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酒未醒,好梦初觉,巷子里起初沉寂得很,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卖花人的清唱,后来行人渐多,卖吃食的摊子也起了吆喝声,袅袅热气在秋风里很快吹散了。
叶开醒过来,觉得浑身酸软,就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耳畔是傅红雪均匀的呼吸声,他翻个身,用手捏住傅红雪的鼻尖,又松开,反复再三,心里胡思乱想着可惜现在没力气下床,否则一定要拿笔来在他脸上画个几笔。
又想起小时候听师父说往事,那知交遍天下,相逢一壶酒,听得小叶开热血沸腾,几乎迫不及待地就要走江湖去。只是讲着讲着师父的声音低下来,表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怀念。那时他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用软软的手去捏师父的脸,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转悲为喜。阿飞叔叔推门进来,他扑上去嚷道听师父讲了好多好多故事,以后自己也要做大侠,打遍天下无敌手。阿飞叔叔一高兴,就要拉着他练功夫。而十几年过去,师父想说的话,他现在却明白了。
其实做不做大侠都无关紧要,只要和爱的人一起走江湖去
在这里玩腻了,他们就溯江而上,辗转搭船去往蜀地。谁知才入巴蜀地界不久,就被一场大雨淋了个湿透。两人本是轻装简行,无蓑无笠,看见有个破庙,就连忙过去避雨。
庙里已经有了好几拨人,正点着一堆小火去去湿气,见他们进来,点头打个招呼,又在火堆旁腾了个位置。
他们旁边此时坐着个长须的中年人,正殷勤照料一位青年公子。那青年却是个以貌取人的,起初见庙里的几拨人都面目凡庸,言语粗陋,心里很是瞧不上。及至这两人进来,瞅着相貌生得极好,言谈间也不俗,就有个结交的意思,因此上前攀谈起来,道是自己姓何,在家随几个师父学了些功夫,如今出来历练历练。这中年人也是他的师父之一,受父亲委托路上随行,虽然武功不高,对武林中大小事情倒颇有些见地。
正说了没几句,从靡靡细雨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几个人抬头一看,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正搭在门框上。
这手的主人慢慢走了进来,是个水灵灵的年轻女子,虽然手里拿着长剑,却是一身小家碧玉的打扮,穿着水蓝袄儿,鸭青色裙子,头发松挽着,把油纸伞往墙边一放,却不来烤火,仍旧靠在门边站着。
何公子已经恨不得把双眼插过去,心里翻来覆去了几万遍怎么上前搭腔,却听这女子说道:“不必站在外面了,你也进来避避雨吧。”
这话说得奇,只见个淡红衫子的人竟应声走了进来,一看他的脸,叶开飞刀就要出手,却有三个青袍客先他一步站了起来,为首的一个说道:“萧伯玉,你这淫贼,今天既然被爷爷们撞见了,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另一个却道:“大哥,这萧伯玉不是被魔教妖女勾引,背叛师门,跑到漠北去了?怎的如今在这里叫咱们碰上?”
先前那人先转向那女子,说道:“姑娘,你且不要恼,待我说明白原委,你自然也不拦我们。也请在座诸位作个见证,日后传扬出去,须知咱们不是胡乱杀人的。”
那人却木木呆呆,只当不是说他的一般。他脖子上缠着绷带,头发上滴着水,被淡红衫子一衬,倒显得比那女子还美艳几分,却正是当时在临江楼被刺了一剑的杀手。
青袍客接着说道:“这萧伯玉当年在青城派门下时,就仗着一付好皮囊,四处眠花宿柳,乃至勾搭良家女子,坏人名节。他师父娶了个如夫人,也让他瞧在眼里,趁着师父不在,就爬上这小师娘的床去,后来事情败露,嘿嘿,被他师父一剑断了子孙根,撵下山去,对外却要顾全脸面,诌了个投奔魔教,诓得了别人,却诓不了我。当时他半死不活地爬到山下,被大夫救了一命,我打听出来,弄死了大夫,却再掘不出这小子,今天在这里遇上,也是天意。”
众人听了都一齐去看萧伯玉,那女子却不知何时拿了块帕子覆在脸上,吹着帕子戏耍,只当看不见,倒有个事不关己的意思。
青袍客真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先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拳打脚踢,那萧伯玉也不还手,由他折磨。青袍客正拔出剑来,待要戳他几个窟窿,剑身却忽地被另一把剑格住了,他转头一看,那女子却把帕子掖在胸前,笑吟吟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