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深入骨髓
藤原看着仙道彰脸上愉悦的笑容,她想开口问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把问题咽回去了。
仙道注意到了她的犹豫,他温和地说:“藤原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藤原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方巾,有一滴咖啡在上面晕开,显得很刺眼,她说道:“没事了,仙道君。我原本想问他去找你是不是为了向你道歉,但我想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仙道的指节轻轻敲着杯子:“和聪明人聊天真好。”他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喝了一口果汁:“是啊,他当然不是为了向我道歉。他追求他的理想,过他的人生,他没有任何义务向我道歉,我想,凭他说一不二的强硬性格,他甚至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却来法国找我。”
仙道彰微微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藤原摇了摇头。
“这种项目有个农场联系名单,我想他是看到了这个,从而猜到我去了法国的。可那上面有超过两百间农场,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他从未提起,而我也没有问过,但我猜,他是一间一间打去问的。”
说到这里,仙道彰抬起头来,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那一刻,藤原差点以为他要落泪。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他总是这样,每当我觉得对他了如指掌的时候,他总会令我大吃一惊。”仙道笑着摸摸鼻子,“高中时代,我以为做出某个超高校水平的动作拿到一个2+1可以好好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谁知下一秒他就用同样的动作回敬我一个2+1。这次也一样,我觉得他太自我,从来不肯妥协,但那以后我明白,他是有为我改变的。虽然他还是一贯如常,硬颈,坚定,不为所动,和温柔顺从完全沾不上边。”
“他来找我,不是为了道歉,也不是为了把我追回来,是因为他在意我。至于这中间花费了多少力气,有多少周折,则是他不屑于宣之于口的。他也不计较此类的得失。谁都以为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懂爱,可其实,不了解爱情的人是我。”
“真是个难得的人。”
“当然。他是独一无二的。”仙道毫不掩饰地说道:“那天,我拉着他的手,穿过花田,把他带到众人面前,向所有人介绍,这是我的恋人。我爱他,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说了什么?”
“他板着一张脸,站在我旁边不说话。我捏捏他的手指,于是他转过脸来,严肃认真地说‘可以’。哈哈。”仙道大笑起来,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然后,我向他道歉。我不该不告而别,更不该强迫他按照我的心意来改变他的本心。”
仙道彰二十岁的人生中,从未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后悔,他有着不输流川枫的果敢和坚定,可这一次,他却感到如此的懊恼。爱情竟然把他变成了这样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头一次,他对自己 此前的犹豫感到深恶痛绝。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默然的,安静的,付出,且不计得失的。他仙道彰做事一向游刃有余,这一次却弄得一塌糊涂。
没错,爱情。
仙道彰从未如此肯定这一想法。
他知道自己喜欢流川枫,但却鲜少和爱情联结在一起。
他牵着流川枫的手,后者有力地回握着。
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茫然无措,这样的狂喜。
仙道一直弄不清楚,他对流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青春冲动?因为篮球而衍生出的惺惺相惜?他很少倾尽全力去做什么,但不知不觉中,对流川的感情达到了某种令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程度。无论这是什么,爱情也好,青春冲动也好,都已经深入骨髓。