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雁引
【纳采】——古代缔结婚姻的过程“六礼”中的第一礼，由男方遣媒人往女方家提亲，得到女方应允后，再请媒人携带礼物到女方家正式提亲，即“纳采择之礼”，纳采的礼物为雁。
“试过了？”
“回主人，试过了，确实是见血封喉。”
“很好，通知他们动手。”
“主人，一定要这样吗？太冒险了！”
“住嘴，成大事哪有不冒险的，若真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命。”
（一）
不知从何时起，开封府众军校衙差多了个新的闲谈话语“最近展大人又干啥了”，别误会，他们可不是想打听展昭的公务，他们讨论的事跟公务没有半点关系。话说以前提起开封府展护卫，众军校衙差的印象是“智勇双全、行事周密”，然而从孩童丢失案后，他们心中英明神武的展大人时不时打破他们的原有印象，惹的众人常常私下聚在一起“讨论”。比如，以前展大人总说文士佩剑才饰剑穗，可前些天他们看到展大人的佩剑上也挂了剑穗，众人见了难免犯嘀咕，直到有消息灵通的揭晓了答案——那剑穗是连大小姐亲手做的。

今日晌午过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聊开了，听说展大人今天买东西送去了连家，所以来个无奖竞猜到底送了什么。七嘴八舌一通后，谁都没猜对，因为答案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衙差甲：“我头一回听说送这个给姑娘家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我也没听说。”
衙差乙：“连家小姐不会生气吧？”
“应该——不会吧，她很惦记咱们展大人的。”
衙差丙不赞同：“那孟姑娘还是展大人亲师妹呢，结果别人一挑唆就翻脸了。”
衙差丁顺嘴道：“说起来当初白五爷送了孟姑娘不少东西，咱们展大人跟着学也不能送个——”
“干嘛非要跟他学，咱们展大人哪里不比他强？”
“但是白五爷确实很会讨姑娘欢心------”
（歪楼了啊你们）
众人聊得起劲，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悄悄打开的窗缝。
“咔嗒”。窗户被轻轻关上，包大人示意公孙先生去让众人散去，顺便“敲打”一下，公孙先生口中应声，心中却暗笑“明明大人你也听得挺开心的”。
回到内室，包大人问公孙先生：“展护卫何在？”
公孙先生笑道：“必定又去练弋射了，如今正逢大雁北归，是猎雁的好时机。”
纳采礼要用活的大雁，自然不能以普通弓箭射猎，需得用专门的弱弓和无锋箭簇。展昭在表明了要亲手猎取大雁后就去寻来了弋射的弓和箭簇，只是这弋射的力道不太好控制，力道轻了猎物会逃脱，力道重了又会造成猎物伤亡。展昭平时都是用剑，偶尔用弓箭也是硬弓利箭，所以这几天他都在练弋射力道。

2楼又被吞掉了，发个截图试试看

（二）
连府，大小姐连彩云正在把玩展昭刚送来的礼物，笑容不时在脸上浮现。
半个时辰前，家中仆人捧来一锦盒说是展大人送来的，当时的彩云心中无比雀跃，她知道展昭很忙，但他还是抽空给自己送东西。
等打开锦盒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彩云不由睁大了眼睛，锦盒里居然是一只——算盘。倒不是平常所用的那种，长仅约三寸，由黄铜打制，红色丝绳串了小铜片坠脚，十分精巧，但是再精巧那也是只算盘。她拿起小算盘，低头笑起来：展昭肯定没给女孩子送过礼物！

说起来这已不是展昭第一次让彩云觉得有趣了，前几天连父从自家银楼查账回来时告诉她一件事，展昭到银楼买玉佩，挑了许多都不满意。连父为免尴尬躲着没有露面，但他根据展昭的描述猜到他是要买一个和彩云手腕上类似的，于是他悄悄让魏掌柜说要第二天来取。
连父将这事告诉彩云后还问她：“他不知道云秀阁是咱们家的产业吗？”
彩云摇头，父女俩你看我我看你，明白过来是都以为对方已经说了。连父笑笑说这个不打紧，但玉佩的事得赶紧。彩云腕上的玉佩是母亲云娘留给她的，据说是当年意外得了块好料后请人打磨成的，是一对，现在连父跟彩云说这事，其实就是问她的态度。彩云其实更好奇展昭买玉佩的目的，所以她把母亲留下的另一枚玉佩交给了连父，等着展昭去取。
后来，彩云就在展昭的腰带上看到了那枚玉佩。

（三）
清晨，展昭带着王朝马汉向包大人告了假，准备出城去猎雁，张龙赵虎看得眼热“出去玩居然不带我们”，公孙先生便劝说他们：“大雁生性警惕，人多了会把雁惊跑的。”
大雁多在水边栖息，为了不惊动雁群，展昭等人远远地下了马，带着弋射专用弓箭和借来的猎犬慢慢向水边靠近。
估算距离，感受风速，然后放出猎犬。猎犬虽是借来的，但确实得用，在它的驱赶下，雁群被惊飞起一片，展昭立即张弓搭箭射了出去。
“射中啦！”王朝马汉在旁边欢呼起来。
展昭顺着箭尾的丝绳小心地把大雁捉了回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木笼里。大约是开弓即中开了好头，两对大雁很快就猎到了，展昭满意地唤回猎犬准备回去，然而猎犬却似乎不太愿意，还想扑腾。
“天鹅！”王朝指着水边惊叫。
果然有天鹅飞过，马汉凑过来道：“听公孙先生说天鹅也是忠贞之鸟，干脆也打一对天鹅回去！”
展昭被说的心动了，打一对天鹅回去，彩云应该会喜欢吧，而且天鹅比大雁好看一些。于是再次张弓搭箭，然而在箭离弦之时，空中响起了一声清亮的鹰唳，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直扑展昭刚刚瞄准的天鹅。
“好俊的猎鹰！”马汉不由低声惊叹。
“那可不是普通的猎鹰，那是海东青。”展昭收起手中弓箭，“海东青擅捕天鹅但不易驯养，这种白色的海东青尤为难得，想来是有哪家王公子弟在此射猎。”
被猎的天鹅哀鸣着栽落下来，展昭看了一眼，只收回射出的箭，他不会和那些天潢贵胄作些无谓之争，也不想留下可能的牵扯。

“喂，那是我们世子的 ！”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带着一群猎犬蹿了出来，见展昭无意相争，也就没说什么，带着猎物离去。那群人的身后被前呼后拥的年未弱冠之人，大约就是他们口中的“世子”，海东青立在他身旁之人的肩上。拿到天鹅后，那位世子冲着展昭作了个道谢的手势，然后又前呼后拥地离去。
王朝马汉看得直咂舌：“这是谁家的世子，好大的排场！”
展昭沉声道：“他应该是定兴郡王家的世子。刚才那些人来拿天鹅时我看到了他们戴的扳指，是筒形的，而宋人多是戴坡形，那些人着宋人装扮却还留有北人习惯的，只可能是渤海国遗民；且渤海国人以擅驯养海东青闻名，如今大宋境内能拥有数个驯养高手的，除了皇家也只有那位渤海国遗民王爷的府上了。”
回城路上，展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之处，但这点怪异很快被顺利猎回大雁的喜悦掩盖。嗯，回去就请公孙先生给看看哪天是黄道吉日，然后就可以遣媒人去彩云家正式提亲啦！

好像又被吞楼了

（四）
傍晚时分，一辆轻便马车停在了连府门口，马车上绑着两口箱子。
连父得到家丁通报后来到前厅，看到眼前脸上带有刀疤的男子后心中一紧：“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
“爹，谁来了？”彩云听到动静也来到了前厅，看到刀疤男子后她面露惊喜，“刀疤叔叔，你来了！”
彩云知道这个被称为“刀疤林”的男子是父亲的故交，当年连父不再走镖后，镖局就由他接手，虽然之间走动并不多，但刀疤林对彩云疼爱如亲生侄女。只是这一次，刀疤林没有向往常那样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献宝似的掏礼物，只寒暄几句后就想让她离开。
连父深知女儿脾气，就拦住了他：“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刀疤林犹豫了片刻后打开了带来的一口箱子：“我们押的镖出事了。”
连家父女看向那口箱子，里面竟然蜷着一个人！
“你——”连父又惊又怒，刀疤林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赶忙解释：“他还活着，而且他也不是我们的镖。”
刀疤林的口气有些冲，彩云忙好声相劝：“刀疤叔叔，不着急，你坐下慢慢说。”
连父也缓了口气：“是我急躁了，就算他真是托镖人要你们送的，也不会这么塞箱子里。”
“其实这次的镖大多是原石毛料，还有些制作摆件底座之物，对方镖银给的丰厚，还指定要我押镖。装箱时我曾一箱一箱亲自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可昨天我发现其中一只箱子被动过，打开就看到这人在箱子里了。”说到这里时，刀疤林飞快地瞟了彩云一眼，似乎有些心虚，然后才又继续说：“我觉得这事不小，就让镖队留下，然后对外说要先来看你们，反正手下兄弟都知道你们住在城里。”
彩云听后指着另一口箱子问刀疤林：“那这里边是什么？”
刀疤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带给你们的一些衣料绣品，不值什么。”
彩云略一思索后笑着道：“爹，咱们要送一半到开封府吧？”
连父心领神会，点头称是，刀疤林则有点懵：要把什么送到开封府？为什么要送去开封府？没等他弄明白，他已经和那口装人的箱子就一起被彩云带进了开封府。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先是发不出来，分成两截后只能发前半段，后半截坚决不出来

（五）
“叫众兄弟都过来，见过大小姐。”刀疤林进了宅子便吩咐守在门口的心腹，当初他接手镖局后一直以二当家自居，说上面还有个从未露面的大当家，现在他说彩云是大小姐，自是没人怀疑。
彩云丝毫不露怯，悠然走进正堂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展昭抱着剑十分自然地站到了她的侧后方。刀疤林看得脸上的疤都抽抽起来：四品朝廷命官就这么隐到后面了？他思忖一番到底没敢和彩云并排坐，只在她下首椅子上坐了。


一众镖师进来后恭敬地见了礼，彩云沉着声问前夜谁负责亥时至子时那一班，两个面色有些慌张的汉子犹豫着站出来。刀疤林向心腹丢个眼神，几人立时过去把那俩给摁住拖了下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结果就问出来了，那俩人承认守夜时被商队的人拉着喝酒了，后来就犯困打盹，还都以为对方醒着，待发现两人都睡着了也有些害怕，检查一番后以为没事就没有声张。
如何处置这两个坏事的镖师是刀疤林的事，彩云不可能过问，但她提出要去看看另外几口箱子，还要了一盆热水。在存放箱子的房间里，彩云先以热气熏开了封条，又用珠钗几下捅开了锁！展昭扭过脸假装没看见，刀疤林则颤着声问她：“这，这是谁教你的？”
彩云不以为意：“没人教我啊，小时候我娘怕我点心吃多了不吃饭，就把家里的点心都锁起来，我有一次没忍住拿珠钗捅了捅，然后就捅开了。”
箱子被打开后，彩云仔细看了箱子里的东西后，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困惑，最后化作不屑，她略一思索后问刀疤林：“刀疤叔叔，被换掉的那箱货是原石吗？”
刀疤林点头说是。
“那好，你去找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来，放在箱里原样上锁封好，明天去正常交货。”彩云将珠钗插回发间，“放心，不会被看出来的。”

展昭和彩云准备离开时，刀疤林张罗着要给两人牵马，被他的心腹兼义子拦住：“义父，依我看大小姐更愿意和那位公子一起走着回去。”
刀疤林扶额：“我真是老了。”
入夜的开封城依然热闹非凡，各家酒楼茶肆灯火通明，沿街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展昭和彩云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看。
待走到人比较少的地方时，彩云状似随意地问展昭：“你能根据人手上的茧猜出他是做什么的，那要是反过来呢？如果你已经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你能猜出他哪里长茧吗？”
“大概知道一些吧，你看像我这样常年握剑的，手掌和指腹会有茧；”展昭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像公孙先生那样常年握笔的，无名手指指甲旁会有茧。”
“那我呢？”彩云笑着问他，“你觉得我哪里长茧？”
展昭想了想：“你常用短剑，应该也是手掌和指腹有茧，薄茧。”
“不全对，”彩云也伸出一只手，“你看我的指尖。”
展昭心说不可能，就侧过脸来看——自然是看不清的，他干脆把自己的手指尖贴到了彩云的指尖上，还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一脸狐疑地看她：“没有啊。”
彩云眨巴着大眼睛：“当然没有，我又不会弹琴。”
展昭本来想问“那你让我看什么”，话到嘴边却猛地明白过来。可惜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彩云已飞快地把手背到了身后：“走啦。”


转过身，彩云辛苦忍住的笑意瞬间在脸上绽开——嗯，好像这么逗逗他也挺有趣，只是以后不能再用这一招了。展昭则仰头长长呼了一口气：我居然就这么被带沟里去了？

（六）
四珍坊对面有一家食肆，是蹲点的好位置，展昭和张龙赵虎三人在二楼临街的桌子前坐下。张龙赵虎都要了胡饼和糖粥，展昭只要了杯清茶。
“胡饼要烤的焦一些，粥要烂一些。”
张龙赵虎的饼和粥吃了一半时，刀疤林带着镖队出现在四珍坊门口，很快有管事模样的人出来接洽。展昭紧盯着门口，准备着随时过去解围，但没多久刀疤林他们就出来了，那个管事还一直送到了门外。看来果然如彩云所说，四珍坊的人没看出镖有问题。展昭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彩云问问清楚，就见王朝大步奔来。

“大人命我来找你。”
展昭知晓这是要赶紧回开封府，快走出食肆时，他叫过刚才招呼他们的小二，耳语了几句，然后递过去一粒碎银子。张龙赵虎面面相觑：居然吃了这么多钱？展昭才不会给他们解惑，步子迈得飞快。
王朝紧跟上去，低声讲述：“那个什么渤海郡王的世子昨天死了。”
展昭脚步一顿：“昨天那个？”
王朝点头：“就是昨天跟我们抢天鹅的那个。”
“那也应该归大理管，怎么到开封府了？”
“是该大理寺管的，可那位郡王妃着实了得，又是大闹刑部，又着人来开封府递状子，然后大理寺就真把人送来了。”
赵虎咂舌：“北人果然彪悍！”
“这你可说错了，”王朝神秘兮兮道，“这位郡王妃，她可是宋人。”
一行人很快到了开封府，大理寺的人还没走，公孙先生正忙着办理交接，包大人则在应付满脸哀容的定兴郡王以及他的彪悍王妃，展昭就先去了停尸房。
仵作正拿着大理寺的验尸单认真核验：“男尸，体长七尺半，身体光肿，面黑，无外伤……”

展昭走近去看了看那张又肿又黑的脸，不禁有些唏嘘，他问仵作老韩：“验出死因了吗？”
“大理寺验了是毒死，应该没错。”
“是何毒物？”
老韩皱着眉摇头：“大理寺的人只说是中毒而亡，可所中何毒，如何中毒，却是不知。我瞧着像是中了蛇毒，可又没有伤口……”
“知道毒下在何处吗？”
老韩继续摇头，然后一指旁边：“他昨天吃过的、喝过的都在这儿，大理寺的人拿去喂狗喂兔子，吃完都活蹦乱跳的。”略停了停，他又故作小心的问：“展大人，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可能是一种什么稀罕毒物？”
展昭不接这茬，指着最大的一个盘子问：“这是什么？”
“天鹅肉，烤熟的。”
天鹅！展昭终于想起猎雁那天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有大雁出现的地方并不一定就会出现天鹅，世子本人也许不懂，可他身边那么多人就没一个知道的吗？

（七）
张龙赵虎被留下协助老韩，老韩见赵虎在那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歪嘴，以为他是嫌弃，便阴阳怪气道：“赵爷这是做什么呢？”
张龙一脸“幸灾乐祸”：“谁叫他吃胡饼非要吃快烤煳的，偏偏吃得又急，嘴里的皮肯定又破了。”
老韩也笑笑，旋即沉下脸：“有劳二位，帮忙把他的嘴扒开！”

包大人送走了定兴郡王和王妃，开始翻看大理寺移交来的口供，几处疑点被他一一划出，见展昭来找他，便递过去让他看。
大理寺的人办事还是挺靠谱的，口供做的很是详尽，将一干人等如何捕猎、如何烤制食用都记了下来，但展昭还是看出了问题：“世子的贴身侍卫长没跟着一起去狩猎。”
包大人赞许地点头，正欲开口，就见张龙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找到什么了？”
“伤口！老韩找到伤口了！”张龙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原来伤口在那个世子的嘴里！”
“我就知道你说不清楚，”老韩跟着走了进来，“大人，卑职在死者嘴里发现一道划伤，生前伤。”
这就说得通了，蛇毒见血封喉，所以说，下毒者非只对世子下毒，而是只让世子一人中毒。老韩汇报完又向包大 人申请买些猫狗回来，他好做实验，张龙不等包大人表态就抢白：“咱们开封府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买什么猫狗？用耗子试！”
老韩自知嘴瓢：“耗子就耗子，你去抓。”
正说着，后院响起一阵犬吠声，张龙随即道：“你看，疾风都被你吓着了。”
疾风就是展昭借来的那只猎犬，现在突然狂吠，定然事出有因。果然，被临时安排去喂养疾风的衙差说刚才看到有什么东西飞过，而且捕回来的几只大雁也扑腾的厉害。展昭听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吩咐了一句“盯着点，还会再来的。”
展昭为案子忙得飞起时，彩云去了刀疤林在外城的宅子，心情不算太美妙。
临出门前，仆人捧进来一摞油纸包，说是展大人差人送来的。拆开看是各式茶点，且每包口味都不一样。彩云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她昨天说自己小时候曾经撬点心匣子，展昭肯定以为她特别喜欢吃点心。但是苍天大地，她当时真是就是顺嘴一说而已啊！

刀疤林拾掇好了物品准备返程，他已经想明白了，当初找他托这趟镖的人恐怕真正目的不是送那几箱原石，对方意图究竟如何他不想知道，在江湖上混，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彩云觉得刀疤林可能暂时走不了，说了许多挽留的话。
“有人劫镖！”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拨蒙面人的闯入，刀疤林心知是麻烦来了，气得爆了粗口：“劫个屁的镖，哪有交了货才来劫的！”
来人一通乱翻后想捉人逼问，有个不长眼的欺彩云是个文弱女子，就直奔她而来，却惨遭彩云反制。刀疤林等人击退了其他人，忙冲过来制住这个倒霉蛋。
彩云对来人身份有所猜测，决定将对方一军,她冷冷地看着被按在她面前的倒霉蛋：“一，你在这里对我讲；二，你到开封府大堂上对包大人讲。”

倒霉蛋很上路子，立刻说出是有人雇他们来找东西：“小的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只有我们老大知道。”
“刀疤叔叔，把他嘴堵上，套个麻袋，送到开封府。”
倒霉蛋气得抬起头：“你说话不算数？”
“我说什么不算数了？”
“你——”倒霉蛋悲哀地发现对方并没有承诺二选一。
刀疤林觉得嘴堵上后还不放心，又抬手把人给敲晕了，然后捆进了麻袋。
“真要送开封府？”刀疤林的义子问。
“当然，而且得大张旗鼓地送，只有这样，背后的人才不会找镖局麻烦。”彩云认真地说道，“至于他们敢不敢到开封府去找事，我们就不管着了。”还有一句她没说，按公孙先生推算，上次装箱子里送去的那个人，今天大概要醒了，展昭有那么多正经案子要忙，这种不正经的就交给她好了。

（八）
听到衙差来报说彩云来了，正在和包大人、公孙先生研究案情的展昭“倏”地转过身，还往门口挪了两步，可随即又扭头往后院跑去，张龙赵虎看的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听到连小姐来跑后院去干嘛？”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心照不宣地继续谈案子，这种事他们就不多嘴了。

彩云进来后目光先在屋内扫了一圈，没有见到展昭有点小失望。包大人看在眼里，就没忙着问事，只先招呼着，直到展昭又匆匆回来。


人到齐了就该说正事了，彩云认真地将“劫镖”之事向包大人作了汇报，并说了自己的看法：“包大人，彩云以为，这次的幕后指使之人应该不是来自四珍坊，很可能是当初托镖、换镖之人。”
包大人注意到了她的用词：“依你所言，当初托镖和后来换镖的是同一人？”
彩云点头：“彩云看过那几箱没被换的货物，全都是劣等，四珍坊是开封城最好的饰品铺子，口碑一向极佳，要是他们会进那样的货色，早就被我们云秀阁挤掉了。”
包大人见展昭似在思索什么，便开口问他：“展护卫有何看法？”
展昭用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大人，属下怎么觉得，有人要引起旁人对四珍坊的注意。”
众人觉得有理：光天化日就蒙着脸往别人家里闯，这跟告诉别人“我们很可疑”有什么区别！
“既然可疑，那就查一查。”张龙赵虎摩拳擦掌，心里想的却是“去查案子就不用帮老韩抓耗子了”。
彩云抿着唇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到包大人面前行礼：“包大人，请将查四珍坊的事交给彩云，彩云一定能办好。”说完心下却是万分的紧张，因为她刚才明明白白说了自家与四珍坊存在竞争关系，包大人很可能会为了避嫌不让她介入。想了想，她又道：“若是查一家店铺，定是要先从查帐入手，彩云虽不懂查案，但对查帐还算有几分心得。”
包大人没有立即回复准许与否，展昭见彩云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忍不住想出声却被公孙先生暗中拦下。几息之后，包大人终于开口了：“就依你所言。”
“谢包大人！”彩云高兴地直起身，同时也在心中暗暗起誓，一定要把四珍坊查个底儿掉。

刀疤林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没法离开开封了，不由在心里把这次托镖的人骂了个死臭。在他将要出开封府大门时，在义子的提醒下取出一件皮制的物品交给彩云和展昭：“这是在装那个人的箱子里发现的，那天被裹在毯子里了，没注意，重新往里装货时才发现的。”
展昭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个做得很精细的皮套，皮面上有许多细长的划痕。他将皮套扣在了自己的前臂上，随即轻轻冷笑了一下：“彩云，我们去看看那个人醒了没有。”

彩云被展昭带着来到后院角落的一间厢房，屋子里燃着香，不是什么名贵香料，就是那种用来清除异味的家常用香。彩云细细嗅了嗅，似乎还掺了某种西域香料。那个被装在箱子里送到开封府来的男子，缩在床榻的一角，眼中满是戒备，还有几分阴鸷。展昭上前两步，挡住了他看向彩云的视线。
“你是谁？”
沉默。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沉默。
“这里是开封府，你很安全，有什么事尽可以放心说。”
依旧沉默。
展昭没有得到回答，却也不急，他将手上皮具往前送了送：“这是你的吗？”
对方终于有反应了，身体微微挪动了下，眼神也起了变化，但只是一瞬间后，他又缩了回去，眼神依旧阴鸷。
彩云和展昭离开厢房后对视了一眼：“他在畏惧。”
“其实之前我就发现他已经醒了，可他却一直装昏，”展昭一边走一边又回头看了看，“然后我就让人准备了饭菜，加了西域香料的炙羊腿就放在床头。”
“哈？”彩云没想到展昭会用这么促狭的招，平时见他办案总是正经严肃的样子，这冷不丁的反差有点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人装着大雁的笼前，彩云知道这是展昭为了他们的亲事亲手捕来的，脸上现出羞涩的喜意。展昭似乎没注意，他拿着手中的皮具在笼前晃了晃，笼中的大雁立刻扑腾起来。
“怎么回事？”
展昭收回皮具：“这是驯鹰人用来保护手臂的，上面沾了鹰的气味。”
“他是个驯鹰人？可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大户子弟，难道又是大户人家的什么怪癖？”
又？展昭有点怀疑彩云都听说过什么高门子弟的怪癖。
“确实有可能——”他本想继续说案子，可一抬眼看到彩云含笑站在面前，到嘴的话就变成了，“大雁其实不太好养。”
彩云先一愣，继而点头：“大概是的，这个我也不太懂，你看要不要去问问我爹？”
展昭：……
余光瞥到有人正往往他们这里来，彩云示意他：“好像是来找你的，我先回去了。”说完真的就转身走了，展昭才想起还有话没问。算了，先抓紧把案子了结吧。
来找展昭的是老韩，他在检查死者口腔时还有个并不重要的发现，本来觉得跟案情无关，但后又想到展昭办案一向注重细节，犹豫再三还决定来告诉他。
彩云从开封府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云秀阁找魏掌柜，毕竟要论对四珍坊的了解，恐怕连四珍坊的李掌柜都不及他。
“这四珍坊取四海珍品之意，一直以样式新奇、做工精良闻名；他家的李掌柜很有些经营手段，有的店铺看了跟着学但都没落好；四珍坊还是户部年年表彰的商户典范……”
“等等，”彩云打断了魏掌柜，“户部年年表彰？就是说缴税没有问题了？”
魏掌柜干笑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户部的老爷说是。”
“他们家生意真那么好吗？”
魏掌柜连连点头：“他家门口的石板都被踏得发亮了，虽说也有些低谷时候，但要不了多久就又兴隆起来了。”魏掌柜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还说了好几个四珍坊的低谷期。
彩云一时没听出有什么问题：“你安排人，去把他家的账本弄出来。”
魏掌柜被吓得不轻：“小姐，你这是要跟四珍坊对上吗？听说他们家背后可是有大人物撑腰！”
彩云给他个白眼：“他家要是真的作奸犯科，有什么大人物撑腰都没用，开封府怕过哪个大人物！”
魏掌柜：小姐啊，您现在还不是开封府的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