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意外收获
西城僻静处一座工字小院，张团头端坐于上首，听着地下的人向他作汇报。
“你确定他们与陶侍郎碰面了？”
“确定，只是当时不敢靠太近，因此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张团头微微颌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在满脸不忿地扯着衣摆，反倒是作汇报的李放看到了，便装作不经意地加了一句“这姓肖的确实有点能耐，这么快就让那陶家大姑娘上钩了”。话音一落，张家姑娘猛地加快了扯衣摆的动作，这下连张团头也发现了，只是不待他开口，李放就抢先发问：
“你不会真看上那小子了吧？”
张姑娘抬眼一瞪：“我便看上又如何，你管得着吗？”
此言一出，张团头和李放皆脸色一变，前者面露犹疑之色，后者则直接道：“我就是提醒你，别真把自己陷进去！”说着语气还带上了几分嘲弄，“就算你真看上了，人家看得上你吗？难道人家会放着漂亮的官家小姐不要，要你这个混江湖的野丫头——”
“啪。”被戳中肺管子的张姑娘狠狠甩过一个耳光，然后咬着嘴唇气呼呼地跑了出去。张团头忙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等到女儿走远了才又板起脸看向李放：“你的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李放没好气道：“我是担心她被骗。”
张团头闻言不知想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化名的肖驷的丁宏骁自然不会知道这场小小的风波，此时他正为陶清的赤忱发愁。小姑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个劲儿地劝说他报效朝廷，还表示可以将他引荐给自家小叔叔。天知道丁宏骁费了多大劲儿才压下坦白的冲动，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当初他放弃从军而选择公门时，展昭为何会再三叫他“要想好”。
“有机会还是要多向展大人请教啊。”
展家正院内，彩云端坐在窗前，一手翻账本一手打算盘，展昭回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坐到彩云对面，笑着问道：“夫人这是在算什么？可需要为夫相助？”
彩云手上动作不停，只斜斜一睨：“你会算账？还是会记账？”
展昭脸上的笑一紧：他哪个都不会！以前查案涉及此类事件，展昭的任务都是寻找账本、抢夺账本，至于看账本，那是公孙先生的工作。被彩云给打趣了，展昭干脆坐到了她身侧，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妻子的侧颜。彩云被这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所幸账目很快就核算完毕，她将账本合上又清零了算盘，最后才轻轻活动了几下手指。展昭赶忙握上为她按摩：“夫人今天辛苦了，不如今晚我们到外面吃，吃完顺便在街上逛逛。”
“嗯？”彩云没说不去，只面带狐疑地看向展昭，“你今天很闲？”
“宏骁那边我暂时帮不忙，红蝎子的事自有陶奉武头疼，”展昭略顿了顿，促狭一笑，“圣上最近也不会再传如我，可不就闲了。”
彩云也笑了：“那我让人跟厨房说一声，今晚我们不在家吃。”
展昭继续为彩云按摩了片刻，然后才起身去换衣服。
“等一下，”彩云轻咬了下嘴唇，“你就穿前天那身衣裳。”
前天？那不是协助丁宏骁跟踪去了？展昭反应过来彩云是要他往糙上打扮，便想要拒绝，却见彩云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妆发一边悠悠道：“你要是不担心今晚有小娘子来打搅我们，你就不用那样打扮。”

展昭听罢只得依从。于是一刻钟后，一身灰扑扑布衣的展昭和一身娇嫩衣裙的彩云出门了。不知是谁小声咕哝了一句：“老爷这样看上去好像夫人的侍卫啊。”众人听后皆以为然，只不敢出声附和。
昭云二人其实都不是很重口腹之欲，两人也没去那些爆火的酒楼食肆，只挑了家邻近汴水的小铺子，用了些家常吃食。饭后两人溜达着逛夜市，不时有结伴出游的年轻女郎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偶尔会有几人多看彩云两眼，倒真是没什么人注意展昭。
逛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彩云正想打趣展昭会不会感到失落，却发觉有人正频频看看向他们，便放慢了脚步，然而不等他们转身，就有一中年妇了凑上前。

“妹子，你这亲卫不错啊。”妇人特意将“亲卫”二字咬重了发音，神色间满是暧昧。彩云闻言不明就里，只不动声色地小心应对，几个机锋打下来，昭云二人一齐黑了脸——眼前的妇人竟然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正欲拂袖而去，就听那妇人扔下一个响雷：“我那边还有更年轻鲜嫩的，妹子可要云瞧瞧？”
昭云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彩云便故作羞涩地问：“是什么来路？不干净的我可敢要。”
妇人一听觉得有门儿，便赶紧道：“放心，都是打小养着的，卖身契在官府也都有档可查。”
顶着展昭要吃人眼神，彩云拿腔拿调地随妇人走了一趟，然后以没有满意的人选为由离开。妇人只当彩云是条大鱼，忙不迭地表示她手里还有更好的，随后约了隔日再见。
昭云二人一向说话算话，隔日确实又与那妇人相见了，只不过见面的地点是在开封府的公堂之上。不知是被展昭那身官服给刺激到了，还是那妇人自我脑补过度，竟是一改原本的巧言抵赖，泄洪般开始招供。
不出昭云二人意料，这个意外撞上来的妇人确实是个黑牙婆，介绍贩卖的都是满足特殊需求的人员。为了保命，她又吐露出一件惊天秘闻：她与官府近日正追查的红蝎子、以及已经死在西夏的路无尘曾是同门。

四十一 张网（上）
同门？江湖上谁人不知杀手“无尘公子”无门无派，怎么有同门了？
面对展昭的质疑，跪在地上的牙婆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淒苦的笑来：“我们那个小门派已经散了十多年了，便是没散，江湖上也没多少人知道。”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才垂着眼讲述起那个已经消失的奇葩门派。
依牙婆所言，她所在的那个门派连名字都没有，人数最多时也只有五人，也从不参与江湖上的活动，故而存在感极低。他们信奉弱肉强食，即使同门之间也互相算计甚至下死手。绰号“青秧”的牙婆因擅长敛财而被其他人尊为大师姐，直到十三年前红蝎子爱上一个男人，为了掩藏自己的出身，红蝎子不惜毒害同门。
这些都与展昭之前查到的消息吻合，彩云忍不住插了句嘴：“青秧是毒蛇名，想来你的本事不小，红蝎子没能害了你，那路无尘是怎么躲过去的？”
“小师弟也中了招，武功尽数被废，不过他本就武功平平，后来他成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我才知道他当初只是顺势而为。我那好师妹还自以为得了计，却不知自己也被人算计了，就连她不顾一切都要得到的男人也背叛了她，最后还是我帮她处理了那个男人为她出气。”
展昭眉头微跳，下意识感觉青秧所说的处理与他所理解的不一样，果然就听对方冷笑道：“展大人是不是查到那个男人死了？呵呵，其实也没错，毕竟他被我卖掉后也只苟延残喘了半年而已。”
这下不光是展昭和彩云，就连王判官也觉出不对来，他颤抖着手指向青秧就要开骂。展昭见状，忙抢先开口：“你和红蝎子还有联系，她在哪儿？”
青秧抬起头：“我说了，能换我一条生路吗？”
按《宋刑统》相关规定，青秧要被处以绞立决，比斩立决多留个全尸，青秧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想要活命。王判官向来眼里不容沙子，正要严词拒绝，就听展昭出声：“可以，如果你真能助我们将红蝎子捉拿归案。”
王判官不知脑补了什么，竟也跟着点头。彩云冷眼旁观，虽一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出言打搅。
其实青秧并不知道红蝎子的具体落脚点，但她有法子联络到，展昭拿到口供后又忙着与包公商讨抓捕方案，直到天黑才初步定案。
晚饭后，彩云才得了空问展昭：“为什么要免了青秧的死罪？如果让我来，有的是法子叫她乖乖听话。”
“这我信，”展昭微笑着拥住彩云，“但是柯朝教过我一句话：重要的事情最好要让参与者是心甘情愿，用强迫的手段安排计划变数太多，不稳妥。”
彩云听后沉默不语，展昭以为她仍想不通，便继续道：“我们也只说是同意免除青秧的死罪，可没说过要放过她。”
笞、杖、徒、流、死，死罪减一等即为流刑，至于流放何处全凭判官说了算，依着王判官那个迂腐正直的性格，他肯定会给青秧安排一个“极妙”的流放地。
“果然开封府没一个省油的。”彩云撅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展昭耳力极好，却只当没听到，怎料彩云忽然又问他：“陶奉武那边不用知会一声吗？”
展昭咬咬后槽牙：“彩云，这个时候就不必谈案子了吧！”
“好——不谈。”彩云说着伸手环住展昭，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一个放松而舒适的姿势。可仅仅两息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要起身，却被展昭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展昭使劲将彩云往怀里摁了摁，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又想搞事情。”
彩云被说中心思，讪笑两声后伏在展昭胸前没再动弹。
次日，展昭正要派人去叫陶奉武，却见他面色不虞地闯进开封府，细问缘由，竟是他从庞显提供的信息里发现了红蝎子和青秧的存在。

四十二 张网（中）
严格说来，陶奉武并不知道红蝎子和青秧，他只是根据庞显提供的线索查出有这样两个江湖人的存在。不过这样的结果足以让昭云二人对陶奉武刮目相看，因为庞显以为红蝎子和青秧是一个人，陶奉武却能准确判断出那是两个不同的人。
“你们已经抓到其中一个了？”陶奉武有些吃惊，但不多，他现在对昭云的查案效率有种莫名的信任。
展昭谦虚一笑：“侥幸而已，我正要派人请陶侍郎来商议，如何用此人找出另一个，不想陶侍郎也已有了进展，如此便更好了。”
陶奉武只当展昭是在说现成话，于是也随意应和了两句场面话，倒是彩云颇有些好奇：“陶大人，你怎么看出隐藏的江湖中人是有两个的？”
“此二人行事作风和手段确实有相似之处，但目的明显不同。”陶奉武面带得色，“一个只针对官员后宅，必是有所图谋；另一个明显只为求财，所针对的多是富商巨贾。不知展大人抓到的是哪一个？”
展昭脸上仍是一副谦逊的笑容，心中却是一阵咬牙切齿，随后又自以为隐晦地瞥了彩云一眼。彩云被盯得莫名其妙：青秧眼瘸搞错了我们的身份，可怪不到我身上来。对面的陶奉武没看懂这眉眼官司，只当两人又在隔空腻歪，幸而他在西夏时已经见惯了他俩如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仔细斟酌一番后，展昭粗略地说了青秧和红蝎子的事，至于他被错当成豢养的面首这种丢人经历，他当然一个字也没提。陶奉武听后破天荒地表示此案应由展昭牵头：“陶某不懂江湖事，此案还是要有劳展大人多担待。”
展昭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便假意推辞，陶奉武心知是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只得堆起笑来说好话。直到把彩云也捎带上夸了，展昭才松口应下，惹得陶奉武又是一番腹诽。
“对了，丁校尉那边究竟是个什么章程？。”陶奉武自打上次与侄女陶清和丁宏骁遇上后，陶清就一个劲儿地向小叔叔作推荐，弄得他十分闹心。
这回展昭没再顾左右而言他，直说马上就能知道。
其实丁宏骁能力不差，之前迟迟没有重大进展是因为他说服不了自己去利用张团头的女儿，直到昨日他有了新的发现。丁宏骁化名肖驷住进西城那座大杂院后一直十分警惕，每日出门前都要在住处做些小小机关，比如在被褥上捏几道褶、在凳腿上系一根头发。凭着这些小机关，丁宏骁知道自己一直被监视，然而前天他不仅发现自己的床铺被翻过，还在上面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这让他开始怀疑起张姑娘。为稳妥起见，丁宏骁到彩云的香料铺子里买了香珠送给张姑娘，晚上他回到住处后就闻到了那特殊的香味。
“见过人扮猪吃老虎的，可猪扮老虎吃人还是第一次见。”丁宏骁狠狠长了次教训，终于开始将张家父女划分同一阵列。
“肖大哥！”小屋的门被突然撞开，张姑娘如一阵风般闯进来。
丁宏骁垂眸起身又重新抬眼：“正好你来了，我原就要去找你的。刚刚我才知道昨日送你的两颗香珠不适合姑娘家用，你赶紧摘了。”
张姑娘抬起手腕——她把那两颗香珠做成了手钏戴着，听闻此言后满脸抗拒：“不就是个香珠子吗，还分什么人戴？”
丁宏骁犹豫一下，顺口诌道：“我才听说这是给已婚女子佩戴的。”
张姑娘的脸顿时红了，飞快摘下手钏想扔掉却又舍不得。丁宏骁一把夺过来，又语重心长道：“还是丢了吧，你将来还要嫁人呢！”
“将来？嫁人？”张姑娘似乎吓了一跳，却又没再说话。
“对啊。”丁宏骁说着就抬头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别告诉别人：我已经见过那个陶侍郎了，他对我印象不错，还说会给我安排个合适的职位。”
“ 职位？你真要去当官了吗？”张姑娘这回真是大吃一惊。
丁宏骁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被他们听到就不好了。我告诉你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和你一起走？”张姑娘眨着眼，脸上满是纠结。
丁宏骁再接再厉：“虽说江湖上快意恩仇确实自在，可要想光耀门楣还是得当官才行，难道你不想尝尝当官太太的滋味？”
“想，当然想。”张姑娘对丁宏骁画的大饼心生向往，但她又很快敛了笑意，“不行不行，我们走不了的！”
“如何走不了？难道你爹会拦着你？”
“不，我爹很疼我，他不会。”
“那还能是谁？李放？琳姑？”丁宏戏称试探着，“不是我夸，他们可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愿意，我肯定能带你走。”
张姑娘被最后一句“带你走”诓得丢了心智，她抹着泪：“琳姑其实也是听她的师父差谴，那是个很厉害的人，谁要是敢背弃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真有这么厉害？我不信。”丁宏骁的激将法十分拙劣，“我也算是在江湖上见过市面的，还没听说哪个江湖门派会和官府作对。”
“是真的！”张姑娘急切地道，“听我爹说，她当初为一个男人杀光了自己的同门，后来那个男人背弃她，她也照杀不误。”
丁宏骁的瞳孔猛地一缩，这莫非就是展大人说的红蝎子？

丁宏骁与展昭不同，他从未涉足过武林，对那些武林逸事自然也不甚了解，更何况是红蝎子这样一个已经退隐的前武林人士。有关这个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的神秘人，丁宏骁只是在展昭口中听到一点她的“光辉事迹”，而这些竟恰好与张姑娘所说之人对应上。丁宏骁的心狂跳起来，虽然他办案经验不多，但他到底是大家公子，有些事对他而言几乎就是本能，比如他一直觉得琳姑背后还有人。
“你见过她吗？”丁宏骁仍是一副怀疑的模样。
张姑娘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她，就连我爹也只是隔着屏风见过几次。”
丁宏骁笑了：“哼，装神弄鬼，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假的？”张姑娘惊得站了起来。
这话是丁宏骁顺口胡诌的，经不起推敲，于是他赶紧抢过话头：“我以前听我师兄说过这种事，不过就算是真的也不怕——民不与官斗，她再厉害也只是民，只要我有了官身，她能奈我何？”
张姑娘着急道：“你不知道，我爹说琳姑的师父能耐大的很，许多当官的都要听她差遣呢！”
此言一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丁宏骁的心头，只是不等他想明白，门口就被李放带人堵住了。而他看清站在李放身后的人后，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起来，因为那分明是胡畅！
“肖兄弟，你看谁来了。”李放的声音依旧透着阴阳怪气。
丁宏骁一言不发，在旁人眼中只当他是太过震惊说不出话，实际上他的大脑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忙。胡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李放挟持来的吗？……正想着，胡畅冲上前来给了丁宏骁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张姑娘冲上前来伸手将胡畅推开：“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他？”
胡畅却像是没听到，只忿恨地盯着丁宏骁：“骗子！当初你救我也是和他们串通好了骗我的，是不是？”
丁宏骁迅速从中捕捉到关键词，再看胡畅也正紧张地对着他眨眼睛，他立刻冷静下来。想到之前连彩云夫人对他讲的“编造谎言一定要尽可能少言，因为说的越多就越可能被识破”，丁宏骁仅在一息之后便想出了应对之辞。话说得半真半假，落在张姑娘的耳朵里就是他确有苦衷，而落在李放和张团头耳朵里，就是渣男靠着忽悠小姑娘借势上位。胡畅还要再开口，被李放一记手刀劈晕。
“这时候了还不忘怜香惜玉，”李放见丁宏骁面带关切之色，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同时心中也终于放下对他的戒备，“你放心，我会派人把她送回周家的。”
丁宏骁虽仍有疑虑，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而与张团头说起“即将得到陶侍郎保举入仕”之事，尽显冷血贪婪之态。
彩云和展昭又一次将陶奉武应付走后，不免担心起了丁宏骁，因为今天本该是他与展昭碰头的日子，但展昭在上次见面时约好的地点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人。
“大约是无法脱身，我们再等等。”展昭对丁宏骁颇有信心。
“这个不打紧，就怕他是被识破身份。”彩云可没展昭那么乐观，她看得出丁宏骁与展昭有很大不同，自家夫君那是外表看着一本正经实则一肚子坏水，而丁宏骁却连编谎话都要她教。
展昭似是看穿了彩云的心思：“有你的指点，他肯定能应对过去。”
彩云还要再说，忽见范素月的陪嫁侍女急慌慌地跑来。
“连夫人，我家小姐叫我告诉你，雨夫人死了。”
雨夫人之前被彩云下了奇毒逼供，如今闻听她的死讯，彩云不由大惊：她在拿到口供后就给了解药，怎么会死人呢？只听那侍女喘着粗气又道：“听说是寻短见死的，但我家小姐觉得有蹊跷。”
得，这是要往周家走一趟，待彩云到了周家见到范素月，她才知道真正要见她的人是胡畅。由她之口，彩云得知惜雨是被李放所杀，而胡畅在偷看时不小心被发现，原本李放也要杀她灭口，可看清她的脸后又改主意把她带去诈丁宏骁。
“后来我被他们又送回了周家，可我担心还有人监视我，就没敢再出去。”胡畅说着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我把丁校尉说话眨眼时的那几个字记下了，是‘抓紧、邻居、姑且’。”
胡畅不知道琳姑的存在，但彩云一听就知道这是在传达“抓琳姑”，她夸奖并安慰了胡畅一番后便赶紧回开封府。
展昭听了彩云带回的消息后起先不解，上次还说琳姑背后有人呢，怎么又说要抓她了？倒是包公听闻属下的汇报后一脸了然，还赞了声“好计策”，展昭也很快想通其中关窍，忙去安排对琳姑的抓捕，罪名也是现成的——拐卖良家女。彩云虽然仍是一脸懵，行动却是丝毫未耽搁，一张大网由此迅速张开。

四十四 看戏前奏

四十五 庞显的秘密
虽然包公的主要目的是整顿朝堂风气，但对抓捕琳姑用的罪名也未敷衍了事，原本负责审理拐卖案的王判官继续往下审，不出半日就使张团头有了松动的苗头，却也仅仅是苗头而已。
“这是想用自己投诚换他女儿一条生路，却又心存侥幸想着万一我们抓不到他女儿。”展昭一眼看出张团头的心思，这种人他见多了。
彩云托着腮：“那个张姑娘还真能躲，现在都还没找到她。”
展昭以为彩云是在担心张姑娘会逃脱，忙道：“躲不了多久的，她经常出入的地方已经有陶侍郎的人盯着呢。”
为了避免幕后的人起疑，谨慎的包公在抓捕行动结束后就召回了开封府众人，后续则交给了陶奉武。彩云现今已不似往常那般敌视陶奉武，这当中既有展昭对她的潜移默化，也有小姑娘陶清的些许影响。
“哎，你们想好怎么跟陶家姑娘解释了吗？”彩云的关注点又跑远了。
展昭果然被问卡住了，这事要是处理不好，陶奉武估计要记恨上整个开封府。彩云见他拧眉深思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笑：看在他跟自己卖关子的份上，就让他再多想一会儿吧。
下午，张家姑娘果然出现了，她改换了装扮来探监，但她的变装技术和现编的借口都十分拙劣，让众人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有揭穿她。张团头见到女儿只叫她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殊不知正是这最后一句话，激起了张姑娘的逆反心，她刚才去见丁宏骁时，对方也说了这样的话。
看了半天戏后，包公预想中的麻烦接踵而来，仁宗派人来开封府宣召，说是参包公的奏折已经堆满御案了。
“来得真快。”彩云心下感慨，却仍有些不解，以往包公办案受阻是因为他要查办的人皆为权贵，可这次只是抓了几个江湖平民而已，为何也会招来阻挠？可惜现在展昭无暇为她解惑，他现在要和包公去面圣。
包公和展昭入宫后，彩云闲来无事又不想回家，就去找胡畅说话。听了彩云心中的疑惑，小姑娘敛眉思索一番后犹豫着开口：“我在周家时曾听说，京城里有不少官员人家的如夫人是由同一人介绍的。”
彩云作了个小小的排除法：“周家那位文三夫人也是吗？”见胡畅点头后，她的疑惑更深了：“那个琳姑的公开身份就是南瓦子里一个引戏，就算会有达官贵人去看她的戏，她又从哪儿——不对，不是琳姑，她也是听命于幕后之人。”
胡畅使劲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她又告诉彩云一件从丁宏骁那儿听来的趣事：有人想买通狱卒给琳姑等人送酒菜、铺盖甚至送胭脂水粉，倘若换个地方，恐怕那些人蹲大牢都比别人逍遥。
呵，把开封府当作其他普通衙门却碰了壁，难怪那些官老爷们着急了。
没有等很长时间，包公和展昭就回来了，果然是有一群人来阻挠包公查案。好在包公此次准备很充分，琳姑拐带良家女子可谓证据确凿，仁宗便压下了那堆奏折，还要包公详查。
“这是好事啊，怎么你还这副表情？”彩云见展昭面色凝重，不由心中不安。
“这一次，庞太师居然没有跟着掺和。”打交道这么久，展昭对庞太师了解不可谓不深，那真就是个“反包急先锋”，只要是针对包公的事，不管跟他本人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出头，怎么这次他居然一声不出？“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是担心庞太师在憋什么阴招。”
“憋就憋吧，怕他怎的？”彩云眼见四周已无旁人，伸手捏了捏展昭的脸，“咱们见招拆招便是。”
展昭顺势搭上妻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他们未曾预想的事发生了：有人到彩云的香料铺子找事。彩云赶过去后很快就看出那是有人出钱雇来的无赖，她对付这种人绰绰有余，但之后她还是让杨儿暂时关门歇业。再然后，连家的银楼也出现了类似状况，有人非说银楼以次充好，在店里大吵大闹，把客人全都吓跑了，接着又有户部的人突然要查帐。
“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连累了岳父。”展昭面有愧色，心盘算着要如何弥补，“不过这也说明幕后之人已经被逼急了。”
“那些人会是庞太师指使的吗？”彩云想也没想就把锅扣到了庞太师头上。
展昭正思索着，就见一封信送了过来，竟是庞显写给他的。信中庞显言称他已劝住自家伯父和堂姐，他们也已表态肯定不会干涉琳姑的案子。
“真的假的？”彩云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这种事作不了假，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是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推出来不管了。”展昭和丁宏骁早已发现庞三老爷在此案中牵扯极深。“他疯了吗？”
事实上庞太师在面对侄儿的劝说时也是这样诘问的：“那可是你亲爹，你知道他落到包黑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吗？”
庞显可比他伯父冷静：“知道啊，可他沾了您和娘娘那么多光，现在也该他回报你们了……”
最终在利益的驱使下，庞太师默认了侄儿的主张，这次先不跟包黑子作对，只是在侄儿走后他又隐隐担忧起来。“显儿会不会是知道那件事了？”可随即他又丢开了这个猜想，继而盘算起庞妃能在此次中捞到的好处来。

四十六 心思说不得
不得不说，庞显真是个优秀的说客，他十分清楚庞太师的软肋，并紧紧捏着这个软肋让对方支持自己的决定。庞太师在进宫与庞妃面谈后，这对父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此庞太师不以为然，甚至还为此有些得意——有这样聪明冷酷的子侄对家族可是幸事。反倒是庞妃隐隐有些担心，有些事情男人和女人的看法会不一样，她就是说出来，父亲也不会放在心上，还不如她私下吩咐人多加留意。
庞氏父女这般反应，完全在庞显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同样清楚庞妃的软肋是母族不显。说起来庞家与大宋天家有着同样的隐痛——子嗣不丰，否则庞太师也不用费尽心思拉拔隔房的堂弟、也就是庞显父亲这么个无能之辈。
庞显回家后便一头扎进书房，又唤来贴身小厮庞旺，“我写张帖子，你亲自送到展家去。”
庞旺虽疑惑现在天还亮着，为何不将帖子送到开封府，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服从性强，收好帖子就出发了。
被庞显惦记的展昭此时不在家，也不在开封府，他陪着彩云回了连家。查案连累了岳父的生意，自然是要登门解释一番的，岳父不怪罪那是他老人家大度，可不能真就登鼻子上脸。
彩云看着展昭那如坐针毡的模样，心中既好笑又感动，便上前握住他的手掌以示安抚。
连昆当然没有生展昭的气，不过岳父的身份还是让他装模作样地训诫了女婿几句，多余的话则是半句也没有，之后又主动留饭，算是将此事揭过。于是心情放松下来的展昭又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万分的事：他去关心了一下小舅子的功课。
在知晓店铺被针对的原因后，连昆了为了避免麻烦，不但让银楼暂时歇业，还给小昊云了请了假。学堂的先生治学严谨，准了假后又给昊云布置了不少功课，命他在家也莫要放松学习。展昭的文化水平虽不及包公和公孙先生，但辅导一个才上了一年学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然而……
“昊云，你的论语是跟谁学的？”展昭看了昊云的论语作业差点把茶喷出来，随即便以为是有人在误人子弟。盖因昊云将好好的论语解释得天马行空，比如“四十而不惑”解释为“四十岁就能不被别人迷惑”，将“五十而知天命”解释为“五十岁就该认命”，将“六十而耳顺”解释为“六十岁就只听觉得顺耳的话”，“七十而从心所欲”则被解释为“到了七十岁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有跟谁学，是我自己写的。”昊云满脸的骄傲，“这些先生还没有讲呢！”
展昭无语，只得耐着性子讲解。谁知昊云听后却是不以为意，坚持认为自己的解释才是正确的。
“姐夫，难道你认为你活到七十岁还不能随心所欲吗？”
“呯！”书房的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彩云板着脸走进来，“你姐夫就是活到七十岁也得听我的，随心所欲不了！”说罢便拽过昊云的一只手，然后举起戒尺就打，展昭只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
昊云被打得吡牙咧嘴，却不敢出声讨饶，更不敢闪躲。
“细细听你姐夫讲解，然后把今天的功课抄二十遍。”
“二十遍？”昊云还想讨价还价，可一见姐姐瞪得大大的眼睛又乖乖闭上嘴。
用过饭后，彩云和展昭便告辞双双把家还，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聊。
“现在的小娃娃都这么会抬杠吗？我小时候读书都是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展昭很是感慨，“将来我们要是有了孩子，我也不敢轻易辅导——干脆就拜托给公孙先生好了。”
彩云没有如往常那般说害羞的话，反而跟着点附和。
“啊啾！”开封府后衙，公孙先生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正坐在对面帮忙整理公文的胡畅还以为他受了风寒，赶忙表示关心。
昭云二人拐入自家所在的巷子后，便看见一乘青幔暖轿停在自家大门不远处。待到二人走得近了，轿旁的小厮忙弯腰向轿内禀报，紧接着轿帘被打起，一张苍白俊秀的脸露了出来。
“展护卫，连夫人。”
“庞大少。”
从轿上下来的人正是庞显，在听小厮回禀说昭云夫妇不在家后，他仅稍作思虑便坐着轿子来展家大门口候着。在下轿的一瞬，庞显对着眼前并肩而行的二人生出一股羡慕之情，这也是他想要的啊！
“展护卫和连夫人这一路安步当车，真真是好兴致。”庞显的语气十分熟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昭云二人是什么至交。
“外边冷，庞大少若不嫌弃，就请到寒舍用杯热茶。”昭云二人对庞显算是无感，但人家在大门外等了这么久肯定是有事要谈，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们再厌恶庞太师，也不好就这么把庞显扔外边。
展家前厅，客主分座，庞显先对着昭云二人一顿夸，然后又猛地一转话头，说起自己的来意。
“在下知晓二位仍对庞某心存疑虑，但请二位相信，这一次庞家肯定会支持包大人的行动。”庞显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还请二位先容庞某说完自己的理由，之后二位定能明白庞某之心。”

四十七 看破还说破
眼看庞显一副不说明白便不罢休的架势，展昭只得抬手：“天气寒冷，若不嫌弃，请庞大少入寒舍饮杯热茶。”
“展护卫诚邀，庞某不胜荣幸。”庞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至主院偏厅，分了宾主落座，很快便有仆从上前来奉茶，却不是将茶饼敲开烹煮，而是将一只细纱小包置于茶碗中再以沸水冲泡。随着热气升腾，茶香便在室中溢开，庞显轻嗅了一下后，忍不住赞叹道：“好新奇的茶，连夫人好心思，展护卫真是有福。”
“微末技艺，闲暇时拿来打发光景，庞大少见笑了。”彩云表情淡然，展昭则低头暗笑。
柯朝为了能让暮姐在外饮茶方便，想出了将散茶制成茶包的主意，彩云平日不喜点茶繁琐，知晓此事后便跟着学，这些茶包就是她初学时的成果。至于成色，反正展昭和连昆这翁婿俩对喝茶的要求都很简单，只要是彩云泡的茶那就都好。庞显误以为自己受到特别招待，那就由他误会好了。倒是展昭听着他说他好福气，心中十分受用，对其的态度也由此好了两分。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庞显主动说起自己的来意：“展护卫和包大人是否都疑心庞某此次用心？”
展昭笑着摇摇头：“包大人办案只看公理正义，而非谁的态度。”
庞显忙起身告罪：“是庞某小人之心了。”
看在对方夸赞彩云的份上，展昭发善心递了个台阶过去：“不过展某确实有些好奇，庞大少为何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将令尊往绝路上推？”
“因为——”庞显眸子闪了闪，继而苦涩一笑，“他虽是庞某生父，却也是我的杀母仇人。”说到后一句，庞显的自称都变了，语气也有些激动。
“杀母仇人？”展昭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疑惑，“既如此，庞大少合该到开封府递交诉状才是，包大人并非那等迂腐之人，定会为庞大少主持公道。”
庞显未答话，但面上表情却愈发激动，彩云见状便有了猜测：“莫非令尊害死令堂的手段未曾触犯律法？”高门内宅的阴私，确实是既狠毒又隐蔽。见庞显默认彩云的猜测，彩云又顺口接问：“令尊宠妾灭妻？”
“宠妾灭妻？”庞显先是一怔，继而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对，宠妾灭妻！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庞显的呼吸急促起来，侍立在他身旁的贴身仆从忙上前将他扶住，并飞速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给庞显喂下。
“在下只是身有旧疾，并无大碍，展护卫无须担心。”庞显很快缓过气来，谢绝了展昭要为他请大夫的提议，随后又喃喃自语般吐出一句“可怜我娘亲被他们活活害死，却还要背此污名。”
展昭迅速捕捉到其中信息：庞显的生母并非庞三夫人。
果然，庞显见到展昭了然的表情后便索性道出，他的亲娘是庞三老爷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妾，庞三老爷确实很宠爱她，但远不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只不过是因她生了庞家三房唯一的子嗣而优待几分。庞显八岁时生母便已去世，他凭着一些蛛丝蚂迹慢慢探查出生母不幸的一生，立志要为生母报仇，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嫡母便已去世，现在就只剩下了生父。
昭云二人听完庞显的自述迅速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怀疑，只面上都不显。正思忖着如何应对，就见巧姑上前来对着彩云耳语说胡畅求见。庞显很有眼力见，赶紧起身告辞——反正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只是在出二门时他故意掉落自己腰间的玉佩，又在快到大门时“恰好”察觉。于是乎，庞显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返回主院，并远远看到了来展家的人是个衣着普通的小姑娘。
胡畅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被人偷窥了，她正为自己的新发现踌躇不已。经包公默许，胡畅在开封府翻看了许多陈年旧档，意外让她看到一桩十年前查办的打拐旧案中竟牵涉到了庞家。
“被法办的拐子起初招供说曾将良家女子卖入庞家，可后来又翻供否认了这一件，其余的口供则没有变化。卷宗中在此处用了春秋笔法，我若不是曾得叔父指点，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十年前执掌开封府的还不是包公，只怕是经不住庞家的软硬兼施做了手脚，却又担心日后翻出此案牵连自己，故而才做此手脚。彩云夸了小姑娘两句，对方羞涩地低下头搓了搓衣角：“我也不知道这事跟现在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又不好去叨扰包大人，只能先来告诉夫人你，我还怕是自己小题大做。”
彩云心说当然有用，这不就跟庞显刚才说的对上了，不过她现在还不便透露，遂只笑着继续夸奖胡畅，最后又让巧姑亲自将人送回。
“展昭，我怎么觉得包大人好像对胡畅特别宽容？”室中只余夫妻二人时，彩云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展昭起先不解，笑着道：“大人对你也很宽容——”包大人会对彩云宽容是因为她与展昭的关系，那胡畅呢？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通其中缘由。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搁下，展昭又问起了庞显今日所言。
彩云冷冷一笑：“七分真，三分假，而且很容易激起别人的同情心。”
展昭点头赞同，倘若是刚刚涉足官场的自己听到那些，只怕早就义愤填膺了。彩云眼珠一转，以手撑额看向他：“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来跟我们说这些？”
展昭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对面：“他想为母报仇，却又不愿背上‘子告父”的骂名，就想借开封府的手。”
“哎呀，居然被看穿了。”彩云故意阴阳怪气地应着，随即又掌不住，“扑哧”笑出声。
展昭难得看到妻子这般搞怪，定定地看了好久才终于破功，也朗声笑起来。

四十八、千金一笑
某栋精巧的江南小院内，一对中年男女在昏黄的灯光中激烈争吵——说争吵并不确切，因为全程几乎都是男子在单方面输出，他对面的女子却像听不见似的，甚至连个眼神懒得递上。女子这样的反应显然是让男子更为恼火，他不停地诉说着自己对女子的付出，指责女子的冷漠无情，直到他说的口干舌燥，女子才半抬起眼皮毫无温度地吐出一句：“是你硬把我抢来的，我不愿意嫁给你。”
此言一出，男子犹如被踩了尾巴般暴怒起来，竟拨出腰间的刀来威胁女子，却不料那女子并不似往日那般继续沉默，劈手夺过男子手中刀就横向自己颈间！
“不要——”伴着凄厉的尖叫，彩云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粗气。
“做噩梦了？”展昭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彩云这才发现自己靠在自家夫君的臂弯里，双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我梦到我娘了。”许是太过惊恐，彩云的声音仍有些颤抖，“我是说我梦到了上辈子时的我娘，我看到她在我面前自刎……”
展昭明白了，彩云梦到了清阳子向她描述的前世情形，他不由在心中暗骂了这个老头一顿，口中则仍是温声劝慰：“别信那个老杂毛胡说八道，人只活一世，哪有什么重生转世的。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前些日子为岳母申冤，最近为了案子劳心劳神，这才会做如此离谱的梦。”
彩云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展昭：“如果，如果当初有人逼迫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你会怎么办？”
“‘牛不喝水强按头’，嫁娶之事岂能强求，再说了，谁能逼迫的了我呀！”展昭说完却莫名想起已经去世的师父，呃——他老人家当初就想逼他娶师妹来着。
彩云倒是没有想起这一茬，她继续自己的问题：“如果有人以包大人的安危来强迫你呢？比如包大人身陷险境，能救他的人要求你娶某个女子为妻作交换。”
展昭道：“这不可能，大人肯定不会同意的。”略停了停后又道，“如果我真敢答应这种要求，大人只会对我说一句话——”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包公的架势吼道：“展昭，你给本府滚出去！”
“瞎说，包大人才不会这样对你说话。”彩云抬手轻轻给了展昭一捶，脸上也总算有了些许笑意，然后又揉着眼微微打了个哈欠。“睡吧。”
展昭将挂在床头的夜明珠重新掩入描金黑纱袋，然后才在彩云身边躺下，只是拥着彩云的手臂略紧了紧。
天明后，彩云照常醒来，张臂伸了个懒腰后，便眯着眼欠身往衣架上够衣服。然而来回摸了两遍都没摸到自己的，彩云睁开眼又往床外探了探，睡前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居然不在上面！视线往下，嗯，也没掉地上。彩云一边继续寻找，一边伸手去推仍躺在被窝里的展昭。
“展昭展昭，你看没看到我——”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彩云看着被自己叫起来的展昭，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啦？”展昭仍是睡眼惺忪，身上套着的，赫然是彩云“丢失”的衣衫！
室内一片寂静，彩云一手掩嘴，一手前指，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样子，哈哈哈……”
展昭则仍是一脸茫然，眼神清澈无辜的犹如一只发懵的猫。彩云见此哪里还不知个中缘由，心下自是又好笑又感动。
“哎呀你快脱下来，别给我撑坏了，这粒子很贵的。”彩云拭了下眼角，又作势要伸手往展昭身上扒拉。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展昭穿女装，但上次那是为了化装查案，穿的是特意找来的大号女装；哪像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成年人还套着小孩的衣衫！
眼见彩云脸上浓浓的笑意，展昭总算松了口气，顿感自己被小好几号的衣服勒这么久，确实是值得。
夫妻俩又嬉闹了一会子方才起身，又一如既往地一同晨练、梳洗、用早餐，最后也仍是彩云送展昭至大门。
孰料变故就在一瞬间，展昭的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就敏锐地听到破空之声。他一手将彩云掩在身后，一手立起二指便夹，随即一枚闪着寒光的飞镖被他稳稳夹住。没有任何悬念，镖上带着一张纸条，展昭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循声去追，只将纸条取下打开。
纸条上只写了个地址，但细看后能发现角落上还浅绘着一只蝎子。
“是红蝎子？”彩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展昭将纸条揉作一团，嘴角沁出一抹冷笑，就连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红蝎子这是明晃晃的挑衅，真以为他进了公门就没脾气了？

四十九 提前（上）
字条上的内容彩云自然也看到了，她看后又侧首瞄了展昭一眼，也就正好看到了他嘴角吟着冷笑的模样。
“你这是又要拾掇谁呀？”彩云笼着手探着头，只以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展昭，眼睛里的跃跃欲试已快要溢出。
展昭有心让妻子远离危险，本不欲细说，但心念一转又改了主意，他凑上前对彩云耳语了几语。
“可以这样吗？”彩云似乎有些把握不足。
“放心，你只管大胆去，外面有我和大人。”展昭信心满满。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明了其中之意，夫妻俩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重新将展昭送出门，彩云转身吩咐巧姑：“往柯尚书府上送张拜帖，等下我要过去给义母请安。”言罢却没有立刻回房梳妆，却先独自往书房而去，大半个时辰后方才出来。
柯夫人接到拜帖后十分欢喜，她本就是喜好热闹的性子，偏被父亲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一个年长她许多的老古板，若不是生了个活宝儿子，她就过不下去了。现在柯朝自请外放，柯夫人对继子女以及他们的孩子无感，又不好常与彩云一处，日子就又冷清下来。现在这个自己十分喜欢的义女又主动过来，柯夫人竟开心的忽略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夫人，您不是要去宫中赴宴吗？”阿纤嬷嬷忍不住出言提醒。
“对哦，”柯夫人醒过神来，“彩云应该知道此事啊。”
今日宫中有场赏梅宴，邀请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家眷参加，彩云如今身为二品诰命夫人，肯定也收到了邀请；宫宴说是皇后主办，但谁都知道曹皇后只是担个虚名，实际操办人是庞贵妃，故而彩云肯定不会参加。
“莫非是这孩子有什么事？”柯夫人有些担心——不会和展昭吵架了吧？
柯夫人的疑惑很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来自己请安的彩云明显精心装扮过。
“你这是——”柯夫人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彩云笑笑，待柯夫人屏退左右才低声说了她和展昭的谋划。
“需要我做什么？”柯夫人就差撸袖子了。
开封府后衙，展昭和公孙先生分立在包公两侧，包公的面前摊着一张图纸，展昭手执一笔，边在图上圈点边讲述着自己尚未完善的计划。包公耐心地听完后才捋须微笑：“展护卫此番安排甚是妥当，你们放手去做，一切有本府。”说完才貌似不经意地在图纸上按了一下，公孙先生看到这般隐晦的提醒，顿感好笑，只面上不显。
展昭则是满心的感动，他向着包公一揖：“属下还有一事：红蝎子狡诈多疑，此事还请大人和先生保密，暂时莫要让其他兄弟知晓。”
包公点头，公孙先生面露疑惑：“也不告诉丁校尉吗？”
展昭略犹豫了一下便道：“做戏便做全套，先不告诉他。”
包公心领神会：“之后本府会酌情向他透露。”
至此，一个虽然来的仓促、却在多方配合下迅速成型的计划已悄然展开。
晌午过后，彩云扶着柯夫人一起蹬上了柯家的马车，又一同出现在皇宫内的赏梅宴上，引来了众多家眷好奇的目光和议论。不多会儿，便有人将此事汇报给尚未到场的曹皇后和庞贵妃。对此，曹皇后只是感到有些意外，而庞贵妃则不免要多想很多。
“娘娘，这不正好吗？她自己送上门来了，您省了许多麻烦，还能推给皇后。”庞贵妃的贴身大宫女笑吟吟地说着，手上为庞贵妃整理衣摆的动作丝毫未停。
庞贵妃有些犹豫，这次宫宴其实是仁宗授意她办的，她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惹仁宗不高兴。“我再想想。”
宫宴现场，彩云在宫女的指引下落座后，彩云意外见到了陶清——她的祖母也就是陶奉武的母亲是伯爵夫人。小姑娘见到彩云后面露惊喜之色，却不知彩云瞬间就决定要把她也拉进来。

五十一 失算了（上）
“哼！”展昭收回了点穴的手指，原本缚在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被挣脱开，神态也和被缚之前无二致。
“你装的？”红蝎子的脸上显出无比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这软筋散是我的独门秘药，就算你内力深厚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
展昭捞起从自己身上掉落的绳索甩开：“说你老了还不服气，既知道我娶了个擅毒的娘子还妄想用毒制住我，你哪来的自信？”
红蝎子被气得鼻子要冒烟了，她咬着牙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你为什么还要假装被我擒住？”
展昭抬脚将将红蝎子踹翻，又利索地将她绑的宛如等待上锅的螃蟹，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你猜。”
红蝎子张口欲骂，却被展昭乘机往嘴里填了颗药丸，她想往外吐，奈何下颌被展昭大力捏住，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后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晕过去。
此时皇宫内的赏梅宴正热闹地进行着，曹皇后本就是挂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找理由离席，庞贵妃便如往常那般“代为招待”众官眷。纵使不喜庞妃，彩云也不得不承认她很会调节宴会气氛，难怪仁宗那么宠她。
宴会席位的安排类似官员上朝，文武分开，勋贵家眷坐前排，其后是诰命按品级依次排开。彩云的座次非常巧地被安排在陶家老夫人身后，当宴会气氛热烈起来后，陶清小姑娘便时不时回过身来与彩云说话，陶老夫人有心阻拦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也就只能做罢。
“河阳夫人，”庞贵妃突然点了彩云，“本宫听闻你娘家经营玉石，想来你也对玉石器颇有心得，正好本宫最近新得了一件玉插屏，不知本宫可否有幸请你鉴赏一二？”
彩云很想说“你没这个幸”，但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口中还是要恭敬谦逊地应下。众人知是庞妃是要故意找碴，纷纷将目光投向她们。
两个宫人将一架半尺来高的玉插屏抬过来，彩云示意后认真看去。说实话那就是件普通的玉器，中间的插片成色中上，底座的雕工中规中矩，但彩云还是将其夸赞了一番。庞妃听后笑道：“既这么好，那便赏予夫人吧。”彩云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连忙婉拒。
“河阳夫人这是瞧不上本宫的赏赐？”庞妃竟耍起了无赖。
彩云无法，只得行礼谢赏。重新落座后，陶清欠身过来瞧那玉插屏，彩云见状便拿起插屏递过去。
“多谢夫人。”陶清平日里也喜欢赏玩玉器，她开心地捧起那架玉插屏细细打量起来，谁知正面还没看完，那玉屏竟从架子上掉落下来。清脆的玉碎声后，宴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陶清捧着空空的木雕架子愣在当场，随即又满怀歉意地看向彩云，陶老夫人则赶忙向庞贵妃请罪。
“大胆，竟敢摔碎娘娘赏赐之物！”庞贵妃身旁的掌事宫女厉声指责。
“罢了。”庞贵妃由着宫女将指责的话都说完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免罚的话。那件玉插屏她早命人做了手脚，就等着到了连彩云手上后摔落，她乘机发难好好为难一下对方。可不知怎么回事，连彩云拿着时一直好好的，之后竟在陶家小姐手上出事了。仁宗皇帝在成为刘后养子前曾得陶老王妃照拂，故对陶家总比别家多几分宽容，庞贵妃哪里敢因为一件小小玉器为难陶家人。
陶老夫人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连连感谢已经去世的老王妃。然而没等她的心跳频率恢复正常，身旁的陶清突然低叫了声“祖母”，随即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宴厅里顿时躁动起来，庞妃微微愣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镇定，一面命人将陶清抬到后殿，一面下令传御医，同时又吩咐御林军进来封锁现场。
御医来得很快，不消片刻便出来回禀说陶家小姐是中了毒。
中毒？众人都紧张起来，庞妃也沉着脸质疑——有人在她主持的宴上中毒，这不就是在说她失职吗？御医赶紧解释：“陶家小姐是双手沾染了有毒之物后又不慎触碰面部，这才导致中毒。”
“好好的怎么会沾到毒物，赶紧给本宫细细地查！”
老御医恭敬地询问陶老夫人：“敢问夫人，陶小姐最后触碰的是何物？”
此言一出，许多人的眼神都变了，而老御医也果然在那玉插屏上验出了毒物。彩云闻言微微抬眼看了那御医一眼，随即垂下眼帘。
“连彩云你好狠的心！”陶老夫人扑过来揪住彩云，直言要她交出解药。
彩云不动声色地将陶老夫人的手拂开，随后对着庞妃行了一礼：“贵妃娘娘明鉴，臣妇并未携带毒物，更不曾对陶小姐下毒。”
陶老夫人自是不信，旁边一个平日里与她不对付的勋贵夫人突然发出疑问：“河阳夫人与陶家小姐素无恩怨，好好的她为何要毒害陶小姐？”
“她——”陶老夫人卡住，恩怨当然有，可她能说吗？当然不能，她要是透出一星半点，孙女的名声就全完了。心思百转后，陶老夫人只能干巴巴说一句“请贵妃娘娘作主。”
庞妃心中得了意，张口便是要将彩云带下去搜身，柯夫人暗道不好，忙出声阻止。开玩笑，真要带下去搜，彩云身上铁定会被搜出毒物来。怎料不等她说完，彩云竟也突然面容扭曲着倒下。
这下众人都看不懂了，就连庞妃也眨巴起了眼，直到宫女提醒才想起让御医检查。柯夫人一眼中看出其中端倪，“腾”地拦在那伸手要触碰彩云的宫女面前。
“你们谁敢！”一支发簪钉在了领头者面前的地面上，那是明晃晃的威慑。

五十三 更胜一筹
红蝎子见展昭被自己气吐血，连带着包公和公孙先生也慌作一团，不由得意地笑起来。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展昭和包公这样的人，现在，她要等着最恨的人来求她、来向她低头。
皇宫内，彩云和陶清一同被抬进了偏殿接受御医查诊。在柯夫人的“友情”提醒下，御医诊断出两人中的是同一种毒物，且都是经由双手触碰后中毒。
“这不可能！”方才多次出声的宫女又跳了出来，她是庞妃的陪嫁之一，虽不是最得脸的，但对庞妃一直忠心不二。御医的此番诊断对庞妃十分不利，简直就是把庞妃毒害朝廷官眷的罪名落实了一大半。
柯夫人像没听见一样，只继续盯着御医：“可否诊出是何毒？”
御医犹疑了片刻后才微微摇了摇头：“下官见识浅薄。”
丞相夫人听后忙问：“那末可有法解毒？”
御医对着丞相夫人恭敬地答道：“下官可暂时压制住毒性，但要彻底解毒须得要见到毒物。”
“若是找出毒物，这位大人可能配出解毒药？”柯夫人的态度缓了许多。
眼前这御医最擅长的就是毒学，因此在宫中远不如擅长医药的御医受重用，如今被称一声“大人”，瞬间便挺直了背：“下官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九成九是有的。”
“那就好。”柯夫人说罢转身到门口对守在那里的内侍道：“烦劳去请贵妃娘娘移驾，就说臣妇有要事回禀。”
门口的那些内侍当中自然有庞妃的人，脑瓜很是好使，只略想了想想便麻溜地去请人了。不多时，庞妃前呼的拥地来了。
“贵妃娘娘。”柯夫人上来就冲着庞妃行了大礼，只是说出话让她有些心惊，“您的身边有奸邪之人，她想要陷娘娘天大的劫难！”
庞妃听后笑了，她对自己的驭下能力很自信，现在却听闻她身边有人背叛她，简直是大大的笑话。“哦，是谁啊？”
“就是她。”柯夫人抬手直指刚才话最多的那个宫女。
“娘娘，奴婢没有！”被指着的宫女吓得“扑嗵”跪倒。
柯夫人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请娘娘派人搜一下她的身，就什么都知道了。”
庞妃很想拒绝，但想到在场几人的身份，也只能应下。随即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心腹亲自去搜。就在她等着听到“娘娘，什么都没有”后好好奚落柯夫人时，却听到一句“搜到了”！
被搜出的是一只药囊，柯夫人见后飞速出手将其夺下交给御医。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御医的语气带着惊喜，“她们就是中了这种毒。”
“不，不是我！不是我啊，娘娘！”那宫女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是你，肯定是你偷偷把药囊放在我身上的！”
被指控的柯夫人冰着脸道：“本夫人可自始至终都没有靠近过你。”转过脸她又对着庞妃浅浅一礼：“贵妃娘娘，臣妇相信肯定不是您指使她毒害河阳夫人和陶家小姐，可只有臣妇相信没有用。”
“说，是谁指使你来害本宫！”庞妃咬牙切齿地发问，她当然没有指使人给彩云下毒，她也相信自己的陪嫁不可能背叛自己。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她被人算计了，身为贵妃竟敢毒害朝廷官眷，其中一人对朝廷有功，另一人是皇帝曾经恩人的后代，这无论哪一个都引起轩然大波！可庞妃却对操纵此事的人毫无窕，而这才是她觉得心惊胆战的原因！
“娘娘，奴婢没有要害您，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曾经仗着庞妃的势在后宫中不可一世的大宫女，现在又哭又磕头，脸上涕泪横流让人不忍直视。
“把她带下去细审。”毕竟是自己的人，庞妃不想让外人看热闹。
两个内侍上前来将那宫女架起就往外走，柯夫人却一个闪移突然制住一人：“贵妃娘娘，您要细细审的是她。”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庞妃更是目瞪口呆，自己的一个二等宫女怎么就成了那个要害自己的人了？
“娘娘，奴婢冤、唔——”
柯夫人没等那个“枉”字说出来就捏住了对方的下颌，利落地卸了她的下巴。“你掩饰的确实很好，我在贵妃娘面前声东击西，你脸上的表情一点破绽都没有，可你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虽然常人察觉不出来，可本夫人自幼耳力过人，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拖下去。”庞妃完全相信了柯夫人的说辞。
“娘娘明鉴。”柯夫人脸上的微笑十分得体，随后她才将目光投相仍未苏醒的彩云——这个义女还真有她年轻时的风采，躺着不动不出声也能算计人，胆子还大，什么险都敢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