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却道天凉好个秋----生死线续

回复：72楼

三十二、
一乐来信说本来想回家探亲的，刚接到上头命令，探亲假不让休了。一乐自打当兵走了，还没回来过，小四跟小昕商量去看一乐，透透气。
说走就走，小四去警队请了假，把朵朵送到欧阳家，欧阳也觉得应该出去走走，朵朵可以跟小小在一起，反正现在也不上课了。
小四看欧阳很疲惫的样子：头还疼？
欧阳：没什么，最近很忙。
小四想跟欧阳说说烦心事，看欧阳很累的样子，忍住了。欧阳拉着小四：路途遥远，好兄弟，多保重，照顾好小昕。
小四笑笑：最多一个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着走了。
欧阳看着小四的背影：有时，简单也是一种福气。
小四从没出过远门，兴奋得睡不着觉，两人收拾一下就上路了，开始小四还挺新奇，扒着窗户一直朝外看。
过了一整夜，车到一个站，听广播说车停六分钟，小四让小昕呆着，自己下去活动活动腿脚，老坐着浑身不舒服，又买了点东西，掏钱时才发觉没带钱，气哼哼的：这个老娘们，钱倒是把得紧。又跑回来拿上钱，正乱着，开车铃响，车慢慢启动了，小四紧跑几步跳上车，来到自己的座位，却不见了小昕，包也不见了。
这老娘们去哪儿了？急得喊。
旁边人说可能下车了吧，邻座一个女孩子：大嫂怕你赶不上车，还着急叫你呢，后来就拎着包下去了。
小四急得直跺脚，拉开车门就往下跳，乘警一把抓住，干什么？不要命了。
小四只得回到座位上，眼看着车越开越快，不管三七二十一，瞅准一个地儿从车窗里跳了出去，就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还好就蹭破点皮。赶紧往回走，看见小昕拎着大包小包正发呆呢。
小四气得吼：你个死老娘们，不是让你呆着吗？下来干嘛呀？
小昕委屈地：车都开了，你还没上来，我怕你赶不上嘛。
小四哼一声：这下好了，怎么办吧？
四处看看：我去打听一下，好好呆着，别再乱跑了。
小昕乖乖坐下，小四打听的结果，他们乘座的这趟车一周只开三趟，下一趟要等到后天。
还有没有其它办法？车站人员说你们也可以到前面那个稍大点的站，换乘其它车次。小四问有多远，大概20公里。小四再问有没有车到前面那个站？有，要等到后半夜了。
小四看看天，才上午，回来跟小昕商量，没办法只好走了。
小四把大包小包的都拎上，走了几步，小昕就拉在后面了。
小四停住脚，不耐烦的看着小昕：刚开始就走不动了？
小昕一瘸一拐的，小四放下包，看着小昕的脚，怎么了？
小昕低着头：下车时崴了一下。
小四又心疼又生气：你个死老娘们，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小昕不高兴了：谁让你耽误那么长时间。老娘们，老娘们，真难听。
小四看小昕发火了，摆摆手：好了，好了。怨我，怨我。
拎着包，蹲在小昕面前：娘子，起驾吧。
小昕噗哧一乐，趴到小四背上。
沿着铁路走了一段，开始小四走得挺起劲，后来就越走越慢了：小昕，你怎么这么沉啊。
小昕一乐：不是你说喜欢我胖点，让我多吃吗？
小四：你也太胖了，累死我了。
小昕：好了，走半天了，歇会儿吧。
小四放下小昕，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咱们走了多远了？
小昕不确定地：有好几里了吧，我自己走一会儿。拎着个小包一扭一扭往前走，小四在后面跟着：还好你是大脚，要是三寸金莲，象这样，小四把包顶在头上，踮着脚尖学小脚老太太走路，那可咋整？小昕笑得捂着肚子，小四也笑了，摸摸脑袋，照这个速度，天黑前怕是到不了，得想其它办法。
小四扶着小昕来到公路边上，偶尔有车经过，小四拦了几辆，都不是一条路。后来好容易找到辆过路的，两人千恩万谢的爬到车斗里，一路巅跛，弄得灰头土脸，又累又饿。先找了个住的地方，清洗干净，吃了点饭，小昕回房先歇着，小四又去车站问，今天的已经发走了，可以坐第二天上午的。
回到住处，小昕已经把脏衣服都洗了，头发也湿湿的，正拿毛巾擦呢。小四查看小昕的伤脚，路还远着呢，一瘸一拐的怎么行。还好没肿起来，涂了点药，揉着。
小昕怕痒，笑呵呵的老想把脚抽回来，小四拍着小昕，别动，紧抓在手里，小昕的脚白晰、小巧，小四想起小时候给朵朵洗脚，朵朵的小脚白嫩嫩，肉乎乎的，小四经常就捧在手里，凑到嘴边：真香，让爹咬一口。张嘴做势，朵朵吓得缩回脚：还没熟呢，小四就笑，朵朵也咯咯笑，爷儿俩闹做一团。
小昕：你笑得怪怪的，想什么呢？
小四看着小昕：我想吃猪蹄，把小昕的脚举到嘴边。
没正形，小昕抽回脚，小四就势把小昕扑压在身下，恶声恶气的，我还想吃你。
小昕搂着小四的脖子，两人紧紧的吻在一起。


度,你又闹鬼的毛病???

三十四、
第二天上午，两人好不容易挤上车，没有座位，小四惦记着小昕的脚，不时关切地问问，小昕看着人挤人，人挨人的，也只好忍着。
站了大半天，小昕实在坚持不住，小四扶着小昕找到乘务员，笑容可掬地说老婆脚崴了，帮个忙，能不能补个卧铺。乘务员摇摇头，人太多了，早已超载了，把两人让到他的休息室，先在这儿歇会儿吧。前面有个大站下的人多，到时再说。
小四千恩万谢的扶着小昕坐下，乘务员看着小四，你也是警察吧？
小四乐了：是啊，你怎么知道？
乘务员：我们天天在车上，见得人多了。
小四掏出证件：兄弟，好眼力。
乘务员：你们去哪儿？坐了很长时间了吧？
小四拿出一乐的信，指着信封上的地址：去看儿子。
乘务员仔细地看了看地址：你们从哪儿来的？
小四说了沽宁，乘务员指着地图：你们该走这条道，人少一些。然后告诉小四坐哪趟车，在哪儿转车，小四一一记着。您再给指条回来的道吧？
乘务员说按道理应该原路返回，不过现在去北京的人太多了，你们路上也见到不少吧，回来的时候最好绕着走，不说别的，就您爱人那身子骨哪能挤得过小年轻啊。小四点头。
车过北京，人少些了，然后一路往北往东。小四小昕看惯了江南的小桥流水，灌木丛生，花草繁盛，温婉清新。这里却是山高林密，高墙层瓦，树木笔直，直插云霄，绝少看到花草。道旁的树木就象是接受检阅的士兵，挺拔伟岸。小四小昕啧啧称奇，贪婪地看着。
越往北走，山越来越高，气温也降下来，有时可以看到远处山顶的积雪，小昕拿出厚衣服让小四换上。
下了火车又换乘汽车，整整十天后才终于到达营地，指导员把他们安置好，端茶递水，赶紧派人通知一乐。
小四顾不上累，到处转转看看，新奇的不得了。
天快黑时，一乐气喘嘘嘘的跑进来：爹，妈，你们怎么来了？
小四拍拍儿子的肩膀：臭小子，当了兵就把爹妈忘了，你不回家看我们，我们只好来看你了。
一乐：爹，你们来也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小四：准备啥呀，有什么事还瞒着爹啊。
小昕摸着一乐的脸：黑了，也胖了。一走就是两年，妈真想你啊。
一乐有点不好意思：妈，我信上不说了嘛，今年有命令，不然我早就回家了。
小昕赶紧拿出给一乐带的东西，一路巅跛，都挤得变形了，一乐不管不顾，大口的吃着，笑呵呵的，妈做的就是好吃。
指导员给了一个礼拜的假，一乐尽心尽力地陪着父母到处转了转。这是一个北方小镇，人口不多，一天就转遍了，一乐把能找到的各种特色食品都让父母尝了尝。又带小四小昕到稍远的镇上看了看，买了些东西，顺便把回去的票也买好了。
小四想去看看一乐的哨所，一乐说在边境线上，一般人最远就到营地，再远就不让了。
小四：你那哨所离营地有多远？
一乐：百多里。
小四：那儿离边境不远了吧？
一乐：就在边境线上，我们巡逻的时候有时就能看到对面的人。
小四：苏联大鼻子？
一乐笑：是啊。
小四：大鼻子没好人，别看他们前些年帮了我们不少，可得提防着点。
一乐笑笑：我们天天盯着呢，毛主席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小四拍拍儿子的肩膀：有道理。
假期一晃而过，小四小昕万般不舍，也得走了。一乐买了一些土特产，一直把他们送到火车上，临下车时，小昕抱住儿子，泪就流下来，小四拍拍小昕，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干。
按着那位乘务员给的路线，小四小昕开始回程，越走人越多，大批的红卫兵从全国各地涌到北京，公路铁路都拥挤不堪，小四小昕夹在人潮中只能走一站是一站，小四说不行就中途找个地方歇歇，小昕惦记着朵朵，硬挺着，回程到用了更多的时间，两个人全都疲惫不堪。


三十八、
小昕来到朵朵门前，轻言细语的叫朵朵开门，朵朵脸上挂着泪打开门。
小昕给朵朵擦眼泪：不要怨你爹，也是为你好。
小昕给朵朵讲她的老师挨批斗的事：那是个好人，后来虽然没联系了，可我相信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朵朵不服气：毛主席号召我们砸烂旧世界，建立新世界，打倒封资修，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小昕：这些我也听说了，可是朵朵，你仔细想想，那些牛鬼蛇神，他们要真是有罪，不是有监狱还有警察吗？还有军队，应该抓起来啊。他们再坏，坏不过小鬼子吧？当年小鬼子投降了，也没这样游街啊。你爷爷当年是沽宁首富，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资本家了，就因为有钱才能帮着你爹他们打鬼子呢，要是活到现在，是不是也得打倒？妈解放前还是大小姐呢，你是不是也要打倒妈？
朵朵不言语了。
小昕：还有抄家，好多人家被抄了，烧毁那么多东西。
朵朵一激凌：妈，咱家没那些旧东西吧？被人抄出来可不得了。妈，快点找找。
娘儿俩个赶紧翻找，小昕翻出小四结婚时穿的长袍马褂，多少年过去了，日子那么艰难时也没想过变卖，可是现在。。。还有父亲的长衫，小昕抚摸着，好象又看到了父亲。朵朵急得喊：妈，你别磨蹭了。小昕含着泪一一剪碎，扔在炉灶里，心里说真是作孽啊。朵朵翻出一些古书，有些还是小昕学过的课本，一些瓷器，家俱上有依稀可见的花纹，朵朵拿着小刀刮着。娘儿俩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清理，丢的丢，撕的撕，烧的烧。
天黑了，小四才醉熏熏的回来，倒下就睡，小昕帮他脱掉鞋子，盖上薄被。


四十一、
一天黄昏，唐真带着小小来到高家。
唐真做为医务骨干，响应中央 “送医下乡”的号召，65年起就一直呆在农村，给农民看病，建立卫生所，培养赤脚医生等，只偶尔回来呆几天。现在农村也乱起来，乡长、所长什么的都被打倒，跟城里一样成天抄家、批斗、游街，家家户户都按了喇叭，天天播报最高指示、阶级斗争新动向。唐真惦记着家里，请了假回来，欧阳做为局里第二把手已被隔离审查，家也被抄了，唐真准备把小小带在身边。
唐真拿出一封信交给小四：这是欧阳让我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这是比生死更为艰难的考验，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难熬、更痛苦，也更需要勇气。
小四打开信，只有短短的两行字：老四，要有信心，不论经历什么，千万不要冲动，不要灰心。时间会证明一切，会还历史一个清白。
小四盯着信，眼睛湿了，小昕抱着唐真唏嘘不已，朵朵跟小小两个也是难分难解的，唐真很冷静：我相信欧阳，不管定他什么罪，十年，二十年，我等。


四十二、以革命的名义
此时，小何也正面临没完没了的批斗、检讨、再批斗、再检讨，小何毕恭毕敬，以一个科学家的严谨一遍遍的辩解自己当年那篇长文的观点，而且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可是愤怒的造反派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愿意听，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不但是右派，而且成了恶毒攻击党，攻击毛主席的现行反革命、国际特务。每增加一个罪名，都引来震耳欲聋的口号和拳脚相加。小何目瞪口呆地望着慷慨激昂批斗他的人，彻底绝望了。对牛谈琴？NO，那分明是一群小鬼，可他们却是他的同胞，对，同胞，他的心猛地刺痛了。然后他选择沉默，无论怎么打骂、批斗，他都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他想起欧阳受刑，自己当年曾想接替欧阳，真的换上去能不能支持住，他又想到老四，这些年不知怎么样了，想到小昕，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楚，还有六品，山一样的六品，他们怎么样了，都好吗？他甚至能跳出自己的肉身，在半空中看着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们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他看着自己一次次被打倒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最后一次他倒下了再也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何醒过来，有很长时间他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天堂还是地狱？当他知道仍在人间时，他的心再次掉到了谷底，他决定不再说中文，英语，德语，法语，俄语，他随口说，绝不说中文，也听不懂中文。那些批斗他的人没办法，找来懂英语的，他说德语，等他们弄明白他说的是德语，他又开始说法语俄语乱说一气，没人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包括他自己。对于加诸在身体上的疼痛也好象没了知觉，人们以为他疯了。
中文，他的母语，他曾经独自对着墙说。如今，周围全都是说中文的人，他却不能说了。中文，曾经多么美好的语言，现在却被用来颠倒黑白，谩骂诬陷，血淋淋，恶狠狠，字字见血，语言真的可以杀人。


四十三、
小四天天借酒消愁，日渐消瘦，头发白了很多，小昕担心他的身体，天天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就跟小四唠叨：好长时间没见六品了，不知现在怎么样。劝小四去乡下散散心。一家三口来到窦村。
小宝正在门外玩呢，看见穿警服的小四，仰着头：解丨放军叔叔好。小四抱起小宝：差了辈了，叫爷爷。
六品赶过来跟小四小昕打招呼，小龙小云也过来。
小四放下小宝：六品，我是来避难的。小昕简单说了城里的情况。
六品笑呵呵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尽管住，那两间房子还是你帮着盖的呢。
朵朵很快就跟小宝玩到一起，村里没有幼儿园，朵朵就教小宝读书写字。小昕帮着煮饭洗衣。
村里家家户户都安了喇叭，早中晚播报最高指示和阶级斗争新动向，到处刷着标语，多数是毛主席语录，也有打倒***，横扫***，有一条：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把小四看乐了。不管怎么说，比城里还是少了喧嚣和枪炮声，小四心情好了很多，闲得难受，就跟六品学着种地。六品小龙小云三个跟队里一起出工，小四就带着朵朵小宝来到六品的自留地，小宝指着：这是社会主义的草，这是资本主义的苗。
小四逗他：那咱们锄草还是锄苗？
小宝：苗长粮食，草不长粮食。苗长不好，就没饭吃，饿肚子。
小四：小宝不愿意饿肚子？
小宝把头摇得象波浪鼓。
小四：真乖，爷爷来锄社会主义的草。
朵朵小声说：爹，幸亏没外人，您这话要是让造反派听见了就是现行反革命，我和妈就是黑五类了。
小四：让他们放狗臭屁。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有本事别TM吃饭，吃草吧，都TM成仙了。
小昕也来了，无奈地看着小四。小四闭上嘴，干活。


四十四、
吃了晚饭，大家在院子里，朵朵逗着小宝，小昕跟小云聊着什么，小四跟六品小龙坐在院子里。小四感叹，还是乡下好，城里搅得没法住了。
六品说好多串联的红卫兵造反派来过，因为窦村实在穷，别说地主、富农，中农都没有，又去其它村闹腾了。
小龙说前段时间跟小云回娘家，正碰上批斗。那老地主一家五口，老婆自杀了，儿媳妇跟人跑了，儿子疯了。就剩他跟六岁的小孙子天天游街、挨斗。
六品叹口气，老地主解放前也就十几亩地，雇几个短工，土改时划的富农，后来不知怎么改地主了。有一次还来窦村游街，那帮人真是往死里打，那老地主可怜孙子没人照顾，不然也走了，我看撑不了多久。窦村以前也有地主，我还当过长工，他们不算是好人，可也不算坏，活到现在也遭罪。唉，死人解脱了，活人受罪。
小龙：爹，您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说。还有，您可别跟人说窦村死的二百七十四口里还有地主，您年年给他们上坟烧香，让他们知道了罪过可就大子，最轻也是立场问题，划不清界限。前两天还抓走一个，就是说了句什么话。
六品叹口气：知道。
六品从小昕那里也知道了欧阳和唐真的情况，别人不敢说，欧阳他绝对信得过。小四六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国，好好的家，好好的人，怎么成了这样？


四十五、
一天吃饭时，村长来了，六品赶紧站起让座。村长也不客气：六品，家里有客啊？
小四稳稳的坐着：警察，公干。
村长马上堆起个笑脸：噢。警察同志，辛苦辛苦！瞅着小昕朵朵：这是？
六品：亲戚，来住几天。
小四：我老婆孩子，学校不上课了，来玩几天。
村长：好，好。您。。。呆几天？
小四抬头望天：这可说不准，也许十天半月，也许就半年。现在形势这么紧张，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嘛。
村长忙着点头：对，您说的是。
小四眼睛一转：您是村长，肯定觉悟高，我考考你，毛主席语录第*页第十行写的什么？
村长一楞：哟，这我得回去查查。
小四顺口背出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第*页第二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考虑。第*页第*行。。。。。
小四把能记住的语录说了个遍，第几页几行瞎蒙的。拍着村长的肩膀，拍得村长一哆嗦，笑眯眯地：毛主席的书要天天读，你学得还很不够啊。
村长头上冒汗了：上面来的同志就是不一样，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学。赶紧走了。
小四看着村长屁颠屁颠走远了，拍着六品哈哈大笑，他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跟我玩这套！这下有他忙了。


四十六、
后来小四碰到村长就考问他的学习情况，并且严重声明错一个字都是天大的罪过，村长一紧张本来会的也忘了。小四趁势说调查难度大，想要六品帮忙，村长连忙答应。
于是小四和六品经常带点干粮钻到深山老林里挖草药，打野味。小四还是使他的双刀，六品使大砍刀。人人都忙着革命、造反，林子里野物很容易打，两人在林子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好象又回到了过去打游击的时候。
有一次两人竟转到了潮安。
六品不由感叹：比打鬼子那会儿舒服，不用躲炮弹，也不用提防鬼子扫荡。
小四放松地躺在地上：老子那会儿可是直接坐鬼子的专车，半天就到了潮安。
两人漫无目的的乱逛，累了就歇，饿了就弄点吃的，困了就睡。
六品睡梦里喊：乌鸦，乌鸦。
小四拍醒他：瞎叫什么，乌鸦早死了。
六品懵懵懂懂的醒来：老四，我听见乌鸦跟我说话了。
小四：你做梦呢。
六品：是真的。
小四：才怪。
后来两人看到被砍的树，也顺便栽上几棵。
一来二去的，两人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抽空就往山里钻。
小昕笑说他俩快成野人了，难得放松一下，也替他们高兴。


四十七、
一天，小昕正在院里忙活，二和急冲冲的跑进来，大叫着：妈，妈，可找着你们了。
二和满头的汗，稚气的脸上还挂着泪，小昕疼爱地看着儿子：快坐下歇会儿。城里太乱，我们就躲这儿来了。
二和：妈，我一早就写信要回来探亲，没收到啊？
小昕：好长时间没进城了，哪里收得到信。休息多长时间？
二和擦着汗：一个礼拜。
朵朵跑过来，高兴得直跳：二哥，你回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二和：家里没人，警队、学校也找不到，急死我了。
小宝抬头望着二和，不确定地：解放军叔叔？
二和抱起小宝：小宝也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叔叔不？
小宝摇摇头。
二和：我爹呢？
小昕：跟六品进山打野物，算着也该回来了。
小龙小云收工回家，见到二和高兴非常。晚上多做了几个菜，边吃边听二和讲部队里的趣闻，又说又笑，其乐融融。小昕心里默念小四快回来。
第二天，二和非要跟着下地，小龙只得答应。队长冲着二和伸大指：解放军战士觉悟就是高。二和白净，爱笑，一笑两个大酒窝，一下子成了焦点人物，尤其是年轻未出嫁的女孩子，有事没事瞟一眼。结了婚的女人们凑在一堆，叽叽喳喳。二和一心跟小龙学种地，浑然不觉。
收工回家，小四和六品也回来了，还带回一些野物。小四拍着二和：我说心里好象有什么事，儿子回来了。快说说，在部队都学了些什么？
小云跟小昕在厨房忙碌，忽听门外有人叫：小云嫂子在家吗？
小云出去，是本村的小荣借织布的梭子，小云把小荣让进来，小荣拘促的站在院门里，偷偷的瞄二和，二和正跟小四六品乐呵呵的说部队的事，小龙朵朵小宝也在旁边。
一会儿小云拿了梭子递给小荣，小荣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过了没一会儿，又有人叫小云。小云出出进进几次，小昕：这么多人找你。
小云捂着嘴乐：婶，二和有对象吗？
小昕：还小呢，部队也不让。
小云笑嘻嘻的：二和今天一出去，姑娘们眼都直了，不好意思直说，托俺来问问。
小昕乐了：那傻小子怕还没长这根弦呢。
小云：婶，你问问呗，俺也好给人回话。
晚上，小昕跟小四说起这事，小四乐得在床上翻跟头。小昕：别傻笑了，拿个主意啊。
小四笑呵呵的：我拿什么主意，这事得问二和啊。哈，我倒盼着他赶紧结婚，我好抱孙子。
小昕抽空委婉的跟二和说了说，二和脸红得什么似的，脖子都红了，头摇得象拨浪鼓。
小昕摸着二和的头：傻孩子，这是早晚的事。
二和仍是摇头，半天蹦出一句：我哥还没找对象呢。
自那之后，二和说什么也不下地了，帮着打扫院子，把猪圈收拾得整整齐齐，猪也是干干净净，小云啧啧称奇，军队里啥都教啊。又说：二和兄弟，你把俺家猪侍弄的这么舒服，你走了，猪也会想你的。


五十、
小昕回到学校，校长、主任早被打倒，不知发配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见到几个老师，听说赵成也戴了什么帽子。学生们玩疯了，一时半会儿也复不了课，就在家里随时等通知，朵朵学校也一样。朵朵在家里呆不住，到处找同学，了解新动向。听说新出了几个样板戏，没几天功夫就看完了，跟同学们满沽宁到处跑，趁着复课前疯玩一把。
小四是逍遥派，按军代表的说法是革命立场不坚定，清查派系头头等工作自有革委会头头安排积极分子清查。老高知道小四的脾气，只让小四负责一些民事、刑事工作。
经过这两年的折腾，社会治安差了好多，根红苗正的仗着自己成分好到处惹事，稍大点的学生整天偷鸡摸狗，复课通知喊了几个月，玩疯了的学生们哪里坐得下来，小四们每天就忙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工作。
一直到了秋天，朵朵和小昕才复课。
一天，小四在街上巡查，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从一户人家的窗户里爬出来，看到小四，跳下来跑得飞快，怀里的东西掉了也不管不顾。小四追了几条小巷，眼看追不上，抄近路。
小混混跑到一条小巷，没看到小四追上来，倚着墙正暗自得意呢，没想到小四就在他身后。
小四喘着粗气：小子，跑得挺快啊。
小混混气也不匀：我参加过省里组织的比赛，得过奖呢。搁前两年跑得还快，你指定追不上。
嗬，口气不小。知道我是谁吗？
警察啊。跟您说实话，我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呀，那大明大放杀人放火的你们怎么不抓啊？
不好好上学，还敢嘴硬！
小混混软下来：大叔，不是我不想学，天天老三篇，要么就是大会小会喊口号，烦死了。老师都不敢管我们。
你爹妈呢？
我爹进了牛棚，我妈去了五七干校，家里就我一人。
小四心里一动，牛棚在哪儿？你去看过他们吗？
小子焉了：去过一次，他们逼我去的，让我揭发我爹的罪行，划清界限，我妈就是划不清界限才进了干校。那帮王八蛋真TM不是东西，我爹让人整得那个惨，那帮王八蛋还逼我喊口号打倒我爹，我不喊，他们就打我。我长这么大没哭过，就那一回。后来再没去过。
小四坐在地上，小混混也挨着坐下：小时候，我爹老打我，我真恨他，后来他再打我就跑，跑累了还得回家吃饭呀，他抓住我还是打，我再跑，就这么练出来的。
小混混看着小四：大叔，您跑得也不慢呀，搁别人早吐血了。
小四抬眼望天自言自语：想当年手上两道风，脚下两道风，现在老了，不承认不行。
小子蹦起来：您就是四道风？唉呀，早就听过您的大名，跑起来象风，力大无穷，一脚就能把鬼子坦丨克踹河里。双枪出神入化，刀枪不入。
小四乐了：谁跟你说的？那还是人吗？
小子手舞足蹈：四道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我就是听您的故事长大的。拉着小四的袖子，您收我为徒吧。
小四：这会儿又不杀鬼子，我教你什么。
您可以教我拳脚功夫啊，小子做了几个动作，一脸的期待：多带劲。
让你再祸祸人？
小混混嘿嘿一乐：哪能呢。师傅，您就饶了我吧。牛鬼蛇神不老少了，又查出来那么多阶级敌人，我这点小错就算了吧，啊，师傅。
小四摆摆手：别让我再逮着你，抽空去看看你爹妈。滚吧。
小混混立正敬礼：是。说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