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10.12.15]一个蛋的如意郎君

一个蛋的如意郎君（上）
      偶然之下，
      政玟灵君得到一颗由如意玉所化成的蛋，
      称做如意蛋，
      号称能令持有者心想事成，
      想孵出什麽就能孵出什麽！
      全天界都知道政玟灵君不爱鸟禽类的灵兽，
      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孵出一只毫不起眼的灵虎。
      若只是只不起眼的灵虎也罢，
      可为何这只灵虎东蹭蹭西凑凑，总爱招惹府中其他灵兽？
      莫非如意蛋孵出来的灵兽连喜好都会被孵化者影响吗？
      但、但但……政玟灵君怎麽也没想过，
      他孵化的如意蛋，
      会是那种东西啊……
    一个蛋的如意郎君（下）
      返回玉帝特别命人兴建的丹霄宫，
      虽然放眼看去皆是样貌清秀端正的小仙，
      亨俊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他的兴趣现在只有一个，政玟灵君。
      正巧这时政玟灵君奉旨下凡，
      亨俊岂有不跟上去的道理？
      原本只是奉旨调查凡间帝王狂乱之事，
      未料竟然遇见本该已为了守护凡间化为神消形散的神霄浮黎仙帝。
      更让人政玟灵君惊讶的，
      为什麽浮黎仙帝会是那样一个「东东」？
      世事无常，
      几经波折，
      亨俊忽然很想问，
      ——清席你说我对你并非凡情，
      那你对我，究竟有情无情？


第一章
      它蜷在一双手中，在清风里眯起困倦的眼。
      那双手将它捧得小心翼翼，它在掌心里窝得很受用。手的主人也是它的主人。它听见主人十分谄媚地笑，更加谄媚地向它的前方说：“奎钟兄，永生兄，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第二章
      政玟灵君是个爱养灵兽的神仙。
      尤其是毛茸茸的灵兽。
      政玟灵君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娘娘腔的神仙，但是，每每看到灵兽，政玟灵君都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手指拂过毛皮的瞬间，觉得心中异常愉悦。
      政玟灵君的府中有无数只珍兽，白的黑的黄的红的灰的三花的云片的，什么毛色什么品种的都有。政玟灵君每天徘徊在府中，看着院子里毛茸茸的一片，都十分满足。
      把守南天门的白老虎，北岳帝君的麒麟，玉帝座下的玉猊，太上老君的九头狮子，还有无数仙君的宠兽和坐骑，都曾是政玟灵君府中的珍兽。
      某一天，贤重帝君到政玟灵君的府上喝茶，赏玩珍兽，政玟灵君新得了两只幼虎，在石桌下互相厮咬，滚来滚去，十分可爱。贤重帝君忍不住赞叹道：“政玟兄府上有如此多的珍兽，天庭上当数你这个神仙做得最不寂寞。”
      小老虎滚到政玟灵君的脚边，扑他的衣襟玩耍，政玟灵君举着酒杯，却叹了一声，竟叹得有些寂寥。
      “贤重兄，你不晓得，我养了许多年的珍兽，天上凡间的珍兽不敢说都养了个遍，但大概的都见过。因此近日不知怎的，在此道上的心竟有些淡了。也没什么稀罕的奇兽好让我提些兴致。”
      贤重帝君道：“说到奇兽，我倒知道一样，瀛海之东的玉砚池中新化出一颗蛋，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
      玉砚池是天庭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三条天河水在此处交叉再分流，旋成了一个雾气腾腾的深潭。它汇集三条天河的灵气，瀛海的雾气，遥遥正对灵霄殿的仙气，再加上傍依仙山的紫气，时常的会生出些奇怪的仙物来。
      政玟灵君果然兴致顿生，寂寥的双眼立刻有了神采：“蛋？什么蛋？玉砚池中只生过水草苔藓，怎的会生出蛋来？”
      贤重帝君道：“这个蛋大有来历，数年前玉帝与王母来池边赏玩风景，失手将一枚玉石鸡蛋跌进了池中。只当掷入池中好玩了，没想到那池水灵性很足，雕鸡蛋的玉又是一块上好的灵玉，日积月累地竟然将玉石蛋泡成了一枚活蛋，前几天在池中熠熠发光，裹着一团灵气浮在池面上。玉帝命人将它带到了天宫内，现在从老君到李天王，众位仙友都想养它，看它孵出来后会是个什么，我想到你一向喜欢珍兽，特意来告诉你一声儿。”
      政玟灵君立刻面露感激，双目炯炯：“天庭之中，果然属贤重兄你最够意思！不过……”忽然想到一事，欢喜之色却敛了敛，“既然是一枚蛋，孵出来不外乎鱼龙禽鸟，我一向好走兽多些，对这些倒平常。它前身是枚玉石鸡蛋，现在幻化成活蛋，十有八九也是枚鸡蛋，左孵右孵，孵出一只鸡来，养着不大好看。”
      政玟灵君养珍兽，一向很挑剔，不珍稀的不养，不名贵的不养，长得不入他眼的也不养。
      贤重帝君捻了捻三绺长须，意味深长地一笑：“非也非也。”手指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向前凑了凑，低声道：“我也是方才无意中听得玉帝与王母的私房话，才晓得，原来这枚蛋是一枚如意蛋。”
      如意蛋？政玟灵君自恃知遍天下异兽，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脸上露出七八分疑惑，虚心向贤重帝君讨教。


第四章
      如意蛋贴身之后，政玟灵君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翼翼。平时他闲坐时，随手便会拎起一只豢养的珍兽放在膝盖上顺一顺毛，因此，在府中，只要政玟灵君坐下，他的白的黑的黄的红的灰的三花的云片的形形色色珍兽们都会三三五五地蹭过来，卧到政玟灵君脚下，方便他随时拎起来顺毛。
      今天，政玟灵君将如意蛋贴身孵上后，摇着扇子踱出房门，在亭子里坐下，小仙童替他斟上茶水，政玟灵君端起来刚喝了一口，院子里的灵兽们都纷纷聚了过来，刚养的那两只小老虎跑得最快，冲在了最前头。小老虎们年幼又胆大，冲到政玟灵君膝盖边，在地上磨了磨爪子，便蓄势躬起脊背，准备直接一扑扑进他怀里去。
      其中一只小老虎个头大点，将另一只挤到一边，蹭地一蹿，坐着的政玟灵君却蓦地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小老虎扑了个空，直接蹿过了石凳，一头撞在栏杆上，顿时重重摔至地面，委屈地嗷嗷叫起来。
      政玟灵君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摸了摸腹部：“还好还好。”唤了声小仙童，指了指地上眼泪汪汪望着他的小老虎，“池生，把它抱起来哄一哄，看看可有什么地方撞伤了，替它治治。再喂喂食，放它回院子里玩罢。”
      小仙童应了声是，从地上抱起小老虎，摸了摸它的脑袋，小老虎前爪搭在池生胳膊上，望着政玟灵君，呜呜地叫。
      池生看了看自家灵君的肚子，很乖觉地猜到灵君已经将传说中的如意蛋孵上了，拍了拍怀中小老虎的脑袋，向地上的其他灵兽们道：“近日灵君有玉帝的仙命在身，没有闲暇，从今后我替你们喂食，莫要打扰灵君。”
      灵兽们其实都能幻化成人形，更都懂人言，听了这句话，再看看将手爱怜地按在肚子上的政玟灵君，就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都摇头晃脑地散了。
      撞了头的小老虎窝在池生的怀中，双眼紧盯着政玟灵君腹部凸起的衣衫，它能察出衣衫下有极其不寻常的灵气，比自己的强得多，又委委屈屈地呜呜叫了几声，将鼻子埋进池生的衣衫中。
      政玟灵君养灵兽其实还有个很要命的毛病，就是喜新厌旧，永远是最新弄到的那只最宝贝。被他养久的灵兽都知道他这个毛病，睁只眼闭只眼的都无所谓，小老虎刚刚被养，还不晓得，一瞬间的冷落让它有些失落，闷闷地趴在院子中，吃食也只嚼两口，另一只小老虎在它身边跳来跳去地扑它，它还是垂头丧气的。
      政玟灵君一整天行走坐卧都小心翼翼，惟恐将如意蛋磕到撞到压到，连坐椅子的动作都比以往缓慢了半拍。如意蛋被法术贴在他身上，已是在自行吸收他的仙气慢慢成长，政玟灵君怕这些仙气不够充沛，自己又用了一道术法，将注入如意蛋的仙气加了好几倍。
      政玟灵君摸着如意蛋，心中时常很挣扎，他到现在还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要孵出一头什么灵兽。老虎狮子养得太多，猫猫狗狗太小家子气，狐狸雪貂也很常见，而且仙格不够高，龙和麒麟绒毛不多。
      政玟灵君在心中将所有四只爪的灵兽顺了个遍，发现没有一个能完全满意，反倒想的自己头疼。此时压在心中，不能释怀，因此政玟灵君时常叹一两口凉气。
      第二天，政玟灵君去灵霄殿应卯，一干仙友都盯着他的肚子，目光灼灼。在玉阶下入列时，给他的空让得大了些。太上老君特意绕过来，望着政玟灵君鼓起的衣衫道：“政玟啊，从今后可要小心点。别磕了碰了的。真不行就和玉帝告个假，回家安心养罢。”
      政玟灵君隔着衣衫在如意蛋上摸了一把道：“没什么，留神些就好。多谢多谢。对了，老君你说，我从这个蛋里，孵出个什么好？”


   第二天，有仙使在灵霄殿上禀报玉帝，政玟灵君终于将如意蛋孵化，灵兽出壳。
      玉帝大喜：“政玟仙卿果然不负朕望！孵出了什么珍稀的灵兽？”
      仙使道：“禀报玉帝，是头灵虎。”
      第六章
      灵霄殿上的众仙们听见“灵虎”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都变了变。连御座上的玉帝，脸色都沉了一沉。
      须知道，在天庭里，一头灵虎就好比凡间的一只普通的小鸡，根本不值得一提。众仙面面相觑，都不相信政玟灵君居然只从如意蛋里孵出了一头灵虎。
      太白星君咳了一声道：“虽然是只灵虎，但是居然能从一枚蛋中孵出老虎来，亦属不宜。说不定这只灵虎有什么特别之处。兴许毛色特别些，灵气强一些……”
      于是，从灵霄殿上退出后，几位上仙商议，去政玟灵君府上看个究竟。
      太上老君、太白星君、贤重帝君、命格星君、德化天王等几位上仙结伴，飘飘荡荡到了政玟灵君府，池生与云清两个小童引众仙进了府内，云清鼓着脸道：“众位仙君来得正好，我们灵君跟魔疯了似的，只管搂着那只幼虎不松手，什么也不做，求几位仙君劝劝吧。”池生比云清老成些，立刻喝止：“几位仙君面前莫要乱说话，灵君他兴许过两天就缓过来了，毕竟是如意蛋中孵出的灵虎，灵君自然看重些。”云清低下头小声嘀咕：“我就没看出有什么特别来。说到灵气，还不如元路和元休强。”
      元路和元休，就是贤重帝君曾见过的那一对小老虎的名字。
      云清嘀嘀咕咕地引着几位上仙进了内室，贤重帝君笑道：“政玟果然宝贝这只老虎，抱到自己卧房里养。”
      打帘子进房，就看见政玟灵君抱着黄乎乎的一团，起身迎过来，贤重帝君道：“听说灵兽出壳，就凑过来瞧瞧，你搂的这只就是？”
      政玟灵君立刻眉花眼笑：“不错不错。”小心翼翼地将那黄乎乎的一团托起来，送到几位上仙面前，“瞧瞧，讨人爱罢。”几位上仙仔细留神地看过去，虎崽在政玟灵君手中半眯着眼睛打瞌睡，黄纹的毛皮，从头到爪都和寻常的虎崽没什么分别，灵气也只是稀松平常。但政玟灵君瞧着它，却目光慈爱，活像在瞧一件无双的宝贝。
      贤重帝君晓得这只虎崽做蛋的的时候听见不好就不肯出壳的往事，眼看几位仙僚面露调笑将要开口，连忙先呵呵笑了两声：“不错，不错，果然是惹人爱得很。”伸手摸了摸小老虎的头。
      几位上仙立刻跟着附和道：“惹人爱！惹人爱！哈哈……”德化天王拍了拍政玟灵君的肩膀：“老弟你费工夫孵出它来，可辛苦了。长大了定然是一头猛虎！你打算养大后将它怎样？”
      小老虎在政玟灵君的手中动了动，政玟灵君立刻爱怜地轻轻抚了抚它的脊背，小老虎用前爪挠了挠政玟灵君的手指，蠕动了一下换个姿势继续打瞌睡。
      政玟灵君道：“此事自然要玉帝做主。我就想养着再说。”
      众仙看政玟灵君双眼发直，只管盯在小老虎身上，确实像不大对头的样子，又不方便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政玟灵君将虎崽放在被子上，亲自送到府门前。
      德化天王素来直爽，忍不住向政玟灵君道：“政玟老弟，听我句劝，虽是你亲自从如意蛋中孵出的灵兽，到底不过是个玩意儿，养着玩玩就好，别费那么大工夫。”看着政玟灵君蓬头垢面的模样，叹了口气。
      政玟灵君直着眼道：“德化兄说的道理我自然晓得。不过……”直勾勾的双眼望着万丈虚空，“也不知道是我亲自将它孵出来的还是怎的，我越看它就越顺眼，怎么看怎么合我胃口。这种事情，你们不懂。”
      德化天王眼看劝不得，只好长吁短叹地告辞，走到半路，又忍不住道：“政玟这个模样，确实魔疯的厉害。”
      贤重帝君笑道：“敢情德化兄之前没见过政玟养灵兽，他一向如此，刚养的玩意儿头几天宝贝得不行，等过两天新鲜劲过去就疲怠了。这次确实比以往厉害，不知道能不能多撑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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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太上老君的一席话让政玟灵君觉得像在藤蔓丛生的荒野里蓦然发现了一条平坦的小路一样，心中豁然通畅。但政玟灵君还是十分谨慎：“它跟着谁像谁只不过是你我的猜测，不知道是否属实，还是找可能通晓内情的问一下好些。”
      可能通晓内情的，就是玉帝。


当日，政玟灵君回到府中，见娃娃正和一只黄毛的狐狸卧在一起，
这只狐狸叫做傥荻
是ma姑送的，灵xing很强，会变幻毛色，

在凡间，它的毛晴天是红黄的，阴天是灰扑扑的，晚上有月亮时是银白的，没月亮时还能变成纯黑的。等到了天庭，吸收仙气，毛色变幻的越发繁多了。每靠近一位神仙，就能变出和那位神仙的仙气颜色相同的毛色来。靠近昴日星君，它的毛是红黄的；靠近太阴星君，它的毛是银白的；靠近紫微星君，它的毛变成紫的；靠近玉帝，变成金黄的；其实在政玟灵君府上，它的毛色本应是碧绿的，但是一只长着绿毛的狐狸实在有碍观瞻，政玟灵君强迫它不能换上这个颜色，狐狸很寂寞，它觉得自己都不介意变成绿的，政玟灵君十分介意，这件事情很不合情理。于是只能成天在灵兽堆里钻来钻去，随着别的灵兽的毛色换着消遣。


此时，狐狸正把头枕在娃娃的身子上，互相偎依着打瞌睡。狐狸身上的毛换成了和娃娃的毛皮一样的黄色，还掺着黑色的道道，如果不是那只尖嘴，乍一看去，还真像只老虎。
      政玟灵君走到近前，傥荻抬抬头爬起来，蹭地变成了人形，身上穿着虎皮花纹的长衫，笑嘻嘻地向政玟灵君道：“灵君。”
      政玟灵君瞧了瞧他那身虎皮打扮，略略颔首，又看向慢吞吞爬起身的娃娃：“它又缠上你了？”
      傥荻笑道：“不是，是我逗它的。我这几日都在假山那里和龟兄聊天，见它跟着葛月来来去去，就变成葛月的样儿逗它。”
      政玟灵君依稀记起，这几天云清似乎曾来向他报告过，说傥荻在假山上住的玄龟那里缩成了一个团儿，毛色的颜色跟龟壳似的，像一只长了毛的龟，一动不动好几天。云清以为它病了，急惶惶来报告，后来才发现它是在学玄龟入定。
      这样说来，跟着谁像谁，这个特性和傥荻的毛病其实差不多。政玟灵君再看看傥荻身上的那身虎皮衣裳，有些忧心。
      傥荻的眼光在政玟灵君脸上打了个圈儿，浑身立刻灵光一闪，换了身碧绿的衣裳，绿毛的狐狸虽然难看，傥荻穿着碧绿的衣衫却真的挺合衬，瞧起来越发的俊俏风流了。
      娃娃不爬向政玟灵君，却蹲到傥荻脚边，傥荻弯腰将它抱起来，娃娃舔了舔他的下巴和耳垂。傥荻有些痒，侧着脸笑：“你乖你乖，灵君来找你了，乖乖过去吧。”有摸了摸它后脑的绒毛，将它递给政玟灵君：“我先告退了。”灵光再一闪，又变回狐狸，毛色却成了身边的栏杆一样的朱红色，迈着小步走了。
      娃娃蜷进政玟灵君怀里，政玟灵君挟着它走进厢房，将它放在床上，顺着它的毛问：“外面的那些狐狸豹子雪貂们，你都喜欢么。”
      娃娃从胸腔中咕了一声。
      政玟灵君再拿出一块平布，一块毛皮，同时铺在床上，娃娃立刻毫不犹豫地滚上毛皮。
      恰好小仙童来报，说鹤云仙使奉玉帝旨意来找灵君，政玟灵君立刻出了厢房，鹤云正被小仙童引着向前厅去，政玟灵君迎上去，二话不说，向鹤云道：“劳烦鹤云兄和我到厢房一趟。”
      鹤云一愣，道：“灵君，小仙奉玉帝旨意，请灵君过去一趟。”政玟灵君道：“只要片刻，有劳有劳。”
      鹤云只得笑道：“灵君吩咐，鹤云自当照办。”
      其实鹤云的原身本是一只仙鹤，一两千年之前也曾是政玟灵君府中的一只珍禽。那时候政玟灵君还养养禽鸟。
      政玟灵君转头吩咐池生道：“去将葛月叫过来……”忽然又改口，“葛月就罢了，将傥荻、元路、元休一道喊过来罢。”
      因为政玟灵君传唤，又有仙使在场，傥荻、元路、元休都幻成人形进了厢房。傥荻一见鹤云，立刻将一身朱红的衣裳变成了白色镶黑边的。
      政玟灵君向鹤云道：“能否有劳你变回原身，暂时在这里站片刻。”
      鹤云又怔了怔，道：“灵君不用如此客气，鹤云本是灵君一手栽培，虽然侥幸担当仙职，灵君仍将我当成以前的鹤云就好。”
      政玟灵君道：“你已担当仙职，天庭有天庭的规矩，还是遵守的好。”
      鹤云低下眼脸，道了声：“是。”合眼念了个仙诀，化成了一只仙鹤。
      鹤云的相貌清秀异常，原身果然是只美貌的仙鹤，羽翅洁白，纤细优雅。政玟灵君向傥荻道：“你先也变回原身，和鹤云使站一起。”


傥荻笑嘻嘻答了声是，嗖地变回狐形，毛色银白，耳尖尾巴稍和四个爪上带了黑色，可惜长相与仙鹤实在差了太远，体形不像。
      政玟灵君将娃娃放到鹤云和傥荻面前，娃娃看了看鹤云，蹿向傥荻。
      政玟灵君让傥荻退下，换上元路。元路与娃娃不合，碍着灵君的命令，悻悻地蹲着。娃娃立刻向元路走去。
      政玟灵君再将元路换成元休，娃娃走到元休身边，还蹭了下元休。
      政玟灵君略叹出一口气道：“好了，就这样罢。”傥荻、元路和元休告退出去，鹤云也幻回仙身，站在政玟灵君身边。
      政玟灵君道：“先去玉帝座前罢。”
      到了玉帝座前，说完一件仙务，政玟灵君道：“小仙还有一事，想斗胆请教玉帝。”
      玉帝问：“何事？”
      政玟灵君道：“小仙自孵化如意蛋后，将灵虎驯化养育不敢倦怠，但……近日小仙察到灵虎的一些习性，大为不解，想请问玉帝，如意蛋孵出灵物的脾性可是会随着抚养者的脾性么？”
      玉帝皱了眉头，似在沉思，片刻道：“朕似乎觉得有这么一说，但天庭有如意蛋是极稀有之事。朕也不能肯定。”
      政玟灵君揣着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回了府中，经过察看再试炼，娃娃对珍兽的兴趣确实很大，而且好像也只爱毛茸茸四个爪的珍兽。政玟灵君无奈地想，只有托给其他仙友养养看了。
      第十章
      到了就寝时，娃娃照例钻进政玟灵君的被窝，蜷成了一团，咕噜咕噜地打轻轻打着鼾，政玟灵君心绪浮动，不能安睡，琢磨着究竟将它托给哪位仙友好些。
      第二日，政玟灵君将虎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先去找北天门找武德元帅。
      武德元帅是天庭的一员猛将，红面蓝须，彪悍魁梧，降妖伏魔无数，战功赫赫。身边的几位得力战将都曾是政玟灵君府上的珍兽，坐骑黑麒麟也曾经托政玟灵君养过一阵子。政玟灵君心想，娃娃如果能跟着武德元帅，说不定就变成了天界第一猛虎，可以算作前程远大。
      武德元帅新近轮值镇守北天门，听政玟灵君说明来意，立刻满口答应，十分豪爽：“在天庭上一向托灵君诸多照顾，不过是带带一头虎崽，小事一桩！灵君放心，小神一定将它养得精精神神的，油光水滑的，小妖小怪看见它腿就发软！”
      政玟灵君揣着娃娃笑道：“从此有劳武德兄。”正要将虎崽递上，娃娃却在他怀中半抬起眼皮，淡漠地瞄了一眼武德元帅，偏过头，像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武德元帅正满面笑容伸手来接，笑和手都僵在半空中。
      政玟灵君要将它向武德元帅手中送，娃娃一口咬住了政玟灵君的袖子，死不松口，两只前爪紧紧扒住政玟灵君的胳膊。
      武德元帅道：“灵君，这只虎崽似乎看不上小神，听说它还是只蛋的时候，玉帝就曾要亲自抚养，想来像小神这样的，也带不好它，你不如去找其他的上仙和上君试试。”
      政玟灵君向武德元帅赔了半天不是，幸亏武德元帅是武将，乐哈哈地不怎么在意。政玟灵君再揣着虎崽，去找托塔天王，此次政玟灵君学谨慎了，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预先并没向托塔天王说来意，只寒暄了几句，然后向托塔天王道：“对了天王，上次在灵霄殿上你曾问过我，如意蛋里孵出的那只虎崽长得怎样。我想天王你事务繁忙，恐怕没工夫到鄙府上看，因此今天带它给你瞧瞧。”


一壁说，一壁举起娃娃给托塔天王看。
      托塔天王立刻欣欣然道：“我说你怎么揣了个黄毛小虎在怀里，原来就是那只从如意蛋中孵出来的，我瞧瞧我瞧瞧。”捋须凑过面孔，政玟灵君留神看手中的娃娃，只见它半耷着眼皮又淡漠地瞧了一眼托塔天王，再次不屑地转过头，托塔天王欲摸摸它的脑袋，娃娃将头一偏，闪开去。政玟灵君急忙赔笑道：“我不曾带它出来过，它怕生得很，哈哈。”
      揣着娃娃出了李天王的府邸，政玟灵君又东跑西逛去找了几位神将天王。前几位娃娃还半撑着眼皮看看，最后连看也不看了，政玟灵君跑得筋疲力尽，从某处刚出来时，恰好遇见刚和月老下完棋预备回府的贤重帝君。贤重帝君一眼望去，立刻道：“政玟兄，你揣着你的这个心肝儿到处晃，难道还没想好托给谁？”
      政玟灵君将贤重帝君扯到个僻静的地方，低声道：“别提了，本君今日跑断了腿，险些得罪了不少仙友……”将之前的经过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贤重帝君神色凝重地听，末了捻了捻胡子，向政玟灵君怀中的虎崽道：“本君乃是贤重帝君，虽不是武将，教你些降妖伏魔的法术亦不难，你可愿到本君的道场中略住几日？”
      小老虎见过贤重帝君不少回，抬头恹恹地看了看他，将头重新搁在政玟灵君胳膊上。
      政玟灵君叹道：“贤重你看见了罢，它方才就总这么个小样子，对你还算最客气的。它在院子中和那些灵兽闹得挺欢，怎的今天总是此般模样。”
      贤重帝君道：“依我猜度，缘由可能有二，一则是它晓得你要将它送走，舍不得你；二则……你也算是司文职的仙君，它被你养了许久，兴许对降妖伏魔与武将没甚么兴趣，你换两个文的试试。若是见了司文职的仙者它也是这个模样，那就是不想被你送走了。”
      政玟灵君道：“其实我也是左右斟酌，才想着托与一位武将仙友。”
      政玟灵君首先考虑的，是天庭上与自己交情最好的几位仙友，但左思右想都不合适，方才将主意转到了武将身上。试想一下，如果将娃娃托给了月老，兴许就变成了一只扯爱红线的老虎；如果托给太上老君，可能变成一只成天炼丹的老虎；如果托给元始天尊，大约会变成个成天打坐的老虎；如果托给贤重帝君，就是一只成天下棋乱逛的老虎……
      比起上面的种种……还是变成一只降妖伏魔的武将老虎比较像样些……
      贤重帝君道：“先试试看罢，不过是托出去养个月把几十天的。真的学得有些不对你立刻接回去便是了。瞻前顾后此事就做不成了。来来来，我想到了一位仙友，你带它去一试，就能看出我方才的揣测哪种是真。”
      政玟灵君便和贤重帝君一起御云前行，在天庭中兜兜转转，远远看到了一角屋脊，政玟灵君在这角屋脊的门前踌躇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这角屋脊的殿阁是文司殿，掌文天君陆景正端坐殿上，批阅公文。听了仙使通报两位上君来访，陆景放下手中的朱笔，整衣相迎。政玟灵君向寒暄道：“陆仙不用客气，本君只是偶尔气闷，到处走走，无意中走到此处，就进来拜望一番。啊，这只虎崽就是玉帝托与本君的如意蛋中孵出的灵虎，陆仙你看它长得可好？”
      娃娃在政玟灵君怀中撑起眼皮，看了看陆景，却没有偏过头，睁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景。
      陆景本是文司殿的掌案，因司文命的永生清君被贬方才升做了掌文天君，陆景的相貌端正斯文，只是素来太过谨慎，所以瞧起来有些死板。
      陆景看着小老虎，笑道：“果然十分可爱。”声音也是一丝不苟。


娃娃在政玟灵君怀中探了探身子，像是想了一想，还是将头搁到政玟灵君胳膊上。
      政玟灵君连忙道：“陆仙正忙于公务，不便打扰，本君与贤重帝君先告辞了。”
      陆景躬身行礼，将两位仙君恭恭敬敬送到门口。
      出了文司殿，贤重帝君道：“被本君说中了罢，你看它对陆景倒像有些兴趣，你这只灵虎是个好文不好武的。”
      政玟灵君心道，幸亏它对陆景兴趣不大，倘若交给陆景，变成只文绉绉的老虎，也挺犯愁的。
      贤重帝君道：“其实……政玟……从你这只灵虎情形看来，最合适养它不过的人选当是……”话说到此处，隐约见不远处一袭素袍淡雅的身影，正迎面走来。贤重帝君与政玟灵君急忙迎过去，贤重帝君拱了拱手，政玟灵君揣着幼虎，只得歉然一笑，然后道：“天枢星君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政玟怀中的娃娃顿时抬头探出身子，望着天枢星君，嗓子中咕了一声。
      贤重与政玟和天枢星君寒暄了几句，问起要向何处去，天枢道：“近日要潜修仙道，百年不得出北斗宫，有一两件事务正待处理，要去老君处拜望。”望着政玟灵君的怀中，笑道：“这只幼虎如此可爱，是灵君养的？”
      政玟灵君道：“就是玉帝下赐抚育的那枚如意蛋中孵出的灵虎，今日带它出来逛逛。”
      娃娃从政玟灵君怀中挣出半个身子，探向天枢星君，水汪汪的双眼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天枢，天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娃娃仰起脖子，吧嗒舔了舔天枢的手。
      政玟灵君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娃娃向怀中按了一把，笑向天枢道：“可惜星君正有要事待办，不然还可请你去鄙府喝杯新茶，看来只好待你潜修之后再相请了。”
      天枢微微笑道：“多谢灵君，来日定赴贵府拜望，此时还有事，告辞先行了。”道了别过，飘然而去，娃娃从政玟灵君怀中探侧过身，眼巴巴地望着天枢的背影。
      政玟灵君半忧半喜看它，贤重伸手拍了拍政玟灵君的肩膀：“政玟兄，你这只幼虎似乎爱天枢那一类的。”
      政玟灵君的眉头跳了跳，贤重帝君叹道：“政玟啊，方才我就想同你说，从你这只灵虎的形容来看，你只有托与我说的这一位养，最合适不过。”
      政玟灵君面色忧愁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到了这一茬，方才有些发愁。可惜天枢要潜修，不然托给他十分合适。看娃娃的情形，喜欢陆景身上的文命之气与天枢身上的清淡仙气。这天庭上，身系文命，仙格仙品都无可挑剔的……惟有永生清君而已。”
      娃娃伏在政玟灵君怀中闭着眼睛，耳尖却轻轻地动了动。
      “只是……”政玟灵君神色有些无奈的怅然，“永生被奎钟拐了，现在正在孤岛断袖，我若将娃娃托给他，娃娃也断了怎好。”


第十一章
      贤重帝君道：“政玟，你忒多虑了罢，这只虎崽才一点点大，它能懂什么。只是养一个月，这两位再怎么断，都不至于在你的幼兽面前断。”
      政玟灵君想了想道：“这倒是。”
      贤重帝君叹道：“唉，不过是断袖罢了，如今在荒岛上住着，若连你这个好友都远了他们，实在悲凉忒过了。”
      政玟灵君的小良心顿时感觉受了责备，抚摸了一把娃娃的绒毛，道：“那就托给永生罢。”
      政玟灵君本打算即刻动身，到底没舍得，还是将娃娃抱回府中，放在被窝里又睡了一宿，方才乘一股清风，到了极东的海岛上。
      政玟灵君一只手揣着娃娃，另一只手叩了叩门，少顷，门便开了，奎钟站在门内，一眼看见政玟灵君，顿时笑道：“原来是政玟兄！许久不见，听说你生产完毕，在府中休养，怎么此时可以出门了？赶紧算算你出了月子没有，听说这种事情最要讲究，受了风就不好了。”
      政玟灵君的面皮抖了两抖，而后正色道：“宋兄，我前几日在天庭中，偶尔遇见天枢星君，他的近况，你可要我说给你和永生听听？”
      奎钟听见“天枢”两个字变了变脸色，立刻眉花眼笑道：“哈哈，政玟兄，许久不见，方才忍不住和你顽笑几句，你不要放在心上，哈哈。今日来可有事情？”
      眼光留意到政玟怀中黄乎乎的一团，“你怀里抱的这是？”
      政玟灵君小心翼翼地将娃娃从怀中向外托了托，小老虎刚才头扎在他怀中睡，此时还像没有睡醒的样子，扭动了一下，继续将头抵在政玟灵君胸前。政玟灵君摸了摸它的毛，奎钟探身仔细上下地瞧了瞧：“这只黄花的，是猫？”
      政玟灵君肃然道：“是虎。”
      奎钟恍然道：“我听闻你从那枚蛋里孵了只老虎出来，难道是它？”
      政玟灵君满脸得色地道：“正是，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托给你和永生。”
      政玟灵君跟着奎钟进了内院，远远看见永生清君站在敞厅门前相迎。奎钟大步走过去：“永生，政玟兄捎着他孵的那只虎崽一同过来了。”
      永生清君立刻欣然道：“当真？政玟兄亲自孵的虎崽，一定要好好瞧瞧。”
      政玟灵君紧跟着奎钟走到敞厅前，伏在他怀中佯睡的小老虎将左眼皮撑开了一丝缝儿，朝着永生清君的方向望去，复又合上。
      政玟灵君将娃娃托在掌中，娃娃打了个哈欠，在清风中眯起困倦的眼，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政玟灵君笑得像朵桃花，托着娃娃又向宋、衡的方向举了举，道：“宋兄，永生兄，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奎钟和永生围着虎崽左右端详，又各自伸手摸了摸毛，都肯定地说，确实很可爱，十分可爱。
      政玟灵君很开心。
      等进了敞厅坐下，一杯茶下肚后，政玟灵君抚摸着卧在他膝盖上酣睡的娃娃，挑明来意道：“宋兄，永生兄，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托。我有些仙务缠身，可否将娃娃在你府上寄养几日？”
      永生清君立刻道：“政玟兄太客气了，不过是区区小事，何况这只虎崽如此可爱，政玟兄就宽心将它留在此处罢。”
      政玟灵君十分欣喜，但奎钟看了看永生，再看了看政玟灵君膝盖上的小虎，神色却有些犹豫。
      政玟灵君担心的就是奎钟犹豫。许多年前，奎钟和永生清君因为一件仙务下界时，曾经有一头不怕死的公狐狸恋慕上了永生清君，让奎钟平白吃了许多干醋，这只狐狸如今已功德圆满，修成仙体，在下界镇守一方山脉，据说偶尔也到这座岛上拜望一下永生清君，奎钟每每提到这只狐狸，都酸到了十分。倘若他因为狐狸的缘故对公的母的毛茸茸的灵兽都有所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