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芒
6918
六道骸坚信，面对富裕降临的庸人会失去灵性。
他说自己是个庸人，有灵性的庸人，所以为了清贫和压力的笼罩在所不惜，他为了这些东西，曾把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丢进阴沟。他也有犹豫，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如果他自己不想要这笔钱，大可以送去慈善机构。
但是他马上否定自己的踌躇。他觉得艺术家的美善必须建立在懂得自私的基础上，而这种接近疯狂的自私也没有带给他任何美和善的回报。
－
现在的六道骸仍然和他的恩师共处一室——一个只有国中毕业、陪公子读书读了九个年头的和他一样潇洒的自学天才。同样也和他一样，被隐形的厄运缚住颈动脉。
其实是他养活了他的老师。
那个老师姓渡部，即使与六道骸相处那么多年，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
六道骸不会称他为老师，曾经认识过渡部的人都叫他蠢福斯。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这么叫他，平常都只叫他“喂”或者“渡部先生”。
因为当时六道骸读大学时，渡部经常来他宿舍蹭饭，有时还混睡，他舍友也都认识了这个老师。六道骸大学里有个出了名的厚脸皮，就叫福斯，听说是个荷日混血关系户。他舍友觉得这个渡部和福斯很像，但又比那个人蠢那么一点，所以大家就都开始叫他蠢福斯。
渡部对这些人的冷嘲热讽不放在心上，六道骸也是，他只觉得跟这个蠢人在一起很快乐。他们是一样的庸蠢，又有比常人更加富裕的灵性。他们都很一致地不向往清高匿世和钱权顶端，不极端，也不是小人。
1987/11/3黄昏
现在渡部出了门，留下六道骸在某间空间狭小的公寓房间里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
他摸了摸屏幕后厚重的电脑大肚子，已经发烫，然后放下笔走出房间。
滚动椅发出吱嘎响声，但很快就静止了。房间阴暗，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的五颜六色的光。床上收拾的还算整齐，除了正常物品，一条内裤搭在枕头上比较煞风景。
整个公寓套房90平米左右，因为是离闹市区很近的低级住宅区所以房租便宜，这个大小还是不错了。除了每天都会被楼下来往车辆吵得难以入睡，或者隔三差五在市中心带来的烟尘中度日。
六道骸的房间一年四季都将床帘拉得严实，如果嫌热了他就只开窗，依然要把帘子拉紧。
-----
11月4日早晨，渡部他六道骸从床上拖起来，告诉他房东要和他们商量个事。他就踏着拖鞋，还穿着昨晚没换的棉衫长裤内衣，被渡部连扯带拉拖到楼下，六道骸依然睡眼惺忪。
那是他和云雀的第一次见面。其实说来也不算很糗。
云雀恭弥一身黑色西装，领口露出白衬衫和黑领带。他站在公寓一楼房东屋门前，闻声回过头，看见渡部以及被渡部拖着的六道骸。
房东先生还坐在板凳上，抽着烟从打开着的门里歪过身子瞥了一眼渡部。
「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这样？」
「先生，我还没跟六道商量。你让他自己说好了，房子不是我租的。」渡部扯动六道骸的袖口。
恍神的六道骸抬起眼问房东：「到底是什么事。」
「让云雀先生和你们合住一屋吧。房租也是你们对半付，怎么样？」说到云雀时房东用下巴往那方向指了指。
六道骸揉一把眼睛，看向云雀恭弥，对方逆着光使他看不太清楚。
但六道骸根据他的着装，就马上把他归为都市欲望使徒一类。——为了钱和生活而在风浪中抱着浮木努力前行的苦命人，虽然和他一样都是庸人，但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没有灵性。在他眼里所有欲望使徒都是枯木，他渴望浇灌他们，但又总被拒绝。
「喔，好啊，反正屋子也大，我们两人住还嫌空间没法合理利用。」——不过还是妥协了，毕竟他分担了一半的房租。
六道骸对于云雀恭弥的事什么也没有过问，就这么爽快地答应。渡部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眉毛。
云雀恭弥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不算利索地望楼梯上爬。渡部向他伸出手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云雀摇摇头。
六道骸不顾楼梯扶手上肮脏的灰尘和脱落的铁锈沾上衣服，就这么靠着扶手，听见行李箱在楼梯上嘎嘣嘎嘣直响，以及缓慢的、有规律的脚步。
他捏了捏鼻子对渡部说「去刷牙啦」。
1987/11/4晚
暗淡的灯光下云雀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六道骸在房间忙了一会儿走出来，喂了一声，然后指指渡部房间右边的一间对云雀说，「那是你的房间，可以把东西搬过去了。」
云雀没理他，有把箱子拖到那间房的趋势。但首先他要把所有东西全部摆放好才行。六道骸觉得颇无聊，就一肘压着酒吧柜一手撑着下巴端详这位忙碌的寄宿者。
看上去小家子气的清秀男人，板着一张脸，一身寂寞的黑。六道骸想唤一声BEAUTY，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一种找死行为，脱离了他身为艺术家的矜持。他拨弄一缕深蓝色头发丝，害得另外一条顺便勾搭上鼻尖，一时搔痒无比。于是他又去用力摸了摸鼻子。
灯光把云雀恭弥的脸照得光影分明，他整个人让六道骸觉得极其缺乏饱和度，仅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他深感一种找不到鲜艳活力的死气沉沉。然而这种死气沉沉在云雀身上却不那么刻板，而是一种有着生命力的清冷肃穆。
相比之下六道骸的外表比他令人不可理解得多。丝绸质感蓝发凌而不乱，奇异的后脑翘毛，时而邋遢时而视觉系的打扮。
若说云雀给人的不理解来源于逼人的肃穆气势，那么六道骸就微妙在他那颗进行着超越常人思维的脑子。
——迷惑众生的诡谲双眼，以及有关美与善的非正常艺术理念……六道骸支配着一群人的心，同时也保证了他个人趣味的实现，渠道也是只是他无所事事地工作。一个画家永远丧失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但他的良心没有泯灭。他也承认自己是个抱着浮木被大浪卷上枝头的苦命人，那么这就是和云雀恭弥的惺惺相惜？这太可笑了。
啊、他还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便很迅速地思考这个人的一切，还打了长篇大论的腹稿，列出无数个可能性资料项目。
六道骸的确开始对有这样脱俗气质的人有了兴趣，他觉得这种来源于艺术灵感的瞬间悸动是不容忽视的。这种欲望往往在短短零点几秒中产生，然而在他至此的人生中，次数少之又少。
TBC
更的可能挺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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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骸坚信，面对富裕降临的庸人会失去灵性。
他说自己是个庸人，有灵性的庸人，所以为了清贫和压力的笼罩在所不惜，他为了这些东西，曾把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丢进阴沟。他也有犹豫，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如果他自己不想要这笔钱，大可以送去慈善机构。
但是他马上否定自己的踌躇。他觉得艺术家的美善必须建立在懂得自私的基础上，而这种接近疯狂的自私也没有带给他任何美和善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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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六道骸仍然和他的恩师共处一室——一个只有国中毕业、陪公子读书读了九个年头的和他一样潇洒的自学天才。同样也和他一样，被隐形的厄运缚住颈动脉。
其实是他养活了他的老师。
那个老师姓渡部，即使与六道骸相处那么多年，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
六道骸不会称他为老师，曾经认识过渡部的人都叫他蠢福斯。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这么叫他，平常都只叫他“喂”或者“渡部先生”。
因为当时六道骸读大学时，渡部经常来他宿舍蹭饭，有时还混睡，他舍友也都认识了这个老师。六道骸大学里有个出了名的厚脸皮，就叫福斯，听说是个荷日混血关系户。他舍友觉得这个渡部和福斯很像，但又比那个人蠢那么一点，所以大家就都开始叫他蠢福斯。
渡部对这些人的冷嘲热讽不放在心上，六道骸也是，他只觉得跟这个蠢人在一起很快乐。他们是一样的庸蠢，又有比常人更加富裕的灵性。他们都很一致地不向往清高匿世和钱权顶端，不极端，也不是小人。
1987/11/3黄昏
现在渡部出了门，留下六道骸在某间空间狭小的公寓房间里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
他摸了摸屏幕后厚重的电脑大肚子，已经发烫，然后放下笔走出房间。
滚动椅发出吱嘎响声，但很快就静止了。房间阴暗，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的五颜六色的光。床上收拾的还算整齐，除了正常物品，一条内裤搭在枕头上比较煞风景。
整个公寓套房90平米左右，因为是离闹市区很近的低级住宅区所以房租便宜，这个大小还是不错了。除了每天都会被楼下来往车辆吵得难以入睡，或者隔三差五在市中心带来的烟尘中度日。
六道骸的房间一年四季都将床帘拉得严实，如果嫌热了他就只开窗，依然要把帘子拉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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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4日早晨，渡部他六道骸从床上拖起来，告诉他房东要和他们商量个事。他就踏着拖鞋，还穿着昨晚没换的棉衫长裤内衣，被渡部连扯带拉拖到楼下，六道骸依然睡眼惺忪。
那是他和云雀的第一次见面。其实说来也不算很糗。
云雀恭弥一身黑色西装，领口露出白衬衫和黑领带。他站在公寓一楼房东屋门前，闻声回过头，看见渡部以及被渡部拖着的六道骸。
房东先生还坐在板凳上，抽着烟从打开着的门里歪过身子瞥了一眼渡部。
「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这样？」
「先生，我还没跟六道商量。你让他自己说好了，房子不是我租的。」渡部扯动六道骸的袖口。
恍神的六道骸抬起眼问房东：「到底是什么事。」
「让云雀先生和你们合住一屋吧。房租也是你们对半付，怎么样？」说到云雀时房东用下巴往那方向指了指。
六道骸揉一把眼睛，看向云雀恭弥，对方逆着光使他看不太清楚。
但六道骸根据他的着装，就马上把他归为都市欲望使徒一类。——为了钱和生活而在风浪中抱着浮木努力前行的苦命人，虽然和他一样都是庸人，但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没有灵性。在他眼里所有欲望使徒都是枯木，他渴望浇灌他们，但又总被拒绝。
「喔，好啊，反正屋子也大，我们两人住还嫌空间没法合理利用。」——不过还是妥协了，毕竟他分担了一半的房租。
六道骸对于云雀恭弥的事什么也没有过问，就这么爽快地答应。渡部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眉毛。
云雀恭弥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不算利索地望楼梯上爬。渡部向他伸出手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云雀摇摇头。
六道骸不顾楼梯扶手上肮脏的灰尘和脱落的铁锈沾上衣服，就这么靠着扶手，听见行李箱在楼梯上嘎嘣嘎嘣直响，以及缓慢的、有规律的脚步。
他捏了捏鼻子对渡部说「去刷牙啦」。
1987/11/4晚
暗淡的灯光下云雀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六道骸在房间忙了一会儿走出来，喂了一声，然后指指渡部房间右边的一间对云雀说，「那是你的房间，可以把东西搬过去了。」
云雀没理他，有把箱子拖到那间房的趋势。但首先他要把所有东西全部摆放好才行。六道骸觉得颇无聊，就一肘压着酒吧柜一手撑着下巴端详这位忙碌的寄宿者。
看上去小家子气的清秀男人，板着一张脸，一身寂寞的黑。六道骸想唤一声BEAUTY，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一种找死行为，脱离了他身为艺术家的矜持。他拨弄一缕深蓝色头发丝，害得另外一条顺便勾搭上鼻尖，一时搔痒无比。于是他又去用力摸了摸鼻子。
灯光把云雀恭弥的脸照得光影分明，他整个人让六道骸觉得极其缺乏饱和度，仅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他深感一种找不到鲜艳活力的死气沉沉。然而这种死气沉沉在云雀身上却不那么刻板，而是一种有着生命力的清冷肃穆。
相比之下六道骸的外表比他令人不可理解得多。丝绸质感蓝发凌而不乱，奇异的后脑翘毛，时而邋遢时而视觉系的打扮。
若说云雀给人的不理解来源于逼人的肃穆气势，那么六道骸就微妙在他那颗进行着超越常人思维的脑子。
——迷惑众生的诡谲双眼，以及有关美与善的非正常艺术理念……六道骸支配着一群人的心，同时也保证了他个人趣味的实现，渠道也是只是他无所事事地工作。一个画家永远丧失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但他的良心没有泯灭。他也承认自己是个抱着浮木被大浪卷上枝头的苦命人，那么这就是和云雀恭弥的惺惺相惜？这太可笑了。
啊、他还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便很迅速地思考这个人的一切，还打了长篇大论的腹稿，列出无数个可能性资料项目。
六道骸的确开始对有这样脱俗气质的人有了兴趣，他觉得这种来源于艺术灵感的瞬间悸动是不容忽视的。这种欲望往往在短短零点几秒中产生，然而在他至此的人生中，次数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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