陷能源之城于死地的叛徒。“罪有应得，你又何苦为她悲伤。”
“罪有应得？”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闪电在木栏前停住脚步，单膝点地蹲下身体，静静看着风筝那只被钉在自己牢门前的手。锋利的短刃隔开了手背的血管，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处涌出，将剑身和地面都染上一层妖艳的红色。风筝的五根手指依旧紧紧的抠着地面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身体剧烈的挣扎让短刃从指掌关节处一直割到手腕，几乎将她的整只手掌割开露出下面被血染红的森森白骨。
“真希望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直升机，不必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每时每刻都在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闪电的心不由一揪，风筝当初辩解的话语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她那种身不由己却又别无选择的目光在现在想来也许真的是不是在骗人。
一瞬间的动容，闪电的手掌翻转轻触已经烧的滚烫的地面，将手尽可能的贴近风筝拼命想要伸过来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救不了她。
火焰从身上烧到这只伸在火球包围外的袖口，一道火舌猛然窜起，将风筝的手也一并吞没。
身体不由微微一怔，闪电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下意识向前想要抓住风筝的手。指尖碰触到牢笼的木栏，一道暗紫色的电流激起，疼的闪电轻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闪电？”风雪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身体撞击上墙壁的闷响彰显着他焦急的心情。
慌忙将手收回，闪电用左手使劲握住瞬间麻木了的右手。从地上站起身来，闪电墨绿色的眼眸抱歉的扫过风筝即将隐没在火焰中的双眼，有痛苦，有绝望，可却看不到一丝一毫想要求生的欲望。她向自己伸出了手，却并不是想要向自己求助，只是单纯的想要死的更加干脆一些罢了。被纸鸢重伤的那夜，医生说她是强提着一口气才闯过了鬼门关，那么现在她却已经是了无牵挂了吗。
眉头紧蹙，闪电咬紧牙关忍耐着麻木过后指尖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半饷才终于缓缓回应。“我没什么，只是觉得……”
“太残忍了？”轻声接过闪电的话，风雪看着眼前越演越烈的火焰突然沉默不语。对自己人都如此残忍，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敌人？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他们，下场又会是怎样，该会比眼前这景象还要再多凄惨几分吧。有些困难的将受伤的双手紧握成拳，风雪再次缓缓开口，语气比刚才坚定了几分。“闪电，不论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
紫色的闪光映在地牢入口处的石阶上，带着湿润泥土味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地牢。一声炸雷紧随而至，大雨倾盆而下，哗哗的水声将火焰呼呼燃烧的声音渐渐淹没。
“下雨了。”目光从面前的火焰上移开，闪电眼眸微抬，看向已经毫无遮挡的地牢入口。豆大的雨滴练成一条条水线，即使没有灯光的照射，在这浓密的黑夜中也依旧清晰可辨。闪电墨绿色的眼眸黯然失色，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这场雨下的再大也没办法扑灭他眼前的这场大火。
“啧啧。”一声叹息突然从火焰中传来，在这雨声的衬托下如同幻觉一般，飘忽而又不真实。
身体微微一震，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从牢门口收回，盯着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
“啧啧，怎么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狼狈。”稚嫩的声音清晰的在地牢中回荡，面前平静的火海随着一串清脆的笑声骤然起了波澜。蓝色的漩涡出现在烈焰的中心，火焰如同被劲风吹拂一般，从中间向两侧分开。
漩涡飞速的旋转起来，将熊熊燃烧的火焰吹的四散零落，在地面星星点点的燃烧着，渐有熄灭之势。
漩涡散去，一只水蓝色的小狐狸和那个被烈焰吞没的身影渐渐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风筝的一袭白衣已然化作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蓝光将她烧伤的皮肤紧紧的包裹起来。
“你是??水元素精灵？”眉头微蹙打量着眼前这只似曾相识的精灵，闪电的唇齿轻启，心中一丝疑云油然而生。
轻轻抬起右爪，小狐狸用自己柔软的舌头轻舔着脚爪上有些凌乱的绒毛，又将额头上那缕格外醒目的白色绒毛细致的梳理服帖，才优雅的将尾巴盘在身旁看向闪电的方向，“城主真是好记性。”
“闪电，这只猫……”风雪的话尚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目光就从小狐狸的眼中射出。嘴边胡须炸起，锋利的牙齿从水蓝色的绒毛下露出，波弓起身体从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警示的声音。
“是狐狸??”在心里为风雪默默捏了一把汗，闪电在旁边轻声提醒却也没法再多说些什么。
丝毫没有被波的气势吓到，与闪电的小心翼翼不同，风雪反而上前两步，用红褐色的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只气势汹汹的小猫。“真可爱。”
“要说真漂亮才是。”轻哼了一声，将头扭了回来，波摇摇蓬松的尾巴，又重新蹲坐在风筝的身上。抬起后爪搔了搔耳朵，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那双清澈的眸子转而看向自己爪下已经狼狈不堪的身影。
俯下身体轻轻舔了舔风筝右脸颊上的伤口，波额头上那缕洁白的绒毛微微一颤，偏开脸向旁边吐了吐舌头。“呸，真难吃。”
紫色的闪光再次映照在地牢的入口，一个人的影子也随着光亮一闪映在地牢最外侧的石阶上。
“什么人！”轰轰雷声伴着黑毒兽威吓的呼喊，守卫的长剑尚未抽出，他的身体就悄无声息的向着一侧倒了下去。
暗红色的鲜血从黑毒兽的脖颈缓缓流出，被地面淤积的雨水冲成淡淡的粉色，随着水流将入口最外侧的石阶打湿。深灰色的水印顺着石头的纹理渐渐晕染开来，闪光中的那道黑影终于迈步出现在石阶之上。
门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砸在地面上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湿润的风撩起黑影的衣衫，露出他黑色斗篷下那白色衣衫的一角。纯净的蓝色连成一片如有生命般的水纹，在衣衫的底边上静静的流淌，随即又隐没在外面那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下。
缓步前行，黑袍人从石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他黑色的衣衫随着脚步的起伏微微晃动，从大雨中而来却没有一滴雨水沾湿他的衣衫。
耳朵猛的支了起来，波抖抖绒毛，呲起牙齿看向入口的方向。
“你是谁！”冲口而出，眼前小猫的警觉让风雪也不禁绷紧了神经，黑色衣帽下那张看不清楚的巫族的面孔更让他的眉头不禁紧紧的皱在一起，难道说又是敌人？
一柄水刃悄然隐于掌中，黑袍人的脚踏在石阶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响声，如同幽灵一般飘然走下了石阶。
“主人，救救她。”

第七十五章 水狐狸
“滴答——滴答——滴答——”水滴滴落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中规律的响起，每一次声响都像是正滴落在耳边一样，真实而又清晰。
深不见底的水层悬浮于这代表着死亡的黑暗之中，如同波的眼睛一般清澈纯净，在这黑暗映衬下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将不知从哪里投下的月光漫反射到整个空间。
黑暗依旧是黑暗，水面上那层淡淡的银色光晕尚不足以将这浓重的黑暗驱散，只是隐隐约约的将水面的附近照亮。
一个侧躺的人影从黑暗中渐渐分离出来，风筝被烧成黑褐色的皮肤上带着鲜红的血泡，如婴儿一般将体无完肤的身体紧紧的蜷缩在水中。血从伤口中一点点渗出，如同墨汁滴入水中，化作一团血雾在水面上晕染开来。
“滴答——”一圈水波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散开，将这团团血雾打散，轻轻推搡着风筝的身体。
蜷曲的身体终于翻覆了过去，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凌乱的水纹。银色的月光洒在风筝的背上，将她那残存的完整皮肤照的惨白惨白，与周围烧伤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身体开始一点点的下沉，风筝满头凌乱的发丝在水中慢慢散开，重新柔顺的披散在身后，随着身体一起慢慢隐入水中。
银色的发梢终于被身体牵引着离开了水面，依旧夹杂在血丝之中恋恋不舍的向着水面的方向微微摆动。一连串的气泡从深不见底的水底冒出，似是懂得发丝的留恋，拖着风筝的身体向上浮动了几分。
一颗颗气泡在风筝皮肤的表面裂开，相互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如蚕茧般的气囊，将她的身体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温润的水混合着淡蓝色的能量从蚕茧的一侧缓缓注入，轻抚着风筝烧伤的皮肤，让她紧紧抱在一起的身体慢慢的舒展开来。血泡破裂，脓血被流动的水裹挟着释放到气泡之外，风筝身上焦黑的皮肤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胸口崩裂的血洞渐渐止住流血，外翻的皮肉合拢，只留下一片狰狞的疤痕。
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风筝刚刚才舒展的身体又重新蜷缩了起来。眉睫痛苦的皱缩在一起，风筝的口中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一团血雾便在蚕茧中慢慢晕染开来。
身体又开始缓缓下沉，带着包裹着自己的蚕茧一起向那幽深的水底坠去。心脏外侧的皮肤上，一枚黑色的火焰图腾随着风筝心脏的跳动一下下搏动了起来，形成一道黑红色的火焰漩涡顺着血管向周身蔓延。
蚕茧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光线也随着深度的增加变得越来越昏暗，可那黑红色的纹路却是依旧清晰可辨，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便覆盖了风筝全身的肌肤。
“我，救不了她。”地牢中四散的火焰在周围星星点点的燃烧，将黑袍人蹲在地上的身影投射在地面，形成一片交错凌乱的影子，随着火光的摇曳轻轻的摆动。
“主人，救救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可波那清澈的眼眸却骤然变得暗淡。嘴上的胡须微微颤动了两下，呲了呲牙齿，露出一副悲伤的神色。
“没有施术者的解药，就唯有死亡才能将黑魔法解开。”带着湿气的晚风从门口灌入，掀起说话之人黑色的斗篷。遮住面容的衣帽被风拉着向后滑落了几分，露出下面几根墨兰色的短发。一枚水滴的纹饰在额头的发丝间若隐若现，黑袍人抬手拉了拉自己黑色的衣帽，有些在意的将自己露出帽边的短发重新藏好，才继续将刚才的话接了下去。“放弃解药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若救她，只能是延续她的痛苦。”
小狐狸支起的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去，起身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轻轻舔了两下。“嗷，也许那天，我应该救她。”
黑袍人抬起手在波的头上轻轻揉着它的绒毛，故意将它那缕白色的毛发弄乱，毫不在乎的看着它龇出獠牙冲着自己低声的威吓了一声。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熟练的又将波头上炸开的绒毛捋顺，他那张被遮在阴影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那么，我救她一次可好？”
水面银色的月光离得越来越遥远，一片浓重的黑色随着蚕茧的下坠从四面八方涌来，深水的寒冷伴随着黑暗一起将蚕茧内那个孤独的身影吞没。
点点幽蓝色的光芒在幽深的水底闪烁，一群透明的小鱼摆动着尾鳍从水底迅速的游来，被这颗巨大的气泡所吸引，有些好奇的围着它游来游去。
几条胆大的小鱼率先游上前去，用自己突出的嘴巴啄上气泡光滑的表面，细弱的牙齿咬住一小块气泡。气泡那光滑又富有弹性的表面立刻从小鱼口中滑出，向相反的方向弹动了两下，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鱼儿在原地有节奏的摆动着胸鳍，似是在观察着眼前这颗硕大的究竟有没有危险。纤长的尾鳍晃动了两下，几条小鱼向着气泡又贴近了几分。眼睛下那对会发光的眼灯将气泡照亮，里面那个蜷缩着的身影又重新显现出来。
一片黑暗之中气泡宛如一颗发光的宝石，周围围绕着它游动的鱼群如星河般闪着点点璀璨的光芒，引得更多的小鱼向着气泡的方向聚拢了过来。
鱼群顶着气泡向着水面的方向游去，一张张小嘴吞吐着水流，如纤毛般细弱的牙齿在气泡表面不断的刮擦，终于合力将这枚发光的宝石咬的粉碎。
风筝的身体从气泡中坠落，鱼群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顺着她身上黑色的纹路轻轻的啄食，把她体内暴虐的火元素当做食物一点点吞进肚子。黑红色的纹路突然抖动起来，像是惧怕这些鱼儿的啃食迅速从肢体末端收回，逆向盘旋着缩回风筝心窝处那枚黑色的火焰图腾之中。
悸动的图腾也随之安静了下来，饱餐过的鱼儿摆摆尾巴，有些留恋的向幽深的水底游去。
风筝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几条不舍离去的小鱼灵巧的从她的臂弯中穿过，摆动着美丽的尾鳍，围着她的手臂和躯干欢快的游动。
鱼鳍击打着水流，激起一连串微小的气泡，追随着鱼儿游动过的轨迹碰触到风筝裸露的肌肤。气泡裂开幻化做一件洁白如雪的衣衫，风筝紧抱着双膝的手也渐渐松开，完全放松的在水中舒展开身体。
“嗒嗒嗒嗒——”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水面上方传来，借着那微弱的光亮依稀能看出在黑暗中一只水蓝色的狐狸在水面上逃命般的飞奔。四只脚爪在水面上急促的踏着，锋利的指甲刺破水面，飞溅起朵朵水花，打湿了它爪上柔软的皮毛。
谁？谁来了？脚步的声音将风筝的意识从沉睡中唤醒，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双一直禁闭的眼眸在水中缓缓睁开。
水碰触到结膜，一阵酸涩的感觉让风筝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皮。胳膊抬起时异常的阻力让风筝不由微微一怔，这才回想起自己刚才明明被烈焰所包围，怎么就会到了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水之中。
连忙挥动起手脚，风筝憋着气奋力的向上游去，想要尽快浮上水面。周围浓重的黑色随着风筝身体的上浮而慢慢褪去，一只小狐狸的身影渐渐清晰地出现在头顶的水面之上。
“嘭——”的一声枪响，风筝划水的动作也随之猛的一顿，还没来得及讶异于为何狐狸可以在水面奔跑，一朵猩红的血花就在眼前绚丽的绽放。子弹穿透了小狐狸瘦弱的身体，它一个趔趄扑倒在水中，将那清澈的水面在一瞬间染的血红。
又是一阵脚步声从水面的上方传来，沉重又缓慢的步伐伴着猎枪退掉弹壳的声音，一个猎人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脚上的皮靴踏在水中，将水面那汪银色的月光搅碎，猎人回手将猎枪挂在背后，弯腰抓住面前已无生命迹象的狐狸的尾巴。
将它的身体提到半空之中，回头看向小狐狸刚刚跑来的方向，猎人带着一道伤疤的额头紧皱着，将嘴里叼着的牙签狠狠地吐在了水中。“让它娘的跑了。”
眉头同样紧紧蹙起，风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一连串的气泡从她的口中接连冒出。
将手里的狐狸抛到另一只手中，猎人抬眼打量了下手中的战利品，那不屑的神情更加明显的显现在脸上。猎枪的子弹穿透了狐狸的胸膛，两个血洞赫然出现在这张柔软皮毛中心，让这张本就瘦小的狐皮在他的眼中变得更加没有了价值。
“晦气，跑了只怀崽儿的母的，这破玩意又能值几个子儿。”愤愤的将手中狐狸的尸体扔回了水中，猎人划起火柴点了一支香烟又向来时的方向继续搜寻。
猎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小狐狸被遗弃的身体慢慢的向水中沉去。这层看似平静的水面就像是一个通向异世界的入口，能将人吞噬进来与外面的世界完全的隔绝。
两腿在水中轻轻的划动，风筝向着小狐狸坠落的方向张开了双手。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一片汪洋的水中，不再挣扎着想要游到水面，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竟在无意识间在水中顺畅的呼吸，
将小狐狸那没了温度的身体紧紧的揽入了怀中，风筝伸手将它额头垂下的那一缕白色的绒毛捋顺，轻轻抚着他变得冰凉的身体。
“波你也会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墨蓝色的眼眸低垂着，风筝轻轻唤着小狐狸的名字，看着它的头乖顺的靠在自己的怀里。“没想到你曾经这样死过一次。”
“死？那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活着。”黑暗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突然在耳边响起，风筝微微吃了一惊，不禁将抱着波的双臂收紧。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它为了保护妈妈和弟弟而死，又同样是为了守护这片生养它的加油而在这片水域里重生。”
“那波是为守护而生的精灵？你又是怎么知道它妈妈生的是个弟弟？”接着男子的声音问了下去，虽然风筝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可这声音却让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
低头看了看怀中那个安静的绒球，风筝似乎突然明白了那天夜里她的召唤究竟为什么失败。为了杀戮和仇恨去寻求的力量并不是真正的强大。波不愿意帮她，它不愿意将自己的力量交到一个被愤怒蒙蔽双眼的人的手中。“所以那天它才没有??我还以为它那天不饿，所以才不想来吃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风筝将波的身体举到眼前，想用脸颊碰碰它那柔软的皮毛。
“不饿？”小狐狸紧闭的眼帘猛的睁开，一双清澈的眼睛中带上狐狸特有的狡黠。身体猛的向上一窜，波的前爪张开扑向风筝近在眼前的脖颈，咧咧嘴巴露出四颗锋利无比的獠牙。“送上门的食物，就算不饿，我也不介意来吃个点心！”

第七十六章 诈尸
“啊——诈尸！”一声惊呼，风筝的身体猛的向后一缩，那双墨蓝色的眼眸放大，涣散的瞳孔随着眼球惊恐的转动在左右晃动。一连串气泡从她张开的嘴巴中冒出，周边冰凉的清水瞬间就涌入了她的口鼻。波锋利的獠牙还是刺破了她脖颈的皮肤，一团血雾伴着她剧烈的挣扎，顺着被搅乱的水流在水中晕染开来。
水呛入气道的疼痛伴着一阵要窒息的感觉重重的压在胸口，天旋地转的晕眩随着缺氧的持续将风筝眼前那抹银色的月光也一点点吞噬。
拼命的向水面伸出手去，可周围的水流却不断的向她涌来，风筝只犹如陷入了一个洋流的漩涡，只能被水流拉扯着向更黑暗的水底坠去。
紫色的闪光映在牢门入口处的石壁上，门外矮树枝叶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在石阶上一闪而过。黑袍人的影子从石阶的最高一阶投下，抬头看看从乌云中即将重新透出的月色微微摇了摇头。稍稍侧头转向风筝躺着的地方，黑袍人的脸依旧被那拉的严严实实的衣帽所遮挡，只有右眼浓密的睫毛在月光下染上一层银色的光辉。身上的伤可以医治，可是心里的这道伤就没有这么容易愈合。
一声闷雷在牢门外轰隆隆的响起，雨点噼噼啪啪落在积水中的声音似乎变得没刚才那般猛烈。留给你解开他心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同伴还是敌人，其实根本就与种族无关。抬手理了理又被风吹起的帽檐，黑袍人将手伸出地牢屋顶的庇护，看着雨水滴在掌心又从手掌直直的穿过。
“你等下……”两步追到牢笼木栏跟前，风雪出声叫住那个完全视他和闪电于无物的黑袍人，重复着自己刚刚的问话。“你是谁？”
“泷。”黑袍人的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毫不犹豫的给出这个丝毫没有意义的答案。
“……喂！”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却又和没做回答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往下询问。
“我回答完了。”微微勾了勾嘴角，称自己为泷的黑袍人便缓步径直的走入雨中。湿润的风吹起他身上黑色斗篷的一角，露出下面一点儿水渍都没有的洁白的衣衫，却是依旧拦不住他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
“喂，你给我回来，喂！”忘记了自己手上烧伤的伤口，风雪一拳忿忿地砸在旁边的墙上，疼的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会不会说话，你会不会说话。”隔壁监房传来闪电的一声轻笑，风雪还未来得及去和他争辩，就被小狐狸有些指桑骂槐的声音所打断。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高高的抬起，清澈的眼眸瞥了瞥风雪的方向，就朝着风筝的脸颊用力的拍打了下去。
“诈尸，诈尸，我好心救你你还说我诈尸。”波稚嫩的声音说着让闪电和风雪一头雾水的话语，他们不知道在那蓝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诈尸这二字又究竟从何说起。
周身淡淡的蓝光随着波的拍打渐渐退去，风筝穿着一袭白衣的身体还和刚才一样静静的侧躺在地上，小狐狸水蓝色的爪子和粉色的肉垫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爪印。
双眸依旧紧紧的闭着，风筝的胸口缓缓的起伏着却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额头上的白毛卷起，波水汪汪的眼睛眨眨，嘴边的胡须轻轻颤动了两下。四颗獠牙呲出，露出一个狡黠而又危险的笑容，波扬起两只前爪捂住风筝的鼻子和嘴巴，用锋利的獠牙在她的脖颈轻轻划过，看着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伤口一点点缓缓的流出。泷说的没错，已经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
“咳……咳咳……”胸口传来一阵窒息般的感觉，风筝的两脚像是划水一般在地面胡乱的划动着，如同一个挣扎的溺水者一般整个身体在地面艰难的蠕动了起来。
捂着她口鼻的爪子终于收回，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引得灼伤的气道火辣辣的疼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风筝紧闭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正对上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诈尸……”风筝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像是还没从刚才溺水的噩梦中醒来一样，紧皱着眉头推开蹲坐在旁边的波。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被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声硬生生的打断，风筝将身体团成一团，艰难的调整着呼吸。
“你才诈尸。”绒毛炸起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可波还是用它粉色的舌头轻舔着风筝右脸颊上的伤口。狰狞外翻的皮肉渐渐合拢，却没有像上次一样不着痕迹的消失，依旧在风筝脸上留下了五道浅浅的痕迹。额头的绒毛随着波的眉头皱起蹙成一团，颇为嫌弃的向一旁吐了两口口水，依旧像刚才一样的抱怨到，“难吃死了，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谁让你……咳……咳咳……”闭上眼睛，一连串不间断的咳嗽算是对波抱怨的回应，风筝想要抬手捂住嘴巴，却牵动了那柄插进手掌的短刃在手背上又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这才注意到风筝手上的右手，波摇动着毛茸茸的尾巴向风筝的右手走去，歪过头呲了呲牙齿咬住那柄沾满血迹的短刃。迟疑了片刻却没有将短刃拔出，波松开嘴巴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绒毛。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波用舌头上柔软的倒刺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番自己干净的毛发。要是用嘴把刀拔出来，喷溅的的血液一定会弄脏自己胸口的绒毛。
蹲坐在地上将尾巴甩到身前，波用蓬松的尾巴做缠绕状在短刃上隔空比划了一下，却还是有些为难的又将尾巴盘在身体一侧，苦恼的低吼了一声，“嗷呜，还是会弄脏的。”
风筝紊乱的呼吸终于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她眯起一只眼睛，拼命压抑住自己依旧想要咳嗽的冲动。蜷起身体，用左手使劲的向右手够去，风筝握住短刃还有些余热的手柄，一口气将短刀拔了出来。
翻身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风筝看看自己身上的皮肤眼眸又疲倦的闭上，刚才梦到的一切似乎真的不仅仅是一场梦而已。用左手紧紧抓着短刀的手柄，风筝用力抵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烧伤的皮肤虽然已经被修复，可灼伤所带来的疼痛却只是稍有缓解，依旧一刻不停的折磨着风筝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
“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背叛能源之城。”贴着背后的石墙缓缓坐下，一直未发一言的闪电将手搭在自己的膝上，目光依旧沉静如水。和风雪百年都未曾改变的性子不同，这一百年来独自支撑能源之城的磨砺早已将闪电本就不多的棱角磨去。沉着、冷静、心细如发，时间所沉淀下的这些，已经让他不论面对何种的情形都可以泰然处之。
粗重的呼吸声伴着牢房外窸窸窣窣的雨声，风筝的双眸依旧紧紧的闭着，似是没有丝毫想要回答闪电问题的意愿。
“闪电在问你为什么要背叛能源之城？”没有闪电那么好的耐心，风雪又重复了一遍闪电的问题，尽管他觉得闪电只不过是在白费力气而已。
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风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就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问话一般。
“风筝。”眉头微蹙，闪电厉声唤着风筝的名字，却被风雪已经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敌人就是敌人，哪儿还有什么理由可讲！”
牙齿轻咬了下嘴唇，风筝左手的手臂骤然收紧，紧握着短刀的手突然抬起，毫无征兆的将短刃挥向自己的胸口。
“啪——”波水蓝色的尾巴有力的抽击在风筝的手臂上，那柄沾满血迹的短刀脱手飞出，撞上牢房一侧的石壁，“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脑袋烧出毛病来了！”一爪拍在风筝的太阳穴上，波的后爪在地上一蹬，窜到风筝的身上将她的两只肩膀紧紧的压住。“刚救了你你就又要寻死？”
头因为波的拍击而偏向另一侧，风筝微微睁开眼睛发出几声轻声的咳嗽，才终于开口发出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就当……当我脑袋被驴踢了就是……”
稍稍愣了一下便立刻反应了过来，波举起自己锋利的爪子探到风筝眼前，呲出獠牙做出一副威吓的动作。“你说谁是驴？”
“我，我是，咳咳……我是，行了吧。”伸手将波从身上拨开，风筝将左手抬起伸到眼前，做了几下握拳的姿势去抓握那柄已经不在手中的短刃。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又将左手重新垂在身体的一侧，偏过头看着闪电的方向缓缓开口。“城主，风雪城主说的其实没错。咳咳……敌……敌人就是敌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哪儿有……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风筝的话，让她不由侧向一边用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
“帮我们的未必是朋友，朋友也未必一定会帮我们。”没有对风筝的态度而感到愤怒，闪电反而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风筝，你的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

第七十七章 你的演技太拙劣了
“风筝，你的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 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闪电的十指交叉环抱着微微蜷曲的右膝，静静观察着风筝的反应。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牢门外清晰的传来，细密的雨滴打在积水洼里，激起一圈圈纷乱的涟漪。一阵晚风从门口猛的灌了进来，带着一股浓重的湿气，将地牢中原本还有些燥热的空气驱散，让人竟不禁感到几分逼人的寒意。
细密的雨滴被冷风裹挟着吹进地牢，在已被血水晕湿的石阶上又留下点点深灰色的水渍。
背对着门口的方向，风筝白色的衣衫紧贴上她满是冷汗的后背，半透出下面单薄的身体。宽松的衣袖在风中瑟瑟抖动，冷风从衣服的纤维间透了进去，让风筝的身体不禁微微颤动了一下。
双手依旧紧捂着嘴巴，风筝的双目紧闭没有对闪电的话做出丝毫的反应，只是似乎因为这灌入的冷风咳的更加剧烈了一些。眉头蹙起，下意识的微蜷缩起身体，这初秋湿冷的晚风却让风筝虚弱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在寒冬中才会有的刺骨的寒意。
一道闪光打在地牢入口处的石墙上，把地牢外的夜空照的瞬间如白昼一般明亮。背对着光源，亮光在风筝苍白的脸上洒下一片昏暗的阴影。紧闭的眼眸终于微微睁开，看着地面上自己浅灰色的影子加深成浓重的黑色，又随着闪光的消失再次融于四周一片昏暗的灯光之中。
又是一阵劲风从入口处涌了进来，似是那片雨云已经被这风渐渐吹远，一声闷雷许久才从云层中滚滚而来。
“是么……咳咳……”唇齿轻启终于算是有了回应，风筝的眼眸轻抬看向闪电的方向，沙哑的声音在这沉闷雷声的掩盖下显得越发的微弱和苍白。
“是啊。”小狐狸清脆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只毛绒绒的爪子也随之搭在了风筝的肩头。越过风筝的肩膀探出头来，波晃了晃脑袋将绒毛上被风吹来的雨滴全部抖落到风筝的身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两只前爪的肉垫，用爪子梳理了几下自己脸上的绒毛，波歪歪头将身体贴在了风筝的身上。“确实很差。”
一阵暖流从后心传来，浑身的灼痛似乎也随之有所缓解。风筝尽力压抑住自己紊乱的气息，不知道波是有意为自己取暖还是无心为之，微微侧头看着小狐狸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傻子才看不明白。”似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回应风筝刚才的答话，波看风筝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便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波的眼皮微合，眼睛挤出了两朵晶莹的泪花。身体往前挪动了两下，小狐狸伸出爪子推推风筝的脸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间。扁扁嘴不知在回味些什么，波把爪子拍在风筝的右脸颊上，似是剩下的事情都已经和它无关，就这样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强咽了回去，风雪的脸色一沉颇有些难堪的也靠着墙壁坐下，他不明白闪电的意思，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风筝的背叛事出有因，可小“猫”这无端的补刀却让他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询问。
风雪锐利的目光投向风筝的方向，他和她不过两面之缘，一次救了他，一次却害了他。本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讲，细究下去也许在风雪的心里，比起两不相欠更多的还是有几分恨意。为闪电而恨，为能源之城而很。
“嗬，照你这么说其他人都是……咳……都是傻子了。”喃喃低语回应了小狐狸的话，刻意避开风雪的目光，风筝没有将头转回监牢的方向，只是低垂着眼眸怔怔的看着地面。或许城主真的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可风筝却不想顺着闪电的话为自己辩解上几句。从答应纸鸢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也不可能再回到他们之中。真相如何真的有这么重要么，尽管银白的一个“恨”字还是让她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痛，但对银白对她那些曾经的朋友来说，这样才是最没有负担，也最容易接受的结果。
勉强的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微笑，风筝的眼睛微微向上一挑，言语中带上了几分挑衅的味道。“城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别忘了你是为什么才会陷在这里。”
“****嘴！”风雪的怒吼伴着电流噼啪的响声，一股烧焦的味道在牢房里弥漫开来，呛的风筝不禁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右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小狐狸清澈的眼珠转了转，看着被电流烤焦的稻草从风雪牢房的木栏上一根根落下。风雪在盛怒下朝着风筝砸去的这团干草一根不落的被门上的结界所阻隔，炭化变黑发出刺鼻的味道。
“风雪，优秀的战士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失去冷静的。”余光看向身后的石墙，闪电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而平和。
“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风雪把手搭在屈起的双膝上，头忿忿的别向了另一个方向。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闪电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到了风筝的身上。“如果我想的没错，那一定是因为银白。”
片刻的沉默，门外呼啸的风声让这牢内的寂静显得格外的突兀。心莫名的一揪，那个异常熟悉的名字在风筝的心里激起点点涟漪。明显的感觉到风筝的呼吸一滞，闪电看着她那微微上扬的眼角渐渐失神的垂了下来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因为银白？跟他有什么关系？”终于开腔打破了这谜样的寂静，风雪转过头来红褐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目光，这才猛然想起刚刚在能源之城他确实没有看到银白的身影。
“风雪城主说的是……咳，这和银……这和将军有什么关系。”顺着风雪的话接了下去，风筝的眼神躲躲闪闪的避开闪电的目光，城主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心里所有的想法。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自己一再的伤害他们，可城主却依旧能善意的去揣测她的所作所为。一直对她抱有怀疑的人，反而却在这种情况下给予她那份不该拥有的信任。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确的选择。”脸色微沉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悲伤，闪电的眼眸半垂着发出一声叹息。目光越过风筝的身体看向门外那一片飘着雨丝的漆黑的夜空。
心猛地一痛，那根紧绷的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所触碰，一股莫名的酸楚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心田。点点不争气的泪花在眼角闪烁着黯淡的光芒。“为什么……可以这样的相信我。”风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压抑的太久，她从未想过会再得到谁的体谅，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在乎这些，却没想到城主的一句叹息却让她心里的防线几乎全部崩塌。
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从背后探到风筝的面前，在她的脸上蹭了蹭，痒痒的又有些暖暖的感觉。“喏，擦擦。”张嘴打了一个呵欠，波湿哒哒的舌头在风筝的脸颊上舔了一下算是安慰，便又团了团身体快速的进入了梦乡。
“不是信你，只不过……太过相似。”闪电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接连的闪光在入口处的墙壁上照出门外灌木丛的影子。树叶婆娑，黑影在墙壁上晃动，油灯的火焰朦胧间仿佛映出了师父那已分别许久的身影。
“相似？”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风筝把脸深深的埋在小狐狸蓬松的尾巴里，垂下了眼帘。“不，这不一样。”泪水蹭在波水蓝色的绒毛上，双手抱住波毛茸茸的尾巴，风筝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从睡梦中醒来，波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抖抖胡须，用两只爪子挠着风筝的肩膀，将头从风筝的两臂之间钻了出来。波扭动着身体将头靠在风筝的肩膀上，扁了扁嘴巴又一次合上了眼帘。
风筝微微一怔，随即便收紧了双臂，感受着波温暖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脖子上，心里也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不一样？”闪电墨绿色的眼眸中微光浮动，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收回，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不一样，我……我还连累了你们……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将风筝的话硬生生的打断，伸手推开波的身体，双手又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弓起了身体。
“等等等等……你们……”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风雪一直听的云里雾里，可却碍于波的那句“傻子才看不明白”迟迟没有出声询问。“什么相似又不一样？”风雪的目光迷茫的从风筝脸上扫过，好像连那只“小猫”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这里只有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第七十八章 兄弟
“卑鄙！简直和当年如出一辙！”灯芯的火焰“啪”的一声爆开，骤然明亮起来的火光把风雪愤怒的表情照亮。
“咳咳……”过多的言语让风筝还十分虚弱的身体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双无神的眼眸轻轻闭上却是比风雪要平静的多。
“卑鄙，也是一种生存的手段……”闪电的唇齿轻启缓缓道出这句话，蓝毒兽将师父的手臂抛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就如同发生在昨天一般，依旧鲜活而刻骨铭心。一百年来的噩梦，那条血淋淋的断臂一次次出现在眼前。多少次循着师父的身影从睡梦中惊醒，却只能抚着被冷汗浸湿的枕头，不断的去责问自己当初所做的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选择。闪电墨绿色的眼眸轻扫过风筝咳的有些颤抖的身体，也许这是他被称作城主之后做的最不负责任的一次决定，他居然会选择理解一个敌人安插进来的探子，相信一个伤害了整个能源之城的人。
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银白在火龙山谷说过的那句话莫名浮现在风筝的脑海中。“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会有人为了生存不择一切手段。求生，不能说是错。”眼眸轻抬，下意识的接着闪电的话喃喃说出了声音，却把银白最后说的那句话深藏在了心里，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
“你倒是想得开，就这么任她摆布？你到底想没想过能源之城！全城人的性命是让你随便拿来当赌注的吗！”风雪红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劈头盖脸的责骂冲口而出，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戳在风筝的心上。
“是……我的错……”目光闪烁躲开风雪的眼睛，风筝的嘴唇微微颤动吐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语。怀中的小狐狸不安分的扭动着，喉咙中发出“咕噜”的轻响，抗议着自己不自觉中收的越来越紧的双臂。“可是城主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你可以告诉闪电，我们可以想办法……”
“告诉闪电？是让城主看着银白送命，还是让他交出能源之城的令牌？”突然开口打断了风雪的话，风筝那双黯淡的眼睛中难得起了些许不平静的波澜。“城主，你会救他吗？”眼眸回转看向闪电的方向，风筝看着他的眉睫微微一跳，墨绿色的眸子回看过来却是没有开口回答。
“比起能源之城，银白的命是不是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风筝低下头用手揉了揉波柔软的绒毛，似是代替闪电作答，又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味道。“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的选择，否则闪电城主当年又为什么不和你商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蓝毒兽的一句‘只能你一个人来’？”
身体微微一怔，风雪将头转向闪电的方向，红褐色的眼睛看着那堵将两人隔开的石墙，冰冷的目光似乎变得有那么些许的柔和。
如果有些选择注定是罪孽，那么让我一人承受就好。

秋风瑟瑟带着凉意涌进空荡荡的山谷，逆着水流的方向在清澈的水面留下点点逆行的波纹。
一丝薄云顺着风的吹拂挡住空中明亮的月色，淡淡的光晕从云层的间隙中透出，残缺的圆圈围绕着月亮折射出彩虹般七色的光芒。
竹叶沙沙，随风而动。竹影婆娑发出些许窸窸窣窣的响声，和着流水的声音成了这山谷中唯一的曲调。灼热的气息已全数散去，河岸边的一片焦黑也掩藏在浓密的夜色中，伴着这首稍显单调的自然之歌，像是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比往常少了几分生机，却多了些许萧瑟之感。
“咕——”一声清脆的鸣啼为竹叶和流水合奏的自然之歌画上了章节的句点。黄莺婉转的叫声在这空荡的山谷中回响，回声一声比一声更飘渺，一声比一声更空灵，似是将这自然的变奏曲推向了一个更加萧瑟的乐章。
云开月明，明亮的月色没了云层的阻隔将光芒毫无保留的投向了大地，四行带血的脚印随着月色渐明，从一片焦黑的地面上模模糊糊的显现了出来。
两只黑色的脚爪落在地面硕大的脚印上，一只胆大的黄莺又重新飞回了山谷，夜幕下那双看起来灰粉色的嘴巴还衔着一根黑黄色的飞羽。“咕咕——”声带颤动发出低沉鸣叫，黄莺迷茫的歪了歪脑袋，灵动的眼眸打量着地面上比自己身体还要大上许多的凹陷。试探着向前蹦了几步，似是在用脚爪丈量脚印的长度。
“师父！”地面猛地一震，受到惊吓的黄莺抛下羽毛，立刻张开翅膀飞到了半空中。灵巧的脖子机警的转动着，眼中的瞬膜快速的向上合拢了一下湿润那双有些干涸的血红色的眼眸。
顺着脚印的方向寻去，黑暗中一个深蓝色的身影踉跄着冲向山谷的入口，却被脚下烧焦的残枝所绊倒，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你冷静点超音速！”一手捂着胸前的伤口，一个橙色的身影紧随其后，在他身后站定微微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搭上超音速的肩膀，龙卷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红褐色的眼眸微垂看着超音速的头深深的垂向地面，他那双灰绿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他师父的血。周围的泥土还留着火龙利爪的痕迹，外翻的土壤彰显着那场战斗的惨烈被初秋的风所吹干，一粒粒的散落在原本结实的土层上。
明亮的月光从空中洒下，打在山谷外凸的石壁上，在超音速的脸上投下一抹浓重的阴影。双手撑着地面渐渐紧握成拳，手指钉进结实的土层，几节短小的枯枝也随之被他攥进手心。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刚才在战斗中留下的纤细的伤口因用力过度而裂开，鲜红的血液顺着超音速的手臂一滴滴渗入地面那片焦土之中。
“你这样也救不了你师父。”站在他身后，朦胧的夜色让龙卷风看不见超音速的表情，但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微微的颤抖。手上的力道不禁稍稍加重，指尖传来超音速血管的搏动，与自己的心跳声渐渐融和在一起。心弦猛然被触动了一下，愤怒与自责，拼命压制住的情感化作一汪苦水流进了心田，痛恨自己的无用，可却终究已是无力回天。
闷哼一声闭紧了双目，超音速突然挥起一拳砸在地上，在结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手心中的泥土顺着指缝一点点流逝，锋利的枯枝刺进手掌，温热的液体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别这样，我们还活着。”眉头紧蹙，伸手拉住超音速的右臂。龙卷风用力想要将他拉起，却感觉他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
“我们还活着……”灰绿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超音速的左手撑着膝盖挣扎着站起身来。“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守好能源之城。”松开超音速的手臂右手握拳，龙卷风的手伸到超音速面前，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守好能源之城。”回过身来，犹豫片刻还是缓缓伸出了右手，超音速沾满泥土的拳头碰上龙卷风举到面前的手，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情愫在涌动。金属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点点泥土从超音速的拳头上脱落，露出下面深蓝色的机甲。“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咕——”扑棱着翅膀落在刚才两人落脚的地方，黄莺将口中的羽毛放在拳头砸出的印子中，歪歪脑袋看向茫茫的夜空。两架飞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渺小，直到变得比它的身体还要娇小消失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血红色眸子回转看向地面留下的两对脚印，刚刚闯入这里的两个机器人做的那让它无法理解的动作，它在它不算太短的鸟生中似乎还见过一次。两个形貌相仿的机器人曾经每月都会造访一次，不过比起最近的闯入者那两个人倒是要安静和可爱的多。
低头衔起自己放在地上的羽毛，黄莺拍拍翅膀向着竹林的方向飞去，比起这些陌生的访客，也许还是重建它自己的巢显得更重要一些。“咕咕——”声带颤动，发出闷闷的啼叫，黄莺拍打着翅膀的声音渐渐远去，将鸟儿演奏的这部分乐章推向了结束的尾声。
流水哗哗的响声和竹叶齐鸣再次回荡在这空旷的山谷，一株红色的彼岸花也随着风的吹拂在岸边翩翩起舞。晶莹的水珠溅落在彼岸花红色的花瓣上，折射着月光让整朵花显得更加的妖媚。
一股劲风从入口处灌入山谷，彼岸花娇嫩的花瓣在风中不住的颤抖，终还是从花茎上脱落，随风落在旁边清澈的溪水之中，将那一片清水映成妖艳的红色。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彼岸花见证着不同的人许下相同的誓言，在秋风中凋谢，等待着下一次全新的轮回。

第七十九章 陌路
“不行，龙卷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伸手按着龙卷风的肩膀将他推回床上躺好，天枢弯腰捡起被龙卷风掀到地上的被子重新给他盖好。
“天枢，我……”双手撑着床板挣扎着想要起身，龙卷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天枢堵了回去。“不行，我说了不行。你就给我好好在这儿躺着，哪儿也不许去。”摇摇头微叹了口气，天枢灰蓝色的眸子看了看旁边超音速的病床，无奈的勾了勾嘴角。这架蓝色的战斗机虽然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可从他眼神中天枢却看到了那种和龙卷风一样的焦躁与不安。“你们的心情我当然明白，可是冒然出击，以城里现在的兵力和你们的状态根本救不出两位城主，只会白白搭上更多人的性命。”天枢抬起眼眸眼眸看了看龙卷风又看了看超音速，似是在无声的询问两人是否真的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却是只得到了两声不甘的长叹。
抬手，手指微蜷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天枢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到一种身心俱疲的倦意。风雪之城刚刚回归，风雪城主就被巫族擒去生死未卜，然而叛徒无论如何却是和能源之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超音速平安归来，却还是不能打消这百年来的偏见所带来的狐疑与猜测，让城里这本就一团乱麻似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如果，如果现在银白还在城里，也许自己还能轻松一些。虽然银白要比自己年轻上许多，但打理起城中的事物却是一把好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天枢眨了眨自己有些干涩的双眼，看着从百叶窗间透出的走廊的地面微微有些出神。灰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有些悲伤的神色，天枢下意识的用手指轻搓着床单的一角。不知道银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城池，只记得大部队从山谷中死里逃生之后，是银白把他们安顿进了病房。“将军和龙卷风”“出城搜救去了。”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开阳是这么告诉他的。之后深夜的刺客，城主的失踪，中央导弹系统的攻击，甚至让他忘了银白还没有回城，忘了他们的将军已经失踪了整整七天。
“将军，将军回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还没出现在眼前，那有些激动的声音就先一步传进了房间。
门猛的被推开，一架蓝白相间的直升机冒冒失失的闯进房间，看着天枢略带愠意的眼神有些尴尬的站在了门口。“那个……”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摇光抬起手有些不知所措的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朝着龙卷风的方向悄悄吐了吐舌头。
“谁回来了？”撑着病床坐起身来，龙卷风看着摇光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框。想想自己也总是被师父训斥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只不过师父要比天枢温和上一些。
“将军，银白将军回来了！”

第八十章 密令
稀疏的雨滴斜斜的打向地面，在成片的积水中留下一朵朵绽开的涟漪。厚度不一的雨云在夜空中随着风缓缓飘动，朦胧的月色透过深深浅浅的灰色云块将整个幽冥之都照亮。雨声渐熄，雨水顺着天台栏杆的缝隙滴落，沿着城墙蜿蜒的流下，将青苔上覆盖的一层灰尘带走，露出下面略显阴暗的绿色。
冷风透过地牢青砖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响声，油灯橙色的火焰在灯芯上跳跃，飞溅的火花落在下面装满灯油的青铜底座上，一团火焰猛的蹿起，瞬间就将整盏油灯包裹在熊熊火焰之中。
“祸是因我而起，本应由我而终。”骤然亮起的火光摇摇曳曳，在风筝脸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让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有么一点鲜活之气。“我知道如果让银白选择，他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也不愿能源之城受到分毫的伤害，可是我……我做不到，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银白去死，他死了会有人为他伤心。”风筝黯淡的眼眸浮现出一丝波光，眼底流露出的眷恋与温存虽然一闪即逝，却还是被闪电看在了眼里。
“能源之城怎么样了？”闪电墨绿色的眼眸看向风筝，似是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真实的答复。还是无法相信风雪所说的“还好”，他那结结巴巴的回答等同于告诉自己能源之城现在一点都不好。
“风雪城主不是说还好么。”目光从闪电的身上游离开来，风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风雪，可惜后者却没能领会她的意思。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风筝墨蓝色的眼眸回转看向闪电，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缓缓开口。“早上蓝毒兽来攻城，多亏了龙卷风和北斗拼死抵抗中央导弹系统的轰炸，再加上风雪城主及时赶到才没有让能源之城被蓝毒兽攻破。”只字未提自己也是拼命保护着能源之城，风筝只觉得自己是在赎罪，是她给能源之城带来了这场灭顶之灾，她又有资格能和那些拼死保护自己家园的战士相提并论。
闪电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眼眸中闪烁的光芒渐渐平静了下来，算是接受了这个不算最坏的结果。“那你呢？”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风筝有些疑惑的看着闪电，不知他指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你死了，就不会有人为你悲伤？银白也不会？”
“不……不值得。”风筝松开手把睡的正熟的波轻轻放在地上，用左手轻抚着小狐狸柔软的皮毛，无奈又讽刺的嘲笑着自己。“银白？谁知道现在我在他的心里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已经长出四颗獠牙还多出两只尖尖的耳朵，他又为什么要为我悲伤。”
眉头微蹙，闪电的眉宇间露出稍许的不悦，生命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又有谁的命都不值得别人为他悲伤。
虽然城主没有说话，但风筝还是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他的不悦，也许自己早已认定的这三个字在城主听来却是格外的刺耳。牵牵嘴角回以一抹苦笑，风筝翻过身来，墨蓝色的眼睛看向那笼罩在微弱火光中的屋顶，微微有些失神。“城主，你知道纸鸢为什么会选中我吗？”
“难不成你们有默契？”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的风雪干笑了两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冒出这么个念头，也许是她们的容貌实在是太过相似。
“默契？真是不想和她有这样的默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风筝的目光下移，注视着油灯基座上那些并不精美的刻痕。一道火舌随着风从灯座表面略过，图腾上斑斑的锈迹被烈焰炙烤着从青色变成了红色。
风筝墨蓝色的瞳孔骤然放大，那点点要融化般的赤红在她的眼中渐渐排列成两个完整的文字，一如那天密令上那行猩红的文字。
皎洁的月光静静的洒向地面，终年被黑暗所笼罩的幽冥之都也难得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月光，一个白衣女子独自立于城池顶端的瞭望台上，任凭夏季温热的风将她的白衣轻轻撩起，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是我。”脚下轻轻一踏，另一个白衣少女轻盈的越上平台，一头银色的长发飘散着披在她肩上。上前两步，明亮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一袭白衣映的如雪一般洁白。抬头望着夏夜澄澈的夜空，点点银色的月光落在少女墨蓝色的眸子中，就如同坠入深海中的一颗明亮的珍珠，让周围的海水也散发着柔和又美丽的光芒。
“这是命令。”被质问的女子微微侧了侧头，相似的容貌却给人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一双猩红的眸子背对着月光显得越发深邃和神秘，让人看不透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银色的碎发随着风在少女的额前轻轻摆动，扫过那双清澈的墨蓝色的眼眸。少女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黑色的卡纸，虽然上面的字迹早已在她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像是岩石风化成沙一般，随着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什么是我？”同样的问题却没了刚才那有些质问的口气，少女那细长的眼尾微微垂下，眉宇间倒是有几分乞求的味道。
“风筝，这还由不得你问。”黑色的卡纸随着女子凌厉的目光在风筝指间化作一团火焰，猝不及防的被烫伤了手指，被唤作风筝的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纸鸢你为什么会选上我？”有些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写着密令的卡纸化作灰烬散去，随着风落在风筝银色的发丝上。
“因为你死了，于我和任务都没有任何的损失。”眉头微微蹙起，似是不满于风筝这种直呼其名的做法。抬手撩起自己额边的碎发，纸鸢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微笑。“这只赚不亏的营生，你不觉得自己是最佳的人选吗？”
心不由一揪，风筝的牙齿轻咬着嘴唇双手在两侧紧握成拳。相似的容貌，她们是一对儿孪生姐妹，可截然不同的性格和身份却让她们之间的距离比陌生人还要更加遥远。她是元帅，是这次统兵的将领，然而自己只是她手下的士兵，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反抗她的命令。“那……如果被识破了……”话未说完，风筝就立刻感到了后悔，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应该清楚，自己何苦要再听她说上一遍。
猛的转过身来，纸鸢赤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凶光在她的眼中暗自浮动。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抢在纸鸢开口前拦住了她的话，风筝转身准备离去，可她不愿听到的答案却还是随着一股急速逼近的热浪传进了她的耳朵。左肩猛地一痛，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肩头传来，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风筝雪白的衣衫，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到，从瞭望台的边缘坠落了下去。
“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不能自行了断，我会亲手杀了你。”不愿听到的答案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进风筝的耳朵。一阵白光飞快的笼罩了她的全身，在身体撞上地面的前一刻一架墨蓝色的直升机从白光中脱出，摇动起螺旋桨向着远离城池的方向飞去。
银色的月光洒在城池入口处的路上，将两侧嶙峋的碎石照的惨白，如同一节节森森的白骨从黄泉的深处而来。墨蓝色的身影飞速的穿过这条小路，螺旋桨带起的风将两侧幽兰色的火焰搅得摇摇曳曳。五只黑毒兽的身影紧随其后，一颗颗子弹在夜空中划出橙色的弧线擦着那墨蓝色的身影飞过。
卧底，去能源之城卧底。卡纸上那行鲜红的字迹不断闪烁着出现在眼前，肩膀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反而让她的意识变得分外的清晰。能源之城也好，做卧底也罢，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她永远都不想再回到的城池。
焰心爆开，火星四散飘落，熊熊燃烧着的油灯火焰随着灯油的干涸又渐渐变得暗淡而微弱。底座上被烧的赤红的铜锈渐渐冷却，给那粗糙的图腾镀上一层漆黑的颜色。
“纸鸢是你的……？”拉长了声音不敢肯定，风雪红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次他可不是在开玩笑。
“元帅，也是……孪生姐姐。”风筝的思绪被风雪的声音从遥远的夏夜拉回到现实，勾勾嘴角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城主，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开阳，他们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我和纸鸢……无论我是否背叛了她我们都只能是对方的敌人。”
“什么叫做无论你是否背叛了她？”
“因为我们俩人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到成年。”轻笑了两声侧过身来，风筝的眼睛看向两位城主，眼眸中却含着一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意。“巫族的杀手都曾是双生子，200岁的生日是一场决战，不是亲手杀死你的兄弟姐妹就是反过来被他们杀死。血祭，鲜血的洗礼，这是巫族杀手的成人礼。”

第八十一章 返城
“成人礼？”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闪电的眉头蹙起，交叉叠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连指节都因为用力微微有些泛白。微弱的火焰“噗”的一声被冷风盖灭，本就昏暗的牢房失去了一盏光源变得更加阴森。
一连串的水珠挂在石门破碎的门框上，随着风沿着门框缓缓的滚动，渐渐汇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滴，拉长身形折射着这美丽的月光。水滴越汇越大，颤动着悬挂在石门的上方，明亮的月光在水滴内流动，显得越发的晶莹剔透。“滴答——”终于被重力牵引着从石门上坠落，水滴划过一片漆黑的夜空落入地面的积水，宛若一位少女在黑夜中暗自垂泪。
一声轻叹在昏暗的牢房中回荡，风筝的眼眸低垂着，左手有意无意的揉搓着小狐狸额前的那一缕白色的绒毛。嘴角微微上扬，风筝的眼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凉。“160岁，已经……够久了。”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规定。”似是看到一幅手足相残的血腥场景，风雪红褐色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震惊也微微有些沙哑。
“40年而已，无所谓了……”
“你们把生命当成了什么！”一反常态的出声打断了风筝的话，闪电的眉头紧蹙眉宇间带着难掩的不悦。墨绿色的眼睛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那点点愤怒的火光已然在他的眼眸中被点燃。什么血祭，什么杀手的成人礼，看着开阳在自己跟前长大，闪电要比风雪更能明白双生子间的对决是怎样残忍的一件事。抹杀情感的战斗？这分明是对生命的亵渎。
牙齿轻咬着嘴唇，忘记了自己那还没说完的半句话，风筝听着闪电的质问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停歇了下来，突然觉得城主的这种目光似曾相识，好像有一种力量让她的心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那些遗忘的回忆在脑海中被悄然唤醒。

烟尘滚滚在山谷中弥漫，一个黑影从远处一步步的逼近，手中的长剑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让人心悸的寒光。矿盐山谷一战，能源之城的队伍或死或伤，犹记得只剩下银白和龙卷风挡在他们身前，是这里最后的防线。
“交出令牌，也许我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刺目的火光在眼前炸开，来者白色的衣衫被爆炸的热浪轻轻吹起，纸鸢赤色的眼眸微扬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的神色，似是在警告亦是在炫耀着自己可以随时取走面前任何一人的性命。
“我拒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闪电墨绿色的眸子正视着纸鸢的目光，眉头微蹙看着点点滢蓝色的能量飞升，穿过白衣飞进她的身体。“我——拒——绝——”依旧一字一顿淡淡的吐出这三个字，实力与兵力的巨大悬殊，闪电站在离纸鸢咫尺之遥的地方，面对这样的威胁却依旧可以泰然处之。不是故作镇定的逞强，在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真的看不到丝毫的怯懦。历经沙场闪电早已习惯了敌人种种无端的挑衅，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优秀的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失去冷静，可风筝却分明在他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了点点愤怒的火光，一如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目光。
“我选择奋战到底。” 眉宇间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坚毅，那不仅仅是作为一城之主的气魄，更是一种要守护这座城池的责任。山谷中闪电倔强的抉择，不是逞强不是冲动，是不能抛下自己的战士独自逃命，是不能让战士的血白流，更是不能让死去的战士白白牺牲。
另一盏油灯也随着风悄然熄灭，只剩下皎洁的月光从门口将地牢幽幽的照亮。
“不要随便牺牲自己。”深夜偷袭的那夜，城主救下紫蓝时所说的话突然在风筝的脑海中回响，似乎在猛然间读懂了闪电眼中的愤怒，他要守护的不仅仅是城池和令牌，更是那些在城池中生活的最普通的士兵，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杀戮、仇恨、相互利用，巫族只教会了你们人最阴暗的一面，亲情、友情、爱情，为了守护这些美好的情感人才会变得强大。没有感情的人不过是一台杀人的机器，又有什么资格被称为王者。”眉宇间带着异常严肃的神色，闪电温和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震慑心灵的力量。
“是这样么??”微眯着的眼眸渐渐睁开，风筝收敛了几分那充满寒意的笑容只留下嘴边一抹淡淡的笑意。也许对这些机车族来说，每个生命都该被平等地对待，没有谁生来就注定应该被牺牲。“当个机车族还真是幸福。”
“不是机车族怎么了？”打着哈欠，一种含含糊糊似是还没睡醒的声音悠悠从小狐狸的口中传来。睁开两只迷蒙的眼睛，波抬起前爪梳理着额前被风筝揉乱的毛发。呲呲牙齿露出四颗锋利的獠牙，喉咙中发出威吓的声音像是不满于风筝把它的绒毛弄的如此凌乱。“长出四颗獠牙多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又怎么了？”抖抖耳朵从地上坐起身来，波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优雅的盘在身侧，脑袋高傲的仰起。“长成我这个样子，难道不可爱吗？”
不禁哑然失笑，风筝看着波那期待着夸赞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你们元素精灵都是这么自恋？”
“你说谁自恋？”张开利爪，拍拍风筝的脸颊，波嘴边的胡须抖抖看上去却是一副在笑的模样。没想到风筝这家伙心里竟是如此的悲观，作为自己的“备用口粮”不开心一些怎么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